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中国视域下福建特色民间体育康复功能的挖掘与研究 ——基于永春白鹤拳的个案调查

齐大路，朱 宏

(福建中医药大学体育部，福建 福州 350122)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指出：“健康中国”的核心是以人民健康为中心，以改革创新为动力，预防为主，中西医并重，推行健康生活方式，减少疾病发生，实现全民健康[1]。健康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的重要标志，是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重要体现，是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重要目标。在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进程中，不仅需要人民大众的广泛参与，更是需要体育运动、临床医疗和康复保健等行业的改革与创新，切实保障人类健康。一直以来，体育在促进全民健康的进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新时代理论和新健康理念的视域下，求医问药只能是被动地解决问题，如大禹治水前的“堵”，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国民的健康问题，应该注重“体育康复”的理念。康复服务是改善和提高人的生活活动能力和功能状态水平的一项综合性服务，也是提升整体健康水平的重要保障。体育康复是一种医疗性的体育活动，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促进身体康复，既可以预防疾病，又可以治疗疾病，既适合年长体弱者，又适合恢复期患者[2]。它是通过特定的体育活动来预防、治疗疾病和加快身体康复，在预防医学、临床医学和疾病康复中占有很重要地位。在国外，体育康复早已经作为临床治疗的主要手段深入人们的医疗观念之中，而在国内，体育康复起步较晚，虽然理论体系和实践经验尚未成熟，但亦有诸如太极拳、八段锦和易筋经等中国优秀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被运用于各种疾病的临床治疗和科学研究中，且已被证实具有良好的康复效果。

福建地处东南沿海，依山傍海，地理环境优越，历史上中原移民不断迁入，海上丝绸之路持续繁荣，得天独厚的自然与人文环境滋养出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富的福建特色民间体育，如永春白鹤拳、福州黄氏太极拳和莆田南少林武术等，它们各具特色、异彩纷呈。已有对福建民间体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民间体育的现状调研和发展对策[3]、传统体育的国际推广与普及[4]、民俗体育文化的软实力[5]等方面，尚未有从体育康复学的视角对福建特色民间体育的康复功能进行挖掘与研究。永春白鹤拳是福建省七大拳种之一，蜚声海内外，曾于2008年6月被列入我国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6]，是福建民间体育的优秀代表。本研究将选定永春白鹤拳(以下简称白鹤拳)为个案，紧紧围绕体育康复学理念，运用体育学、中医学和康复学等相关学科理论，通过田野考察和参与性观察等研究方法，在新时代从新视角对永春白鹤拳的康复功能进行挖掘与研究，展现福建特色民间体育的临床康复价值，提升福建特色民间体育的社会服务功能，进而推动福建特色民间体育的普及和运用。

1 白鹤拳的起源与发展

1.1 白鹤拳的历史缘起——由鹤而悟，循象而创

据史料记载，白鹤拳是由清初方姓女子七娘编创，七娘是少林拳师方种的独女，自幼喜爱武术，且容貌姣好，深受方种疼爱，故习得少林拳法。青年时期，七娘因故投身白莲寺为尼。一日，七娘在寺庙中织布的时候，看见一只白鹤在房梁上栖息，一会昂首振翮，舞脚弄翼，一会引喙衔毛，伸颈觅食，姿态奇妙[7]。七娘见状，顿生奇异，随即用手中的梭盒投之，白鹤闪跳而起，躲过梭盒，七娘又以纬尺投之，白鹤展翼腾空，将纬尺弹落，冲入云霄而去。七娘由此情此景感悟而生，不断揣摩衍化，将白鹤种种动作姿态糅合到少林拳法之中，精研不辍，几经推敲，最终创造出一种别具一格的“似刚非刚、似柔非柔”的特殊拳法，因拳法由白鹤而生，故将其称为“白鹤拳”。

