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经纬,严登才,朱宝灿,阿茹娜
(1.河海大学中国移民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98;2.江苏省工程勘测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江苏 扬州 225000)
三峡工程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水利水电工程,在防洪、发电、航运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也不可避免地导致数百万的移民远离家园。根据最新统计数据,三峡工程移民规模将近140万人,其中跨省外迁移民就多达20余万人[1]。这些远迁移民被安置在上海、安徽、江苏、福建、广东等11个省市。从启动跨省远迁至今已超过20年的时间。那么,在经历了将近一代人的时间里,这些远迁移民有没有在当地落地生根呢?2020年12月,课题组在安庆市昌宁新村调查发现,仍然有部分移民无法融入当地,区隔性社会交往的问题还很突出,还没有从心理上完全接受安置点。他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对安置点的消极地方感很明显。这种消极地方感不仅不利于移民融入适应,也会影响到区域社会稳定。基于此,本研究根据在昌宁新村的调查数据,采取质性研究的方法,深入探讨远迁移民消极地方感的表现及其社会影响,尝试提出消除、减缓和弱化移民消极地方感的对策建议。
人与地的感情是人类情感世界的一部分。古往今来,这种情感一直是文人墨客重要的创作灵感,但一直未上升到理论高度。直到20世纪70年代,随着西方国家的城镇化进入高速阶段,城市问题频发、乡村人口流失、地方特征丧失、地方身份模糊等问题逐渐凸显。在此背景下,欧美人文地理学家开始关注快速转型下的人地关系,并提出“地方感”概念,并逐渐形成了系统的理论研究与方法[2]。
“地方感”这一术语的形成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演化。林奇是最早将“人地情感”引入学术研究的先驱之一,但并未对其进行深入研究[3]。20世纪70年代,段义孚在其两本著作《恋地情结》[4]和《无边的恐惧》[5]中提出“地方感”概念,并主张从“积极”和“消极”两个方向来分析地方感。他认为,人们在适应所处环境的过程中会产生不同的情感体验。如果这种情感体验让人感到满足愉快,就会产生“恋地情结”;相反就会出现“地方恐惧”。段义孚的研究进一步明确了地方感的内涵,为后续研究奠定了基础。此后,人文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进一步拓展了地方感的内涵和外延[6]。譬如,萨迈把地方感划分为“缺乏、归属、依恋、牺牲”4个层次[7]。Williams等认为地方感是指人们对所处社区的根植性、归属情感、邻里关系等情感[8]。总体来看,“地方感”是指人们与所处环境相互作用而产生的一种情感体验,有积极和消极的两个方向,其内涵丰富并且处于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之中[9]。
目前,在人文地理学、城市规划、旅游、人类学和社会学等领域,学者对于地方感的研究均有所涉猎。近年来,移民研究领域地方感的研究开始兴起。譬如,Morgan在其研究中发现,移民的地方感存在一个时空的转变过程。他们从迁出地到安置地,对于家乡的积极地方感并没有减少,反而会更加明显。这使得他们在安置地建立新的地方感需要较长的时间[10]。孔翔等人的研究发现,从农村迁至城镇的居民由于生活环境的变化使得地方依恋、社区认同消失,会对年轻移民产生不利影响[11]。顾朝林等通过研究进城农民发现,他们对城市也有融入的渴望,对于家乡的地方依恋等情感会逐渐的消失[12]。整体而言,学界对于移民的地方感研究主要有两个特点:首先,从研究对象上看,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自愿性移民研究上,包括农民工、随迁子女和老人等,关于非自愿移民地方感的研究;其次,从研究内容看,现有研究主要强调积极地方感,而对非自愿移民消极地方感则略显不足。实际上,地方感不仅仅包括人对地方依恋、依赖、认同等积极情感,也包括人对地方厌恶、恐惧等消极情感。积极地方感的研究固然重要,但对关系移民融入适应与区域社会稳定的消极地方感同样值得探讨[13]。基于此,本研究根据对昌宁新村的调查,尝试从地方失落、地方排斥和地方恐惧三个维度对外迁三峡移民的消极地方感进行探索性研究。
