我国特殊教育研究的概况分析与未来展望——2010-2019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特殊教育课题定量分析

胡宏霞 马红霞 雷江华

（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湖北武汉 430079）

一、引言

从十七大报告的“关心特殊教育”，到十八大的“支持特殊教育”，再到十九大的“办好特殊教育”，特殊教育已经被提到了一个全新的、关键性的战略地位。2010年教育部颁布的《2010—202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指出:“各级政府要加快发展特殊教育，把特殊教育事业纳入当地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列入议事日程，加大财政投入”。[1]《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2016年）》[2]和《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3]均提出“提升特殊教育质量”的目标，并将提升特殊教育教学质量作为发展特殊教育事业的本质要求。在特殊教育事业被提上日程的今天，加强以“特殊教育”为主题的科学研究，显得尤为必要。

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作为面向全国教育科研工作者、教育部最高级别的项目，在众多课题项目中具有极强的权威性、专业性、示范性。通过对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中“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的梳理与分析，可以更具实证性地了解特殊教育研究的进展情况，也能够把握我国特殊教育研究的最新动态和热门领域。目前，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学科类立项课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职业教育学[4-6]、成人教育学[7]、高等教育学[8-9]、教育技术学[10]，关于特殊教育学类立项课题研究较少，这不利于管窥近年来我国特殊教育科研的发展概况。基于此，本文对2010-2019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中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从数量、类别、主题、地域分布、单位分布等方面进行量化分析，以期探寻出我国近10年特殊教育课题研究现状和热点变迁，并为今后我国特殊教育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数据和科学支撑。

二、研究设计

（一）资料来源。为保证统计数据的可靠性和权威性，本文的资料来源是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网站[11]公布的课题立项数据。经统计，2010-2019 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共立项4558项课题，其中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118项。

（二）研究步骤。首先，在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网站公布的2010-2019年的立项课题中挑选与“特殊教育”有关的课题，共118项。在筛选环节由两位研究者独立地进行，观察者一致性达98%，争议部分通过协商解决。其次，对每年特殊教育类课题进行识别与归类，主要对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的数量分布、课题类别、课题主题、单位分析和地域分布五个字段进行分析，并采用 Excel、SPSS 22.0和python软件进行数据统计与分析。最后，根据统计分析的结果，提出针对性建议。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数量变化。表1呈现了2010-2019年特殊教育类课题立项数量和立项率变化情况。由表1可知，2010-2019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立项数共计4558项，其中特殊教育类课题立项数共计118项，占2.59%。而经统计2010-2019年间职业教育学课题立项数436项，高等教育学课题立项数1248项，教育技术学课题立项数402项，相比而言特殊教育课题立项数较少。从课题立项数量来看，特殊教育课题总体呈现出波浪式变动状态，2013年15项，2014年12项，2017年17项，2018年16项，2019年12项，2017年达到峰值（如图1所示）。除2013年、2017年、2018年增长较快，其余7年特殊教育课题立项数变化幅度不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特殊教育学在教育学科群中处于劣势地位，特殊教育课题立项建设力度有待加强。

立项率指立项总数占教育科学规划课题立项总数的比例。从课题立项率看，2010-2019年间特殊教育学课题立项率与特殊教育立项总数的波动趋势基本保持一致（如图1所示）。特殊教育类课题的平均立项率为2.574%，只有2013、2014、2017、2018年的立项率高于平均立项率，其余6年的立项率均低于平均立项率。总体来看，特殊教育课题立项数量在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立项中所占的比率每年虽略有波动，整体却呈小幅上升趋势。

表1 2010-2019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特殊教育立项课题总数与立项率统计表

2015 2016 2017 2018 2019总计10 12 17 16 12 118 425 479 488 511 520 4558 2.35%2.51%3.48%3.13%2.31%2.59%

图1 特殊教育课题历年立项数量及立项率

（二）课题类别。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对课题类项进行严格分类，共分为五类，即国家重点、国家一般、国家青年基金、教育部重点、教育部青年专项，前三类属于代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办公室立项的国家级课题，而后两类属于代表教育部立项的教育部级课题。[11]鉴于“国家重大课题”始于2015年，“西部课题”始于2018年，且两类课题中均没有特殊教育类课题立项，故在进行数据分析时没有纳入“国家重大课题”和“西部课题”。从表2中可以发现，两类教育部级课题共占比62.71%，而三类国家级课题一共占比37.29%。而教育部级课题经费远低于国家级课题经费相比，这从侧面反映出特殊教育研究经费较少。

表2 2010—2019年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特殊教育立项课题类别及所占比例统计表

