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宝
在紫砂陶艺的历史上,有一位名叫陈鸣远的大家,他有一件“东陵瓜壶”,上面除了他的铭款以外,还刻有“仿得东陵式,盛来雪乳香”铭文,这把壶就是现存的铭文最早的紫砂作品,在这之后紫砂陶艺创作逐渐形成了字与画相结合的主题创作形式,清代中期的曼生壶可以说就是这种创作形式的集大成之作。在紫砂陶艺创作中,融入书法、绘画、铭文、印章会使得原本平平无奇的作品更具有文人意味和艺术的魅力,这种优秀的创作形式自然而然地就流传了下来,当代紫砂陶刻主题创作正是从这一点上发展起来的。
相对于古代的紫砂陶刻创作者,当下这个时代具有无可比拟的创作优势,很多古代无法诞生的作品,在现在可以较为轻易地被塑造出来,这其中有原料及制作工艺的进步,也有创作方法技艺在理论上的总结,但最主要的一点就在于创作者的人文素养是古代创作者所无法比拟的,在主动或被动地吸收了海量的现代咨询以后,当代紫砂陶刻创作无论是在创作的深度还是广度,都是过去所无法比拟的。也正因为此,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各种丰富多彩的紫砂陶刻作品不断涌现,紫砂作品“听蜂”双耳对瓶就属于这众多全新创作之一。
“听蜂”双耳对瓶谐音“听封”,刻画的画面既是在表现一种实际的动感,又带有“封侯”之意,在古代中国的历史上尤重侯爵,所以常将“封侯之赏”比作人生的巅峰,是个人成功的绝佳体现,且封侯者富贵传承,是家族世代繁荣的象征。在这件作品中则寓意苍松不老,永享富贵吉祥,整体构图古朴大方,刻工精美,配以双耳兽瓶的造型,更显几分古意。用字画结合的形式演绎了“听封到封侯”的完美过程。
在这件作品上刻绘的画面既是独立的,也是相互联系的,在瓶子“听封”上,一对天使官来临,猴子完全沉醉了,闭目静候佳音,这样的画面和谐而安宁,是相当静的一面,这样的画面在刻画的时候需要沉下心来,合理地设计画面的构图,在利用瓶体腹鼓曲线的同时,将松树沿着画面边缘刻画出来,然后在松树之上刻画闭眼的猴子,“听封”二字落于猴子对面的留白处,整个画面疏密有致,动静得体,非常顺畅地呈现出一种自然的静谧感,高冷的气质让人由衷的喜爱。同时在瓶体的背面,用上阴下阳的方式刻下文字“得福千家乐,齐心万事通”,上文阴刻是我们熟悉的简体字,下文阳刻则是篆字,两种文字同一种意蕴象征着文化的传承,时空的转变,在文韵之上更添一重悠久历史所带来的厚重。
另一件“封侯”瓶,相对于前者是动的极致,猴子凌空悬挂,松树的刻画也主要集中在了瓶体上部,宽阔的瓶体下部几乎完全留白,这样的构图是为了点明空间的转变,与“封侯”这一主题对应,猴子攀升到了松树上更高的位置,这其中的意蕴隐隐然与主题相合,象征着人生更上一层,此时此刻当然任谁都会有一种喜悦的心情,免不了欢呼雀跃,而偏偏在这一幅画面中,两只蜜蜂适时的飞过,吸引了猴子的注意力,蜜蜂的刻画在整个画面中是一对突兀的外来者,却偏偏有一种自然的闲适,似乎猴子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法打破这种自然宏大的气息,渺小的蜜蜂在这里象征着微小借寓宏大,也会让观赏者产生一种沉浸其中的“聆听”感,这时候无论是先前的“听封”还是“封侯”,都淹没在滚滚的历史中,唯一不变的,仍然是带来蜜蜂嗡嗡声的浩大自然。
“封侯”瓶的背面同样是阴阳陶刻文字相结合的方式刻下了:“兴邦犹好意,立国展鸿图”。前者“听封”瓶诉说的是家,后者“封侯”瓶讲述的是国,家国天下正包含了传统文人内心的两面,也借着这样深厚的主题将作品的内涵主旨推向了高潮。
对瓶形式的陶刻内容创作,有着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的内在关联,刻画内容的变化取决于主题的需要,在画面构图上反而没那么多限制,但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构图限制少,但因为两者内在的关联会形成能够自洽的逻辑性,“听封”瓶上猴子从闭目静思时所处的位置,到“封侯”瓶上猴子攀爬以后所处的位置必然是不同的,且由于上下方位的变化,作为基底的松树也就相应地发生了变化,根据高度的不同,松树的枝干自然会有粗细的差别,只有将这些细节部分塑造得完美,整体的主题才能够融合自洽。同样的道理,阴阳刻相互搭配的瓶体的另一面,阳刻部分的版图也隐隐然的具有一致性,且为了符合对瓶的整体搭配,刻意制作成镜像一般的布局,对这种细节上的注重往往能够决定一件作品创作的成败。
总结:一静一动,寥寥细腻传神,这是很多紫砂陶刻创作者所追求的艺术境界,用最少的刻画来表现出最佳的内容,将人的情愫跃然画面,这不仅仅是掌握运刀刻划的技法那么简单,更是一种综合素养的培养和提升,只有真正理解陶刻艺术的本质,才能够将传统文化中的各种创作元素融会贯通,这样即便原本平平无奇的主题,也会因为合理的演绎而散发出全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