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敏,李包庚
当前,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和艰巨的国内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使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能力面临严峻考验。党内一些同志思想不纯、组织不纯、作风不纯等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存在,离“把党建设成为始终走在时代前列、人民衷心拥护、勇于自我革命、经得起各种风浪考验、朝气蓬勃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目标还有较大差距,离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凝心聚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要求还有较大差距[1]。因此,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发展阶段,如何开展党内斗争、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是保持党的先进性、革命性、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关键所在。列宁高度重视党内斗争①,明确党内斗争本质上是思想斗争,并在与民粹派、经济派、调和派、托洛茨基派等错误思潮博弈的过程中,逐步形成了党内斗争思想。这一思想是苏共革命和建设时期解决党内矛盾冲突的理论指导,也是维护党的团结和党的建设的行动指南。列宁关于党内斗争的思想,对当下马克思主义政党而言,依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自马克思、恩格斯创立无产阶级政党以来,党内斗争问题始终是党建学说的重要内容。马克思、恩格斯在谈及无产阶级政党建设时指出,政党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要求政党必须在其内部斗争中实现自我发展。恩格斯早在1889年就已洞见,党的发展“通常伴随着党内温和派和极端派的发展和相互斗争”[2]。列宁作为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忠实践行者,在布尔什维克党的建设过程中也提出进行党内斗争是有必要的,他认为“公开的、直接的斗争是恢复统一的一个必要条件”[3]。
列宁认为,党内斗争的本质是思想斗争。无产阶级政党伴随工人运动而产生,党内不同派别伴随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相结合的过程而产生。列宁指出,党之所以在革命中会产生各种派别,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思想上的转变与差异,“思想斗争是理解俄国革命的重要内容”。在《工人运动中的思想斗争》一文中,列宁对1895至1914年布尔什维克党与歪曲工人运动的孟什维克之间的斗争进行了总结,指出俄国这20年的斗争本质上是马克思主义运动中不同派别之间的思想斗争:“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马克思主义运动中的两个派别的思想斗争。”[4]列宁在《进一步,退两步》《社会主义和宗教》《国家杜马和社会民主党的策略》《怎么办》等一系列文章中表达了俄国党内斗争的本质是思想领域内的斗争的观点,这些斗争产生的积极影响是,第一次牢固形成“真正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真正无产阶级基础”,“走上了先进阶级为实现人类的先进历史任务而斗争的正确道路”[4]。正是在不断解决党内思想斗争中,布尔什维克党才逐渐走向成熟,工人运动也才在由马克思主义阐明的争取解放的道路上越走越坚定。
思想斗争以组织原则、革命和建设策略为外在表现。列宁对党内斗争的论述主要围绕党内各派别偏离或放弃马克思主义、造成党内分裂的问题展开。在建党之初,党内斗争集中于布尔什维克与孟什维克之间关于组织原则的斗争。列宁把组织原则的斗争归结为思想斗争的低级形式,称“没有思想上的统一,组织上的统一是没有意义的”[5]。1905年,俄国资产阶级革命爆发,党内斗争主要围绕革命领导权问题展开。列宁认为,无产阶级政党不仅要在革命中起到领导作用,还要在思想上形成统一的力量。所以,他通过党的代表大会、党刊等来批评孟什维克的小资产阶级局限性,指出党不仅要掌握资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还要进行教育和集体鼓动,在思想上达到统一,为社会主义革命准备条件。在革命失败后,党内“取消派”和“召回派”散布不相信革命会取得胜利的言论。列宁对这两个派别进行批评,指出他们内部存在的资产阶级思想是其对革命事业走向失去正确判断的重要因素,布尔什维克党与他们的斗争是资产阶级自由派思想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理论斗争。在由革命转向建设时期,托洛茨基和布哈林在党内挑起了关于工会问题的争论,列宁在《党内危机》中指出,布哈林关于工会的提纲完全背离了共产主义道路而走向了工团主义,而这种背叛是“思想瓦解达到顶点的表现”[6]。所以,总体观之,虽然党内斗争在俄国革命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它本质上还是属于思想上的差异与分歧。