1.2 白鹤拳的发展传承——衍化多变，一脉相承

《永春县志·方技传》中说“有(方)七娘者与其夫曾四以罪谪永春”，后在此开馆授徒，所以白鹤拳又被称为“永春白鹤拳”[8]。康熙初年，方七娘随其夫曾四在永春定居，并开设武馆广收弟子，此时郑礼和李、王、蔡、吴、许、林、、颜、康、周、张、白、辜、乐、李等诸姓人慕名拜师学艺，白鹤拳由此在永春扎根繁衍，开花结果，成为乡人普遍喜爱的武艺。后来，姚虎、郑礼和林椎三人一起闯荡江湖，喜交武友，广授门徒，使白鹤拳迅速传播到了八闽大地和浙江、江西一带。康熙二十二年，远在台湾的白鹤拳名师白戒回到永春，传授白鹤拳的精髓“寸劲节力”，进一步完善了白鹤拳的技术内容，使白鹤拳弹抖震颤的“寸劲”特点表现得更为突出，技艺臻于完善[9]。雍正十二年，永春县升格为直隶州，水路便利促进了商贸业的发展，更多的人开始练习武术，目的是为了在运输货物的途中保护货物，确保人身安全，由此，白鹤拳也随着永春地区商贸业的发展传播到全国各地。经过前后几代人的传承、传播、创新与发展，白鹤拳不断吸收新的养分，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白鹤拳的拳种内容和习练套路，使白鹤拳成为一种攻防意义强，健身价值高，大众喜爱的拳法。目前，白鹤拳在五大洲50多个国家和地区设有拳馆和传人，习拳者更是遍布世界各国，白鹤拳已经成为民族文化交流和感情联络的重要纽带[10]。

2 白鹤拳的技法内容和特点

2.1 白鹤拳的技法内容——博大精深，异彩纷呈

白鹤拳自创始历经几百年，不断发展与变革，从防身和健身的角度，衍化出咏春拳、独脚鹤、飞鹤拳、长技鹤、食鹤拳和鸣鹤拳等分支流派，逐渐形成了丰富的技法内容和成熟的技术体系。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108种拳法，有铁沙包和插沙功等各种软硬功法，有七步三战、白鹤献爪、白鹤展翅等数十种套路，有刀、枪、剑、棍等十几种器械，有白鹤搭桥、白鹤补甲等十几种徒手和器械对练套路，有斗狮和舞狮等表演活动，有以中华传统文化为理论基础，以技击为基本内容的格斗、套路和功法等武术形式，以中国传统医学为理论基础的点穴、推拿、按摩、接骨、药方及膏方等传统保健技能。总之，从丰富的技法内容上看，白鹤拳具有有明显的防身、健身和康复功效。

2.2 白鹤拳的技法特点——刚柔并济，防身健身

白鹤拳以鹤为形、以形化拳、寓法其中，拳法便于记诵，易于领悟，利于习练。套路虚实分明，起伏有序，动静结合，快慢相间，脉络贯通，神气流畅，形神兼备，柔中带刚，潇洒飘逸，轻盈灵巧，技法变化多，弹抖劲力足[11]。从攻防技击角度看，白鹤拳拳法结构严谨，手法短桥多变，步法灵活稳定，劲力饱满刚脆，攻防体系完整；从传统功法角度看，白鹤拳以意领气，意满气足，气足劲刚，以气催力，吐气生威，攻防兼备，操手务柔，着手必刚，讲究“子午虚实，吞吐浮沉，刚柔共济，后发先至”；从传统医学角度看，白鹤拳讲究内外合一，内练气，外练意，气与力合，意与气合，意守丹田，注重人体的整体性和内外的统一性，这有利于人体养生和机能康复。

3 白鹤拳的健身价值和康复功能

3.1 白鹤拳对人体运动功能的影响

白鹤拳善用拳法与腿法，拳法以节力、指力为主，攻则多用指力，防则多用节力，虚领顶劲，气沉丹田。首先，白鹤拳动作发力轨迹利用的是圆弧切线原理，特别是“弹抖之劲”的动作，通过周身发力可以使全身各部分大小肌肉群都参与活动，促使人体各部肌肉的充分拉伸和锻炼，骨骼牵拉肌肉做一张一弛周而复始的动作，使肌肉丰满匀称，结实且富有弹性，不仅提高肌肉收缩能力，还能有效防止肌肉损伤；其次，肌肉反复收缩对骨骼的牵拉作用加强，骨骼的新陈代谢加强，血流供给得到改善，骨骼的结构和性能均产生积极变化，骨质变得坚固，从而提高了骨骼的抗压缩和抗扭转方面的性能，提高腰椎等重要关节的力量，避免出现严重损伤。因此，经常习练白鹤拳对人体的肌肉和骨骼具有积极作用。

