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海上有仙山

张 玉

《和美家园》 赵 舰/ 作

初见赵舰的画，便惊异于他深厚的水墨功力，今年终于亲见其人，谈画说禅，更令我倾倒于其文人情怀。

赵舰是青岛市美术家协会会员，也是山东省旅游行业协会旅游商品与装备分会会员、青岛市手工艺协会会员。他的画，可见大美青岛之天风海雨、仙山道骨。中国传统之写意笔法，酣畅淋漓地渲染于雪白生宣，浓淡自如、层次多变，与宋元以来黑白分明的墨色又有不同，似乎色彩更为丰富，空间更为宽大，有一种宇宙的神秘感。复杂斑斓的色彩和简洁大气的构图使这些画面有了微妙的冲突，如同文学作品中人物内心世界之激情澎湃。他说他作画不打草稿，完全是信手而作，在心无旁骛的空灵状态下挥洒笔墨，循墨迹随时调整构图，最后达到物我两忘之境。

在中国画领域，就创新的难度而言，花鸟是最高的。因为它的题材比较狭窄，表现语言也有其固定模式，而历代大家又成就斐然；在这种情况下，要有所突破不仅需要大智大勇，而且还需要深刻理解和认识花鸟画的本质——那就是天人合一，回归自然。赵舰的花鸟题材中，以花鸟虫鱼活泼、生动的生存状态，表现自己对自然人文和谐统一的美好愿景与真挚情感，画出了万物的生命价值，赞颂了人与自然的和谐。这样，他的创作便在表现内容上与一般传统的花鸟画拉开了距离。而他的笔墨语言更是在传统技法中别开生面。在描画场景时，他善于表现它们的动感和生气，注意整体把握客观物象之形，大胆运用线与块面在反差中的组合，运用较为强烈的色彩造成画面的视觉张力。

《竹报平安》以冬日翠竹为题材，以经冬不凋、傲霜不折为创作理念，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风骨。在构思上，他并不去画霜雪压于枝头的情景，而是别出心裁，于画面右侧绘三只麻雀，麻雀厚密的羽毛被风吹得蓬松，它们急急归来，由远而近；动态优美，咿哑而鸣……三只麻雀的动作同中有异，墨色浓淡洒落，羽毛用了蓝色，有西洋画大胆的变形和夸张的效果。再加上画面上方的题字，犹如一曲天籁。竹子常青，麻雀留守，它们都是象征坚贞、弹拨乡愁的灵物，是中国文化的象征。这幅图写尽傲霜斗雪的情怀，却不见霜雪，唯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这里他有意识地背离传统的构图模式，采用“片段”特写的方式，将竹与雀不分主次地并置在一起，看似随意，却有内在的俯仰呼应；松散中见紧致，别有情趣。

《家山如画》是以北方山海为背景的作品，以浑圆的版面、深远的构图形式表现东部海滨冲淡、庄严、清远的神韵，有吴冠中的风采。他用皴裂塑造形体，用积墨法表现山体的厚重，以不规则的留白和灰墨表现出云雾的存在，用光线的变化点出山石的阴阳关系，以纷繁的亭台楼阁和点点归帆增加画面的活力和生机……画面的最下方，身着红衣的渔夫在垂钓，这是全画最深的细部，它把“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神迹之美一下子拉回到“日出两竿鱼正食，一家欢笑在南池”的人世间，再现了作品的主题：“家山如画”。我疑心这幅画画的就是青岛，画的就是崂山——山有仙兮月照海，这是赵舰对齐鲁山海的观察、提炼和升华，于山海中生发的禅机充盈着深远的感动，心因爱恋而柔软，才能见到神灵护佑的彼岸，这是赵舰画中的菩提之路。

《家山如画》 赵 舰/ 作

我特别喜欢一幅名为《一塘荷气》的扇面。这帧小品画的是芙蓉出水，布局和章法体现了他的审美高度，题跋见其书法和古典文学素养，而用笔用墨泼辣无比，有八大山人的遗风。虽然只是小小扇面，但花叶之间每一笔画都灵秀活脱，令我叹为观止。我很少见到写意花鸟能有如此丰富的色彩，他用胭脂渲染荷花，用土黄堆砌出天光水影，然后以孔雀蓝点苔，勾勒出荷叶的青碧葳蕤，仿佛有白露凝于横塘。他无意识地画出了禅境：那漩涡状的墨团便如时空隧道，是海市蜃楼与十丈软红之间的通道；而荷花中的能量所幻化的各种物象，便是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的风情。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于赵舰的画中，我能感受到妙音之旋律，大象无形，归于混沌……这正如前人所说：“自然景物如画，然究非真画也；摄影之景物可以如画，然亦非真画也。故画之贵乎师造化、师自然者，不过假自然之形相耳。无此形相不足以语画，然画之极则，终在心源。”

这就是赵舰，从他的画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画家对传统艺术的感悟和倾心。他令我想起过往时代中齐白石、张大千那些逝去的圣手：他们都是“性本爱丘山”的人，大自然的造化之功被他们以鬼斧神工留于纸上；而现今的画坛，很可惜，大多画家营营名利，不能澄澈自己的内心来倾听宇宙万物的声音。赵舰能做到这一点，是多么难能可贵啊。他的画是传统的文人画，负着使命，怀着宏愿，深入浊世，清洗尘埃，渡更多的人到达彼岸。他的出现正是这个时代的需要，或是一种指引，在这些作品前面，我有一种舒展的心境，仿佛忘却生活中的种种浮躁。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审美享受。近年来他已被海内外方家所重，在不失东方画魂的前提下，他取法西方，丰富并变通了水墨画的生命意味和现代风神，以自己的艺术才情推动了丹青的辉煌，他那奇崛精严的画风、氤氲混沌的设色，在大写意与小写意之间开辟了广阔的艺术空间。

“燕齐迂怪君休诮，谡谡松风夹道凉”，在幽雅端美的青岛，做出尘入世的画家，以惊世之画传承艺术之生命，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境界。愿赵舰兄此生长居山海，携芬芳荷气，探平安翠竹，赏如画江山。

《一塘和气》 赵 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