党内斗争的目的是维护党内团结。从表面上看,斗争与团结相互对立,二者不可调和。列宁从唯物辩证法出发,看到了斗争与团结之间的辩证关系,指出党内斗争不仅要看到差别和矛盾,还要看到党内斗争向其对立面转化这个“重要的东西”。一方面,党内斗争和党内团结相互依赖,双方共处在一个矛盾统一体之中。党内团结通过斗争来实现,而团结不能浮于外在形式,要敢于承认党内实际存在的问题和矛盾,敢于“为我们认为正确的策略”与问题和矛盾进行“公开的、直接的、坚决的、彻底的思想斗争”[7]。因为“保存力量要靠统一协调的、在原则上一致的组织,而不是靠不同类东西的黏合。这种徒劳的黏合不会保存力量,而会消耗力量”[8]。同时,党内斗争也是无产阶级组织统一的前提:“不这样,群众就会涣散;不这样,就不会有共同的决定,因而也就不可能有统一的行动;不这样,那些‘能识别问题的实质’的工人的马克思主义组织就会瓦解。”[9]另一方面,二者还相互贯通,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而这种转化的标志或界限则表现为矛盾的一方在数量上是否达到了矛盾转化的临界点。列宁认为,把握这种从量变到质变转化的临界点就是把握革命胜利的规律:“在决定性时机和决定性地点在力量上占压倒优势……特别是在残酷的、激烈的、称为革命的阶级战争中取得政治胜利的规律。”[10]尽管党内斗争会向其对立面转化,但是这种转化必须保持在一定的限度内。如果斗争超出了一定限度,就会引发政治斗争,而如果党内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斗争,那么就无法发挥或增强无产阶级政党自我净化的独特优势。同时,党内存在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并随着矛盾的加剧,党仍面临执政风险。只有在一定的限度内开展党内斗争,才能有的放矢,既给予党员空间,解决矛盾,又对其严格约束,防止出现党内分裂。因此,允许党内存在斗争并不是说完全放任党内矛盾的发展,而是要求把矛盾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既保证党员实现“思想自由,行动一致”,又保证党能充分发挥自我净化的独特优势。
党内斗争是实现党内团结的必然要求,是唯物辩证法思想在党建领域的生动体现,恰如毛泽东所言:“党内如果没有矛盾和解决矛盾的思想斗争,党的生命就停止了。”[11]在俄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无产阶级政党起着领导核心作用,但党内斗争会影响革命运动的展开和推进。从整体上把握党内斗争的表现形式,能够更全面了解列宁党内斗争思想的主要内容。面对思想上哲学无党性的冲击、政治上“左”右倾错误的影响、作风上批评与自我批评受限以及组织上党员质量带来执政危机等问题,列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对不同历史阶段的实践经验进行总结,形成了一系列关于党内斗争的重要理论和方法,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学说,也为其他国家的政党建设提供有益借鉴。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部分,是无产阶级政党的立党之本。所谓哲学的党性,就是要求哲学理论保持其鲜明的阶级立场。马克思主义哲学毫不掩盖自己的阶级立场,它的目的就是指导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完成“改造世界”的政治革命。针对德国小资产阶级口中的“真正的社会主义”,恩格斯对其进行了批评,认为这种社会主义的“理论没有党性”,无法使“德国走向革命,推动无产阶级并促使群众去思考和行动”[12]!无产阶级作为最先进最革命的阶级,只有保持哲学理论的正确性,才能把这些理论上升为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发挥无产阶级政党凝聚群众的力量。列宁在党内斗争中重提“哲学有党性”的任务,强调要弄清楚唯物和唯心的区别及其所反映的阶级属性的差异,把政治行动、党性教育与党性立场结合起来,既克服党内马赫主义的攻击,又确保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稳步前进。
