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知识图谱——基于CiteSpace的计量分析

石学云 高 丽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陕西西安 710062）

教师是人类文明、幸福与未来的重要塑建者，是教育场域中的核心智力资本。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的培养实践始于20世纪初，标志性事件如1912年山东烟台启瘖学校开设的师范班和1915年张謇开办的盲哑师范科；而系统化专业特殊教育教师的培养则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标志性事件如1982年教育部创办的我国第一所特殊教育师范学校——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国内关于特殊教育教师的科学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CNKI数据库能够检索到的国内首篇特殊教育教师主题研究性期刊文章是朴永馨教授1988年发表于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第6期的《中国特殊教育师资的培养》[1]。改革开放40年，随着我国特殊教育事业的快速发展，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研究成果也日趋丰富。本研究通过文献可视化计量分析，绘制科学知识图谱，直观纵瞰30余年来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演进脉络，解析其时段主题热点和研究前沿，探讨其未来延展领域和研究空间，为新时代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相关研究提供思路拓展和基础资料支持。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工具。采用CiteSpace5.3.R4软件进行知识图谱绘制与分析。科学知识图谱（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是以知识域为对象，显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的一种图像。它具有“可视化的图”和“序列化的谱”双重性质与特征，可以透视知识单元或知识群之间网络、结构、互动、交叉、演化或衍生等诸多隐含的复杂关系。CiteSpace是当前较为常用的知识图谱绘制工具，在国内外多领域已有广泛的应用。它基于共引分析理论和寻径网络算法对特定领域文献进行计量，以探寻出学科领域演化的关键路径及其知识拐点，并通过一系列可视化图谱的绘制形成对学科演化潜在动力机制的分析和学科发展前沿的探测[2]。另外，本研究还运用Excel 2007对数据进行了辅助处理。

（二）数据来源与检索规则。基础数据的质量决定着知识图谱绘制与分析的科学性。文献检索应全面且精准，既要避免相关文献被小口径检索逻辑无意过滤，又要保证检索结果不被无关文献所污染。本研究的分析文献数据来源于CNKI文献检索平台的期刊数据库，通过多次试探、讨论和调整检索式，最终确定的检索规则为：文献类型=“期刊”，篇名=“特殊教育or特殊学校or特教or盲校or聋校or培智学校”and“教师or师资”，出版时间跨度=“1988年—2019年”，经“精确”组配后，共得到文献1373篇，通过对文献内容的阅读分析，手工去重，剔除卷首语、随笔体会、人物事迹、通知公告、通讯报道、机构介绍等无关文献，最终获得有效中文文献823篇。

（三）数据处理。采用量化和质性研究相结合的方法。运用CiteSpace绘制知识图谱，起止时间设定为1988－2019，数据来源选择标题（Title）、摘要（Abstract）、作者给出的关键词（Author Keywords）和数据库附加关键词（Keywords Plus），节点类型分别选择机构（Institution）、作者（Author）、关键词（Keyword）等，选择标准为TOP50，生成经寻径（Pathfinder）和聚合网络剪枝（Pruning the merged network）后的可视化图谱。同时，通过质性文献文本分析，二次补充了相关研究结论。