（三）课题内容。通过对立项课题的主题内容进行统计分析，可以发现课题研究方向的演进情况，了解与把握研究的现状、热点、发展趋势以及存在的问题。本文参考韩晓梅[12]对特殊教育课题主题的划分标准，结合具体情况将特殊教育类课题研究划分为9个研究主题（如表3所示）。在9个主题领域中，“特殊儿童认知与干预”最受关注，居于第一位，有35项课题涉及，占29.66%，其中，基于心理学实验范式的实验研究最多。“特殊教育课程与教学”居于第二位，有22项课题，占18.64%，主要关注“资源教室的运作、数字化课堂教学、特殊儿童随班就读个别化教育问题”等。“特殊/融合教育实践模式”位居第三，占12.71%，主要关注“融合教育经验的国别比较研究、融合教育模式的构建”等。“特殊儿童教育与康复”居于第四位，占10.17%。而特殊教育学校建设、特殊儿童家庭支持和特殊教育政策标准，明显偏少，分别占立项特殊教育课题总数的比例为1.69%、3.39%、5.08%，共占比10.17%。这说明立项课题偏重实际问题研究，且明显受社会热点问题影响。尽管融合教育已经成为世界特殊教育发展的主流趋势，但基于我国的现实情况，特殊教育学校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会存在，因此未来需要加强相关方面的研究。

为进一步分析2010—2019年全国教育规划特殊教育课题立项的规律，本研究利用python将这10 年的课题内容进行提取，在规范单复数，统一同义词，删除有明显语法错误和涵义过于宽泛的关键词后，将其生成词云进行分析（如图3所示）。由图2可发现，当前特殊教育研究内容主要为认知干预、特殊教育、融合教育，对于家庭支持和特殊教育政策的研究较少，与上文分析的基本一致。而且特殊教育的研究对象研究以儿童为主，其中自闭症儿童的频率较高，学习障碍的研究也开始增多，但对于智力障碍、情绪与行为障碍、多重障碍等障碍类型以及大龄残疾人的研究较少。此外，特殊教育学具有交叉性、综合性的特点，特殊教育学涉及医学、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语言学、人类学等多门学科[13]。但当前有关特殊教育的课题研究多是基于心理学（脑机制、心理、认知）、教育学（特殊教育、高等教育、融合教育、课程、教学）为基础的实践探索，而基于医学（康复、诊断与治疗）、语言学（词汇、语法、语义）、人类学（学校、家庭、社会之间的多元互动）等学科的研究少。

表3 特殊教育立项课题的主题内容分类统计表

图2 特殊教育课题立项主题词云分析

（四）单位分析（见表4）。考虑到特殊教育研究的实际情况，本文将课题责任单位隶属系统划分为高等院校、中小学校、研究所（院）、教育行政部门及其附属单位（包括教育局、特殊教育指导中心、教师发展中心）4 类，立项数分别为82项，20项，11项和5项。10年间高等院校共获得82项课题资助，占69.49%，位居第一，表明高等院校是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研究的核心力量；中小学校位居第二位，共20项，仅占立项总数的16.59%；研究所居于第三位，仅占9.32% ，因此有必要调动中小学教师和研究所（院）的积极性，鼓励其产出更多、更高水平的特殊教育研究成果。

表4 特殊教育立项课题超过两项的单位分布统计表

表4以两项立项课题为最低标准，对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单位分布情况进行了统计。高等院校有12 所，其中985院校2所，211高校4所，普通高校（非“985”与“211”）6所。与蒋强[14]等人的研究结论一致，高等院校是特殊教育立项课题的主力军，其承担了特殊教育科研的主要责任，这可能与我国高等院校在教育研究中研究队伍的整体素质较高、研究资源丰富有关。但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已经打破了985、211高校垄断特殊教育类课题的局面，普通院校与重点高校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

（五）地域分布（见表5）。为了解各地区特殊教育研究水平的情况，根据2000年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中对东西中部的划分标准对责任单位所在地区进行分类，东部包括京、津、冀、辽、沪、苏、浙、闽、粤、鲁、琼11省（直辖市），中部包括黑、吉、皖、赣、鄂、豫、湘、晋8省，西部包括陕、甘、宁、云、贵、川、青、藏、新、内蒙古、桂、渝12省（直辖市、自治区）。[15]除港澳台外，全国共有22个省（市、区）获得全国教育科学规划特殊教育类课题立项，占70.97%。表5统计了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责任单位所属地区的频数及占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总数的比例。统计结果显示，在118项课题中，东部占72.88%，中部占14.41%，来自西部的6个省市自治区共占12.71%。东部的立项数远远超过中部和西部立项数之和，且东部立项数将近是西部立项数的6倍，这说明东部是特殊教育课题立项的中心。