“哲学有党性”强调思想理论的阶级属性。列宁关于“哲学有党性”的观点是针对马赫哲学的“非党性”提出来的,它强调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分别代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反对政党内部的资产阶级立场或中立立场,“因为在为资产阶级社会的自由而进行斗争的人们当中,没有政党就意味着没有反对这个资产阶级社会本身的新的斗争”[7]。无产阶级政党从阶级斗争中产生,党性反映着政党的阶级性,所以,作为党性的外在表现形式——无产阶级政党,要在理论上坚持唯物主义,才能成为反对资产阶级的先锋队。而马赫主义的中立立场表现为“默默支持强者”,其实质是掩饰自己所代表的资产阶级利益。列宁以一个比喻生动说明了马赫主义的立场:“对一小块面包‘冷淡和漠不关心’,并不是说这个人不需要面包,而是说这个人从来不愁面包,从未缺少面包,是说他牢牢地依附于饱食者的‘政党’。”[7]这样,哲学的党性立场与非党性立场就构成了俄国党内斗争的思想根源。当党内的波格丹诺夫等人试图用马赫主义指导俄国革命实践时,革命形势自然就走向危机。在这一背景下,列宁力挽狂澜,在理论上详细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和先进性,夯实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基础,在实践上扭转了革命走向,使之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哲学有党性”要求将思想理论外化为政治行动。“哲学有党性”不仅要求理论本身有党性,还要求将党性贯彻于革命实践之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党性不仅仅停留在廓清阶级界限上去“解释世界”,更要在把握革命规律的基础上“改变世界”,“我们必须力求注意使党性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能见诸行动”[13]。受马赫唯心主义哲学的影响,俄国党内“召回派”和“取消派”在理论上攻击马克思主义哲学,妄言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在实践上忽视革命具体形势,主观制订革命策略,盲目扩张革命范围或放弃革命。列宁严厉批评两派的错误主张,提出了党在革命低潮时期的任务和斗争策略,认为党要根据当前阶段的革命情况和规律来决定是采取公开斗争还是秘密斗争的革命策略。列宁不仅要求党员在行动上体现党性,还要求在行动中锤炼党性。在党群关系上,他主张参加国家杜马,反对调和主义,利用一切宣传鼓动手段来争取群众走向革命队伍;在宗教问题上,他采取辩证的态度吸收信教群众入党,把党变成一个具有凝聚群众力量的组织。他还把党性教育作为反对小组习气斗争、维护“哲学有党性”的重要途径,党性教育要在加强纪律和依托党报之上与小组习气进行斗争,“党报与其他文学事业必须站在党性的立场上来,并依托党报与小组习气进行斗争”[7]。
“两条战线斗争”指“左”倾、右倾之间的斗争。“战线斗争”不同于“路线斗争”,二者的区别需通过“倾向”来把握。列宁从“倾向”出发,阐述了“战线斗争”的特征。倾向指可以纠正的、未定型的认识论状态,错误的倾向是可以通过批评、争论等方式解决的:“倾向是一种可以纠正的东西。一些人已经有些走入歧途或者开始走入歧途,但还是可以纠正的。”[14]列宁在党内开展反“左”倾和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斗争的过程中,第一次把这种倾向斗争明确概括为“两条战线的斗争”。这类斗争是围绕正确路线而展开的“左”倾和右倾的斗争,它们可以通过内部批评来纠正的。但列宁并没有论述过“路线斗争”,它最早派生于王明1930年写成的《两条路线》一文,主要指错误路线和正确路线之争,即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路线之间的斗争。这类斗争只能通过生死搏斗来解决。在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史上,曾多次出现过将党内斗争粗暴地归结为“路线斗争”的状况,直到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后,“路线斗争”的界限问题才真正解决:“党内斗争是什么性质就说是什么性质,犯了什么错误就说是什么错误,讲它的内容原则上不再用路线斗争的提法。”[15]总而言之,“战线斗争”针对的是党内错误倾向,在革命实践中体现为党内“左”倾、右倾斗争,而“路线斗争”则是围绕思想体系展开的生死搏斗,二者之间的关系体现为:“战线斗争”是“路线斗争”在党内的具体表现形式。
处理“战线斗争”要坚持两点论的实践方法。党内斗争是事关革命事业全局的重要问题,它是由许多矛盾相互链接而形成的整体。因此,在处理矛盾时要注意把握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既要解决主要矛盾,又要兼顾次要矛盾。1905年俄国革命失败后,社会民主党党内出现了机会主义“取消派”和“左”倾召回派两个派别。列宁在《我们的取消派》《关于巩固党和党的统一的决议草案》《论目前思想混乱的某些根源》《论统一》《政论家札记》等文章中对两个派别都进行了批评和斗争,并指出:“反对召回主义和取消主义的斗争在我们党内的真正马克思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分子的任务中,自然是占首要地位的。”[13]在推进政党建设的主要矛盾中,列宁既看到“取消派”又看到“召回派”对无产阶级革命进程的影响,“取消派”在思想和组织上都是“要毁坏无产阶级的阶级独立性,用资产阶级思想来败坏无产阶级的意识”,而“召回派”事实上妨碍党聚集力量去迎接新的革命高潮[9]。经过斗争,“召回派”和“取消派”相继在1909年和1912年被清除出党。