二、数据分析

（一）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时间分析（见图1）。

图1 特殊教育教师研究文献的时间分布

由图1可以看出，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自1988年首篇论文发表至2019年30余年间总体演进主要历经了三个发展阶段：1.初涉期（1988—2003年）。这个阶段是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起步阶段，主题关注度较弱，处于领域学术低迷的徘徊状态，每年发表的论文数量不超过10篇，16年间年均发表论文数量仅有3.44篇。2.渐进期（2004—2012年）。在这个阶段，我国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特殊教育事业尽享时代红利，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同时，随着国内特殊教育的政策利好（如，2008年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了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2009年国务院办公厅转发的教育部等部门《关于进一步加快特殊教育事业发展的意见》等）、特殊教育专业学位授权点的增设（如，经教育部审批同意，2011年9所院校新增设置了特殊教育本科专业，2012年13所院校新增设置了特殊教育本科专业）、以及多学科领域的融入，特殊教育研究队伍日趋壮大，特殊教育教师研究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9年间年均发表论文数量迅速上升为30.89篇。3.蓬勃期（2013—2019年）。近些年来，伴随着深化教育改革大势，特殊教育步入蓬勃发展时期，数年间，我国特殊教育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取得了诸多历史性的成就。主要表现为：①特殊教育政策进一步完善。如，《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2016年）》（2014年）、《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2017年）、《残疾预防和残疾人康复条例》（2017年）、《残疾人教育条例》（2017年）等文件的相继发布。②特殊教育财政投入持续增长。如，2014年起，中央财政特殊教育补助经费提高到4.1亿元，是2013年0.55亿元的7.5倍[3]。2016年，特殊教育学校生均公用经费标准从2012年的平均2000元左右提高到6000元以上，约为普通学校的8倍左右[4]。③特殊教育规模不断扩大。如，2016年，全国共有特殊教育学校2080所，在校生49.2万人，分别比2012年增加12.3%和29.8%。盲、聋、培智三类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入学率提高到了90%以上。特殊教育学校专任教师数达到5.32万人，比2012年增加21.7%[4]。④特殊教育专业化程度显著提升。一是，特殊教育治理的标准化，如，2011年，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批准发布了《特殊教育学校建设标准》；2015年，教育部制定了《特殊教育教师专业标准（试行）》；2016年，教育部发布实施了盲、聋、培智三类特殊教育学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二是，特殊教育人员的专业化，如，2013—2017五年间，经教育部审批同意，28所院校新增开设了本科特殊教育专业。相关调查研究表明，我国目前约有50余所高校设有特殊教育专业学位点，其中本科49所，硕士17所，博士4所，每年招收3000余名本科生、100余名硕士生和10余名博士生[5]。教育部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特殊教育学校专任教师中，本科及以上学历者占67.65%，受过特殊教育专业培训者占73.33%，分别比2012年增加了14.8%和26.67%[6]。2013年，特殊教育教师研究论文量激增至78篇，是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关键时间拐点，标志着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并入快轨、跨入主流研域。此后数年，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如雨后春笋，年均发表论文数量突破81.67篇，呈现出蓬勃学术活力。

（二）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主要发文机构分析。数据清洗并标准化处理，对文献第一作者（独立作者）的一级署名单位进行统计（机构调整合并或名称变更的均统一为现用名，如，统一南京特殊教育职业技术学院、南京特殊教育职业技术学院特殊教育系、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康复科学学院等为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结果显示，特殊教育教师研究主要依托于高等院校。发文频次位居前10的机构发文数量占论文总量的42.53%，各机构发文数量差异显著（如表1所示）。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是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的核心力量，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独树一帜，发文最多且远超其他机构。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是我国目前唯一的一所独立设置、以培养特殊教育师资为主的普通本科高校，也是全国卓越特殊教育教师培养改革项目单位，长期以来一直是我国特殊教育师资培养的主力阵地，为我国特殊教育事业的发展和特殊教育师资队伍建设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其他代表性的主要研究机构还有北京师范大学、西南大学、华东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和绥化学院等。

表1 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高产机构及其发文情况（单位：篇）

图2是研究机构合作网络时序图谱。图中节点所处时间区间表示该机构在本研究中首次出现的时间。北京师范大学是我国特殊教育研究的标杆单位，一直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也是最早涉入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的机构，1988年便发表了国内首篇该领域的研究论文。节点中心性最强的机构也是北京师范大学，说明在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北京师范大学不仅起步较早，其领域学术影响力也较高。20世纪90年代，西南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华东师范大学等也纷纷涉入该研究领域，并逐渐成为该领域的中坚研究力量，至今仍在该领域保持着相当的活跃度。近些年来，特殊教育教师研究新机构不断涌现，相关研究成果也日趋丰富。图中节点数88，连线数41，网络密度为0.0107，说明特殊教育教师研究机构间的相互联系较少，分布较散，相对独立，总体合作水平较低，部分合作主要基于学缘（师承）关系，领域学术共同体尚未形成。

图2 主要发文机构共现时序图谱（1988—2018）

（三）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主要发文作者分析。1988-2019年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实际发文作者946人，人均发文量1.15篇。表2显示了发文量排名前10的作者及其所在机构的情况。他们均是目前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中具有影响力的佼佼者和核心作者。这些高产作者也是较早涉入该研究领域的学者，对该领域知识积累的贡献度最大，为该领域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学术基础。作者的学术成就与地位可以通过其发文数量和文献质量两方面来加以考量，发文数量反映了作者知识产出的能力，而文献质量则反映了其学术领域的影响力[7]。将被引频次和中心性两个指标相结合进行考察，结果显示，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的王辉（总被引频次320，中心性0.03）和北京师范大学的王雁（总被引频次295，中心性0.03）两位教授是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高被引和高中心性的知识源泉性作者。王辉教授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特殊教育教师职业素质和培养模式等领域；王雁教授的研究则主要集中于特殊教育教师专业发展和职业心理等领域。

