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梨

马宝山

一个住在乡下的人，家里很穷，种几亩薄地，住的是草屋。院子里有一棵梨树，一到立秋，梨子就熟了。乡下人摘下满满的几筐梨，放到牛车上，拉到集市上叫卖：“卖梨，又脆又甜的大鸭梨，买吧，来买啰！”

因为价格贵，没有多少人来买梨。

有一个道士来了，帽子破，道袍也破，站在牛车前，伸手向乡下人讨梨。乡下人呵斥，道士也不走。

乡下人生气，大声辱骂。道士说：“你这一车梨子有几百个，贫道只讨你一个，对你来说没有多少损失，为什么要发这样大的脾气呢？”有人劝乡下人：“你实在舍不得，就拿一个小一点儿的梨子给道士解渴，他不就走了吗？何必为这样的小事吵闹啊！”

乡下人不肯：“我是卖梨的，又不是施舍梨的。”

路旁店铺里有一个小伙计，看见门外争吵不休，就掏钱买了一个梨，送给道士。

道士拜谢，然后对着围观的人说：“出家人不知道吝惜东西。我有好梨，请大家品尝。”

有人问：“你既然有梨，为什么还要讨要他人的梨子呀？”道士说：“我是需要这个梨核做种子。”说着大口大口吃起梨来。

道士吃完，把梨核放在手里，取下身上的布袋，从里面拿出小铁铲，在地上挖出几寸深的坑，将梨核放进去，埋好。道士问：“谁能弄些热水来浇灌啊？”

那位小伙计，从店里提来一壶滚开的水，道士接过来，浇进坑里。大家都瞪着眼睛，看道士要怎样。

道士伸出中指，对热水浇灌过的地方指指点点。那里就冒出一枚嫩芽，渐渐长大，一会儿就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梨树开花、结果，眨眼又大又甜的梨子挂满了枝头。

道士笑呵呵，从树上摘下一个又一个梨，分发给众人吃。一会儿满树的梨都吃尽了，道士就用小铁铲砍树，“叮叮当当”砍了很长时间才砍断。道士将小铁铲收进布袋里，又把满带枝叶的梨树扛在肩膀上，不慌不忙地走了。

道士吃梨、种梨、浇灌，那个乡下人站在人群里看；梨树长大、开花、结果，将梨子分给大家吃，乡下人也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竟忘记了自己的营生。

道士走后，他才回头去看自己车上的梨，几个筐里空空的，一个梨子也没有了。他这才恍然大悟，道士刚才分发给众人的都是他的梨子啊！

再看，一根車把子没有了，碴口是新的，留着铁铲砍过的痕迹。

乡下人气愤不已，急忙去追赶道士。追上道士，乡下人知道道士并非常人，不敢造次，好言相求：“师父，乡下人眼拙，不知道您法术高明。一车梨子都被您分给大家吃了，我们一家一年就没有油盐可食了。”

道士从布袋里取出一把碎银子，给乡下人，说：“这是你的梨钱，拿去吧。”

乡下人收下碎银子，不走。道士知道，他还想着车把子的事呢，就摇摇头，叹息道：“我本想送你一片梨树园子，让你们一家富足有余，可惜你这个人又吝啬又刻薄，心无怜悯，行不助人，怎么会得到他人帮助呢？！”

道士说完，把肩上的梨树嗵的一声扔到地上。

乡下人去捡，地上却没有了梨树。道士说：“回到你车前去吧，你的车完好无缺。”

果然，乡下人走到车前，车子好好的。他赶着牛车“吱吱扭扭”走在乡间路上，很慢，很慢。乡下人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