处理“战线斗争”要坚持重点论的实践方针。列宁指出,政治形式是错综复杂的,要把握整体性“就必须抓住主要环节。不能你想抓哪个环节就挑哪个环节”[16]。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把党内斗争的重点放在与“左派”在政治和经济路线方面的斗争上。针对俄国要不要签订布列斯特和约来创造和平的国内环境这一问题,列宁准确把握俄国形势,提出签订布列斯特和约的建议,但遭“左派”反对。列宁揭露“左派”只是帝国主义进行挑衅的工具,提出要“打倒装腔作势的作风!认真进行整顿纪律、加强组织的工作!”[17]在列宁的斗争下,1918年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通过了其主张,并与德国签订了条约,为苏维埃政权争取到喘息时间。此后,“左派”针对列宁要把国内主要矛盾转移到提高生产率的问题上来,以《关于目前形势的提纲》公开反对其主张,并指责列宁是在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经济、背叛社会主义,认为苏联在“‘右派布尔什维克的倾向’的影响之下有‘演变到国家资本主义去’的危险”[18]。对此,列宁专门写了《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揭露“左派”的小资产阶级特性,指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的最充分的物质准备,是社会主义的前阶”[18]。不经历国家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同的东西——计算和监督,是把握不了俄国的经济状况的,像“左派”那样用“向国家资本主义方向演变”只是在理论上自己吓唬自己,在实践中倒向小资产阶级。
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是衡量政党能否“真正履行对本阶级和劳动群众所负义务”的重要标准。批评和自我批评与党的生存发展密切相关,马克思主义政党之所以充满活力,就在于它敢于批评和自我批评:“我们应该有勇气揭开我们的脓疮,以便老老实实地进行诊断,对症下药地加以治疗。”[19]列宁认为批评和自我批评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建设的内在要求,意味着批评是党员的权利和义务。也因如此,在面对丘德诺夫斯基对人民委员的尖锐批评时,列宁坦诚道:“这里根本谈不上能不能冒昧地进行尖锐的批评,进行尖锐的批评是革命者的责任,人民委员并不认为自己绝对没有过错。”[17]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清除腐朽的、落后的东西的目的是维护人民群众利益,带领人民群众创造美好生活:“先锋队要不怕进行自我教育,自我改正……要用行动、实践和经验向农民证明,我们在学习并且一定能学会帮助他们,率领他们前进。”[16]
开展党内批评要坚持把“批评自由”与“行动一致”相结合。“批评自由”与“行动一致”思想是列宁思考党内要通过什么途径来开展思想斗争的问题而形成的。1906年5月,列宁在《批评自由和行动一致》中批评了孟什维克只允许批评在党的会议上进行的观点,并阐明了“批评自由”与“行动一致”相统一的限度和条件。以批评与选举为例,批评选举要保持一定原则,在选举未举行前,党员可以就选举提出批评意见,而在选举期间,批评选举的行为是不允许的。也就是说,党员有批评自由,但是批评要遵循一定原则:要在党章规定的范围内进行。同年11月,在《同立宪民主党化的社会民主党人的斗争和党的纪律》一文中,他又把“批评自由”与“行动一致”统一起来,“行动一致”是“批评自由”的前提,没有组织和行动的统一,批评自由是无法实现的。同样,没有“批评自由”,“行动一致”也无法达成。同时,他还把它视作党的纪律建设的重要内容,“行动一致,讨论和批评自由”才是“先进阶级民主主义政党所应有的纪律”[20]。
开展党内批评要坚持“批评有内容”。“批评有内容”是列宁在《关于选举莫斯科委员会的讲话》中提出的,其目的是,在革命结束后解决党内日益激烈的思想斗争。“批评有内容”就是要实事求是,既要肯定其功劳,又要批评其存在的问题,“每一个党的工作人员在工作中都有缺点,但是在批评缺点或向党的各个中央机构分析这些缺点时,应当慎重,注意分寸,否则就成为搬弄是非”[21]。“批评有内容”不仅要求批评时要做到恰如其分,还要保证批评的目的是为党和人民的利益服务,“使党能够领导苏维埃的经济建设,取得实际的成就”,让人民群众相信无产阶级政党是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政党,是人民利益的维护者[6]。“批评自由”与“批评有内容”相结合,推动着党内斗争的解决,促进国内经济的发展。
