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亵渎的规矩

王伟

在美国，除了纽约、洛杉矶、芝加哥、休斯敦之类的国际化都市，大部分地方地广人稀，野生动植物资源丰富，是理想的狩猎和垂钓去处。

狩猎技术门槛比较高，但是捕捞水产品老少咸宜。不过，即便是业余休闲的捕鱼摸虾，也得先办张许可证。当然，各州的具体规则有所差异，拿俄勒冈州来说，甲壳类动物捕捞许可证内外有别，本州居民1年10美元，外州居民和外国人1年28美元，短期旅行者可以申领有效期3天的许可证，只需20美元。办证手续简便易行，在沃尔玛等超市或迪克体育用品等户外用品商店就能办。

捕捞甲壳类动物，性价比最高的莫过于捞螃蟹，无须斗智斗勇，只需一个鸡腿就能解决问题。在俄勒冈州，从夏天到初冬都是捕蟹季，一个持证人最多可以同时放3个蟹笼，且不计参与的人数。行动前一天，人们先把鸡腿放在太阳下曝晒，让它变质发臭，气味越浓越好，再在鸡腿上划上几刀便于散味。放蟹笼的黄金位置是栈桥，每逢涨潮，螃蟹会随着潮水游到栈桥下觅食，最好在潮水涨停或退停时捞螃蟹。捞螃蟹的过程也很简单，将放有整只鸡腿的蟹笼投入海底，牵绳收紧拴在栈桥栏杆上，螃蟹就会循味而来，从单向通道的引诱口拱入觅食，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15至30分钟过后，将蟹笼提出海面，自投罗网的螃蟹盡在眼底。

然而，持证捕捞并不等于许可什么都能做，每种海产品都有严格的捕捞管制条件。俄勒冈州海域盛产红石蟹和珍宝蟹，出于保护目的，虽然红石蟹每次最多可以带走24只，雌雄大小一概不问，但珍宝蟹每次最多只能带走12只，而且必须是蟹壳宽度达到14.6厘米的雄蟹。也就是说，捞到螃蟹不仅要区分品种和雌雄，还得用尺子量一下，留大放小。守规矩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经常有鱼类和野生动植物管理局执法人员出没，一旦发现违禁捕捞，当事人就会面临大额罚款，甚至是牢狱之灾。

即便躲过执法人员的监督，将捕捞到的螃蟹成功带回家里也不代表平安着陆，因为美国遍地都有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群众。2019年秋天，有2个越南留学生将捞到的100多只螃蟹一股脑儿地占为己有，而且从收网、装车到回家都没被人发现。本来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越南留学生在家里邀上十来个旅美同乡煮蟹聚餐，家里的宠物狗叼了只螃蟹跑到公寓楼电梯口，被邻居认出是珍宝蟹，不仅个头小，还是雌蟹。这还得了？报警。

警察赶到时聚餐已经结束，既然不能冒失地进屋搜查，但检查他们之前扔出来的垃圾总可以吧。警察花了整整一周时间进行蟹壳拼图，发现其中有80只螃蟹是违禁捕捞的，于是从蟹壳上面提取指纹，还对残留的唾液做了DNA检测，并调取了公寓楼监控录像，坐实了这2个越南留学生滥捞螃蟹的事实，法官据此毫不客气地判罚他们1.6万美元罚款。

类似的奇葩规矩还有不少。例如佛罗里达州出产一种石蟹，法律禁止捕食整只石蟹，只允许掰下成年雄蟹的蟹螯作为渔获，而且达到6.99厘米以上规格才行，掰过蟹螯的石蟹必须立即放生。只要哪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遭遇警察逮捕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捞蟹是自由，限量是规矩，自由与规矩貌似对立，却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自由的前提恰恰是不容亵渎的规矩，遵守规矩的结果则是更大程度的自由。貌似固执到近乎傻气的坚守，才能保证每代人都能源源不断地捕捞到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