表5 2010—2019年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承担特殊教育类课题统计表

为了更深入探究立项课题责任单位所在地分布的规律，本研究用SPSS22.0软件对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立项课题数量进行K-means聚类分析。通过聚类将其分为3类，第一类为江苏省，课题数量为25项；第二类为北京、上海，课题平均立项数为14项；而剩下的19个地区属于第三类，课题平均立项数仅为3.42项。在118项课题中，江苏、北京、上海立项占44.91%，其中江苏省占21.19%。这可能是因为江苏是我国特殊教育研究的核心地区之一，而坐落于江苏南京的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师资力量雄厚，有充足的资源和条件开展特殊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探索，被誉为中国特殊教育教师培养的“摇篮”。然后对聚类结果进行方差分析，检验聚类的效果，如表6所示。sig值为0.00，表明这三类之间具有显著差异，这说明我国特殊教育类课题在地区上分布极其不均衡，经济发达地区的东部课题数量较多，经济欠发达的西部地区课题数量较少。这可能是江苏、北京、上海等经济发达地区，特殊教育研究机构较多，研究资源较为丰富，从而形成一种良性循环，资源越丰富，课题研究质量越高，越容易受到科研主管部门的关注和支持。

表6 聚类类别方差分析

四、建议与展望

通过回顾和梳理2010-2019年间特殊教育类立项课题，发现尽管我国特殊教育有一定程度的发展，但仍然存在许多问题。本文根据特殊教育课题立项存在的问题，提出针对性建议。

（一）增加课题立项数量，加大课题经费投入。在课题数量上，特殊教育类课题数量较少并且增长缓慢，在课题类别上，国家级课题占比较低，尤其是国家重大课题长期未获立项，这些情况在一定程度上会制约着我国特殊教育的发展。由此可见，人们对特殊教育学的关注度远不及其他学科，特殊教育研究在整个教育研究领域中基本处于边缘地位。但特殊教育是衡量一个国家教育水平以及整个文明程度的天然尺度，具有人文关怀的性质，大力发展特殊教育不仅有利于体现教育公平，更有利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构建和谐社会。为此，国家要重视特殊教育的发展，增加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中特殊教育课题的立项数量，尤其是增加国家级课题中特殊教育立项课题数量，加大对特殊教育的资金投入，提升特殊教育学科地位，促进特殊教育的发展。此外，当前全国教育科学规划课题设有14个类别，涉及基础教育、比较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技术教育等，但未将特殊教育设立为单独的申报类别，建议应将特殊教育设为独立的课题申报类别，以促进特殊教育科研的发展。

（二）加强机构间交流合作，鼓励一线教师参与。在课题立项主体上，特殊教育类课题以高等院校为主体，而中小学、研究所和行政部门及其附属单位参与较少。为提升特殊教育研究的应用性和实践性，推动特殊教育的发展，应该加强机构间的交流合作。一方面，高等院校之间应加强交流与联系，形成重点研究院校，形成“先强带后强”的局面；另一方面，高等院校也应与中小学校、教育行政部门和科研院所应加强交流与合作，整合优势资源，通过建立“一对一”或“一对多”的帮扶关系，辐射和带动高校周边地区特殊教育的发展。此外，中小学教师作为一线教学人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资源，可以直接将科研融入教学中，因此应调动中小学教师积极性，鼓励他们利用自身的优势条件开展科学研究。

（三）丰富特殊教育研究主题，开展多学科合作研究。特殊教育课题研究主题呈现出广泛性、不均衡性与集中性，基本覆盖当前研究的热点和难点，但主要集中在特殊儿童的认知与干预、课程与教学、融合教育模式等方面，特殊教育政策、家庭支持和学校建设的研究较少。在研究对象上，以儿童为主，关于自闭症和学习障碍的研究较多，而智力障碍、多重障碍以及大龄残疾人的研究较少。而且特殊教育研究的主题表现出明显的热点倾向。但相比于普通儿童，特殊儿童的生活、医疗、教育等方面更需国家立法政策给予强力的保障与支持，更需要家庭和学校的共同支持。[16]因此，在重视当前研究热点的同时，也要加强对特殊教育政策、特殊教育学校和特殊儿童家庭的研究，思考如何构建本土化的政策体系、如何实现特殊学校转型以及如何为特殊儿童家庭增权赋能。此外，特殊教育学具有多学科的学科属性，而目前特殊教育课题研究主要是以教育学、心理学为理论基础的实践探索。特殊教育学要想独立于普通教育学，获得独立的话语权，摆脱在学科体系中的边缘地位，必须创建更具专业视角和解释力的原理体系，积极开展与医学、社会学、语言学、人类学等学科的合作。[17]

（四）拓宽立项课题空间，均衡立项地区差异。在课题地域分布上，特殊教育课题的研究地区覆盖范围不够广，分布存在不平衡性，主要集中在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中西部地区较少，并且不同地区之间的差距较大。为此，国家应制定政策鼓励特殊教育人才去中西部地区，同时在西部地区师范院校增设特殊教育专业和硕博点，通过外部输血与内部造血带动西部特殊教育的发展，并且在资金分配的过程中要注重倾向于经济比较落后的地区。将东部发达地区和西部欠发达地区联合起来进行发展，通过经济发达地区的带领，促进西部地区的特殊教育事业快速发展。此外，科研工作者应积极利用政策条件申请相关西部课题，通过科研立项，服务中西部地区特殊教育，促进地区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