列宁“清党”工作不同于斯大林的“大清洗”,它以维护党的团结、纯洁党的队伍、加强党自身建设为目的。在《怎么办》的题记中,列宁引用了拉萨尔的话——“党内斗争给党以力量和生气,而党本身的模糊不清、界限不明,则是党的软弱的最大明证;党是靠清洗自己而巩固的”——来表明党自身的建设是其获得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内因[22]。十月革命后,党能否继续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能否继续保持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守住执政地位,是俄共(布)面临的重要挑战。基于此,列宁分别于1919年和1921年开展“清党”工作,虽然在“清党”过程中“也犯了相当多的局部性的错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工作不仅提高了党员质量,还对严肃党内政治生态、纯洁党的队伍以及巩固党的执政基础起到重要作用。
“清党”是要解决党内成分复杂、思想守旧的派别组织。列宁从与孟什维克的分歧中深刻了解到,党内成分复杂必然导致党派斗争。革命胜利之后,列宁敏锐地观察到,党内旧社会残余思想、各种资产阶级思想仍侵蚀党内不坚定分子,以及部分党员居功自傲、丧失共产主义信念等问题,严重影响党的队伍建设和党内团结。为克服这一问题,他提出要清除党内敌人的口号:第一,清除党内过去的孟什维克。孟什维克作为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其反动性始终存在,因此必须把“改头换面但内心里依然故我的孟什维克从党内清除出去”[12]。第二,除了清除孟什维克,还要清除党内一切自私自利分子和派别组织。列宁尖锐地指出,那些只开会不做实事的官员以及那些忘记党的性质、以权谋私的官僚主义作风,往往只会带来革命的失败和执政党的衰落,真正的人民政党要保证“我们的党就会从事实际工作,就会像了解军事工作那样了解这个工作”[16]。列宁还针对党内新出现的派别活动苗头指出,要注意派别活动引发党的分裂和反革命情况,“派别活动事实上也必然会削弱齐心协力的工作,使混进执政党内来的敌人不断加紧活动来加深党的分裂,并利用这种分裂来达到反革命的目的”,因此要坚定地予以清除[14]。
“清党”要把整治官僚主义、打击腐败行为作为长期性工作。列宁早在建党初期就注意到提高党员思想素养对防止官僚主义滋生和党的队伍建设有重要意义。1903年,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他就对提高党员自身素质作出要求,强调要把提高实际业务能力和理论素养作为考量党员的重要标准,“宁可十个实际工作者不白称党员也不让一个空谈家有权力和有机会作一个党员”[32]。革命胜利后,为适应新经济发展,增强党的战斗力,党内展开了防止官僚主义滋生成长的“清党”工作。在全面考察党员具体情况的基础上,列宁改变了过去那种认为官僚主义产生于旧职员的看法,认识到官僚主义还存在于共产党员身上,具体表现为不忠诚、不坚定、以权谋私等。他还注意到党内政治生活中出现的新问题,如党内有些干部只知道开会、谈话,不从事实际工作或者专注于贪图享乐。对此,列宁提出要建立党内监督机制,主张把工农检察院和中央监察委员会结合起来,吸收真正的党员任职。当然,党内官僚主义根深蒂固,并随着经济发展而不断滋生,不可能马上得到解决。所以,“清党”工作需要被当作一项长期性的工作来对待,“这不是几个月的事情,也不是一年的事情,而是好几年的事情”[16]。
“清党”要注重培养和扩大党的群众基础。“清党”要把“破”和“立”相结合,把“革旧”和“迎新”相结合。在党的建设中,列宁特别重视培养党的新生力量。他把“清党”与创造共产主义条件的生产劳动相联系,强调在劳动中培养和选拔真正的党员。“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就成为吸收具有共产主义觉悟的人民群众进入党组织的重要标准。一方面,“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作为一种实践活动,能把支持苏维埃政权的人民群众团结起来,在劳动中创造社会主义建设的条件,实现自身解放的价值。同时,这一活动也可以把意志不坚定、不愿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人排除在党外。另一方面,“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有利于巩固工农联盟。“星期六义务劳动”解决了俄国经济困难的状况,使农民认同无产阶级政权,“巩固农民对无产阶级国家的尊敬和爱戴”[23]。列宁两次“清党”工作提高了党员质量,纯洁了党员队伍,提升了党的战斗力,巩固了无产阶级执政党的地位。
列宁党内斗争思想的深厚理论底蕴和丰富实践形式不仅对俄国革命和俄共(布)建设事业的开展起着重要指导作用,还对中国共产党的建设起着借鉴作用。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党肩负着进行伟大斗争、推进伟大事业和实现伟大梦想的重任,需要把自己建设成为一个坚强有力的执政党。列宁党内斗争思想在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严肃党内政治生活以及创新斗争方式等方面留下了丰富的智慧,对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起着重要借鉴作用。