昌宁新村位于安庆市大观区。2000年,重庆市巫山县大昌镇的移民到这里安家落户。昌宁新村共有户籍人口600余人。但由于多数青壮年外出务工,村中常住人口仅200人左右,多为老人和儿童。全村共有耕地53 hm2多,以水田为主,旱地较少。2000年移民到来时,当地政府按照人均0.08 hm2(0.067 hm2耕地,0.013 hm2菜园地)分配给每个移民。近些年来,随着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务工,大部分移民将土地流转给了当地居民。20年来,关于新家安庆和老家重庆的话题在昌宁新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期间,也有不少村民陆续返回重庆定居。
在昌宁新村,课题组共选取了30名三峡移民,其中女性14名,男性16名。受访者的性别、年龄、职业、经济状况等涉及到了各个群体,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在当地居民带领下,对30名移民逐一进行了深度访谈,每个人的访谈时间在1~2 h左右。访谈内容主要包括:一是现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二是搬迁对自己生活的改变;三是和当地居民之间的关系如何;四是对安庆这个地方的接受程度;五是对自己现在生活的满意程度;六是倾向于自己是哪里人。另外,通过访谈还获取了每个访谈对象生活史,资料较为丰富。
“地方失落”是指对一个地方有所期待,但现实却远远不及预期从而导致心中的一种失落感[14]。就昌宁新村的三峡移民而言,这种失落主要体现在收入和居住环境两个方面。
3.1.1 经济收入低于预期
搬迁后,移民经济水平是否提升影响着他们对安置地的态度。迈克尔·塞尼(Michael Cernea)等曾指出,迁移会导致移民生计资本的转变,继而引发更多的社会风险[15]。移民安居乐业的前提是要拥有谋生的手段,获得经济收入。昌宁新村周边居民大多在家务农。由于当地气候条件较好,一年可种两季水稻,加之水田质量较好,所以粮食产量较高。农闲时候,村民会到市区做一些临时工来补贴家用;所以,当地居民生活水平高于一般农村地区。
刚迁入时,移民也试图向当地生计模式转变,但发现存在较大困难。移民在迁出地全部都是旱地,搬迁后全部都是水田。对于世代未曾种植过水稻的移民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另外,相比较于正式的求职就业,间歇性的临时工虽工资不高,但需要一定的非正式关系[16]。移民在安置点缺少与当地居民的社会关系,就业机会相对来说比较少。很多移民搬迁后的经济状况远远不如搬迁之前,使他们对迁入地感到十分不满和绝望。受访者14说出了其中的缘由。“在这个地方,生存不下去嘛。这里都是水田,我们不会种,还要买米吃。我们外来的在这里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所以,村子里现在年轻人都外出了。有的去江苏、上海、广东,有的老家有亲戚的就回老家了,在这里挣不到钱。”
由于安置点及周边缺少非农就业机会,而且工资较低。因此,在与其他搬迁至发达地区的移民相比较,他们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感。受访者05“我的一个亲戚搬迁到了上海,现在的日子过的香的很嘛。每天卖卖菜,一年好几十万,他们那里经济发达嘛。我们和搬到上海、江苏的不能比,这里就是穷乡僻壤,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3.1.2 居住环境低于预期
居住环境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也会影响到身心健康。有研究表明,如果居住环境差,不论心理还是身体都容易诱发疾病[17]。譬如,Habib等人对贝鲁特市一大型社区研究发现,较差的住房环境(阴暗、潮湿、不通风等)容易导致居民慢性病的发生频率[18]。Schootman等通过跟踪调查也发现,卫生环境差、装修简陋等容易导致糖尿病[19]。因此,一旦人们对自己的居住环境不满意,就会容易产生厌恶甚至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情绪。