3.2 白鹤拳对人体呼吸功能的影响

白鹤拳传统鹤椿桩就是模仿白鹤凝神调息的静站动作，通过以意领气，以气运身达到调息、调身和调心的一种外静内动的传统功法练习方法。站桩是中国古代养生术的一种，现已成为人们动静相兼，内外温养的健身功法[12]。鹤椿桩习练时要求沉肩坠肘，同时注意与呼吸的配合，吸气时，气息细而匀长，胸廓膨胀，呼气时，气往下行，胸廓缩小。此举一方面可以打开心肺，散去胸中淤堵之气，另一方面习练者可通过“仿鹤形意，饱纳清气，呼净浊气、以劲行气”等有氧功法的练习，增粗呼吸肌肌纤维横断面积，增强肺部肌肉力量，提高肺部胸廓活动度，使心肺的吐纳功能提高90%以上，从而改善人体呼吸系统机能。

3.3 白鹤拳对人体心血管功能的影响

白鹤拳在习练时对锻炼意念的要求较高，强调周身中正，精神集中。首先，白鹤拳套路技法对头颈部的要求是“头顶如盘石磨”，头颈提正，百会戴起，顶力向上，下颏内收，颈部肌肉紧张，这样既可以提高中枢神经系统的兴奋性，改善内分泌失调与自主神经功能，又可以降低外周阻力，加快血液循环，有效预防高血压、颈椎病、偏头痛等慢性疾病的发生。其次，白鹤拳的传统桩功练习可以刺激极泉穴，长期按揉此穴，不仅能够缓解上肢麻痛和颈淋巴结核等，起到活络止痛功效，还可以防止肝火滞留于两腋，宽胸宁心，打通心经气血的运行，加大气血的流通，将浊气驱除体外，达到防病和治病的目的。

3.4 白鹤拳对人体肠胃功能的影响

白鹤拳最为典型的动作技法是摇法，如仙人推磨、微风拔树、仙人摘花、青龙滚水、青龙卷水、青龙出水等。首先，白鹤拳的动作要领是以腰为轴，以弧形为轨迹，瞬间用力，同时发弹抖之劲，其表现形式为外部刚劲用力，内部脏腑随之摇动，呈现上下、左右运动，或微微转动，这些都可以有效锻炼五脏六腑，增加肠胃蠕动，促进消化吸收；其次，白鹤拳在习练过程中，要求臀部夹尾椎(即提肛动作)和腹部提膀胱，两者同时进行，以此按摩会阴穴和长强穴，通过肛门的收缩，改善肛门周围的血液循环，醒神开窍，通调二便，能有效预防前列腺炎和痔疮等疾病的发生。

4 白鹤拳操的健身价值和康复功能

白鹤拳操保留了白鹤拳的风格和精髓，又从易普及的角度出发，对其进行了重新编排和组合，逐渐受到中老年和青少年群体的喜爱和追捧，已然成为全民健身的新方式。首先，白鹤拳操遵循有序有度有恒的健身法则，严格遵循技术和呼吸相互配合的要求，通过一呼一吸，一收一放，一张一弛，一开一合，推动肺器官的良性呼吸和血脉的流畅运行，激发和增强各器官组织的性能。通过调节脏气，按摩内脏，舒筋活血，促进气血运行，促进新陈代谢，锻炼筋骨皮，延缓肢体衰老，对于健身祛病有很强的功效。其次，白鹤拳操的技术动作要求以腰为轴心，熟记动作套路，践行各式动作方法，特别是注重手、脚、身体、眼神和角度等的要求，做到上下衔接，并体现各式的攻防含义及呼吸配合等。这些可以帮助发掘脑潜力，增强记忆力，开拓思维力，预防老年痴呆。据观察发现，习练白鹤拳操者终年满面红光，手脚灵活，精神焕发，身体无恙。