列宁党内斗争思想有利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和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维护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是无产阶级政党建设的主要内容。自社会民主党建立以来,列宁就表达了“战斗的无产阶级最亲密无间的团结”和“统一的领导中心”对实现党的真正统一的重要性。苏联共产党从统一走向组织涣散、亡党亡国的历程就足以证明,确立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核心至关重要,特别是对中国这样的大国大党来说,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尤为重要。任何时候,维护党的权威和集中领导的立场都不能改变。新的时代条件下,习近平用“坚定不移维护党中央权威,坚持以‘两个维护’引领全党团结统一”,深刻总结十八大以来党的政治建设重大成就,深刻阐明了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的重要意义。
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要坚定政治信仰,补足精神上的“钙”。列宁从俄国革命和建设中总结道:“沿着马克思的道路前进,我们将愈来愈接近客观真理”[24]。他进一步指出,“在这个坚如磐石的理论基础上产生的布尔什维主义”还创造了举世无比的丰富经验[25]。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是俄国取得革命胜利的理论向导,而十月革命结束后,党内派别斗争是党员丧失马克思主义信仰和革命信念的表现。有信仰才知敬畏,当今中国日益走进世界舞台中央,我们越发展,遇到的阻力就越大,面临的风险就越多,同时,党员队伍中也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信仰缺失、精神空虚、信奉金钱至上的倾向。面对党内党外的严峻挑战,习近平强调用理想信念武装共产党人的重要性,他把理想信念比作人精神上的营养物“钙”,精神缺钙就会得“软骨病”。党员干部有政治信仰才能正确把握政治方向,才能牢固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坚定政治信仰,要坚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头脑,牢记初心和使命,筑牢共产党人的政治灵魂。
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要坚持斗争精神。列宁在揭露社会民主党党内“取消派”的反动本质时指出,党内斗争是实现党内团结的有效途径,“布尔什维克派也确实在坚持不懈地进行这个斗争,从而锻炼和团结了一切真正忠于党的、真正忠于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民主主义分子”[13]。回顾历史,中华民族的崛起、中国共产党发展的历史都是一部部斗争史。一百年前,在中华民族遭遇最危险的时刻,是共产党带领人民经过顽强斗争保卫了民族独立。当前,中华民族正处于伟大复兴的关键时刻,中国共产党更要带领广大人民群众抵御重大风险,克服艰难险阻,进行具有许多新特点的伟大斗争。2019年9月,习近平在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开班式上就强调,广大干部要发扬斗争精神,增强斗争本领。斗争精神是树立“两个维护”的政治自觉的锐利武器,党员干部要在辨别政治是非、保持政治定力、驾驭政治局面、防范政治风险等方面进行自我革命,真正做到思想上清醒、政治上明白、工作上实在、生活上干净。
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有助于党内矛盾的解决。俄国革命时期,党内在思想、组织、作风建设等方面还处于不完善阶段,党内斗争必然会出现。列宁时期,通过严肃党内政治生活,反对党内“左”右倾和反对民主扩大化等的斗争都取得了成功,并制定了相应的政策和策略,实现了党的思想统一,为革命胜利奠定了基础。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关键时期,严肃党内政治生活,也要坚持民主集中制和严明党的政治纪律、政治规矩,坚持全面从严治党。习近平强调:“党要管党,首先要从党内政治生活管起;从严治党,首先要从党内政治生活严起。我们要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严肃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增强党内政治生活的政治性、时代性、原则性、战斗性,全面净化党内政治生态。”[26]