在走访中发现,绝大部分移民对自己的住房环境表示不满。在原住地,移民住房以平房和瓦房为主,环境较为简陋。当时,他们愿意搬迁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希望通过搬迁改善居住环境。然而,安置点的新房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满意。受访者04回忆了当时选房的场景。“2000年春天来选了户型。短短5个月,就全部盖好。户型和选的太不一样,这个是窄长型的,白天都要点灯。最主要是质量非常差。只要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下完雨屋里还没干,又开始下雨,家里又是水。常年累月住在水里,心情怎么高兴。”
除了住房环境,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居民都开始对社区环境有了更高的要求。社区环境的好坏影响着社区居民的生活质量。有研究表明,小区内的绿化水平和步行环境水平会影响居民的健康水平[20]。在走访中,移民对安置点的社区环境多有不满。譬如,受访人02就谈到,“我们这个村子这么大,一个广场也没有,想跳广场舞也没有场地。老年人的健身器材也没有,全部都在家里待着。”受访人21谈到了附近没有学校的问题,他说:“最近的一所学校骑车都要半小时。现在接送孩子上学真的是太辛苦了,冬天这里的天气比我们老家要冷。我希望过几年可以去外面买房子吧,不想在这里忍了,真的很累。”
地方排斥指的是人们对所处环境情感上不认同,继而产生心理上拒绝融入的情绪。积极的人地关系应该是人们对所处地方充满认同感,并在行动或情感上表现出来。但人与地方之间不仅有认同感,也有消极的排斥情感。
3.2.1 社会融入困难
移民社会融入程度影响他们地方感的好坏。社会融入表现在身份认同、关系融入、文化认同等多个方面。其中,身份认同主要反映的是移民认为“自己属于哪里人”的问题。对身份认同的测量可以看出移民对安置点的接纳程度和归属感。访谈发现,移民大部分十分重视和敏感自己的地域身份。当问及他们“心里觉的自己属于哪里人”时,只有2个人从心里上接受了自己是“安庆人”。受访者27表示:“我不觉的自己是这里的人,虽然住在这里,根还在重庆。有人问是哪里人,想都不要想说是重庆人,我们很难在这个地方扎根。”
这种社会融入困境一方面来源于自身对于当地的不认同;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当地人对移民的边缘化。在问及“你是否被当地居民当作外地人来对待”时,30名受访者都曾有过这种被排外的经历。久而久之,当地居民和移民形成了两个群体,彼此难以接受,增加了移民的排斥情绪。受访者13举了一个例子:“非常讨厌当地人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四川佬’。也许不是故意说的,但是好像有点另眼看人。其实他们从没有把我们看成这里人,我们也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我们只和本村的移民交心,有当地朋友,但肯定不够亲,毕竟不是一个地方来的。”
3.2.2 文化认同感低
迁移给物质生活带来的变迁远远快于文化层面。奥格本曾用“文化堕距”来形容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对移民来说,自身所带有的文化基因根深蒂固于家乡文化中,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或接受其他文化。
巴蜀文化与皖南文化有着极大的区别。昌宁新村的移民从重庆迁至安庆,但认同和传承的文化并没有多大改变。对于安庆的文化,他们了解的并不多。对于当地一些风俗习惯,他们也并不认同,甚至嗤之以鼻。在问及他们“当地人的风俗习惯和自己是否有很大差别”时,受访者均表示“存在较大差别”。对于“是否赞成或接受当地风俗习惯”时,只有少数青年表示“可以接受”,多数中老年人表示“不能接受”。在安置地,三峡移民仍然保持着过去的生活方式。譬如,他们仍旧做着家乡的泡菜、吃着家乡的口味、延续着家乡的风俗习惯。而对于安置地的历史和文化,他们并没有太多兴趣,这是对地方缺少“根植性”的一种突出表现。在访谈过程中,很多访谈对象说到当地文化,都非常不解。譬如,受访人24说到了丧葬文化的差异。“这边风俗习惯和我们真的不一样,这边的风俗我们看不惯。老人去世,这里是急着把老人送走;我们那儿守夜几天都不睡觉,然后一连几天仪式,最后才把老人送下地”。受访者19也谈到了两地互助文化的差别。“这边家里办酒席,出人情和我们完全不一样。这边给的特别多,还要提前给别人送过去。这边找人帮忙还要请吃饭,还要给钱。我们移民只要谁家有事,都不要别人喊,直接过去帮忙。”