表2 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高产作者及其发文情况（单位：篇）

核心作者是推动某研究领域学术发展与创新的骨干力量。根据普赖斯定律（Price Law）的计算公式：（M为论文篇数，Nmax为所统计时段内最高产作者发表的论文数），1988-2019年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最高产作者为西南大学赵斌教授，共发文15篇，M=2.9，因此发文数在3篇及以上的作者即可以认定为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的核心作者。30年间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发文数≥3篇的核心作者共有89人，占作者总数的9.41%，这些核心作者共计发表论文388篇，占总文献的47.14%，比较接近普赖斯所提出的50%的指标[8]，意味着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即将形成稳定的核心作者群，即领域研究处于准成熟阶段。

作者共现分析能够有效识别某一学科领域的核心作者群及其之间的合作强度。图3为作者合作网络图谱，图中节点数89，连线数50，网络密度0.0128，合作关系结构总体较为松散，表明特殊教育教师研究作者间的合作匮乏，网络结构尚未形成规模，核心学术团队建设亟待加强，这也是制约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图3 主要发文作者合作网络图谱

（四）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热点分析。研究热点（Research Focus）是指某一时段内一组内在联系比较紧密的文献所共同探讨的科学问题[9]。关键词是文献收录和索引的重要标识，是表达文献核心主题的关键信息，是文献研究内容的高度概括与凝练，某一领域内的高频关键词反映了研究者们共同关注的焦点学术话题，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该领域的研究热点。词频统计结果表明（手工合并同义词并剔除无用词，如隐藏检索主题词“特殊教育教师”等），在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排名前10位的高频关键词（见表3）依次是专业发展、现状调查、对策、师资培训、职业倦怠、专业化、师资培养、体育教师、聋校、专业素质，它们表征着过去30年间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的研究热点主题。中介中心性（betweenness centrality）是测度节点在网络中重要性的重要指标。高中介中心性的节点通常是连接不同领域的关键枢纽，在共现网络中的影响力较大[10]。中介中心性＞0.1的节点共15个：专业发展、社会支持、职业倦怠、教学、聋生、青年教师、体育教师、聋教育、态度、心理资本、情绪、校本培训、手语、普通教育、现状调查，它们在整体网络中具有显著的地位和影响力，是连接高频关键词的重要术语，对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研究的演进具有重要贡献。

表3 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高频关键词（≥10）

共词分析（Co-word Analysis）是对一组词两两统计它们在同一篇文献中出现的次数，并以此为基础对其进行的聚类分析[11]。根据关键词间的共词关系，结合文本语义分析，对特殊教育教师领域文献集中的关键词进行聚类，生成6组词汇簇（见图4）。

1.专业化。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专业发展、专业素质/素养、教师资格认证、专业标准、知识技能、专业成长、胜任力等。此类文献集中在探讨特殊教育教师的专业素养、专业成长和资格认证等方面的问题。如，张悦歆（2004）通过分析我国特殊教育教师专业化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总结了促进特殊教育教师专业成熟的基本途径[12]。兰继军（2004）探讨了特殊教育教师的基本素质特征及其提升策略[13]。王辉等（2015）从知识、能力、人格三个维度和专业性、基础性两个层面构建了我国特殊教育教师职业素质的“两模块—七要素”模型[14]。顾定倩（2005）通过对国际特殊教育教师资格制度的比较，提出了我国特殊教育教师资格制度需要处理的四个关系[15]。石学云（2015）运用行为事件访谈等技术构建了六维特殊教育教师胜任力模型[16]。

2.职业心理。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职业倦怠、心理健康、主观幸福感、职业压力、职业认同、工作满意度、教学效能感、职业承诺、心理资本等。此类文献主要通过实证的方法对特殊教育教师职业心理进行了特征描述、水平测量、结构建构、效应检验等方面的研究。如，研究表明，特殊教育教师的职业倦怠水平较高[17]，心理健康水平较低[18]，教学效能是心理健康与职业倦怠的完全中介变量[19]，职业幸福感水平较高[20]，职业认同和工作满意度均处于中等偏上水平[21]，其情绪智力与工作投入显著正相关，情绪智力缓冲了家庭冲突对工作投入的负性影响[22]，心理弹性对其职业适应具有较好的预测作用[23]。

3.教师教育。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师资培训、师资培养、培养模式、继续教育、教师教育、校本培训等。此类文献主要集中探讨了特殊教育教师的职前培养与职后培训等方面的问题。如，有研究者提出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的培养存在着职前实际教学能力培养不足、职后培养缺乏规划性和针对性、职前培养与职后培训相脱节等问题[24]，因此应改革特殊教育教师培养的模式，适时调整特殊教育专业课程的结构并合理选择课程内容[25]；应加强对普通教师的特殊教育知识培训[26]，探索融合教师教育新范式[27]，逐步实现特殊教育专业和普通师范专业的双向融合[28]。