坚持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为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提供制度保障。“严肃党内生活,最根本的是认真执行党的民主集中制”,民主集中制是开展党内政治生活的重要制度,主要解决党内权力集中或者极端民主化的问题[27]。列宁在与卢森堡和托洛茨基就建立什么样的革命政党的争论中形成了以“民主集中制”来建立无产阶级政党的原则。这一创新性原则强调,政党组织要以集中组织为前提和武器对抗敌对分子和保存革命成果,并在组织一致的情况下保证民主权利,就如列宁所说:“要稳妥可靠地保持革命的一切实际成果,只有看无产阶级的组织程度如何。”[8]也正是坚持了这一原则,党内斗争才能得到有效解决。习近平在谈到民主集中制时也表示,要发挥其“既可以最大限度激发全党创造活力,又可以统一全党思想和行动,有效防止和克服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分散主义,是科学合理而又有效率的制度”的制度优势[28]。但面对党内实际生活时,理论与实践仍存在差距,一些党员干部仍不能处理或把握好民主与集中的关系,或重视民主轻集中,或轻民主重集中,这两种倾向都会给党带来危害。因此,坚持党内民主集中制,要做到把“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具体来说,一方面,集中的民主要充分发扬党内民主,要以斯大林时期不允许党内有异议的情况为教训,最大限度激发党的活力。另一方面,民主的集中要避免极端民主化和民粹主义,把各种意见集中起来,依据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意见做出正确决策,从而保证党的行动一致。
树立严格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为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提供重要保证。十月革命后,党内争论扩大化导致派别组织林立,使列宁认识到要把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建设放在重要位置。对此,他明确提出要用严格的纪律来解决党内派别斗争的问题,“为了在党内和整个苏维埃工作中执行严格的纪律,并取缔一切派别活动以求得最大程度的统一……可以采取党内一切处分办法,直到开除出党”[14]。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也很重视党内分裂带来党内政治生活扭曲异化的问题,他说:“党内绝不允许搞团团伙伙、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搞了就是违反政治纪律。”[29]所谓“朋党兴,政事乱”,团团伙伙、拉帮结派与“立党为公”是相悖的,它严重破坏党的形象,导致组织混乱、削弱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严重扭曲党内政治生活。为此,党员干部要在方向、立场、言论和行为几个方面保持清醒的头脑;要严肃对待党内生活,在自由的前提下,保持言论有原则和底线;要严格执行“四个服从”;要用法律手段规范和约束权力,提高党内生活制度化和科学化水平。
党内政治生活是政治生态的基础,政治生态的状况取决于党内政治生活,一旦政治生态形成便会对政治生活产生影响,正如习近平所说:“政治生态同自然生态一样,稍不注意就容易受到污染,一旦出现问题再想恢复就要付出很大代价。”[30]列宁时期,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消除党内错误思想,从而凝聚力量进行革命和建设的经验在于,根据具体历史情况创新处理党内斗争的形式。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党内斗争会以新的形式出现,就需要以新的方式来净化党内政治生态。
开展反官僚主义斗争是清除政治生态“污染源”的有效方法。官僚主义是破坏政治生态的突出表现形式,列宁在清除党内官僚主义作风的过程中指出,只有坚持清洗、治疗,十次百次地治疗和清洗才可能消除官僚主义作风。所以,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要把反官僚主义作风放在重要位置。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高度重视反官僚主义问题,指出官僚主义反党、反人民,“是我们党的大敌、人民的大敌”[31]。执政党的前途命运取决于人心向背,党内官僚主义脱离群众、高高在上,割裂自己与群众之间的联系,使党失去群众基础,还损害人民利益。在《习近平关于力戒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重要论述选编》中,习近平对官僚主义的新形式和产生的危害进行了全面阐述,并提出了实事求是的有效方法。他提出,领导干部要发挥“头雁效应”,以身作则;思想上要坚定理想信念,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武装自己,强化党员宗旨意识和党性意识,培育良好政治生态的土壤;另外,他还提出要加强党内党外监督,要全方位地构建监督网络,把权力关进制度“笼子”,从制度上保证党内政治生态的净化。