5 白鹤拳的康复实例

追溯历史，多数武术世家的后人习练武术的目的更多源自对家族武术传承的一份责任。在古代，武术世家多有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传统观念，因此，家族中的男丁就自然而然得成为责无旁贷的传承者。而其他的习练者更多是出于练武防身的目的，又或是想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诚然，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许多体育运动都具有强身健体的功能，但是，从健身效果和机体损伤的比例看，武术的健身效果明显更好。因为其他多数体育项目把身体某一方面能力发展到一定水平的同时，也会给身体其他方面带来或多或少的伤害，许多专业体育运动员总是疾病缠身就是佐证。而像白鹤拳和太极拳等传统武术运动员，除拥有高超的武术技能外，往往还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大多延年益寿、寿终正寝，即使更多报以强身健体为目的普通人，亦能通过长期习练白鹤拳而实现强身健体、治疗疾病、康复身体的目的。此处列举几个调研中的实例，加以佐证。

实例1：永春白鹤拳名家郑文存老先生，90岁高龄时做起白鹤拳精髓“八分寸劲”动作，还是力猛招沉，形神兼备，步步生威，令后人汗颜。

实例2：赵某，男，50岁，永春人，读大学时，经常患病，常去医院拿药，被戏称为“药罐子”。工作后，身体虚弱，常患感冒，咳嗽不已，此后重视体育锻炼，每日晨跑，几个月后，仍不见效。后来，机缘巧合，开始习练白鹤拳，坚持一年后，效果显著，感冒减少。

实例3：郑某，男，45岁，永春人，习练白鹤拳前，脖颈有瘤，腰椎有疾，身形歪斜，手动有限，走路困难，浑身酸痛，习练白鹤拳三个月后，形体中正，手动自如，身体酸痛不见，脖颈肌瘤消减，自感甚好。

实例4：林某，男，12岁，永春人，习练白鹤拳前，体质虚弱，时有感冒，习练白鹤拳四个月后，体质明显改善，再无患感冒。

实例5：黄某，男，15岁，永春人，习练白鹤拳前，身体驼背明显，习练白鹤拳两个月后，驼背改善较为明显，身形变得挺拔。

6 中医理论视域下白鹤拳的康复养生机制

白鹤拳在长期的历史衍变中不乏吸收与融合传统医学理论与方法，使得传统武术在练习的过程中具有自已独特的强身健体的作用[13]，其所推崇的传统武术理念与中医学理论是同根同源，一脉相承的。

6.1 人体生命的整体观念

白鹤拳把人体看做一个整体，下肢稳，上肢活，腰为轴，力发于下，行于上，上下通力，同时强调内外兼修，内练精气，外练刚力，刚柔并济，形神兼备。中医理论也是强调天人合一的整体观，把人体生命和宇宙自然看成一个整体，把人体内在脏腑和外在肢体看成一个整体，它们通过经络的沟通，筋脉骨肉皮等组织的联系，从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6.2 养“精”蓄“气”理论

白鹤拳在追求攻防意义的同时，也注重养生“三宝”的修炼，即养精、养气、养神，“精”是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能量来源，“神”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外在体现，在习练过程中人体精藏而不泄，元精充足，精化为气，练至精足、气盈、神奕，才能达到祛病延年的目的。在中医理论中，“气”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字，《皇帝内经》认为“气”是人体生命的本源。《素问﹒宝命全行论》也说：“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人生在天地之间，必须要依赖天地阴阳二气的滋养才能生存。

6.3 治病求本，未病先防

白鹤拳拳法以经络为基础，融合特有的“四功四形”技法，调息固气，导引吐纳，蓄气于丹田，运劲于手足，气行于脏腑，达到内外兼修，祛除内疾，追本溯源，可以有效地提高机体的免疫功能，达到康复养生的目的。中医理论也十分重视“治未病”，就是在没有生病的时候就注意预防，从而不生病，需要“养生”，另外，《皇帝内经》中也有一句名言：“治病必求于本”，就是说治病一定追寻疾病的根源，才能彻底将疾病治愈。

7 结语

白鹤拳诠释了鹤道精微的经典拳论，弘扬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武术，身心并练，陶冶性情，源远流长，它根植于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沃土中，具有丰富的生活哲理，也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14]。新时代的中国，国强民富，社会和谐，人人渴望健康，传统体育康复理念深入人心。民间特色体育在其发展过程中要紧跟时代发展变化而采取恰当的发展策略，这样才能使传统文化与时代发展保持一致[15]。白鹤拳兼具健身和康复功效，一方面可以积极宣传其康复功效，充分利用其“康复功能”而非“技击功能”，为建设健康中国服务。另一方面，也可作为传统体育康复产业阔步前行，武医并举、鹤寿延年，做康养生命的好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