4.现状调查。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现状调查、对策、影响因素、态度、问题、随班就读、需求等。此类文献主题分布较为广泛，研究者基于调查分析，描述了我国特殊教育师资队伍建设的现状、不同群体对特殊教育的态度等问题。如，关于我国特殊教育师资队伍建设状况，较为一致性的研究结果显示，我国特殊教育教师数量严重匮乏，专业化程度普遍偏低，自主发展意识混沌低迷、专业培训机会相对不足[29-30]。关于残疾儿童教育安置的方式，特殊教育教师和普通教育教师都普遍认同残疾儿童应该在特殊学校中接受教育[31]。关于对随班就读的态度，普通小学教师态度较为消极[32]，特殊学校教师态度则较为积极，但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理解偏差[33]。

5.课程教学。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教学、课程、信息技术、医教结合、手语、聋教育等。此类文献主要探讨了特殊教育教师课程教学的理念与方法方面的问题。如，相关研究显示，聋校语文教学中存在着轻视词义、句义、语法，忽视聋生语言交往能力等教学问题[34]；特殊学校教师对目前的课程设置、课程内容和教学效果均持负性评价[35]；特殊学校数学教师的课堂教学、教学设计、学习评价和课件制作等教学技能均显著低于普通小学的数学教师[36]；另有研究表明，特殊学校的现代化教育资源匮乏[37]，教师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在技能与素养、计划与准备、评估与诊断、学习与发展等方面均存在着诸多的问题[38]；关于教学手语，吴铃等（2011）从手语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了聋人教师手语表达中类标记和语序的特点[39]。彭盈雪和张金（2018）发现聋校教师课堂手语存在着手语语法规则运用不当、手势汉语规范程度不高、自然手语使用不妥等问题[40]。张杨和代梦蝶（2018）的研究表明，聋人教师比听人教师的手语课堂教学用语更多地使用自然手语，聋生对聋人教师手语指令语、问题语、结束语的理解程度优于听人教师[41]。

6.跨文化研究。代表性的重要关键词有：美国、融合/全纳教育、日本、英国、瑞士、澳大利亚、韩国等。此类文献主要介绍或比较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特殊教育教师的教育理念、政策法律、专业标准、培养模式、资格认证制度等方面的情况。如，中美特殊教育教师政策的比较[42]，美国特殊教育教师职前培养的理念[43]，澳大利亚与我国特殊教育师资情况的比较[44]，日本特殊教育教师的资格认证制度[45]，英国对普通教育教师职前特殊教育能力的培养[46]，瑞士特殊教育师资培育的课程方案[47]等。

图4 关键词共现图谱

（五）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前沿分析。研究前沿（Research Front）是领域内重要学者的最新主题聚焦，是一组突现的动态概念和潜在的研究问题[48]，强调主题的新趋向和突现性（Burst）特征。跟踪主题词汇的词频发展变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揭示研究前沿的出现[49]。运用CiteSpace进行关键词突现性检测（Burst Detection），结合重要关键词词频时间分布和文献内容分析，综合探测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的研究前沿主题。Burst检测（Top N=10，逐年切片，γ=1.0）结果显示（见图5），聋校教师在国内特殊教育教师研究领域曾长期受到研究者的关注（突现起止时间1999-2008）。职业倦怠、专业素质、专业化、影响因素是当前国内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研究的前沿主题，较高的突现强度（Strength）表明，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它们依然可能延续为国内学者们所共同关注的主要研究议题。为消除可能的偏误，我们进一步通过重要关键词词频整体历史趋向和文献内容分析，对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的研究前沿主题进行二次探寻。结果发现（见图6），专业发展、现状调查、对策、师资培训、师资培养均为近些年来趋强型研究主题，表明它们具有着一定的学术关注度和研究潜力，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未来一段时间内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的研究方向。因此，未来一段时间内特殊教育教师研究依然会聚焦于专业化发展、职业心理和教师教育三大主题领域。