坚持群众路线是重塑党内政治生态的重要途径。政治生态受到污染,其主要原因在于党员在思想上背离群众观点,在行动中脱离群众路线。党员只有坚持群众路线,才不会发生角色错位,只有坚持群众路线,才能保证马克思主义政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列宁曾说过:“把千百万劳动群众组织起来,这是革命最有利的条件,这是革命取得胜利的最深的泉源。”[3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兴衰成败的力量源泉在人民群众。习近平无数次强调要重视人民群众的力量,要把群众路线贯穿到治国理政的全过程,“把党的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全部活动之中,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33]。坚持群众路线,就要求党员在行动中做到关心群众、尊重群众、向群众学习,逐渐克服脱离群众的危险;坚持群众路线,还要求党员把人民群众作为阅卷人,把符合人民群众的利益和需求作为工作的尺度,从而实现党内政治生态的重塑。
列宁党内斗争思想为新时代条件下进行党内思想斗争和自我革命提供实践指导。承认党内斗争不是搞阶级斗争,而是自觉进行党的自我革命。毛泽东曾多次对党内思想斗争进行阐述,强调党内思想斗争之于党自身的重要意义:“我们主张积极的思想斗争,因为它是达到党内和革命团体内的团结使之利于战斗的武器。每个共产党员和革命分子,应该拿起这个武器。”[34]当前,在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向纵深发展的新阶段,面对党内思想、组织、作风等方面存在的问题,面对实践中存在的新矛盾和新挑战,党唯有不断进行自我革命,才能提升执政能力和水平,才能确保长期执政地位,因为“保持革命性依然是中国共产党在长期执政的历史方位上必须坚守的政治底线”[35]。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回顾一百年来的奋斗历程,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砥砺奋进,创造一个个奇迹,正是在于全党上下从不放松党内斗争,坚持不懈推进自我革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与全体人民同心同德、同甘共苦、同舟共济,才得到广大人民持续的支持与拥护,凝聚起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
注释:
① 学界关于党内斗争思想的研究成果并不丰富,代表性成果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在党内斗争的研究中,学者主要阐述党内斗争的具体斗争手段。刘新华(2017年)认为新时期党内还存在矛盾和斗争,提出“团结-批评-团结”是解决党内斗争的基本方针;仇丽萍(2017年)从全面治党的角度谈党内斗争问题,强调开展党内斗争要从思想、自身本领、党性监督机制以及运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等方面把握;曹宗枝(2016年)强调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党内生活优质化的武器;王玉堂(2018年)认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的重要手段。第二,对历史人物关于党内斗争的观点进行史学研究。冯夏根、胡旭华(2010年)对刘少奇关于党内斗争问题进行研究,阐述了党内斗争应遵循的原则和注意的方法;吴昊(2010年)对恩格斯的党内斗争思想的研究,阐述了在坚持革命原则、用好批评和讨论的方法的基础上开展斗争,以保证党内团结的实践;江泰然(2016年)阐述了朱德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基础上的党内斗争思想,“搞好党的建设,必须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正确开展党内斗争”。第三,少数学者将党内斗争归结为党内批评的一种。王乃俊(1990年)认为党内的批评是多种多样的,决不能单单理解为你死我活的斗争;柯士炎(1980年)对列宁的党内斗争进行了理论层面的分析,主张“坚持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全面地历史地评价党员和干部,反对肯定一切或否定一切”;朱永刚(2017年)对党内斗争的具体方法——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了学理分析,认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为正确看待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理论工具”,“辩证的否定观为准确理解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又一学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