地方恐惧是指人们在一个地方生活缺乏足够的安全感,时常处于担心、害怕的一种心理状态[21]。积极地方感看来,人对所处环境有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这是建立在人地熟悉基础上产生的一种亲密关系。但因移民对安置点完全陌生,无法建立起一种稳固的亲密关系,导致移民常陷入恐惧之中。
3.3.1 邻村关系紧张
三峡远迁移民与邻村之间的关系对其在安置地内心安全感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移民的“根”在迁出地,面对陌生环境和未知生活,他们容易缺乏安全感,变的非常敏感。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他们常主动选择抱团取暖。此时,如果邻村主动交好,移民的戒备心和恐惧感会随之逐渐减少。相反,如果邻村与他们发生矛盾,移民的恐惧感就会显著增加,攻击性也会变的更强[22]。
笔者在走访中了解到,刚迁入的前十年,昌宁新村与邻村矛盾不断,曾发生过3次大规模打斗。三峡移民与邻村矛盾的主要焦点在于土地侵占、农田取水等原因。最近十多年来,由于村民外出务工,逐渐和邻村的交际变少,矛盾不再发生。但是,三峡移民和邻村的关系在心里并没有得到缓和,他们总会担心邻村上门找茬。在问及他们“是否担心自己受到当地人的欺负”时,18名受访者表示“经常担心”,7名表示“偶尔担心”,5名表示“不担心”。受访者17曾在邻村被十几人追打,又引发一场轰动周边的打斗,成为昌宁新村第一个被外界认识的三峡外迁移民。访谈过程中,他回忆了当时的场景。“我们和其他村关系非常不好,刚来时总在一起打架。那一次,隔壁村撞了我的小女儿,就起了冲突。当时,许多人打我一个,我赶紧跑回村子找人。当时打的相当厉害,有一百多人。直到现在,我都还经常梦见我被他们打。三峡移民是外来户,在这里真的很受欺负。我们心里害怕当地人欺负我们,时刻都在准备着打架。”可以感受到这一场打斗成为了他在安置地永远的阴影。如今,每当他走过邻村的时候,外人总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让他心里非常恐惧。
3.3.2 社区治安堪忧
社区治安状况和社区居民对地方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呈正关系[23],社区治安水平越低,居民的安全感就越低。世卫组织曾在1961年提出了地方依恋的4个基本指标,即安全性、保健性、便利性和舒适性,其中安全性是其首要指标[24]。对于三峡远迁移民来说,如果社区的治安水平较高,他们内心的恐惧感就会减少。在走访过程中,当被问及“住在这里是否安全”时,大部分受访对象都强调“住在这里不安全,小偷多”,对当地治安情况表示担忧。受访者11就像我们提及自己曾经的被偷经历。“这地方就是个贼窝,我们都被偷过。刚刚搬下来的那几年,都觉的移民有钱,经常来偷东西。我在2002年被偷走了6 000块钱。当时报警也没用,没有摄像头。我气的想搬出去,可没办法啊。小偷知道村里人少,就算发现了,也没人管。”
地方感对于个体生活、社会整合等都有着重要的影响。三峡远迁移民对安置地的消极地方感直接影响他们对生活的满意程度,也容易激发地区矛盾。笔者认为,三峡远迁移民消极地方感的不利影响至少存在以下三点。
移民远迁至安置地,对安置点的过去一无所知。就像走访过程中很多受访者所说:他们的“根”不在这里。而与“根”相连的是移民原有的社会网络和共同的集体记忆。在与他们的访谈中可以感受到,家乡的“一草、一木、一井……”,都能勾起移民心底浓浓的的乡愁。
在安置地,移民常处于一种“无根式”的失落、排斥、恐惧和焦虑之中,导致在精神上常出现一种“真空”状态。在这种精神状况下,他们容易失去生活的热情,慢慢封闭自己。在我们的走访过程中发现,一位文化水平仅二年级的杜阿姨,一直坚持以日记形式来抒发心中消极情绪。厚厚的几沓《搬迁日记》展现了移民二十年多年走过的心路历程:
“今天是妈妈去世的第十五年。三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怪我不孝顺。最近在这里很孤独,很想爸过来看我。这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2004年11月20日《搬迁日记》。
“今天被几个当地人气死了,他说我的老家太穷,过来是享福的。我们移民可是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啊。我在老家真的很幸福,也不想来这里啊,国家要我来,移民没有办法。”——2014年5月7日《搬迁日记》。
移民对安置地的地方感积极或消极会直接影响其社会适应能力的强弱。如果移民对安置点情感上比较认同,他们会主动选择适应当地社会。相反,他们只能拒绝或被动融入搬迁后的生活。不论是拒绝还是被动融入的这个过程会让他们经常处于焦虑不安,恐惧失落等情绪,降低了他们的生活满意度。
在我们的走访过程中发现,许多移民因为不会种植水稻而把水田改成旱地。但是,每年雨季来临的时候容易发生洪涝灾害,旱地又会被洪水淹没,造成田地颗粒无收。相反,有些移民则接受了当地的土地环境。他们从第一年的不会种植水稻到第二年学会种植,从第三年开始水稻产量就已经基本和当地居民持平。可见,消极的地方感对移民社会适应有极大影响。
移民的消极地方感导致他们很难快速融入当地社会,这给当地政府妥善解决移民后期安置问题增加了难度和挑战。政府一方面要针对移民所担心、惧怕的问题从行动上给予他们支持、解决。比如,增强移民社区的治安管理能力、加大基础设施建设等。另一方面还要在情感上兼顾他们的情绪,让他们逐渐塑造出积极的地方感。这就要求当地政府执政过程中不应当将三峡远迁移民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标签而去歧视。
另外,移民的消极地方感和当地居民的积极地方感相冲突,使得地区分化更加严重。对当地人来说,他们的“根”在这里,所以表现出来的是地方依赖、地方依恋和地方认同等积极地方感。在这种情感下,当地居民排斥外人进入,对移民不友善、不接纳。而三峡远迁移民对安置地表现出的消极地方感又会激化这种矛盾,导致当地人和移民之间社会分化更加严重,容易爆发群体性事件[25]。这是给当地社会治理提出的第二个挑战。如何能将移民群体和当地居民进行有效的整合,减小他们之间的矛盾,帮助他们互相融合,是当地政府应该思考的问题。
本研究基于一个三峡移民远迁安置点的调查发现。研究发现,虽然搬迁至今将近20年的时间,但移民并未很好地融入当地,且对安置点存在明显的消极地方感。这种消极地方感突出表现在三大方面:首先是地方失落。地方失落主要表现为移民在安置地经济状况及居住环境并没有得到较大改变而引发的失落情绪。其次是地方排斥。地方排斥主要体现在社会融入困难、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较低等方面。三是地方恐惧。其主要体现在移民和邻村关系较差、安置点治安水平较低带来的安全感不足。这种消极地方感会对移民个人、当地政府等产生一些不利影响。长期的消极情绪无法排解,容易让移民产生“失根式”精神危机。地方排斥等情绪使得移民不愿意融入当地社会,导致他们社会适应能力的降低。除此以外,移民的这种消极地方感给今后的移民工作增加了难度,也加剧了当地社会的矛盾,是地方治理进程中的一大挑战。
为更好地促进移民融入当地,使消极地方感能够得到减缓和消除,笔者认为,应该从以下4个方面着手:首先,需深度挖掘移民自身的优势和资源,增强他们对未来生活的信心,提高对安置地的接纳程度。譬如,通过就业培训等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工作,通过增加收入来提高他们对安置点的接纳程度。其次,补齐安置点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短板。针对移民所关心的居住环境差、社会治安差、公共服务不足等问题,地方政府应该在后续帮扶中有所解决。第三,加强移民和当地居民的交往。对于集中安置的移民,内倾性社会交往会导致他们成为一个孤岛,阻碍与周边社区的交往。地方政府可以利用文化下乡等契机,在移民新村举办一些地方性娱乐活动(如黄梅戏),增加移民和当地居民互动的频率。此外,还可以在移民新村举办一些公益性活动等。第四,尝试政府购买社会工作服务。社会工作在增能赋权、社会融入上有着专业的理论和方法,社会工作者的介入能够帮助移民消除消极地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