图5 关键词突现图谱

图6 特殊教育教师研究趋强型主题

三、结论与思考

教之本在于师。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唤醒人，生命的再塑者。特殊教育教师是特殊教育事业发展的第一资源，是保障特殊教育质量的根本基石。“促进所有特殊儿童个性化且有尊严的发展”“让每个特殊孩子都能享有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实现这一伟大目标的基础和关键就在于建设一支高水平的专业化特殊教育师资队伍。“教学既不是一种生搬硬套的工作，也不是从有关‘如何做’的教学手册中就能学会的手艺。”[50]特殊儿童的复杂性特征决定了特殊教育教师的工作极具个性化，其工作缺乏清晰、固定、普适的操作规范和标准程序；其独特的知识基础是通过长期涵濡浸渍在实践情境中体验、凝练、感悟、升华并以个性化方式融合生成的“化合物”；其核心素质不仅体现为技术层面上的知与能，更多地则表现为形而上层面的德性修养以及与之密切相连的专业情感、理想和气质等；特殊教育的迟效性和教育影响的内隐性使得其工作效果难以确认和证明，有效特殊教育在很多时候更依赖于教师个人的创生经验和临床智慧[51]。因此，特殊教育教师的培养不同于普通教育教师的培养，它是一个变量更为复杂的系统工程，难以简单的通过“移植”或“嫁接”普通教育教师的培养“蓝本”实现专业化。创新特殊教育教师培养模式，提高特殊教育教师胜任水平，促进特殊教育内涵发展，是新时代办好我国特殊教育事业的核心命题和关键所在。

科学研究能够描述、解释、预测和控制事物的发展，它源于实践，服务于实践，为实践问题的解决提供智慧支持和科学依据。本研究运用CiteSpace文献计量软件，对CNKI期刊数据库收录的823篇中文特殊教育教师研究文献进行可视化知识图谱分析，厘清了1988至2019年间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演进历程、主要力量和发展动态。结果显示：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历经了初涉期、渐进期和蓬勃期三个主要发展阶段，目前处于准成熟发展时期，相对独立的话语体系日趋形成。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王辉、王姣艳、丁勇）、北京师范大学（王雁、朴永馨、顾定倩、肖非）、西南大学（赵斌）等是我国特殊教育教师领域的主要研究力量，为该领域奠定了重要的学术基础。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热点主题主要聚焦于专业化、职业心理、教师教育、现状调查、课程教学和跨文化研究六个领域。

总体而言，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呈现出三个主要特征：第一，研究倾向解释主义取向，呈现一定的批判主义色彩，但大多停留在描述层面，青睐“移植、嫁接”国际经验或为实践提出“理想、完美”建议，对问题本身的逻辑思辨和学理探究却兴趣淡薄，因而，整体研究创造性与先进性表现欠佳，高水平作品寡见，大多成果往往缺少足够的学术含量和值得称道的理论贡献。第二，研究主题明显受到主流教育学和心理学等相关学科的影响而偏离特殊教育本体。研究视界局限，分化程度较低，行政趋向显著，经验逻辑偏差，长期聚焦于专业化发展、职业心理和教师教育等经典议题，但又缺乏对某一问题进行系统探索后的成熟理论成果。第三，研究大多遵循传统教育学和心理学的研究范式。以“经验事实”为基础的实证研究主要采用量表／问卷进行横向测量，缺乏真/准实验研究，缺乏纵向追踪研究，缺乏参照群体比较，往往因被试取样、社会赞许效应、敏感效应或实验者效应的影响导致研究的外部效度不高。同时教师职业具有多维属性，单一或多重的指标无法全面准确反映特殊教育教师的职业状况，不同维度的测量结果有可能导致研究悖论的出现。以“价值理性”为诉求的规范研究主要采用思辨或文献分析的方法探讨特殊教育教师发展的应然问题，往往因形而上的哲思不足导致研究结论缺乏应有的理论高度和深度，或因理论脱离教育实践而导致研究缺乏指导实践及时调整和修正的能力。第四，研究合作网络结构较为松散，仅有的少量合作主要基于学缘关系，尚未形成稳定的核心作者群和学术共同体，这是制约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未来一段时期内，我国特殊教育教师研究应进一步开阔学术视野，克服实证研究碎片化与原创理论不足的弊端，遵循学术研究的内在逻辑，实现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生命科学、虚拟仿真技术等新兴科学领域与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的深度融合。如，基于生态情境的教师教学行为数据集，借助网络和大数据分析模型，实现大样本教师职业行为的瞬时评估；运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事件相关电位（ERP）、功能性近红外光谱技术（fNIRS）、正电子断层扫描（PET）等神经科学技术探索特殊教育教师社会过程与社会行为的生物学机制，推进特殊教育教师职业心理研究的科学化进程；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实现双语教学者（聋校听人教师）和手语教学者（聋校聋人教师）的教学文化生态比较研究或世界特殊教育教师多元培养模式的跨文化比较研究。应进一步整合学术资源，强化学术共同体，综合哲学、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认知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管理学、法学等多学科研究力量开展协同创新，激发新思想，创造新技术，开辟新领域，生成新理论，驱动特殊教育实践改革向纵深发展，建构特殊教育中国学派话语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