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学平 金彦芝
(1.2.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7)
2020年5月14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首次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2020年5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面向未来,我们要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2020年7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与企业家座谈会上再次强调“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绝不是关起门来封闭运行,而是通过发挥内需潜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更好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实现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站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面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中国已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但是重点领域关键环节改革任务仍然艰巨,创新能力不适应高质量发展要求,农业基础还不稳固,城乡区域发展和收入分配差距较大,生态环保任重道远,民生保障存在短板,社会治理还有弱项。基于以上因素,现阶段,亟需构建完善的全供应链产业链体系,充分释放国内市场的内需潜力,培育参与国际竞争的新优势。为实现这一目标,我国提出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以稳定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本文结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对社会再生产过程的划分,从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四大环节分析我国实现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存在的“堵点”,并就现实问题提出解决路径。
1、产业链关键环节缺乏掌控能力。产业链是一个包含价值链、企业链、供给链、需求链、空间链、知识链六个维度的概念。产业链关键环节缺乏掌控能力主要表现在供应链部分领域依赖进口,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依赖性进一步放大。2018年,根据工业和信息化部对我国130多种关键基础材料的调研结果显示,我国32%的关键材料仍为技术空白,52%的关键材料依赖进口。《科技日报》也曾推出系列文章报道制约我国工业发展的35项“卡脖子”技术。在核心零部件方面,高端射频器件、高端电容电阻、大型工程机械高端液压件等基础零部件我国还未实现技术自控;在基础材料方面,高纯度光刻胶、高纯度溅射靶材、压电陶瓷和晶体、纳米材料等领域还严重依赖进口。[1]产业链中的“卡脖子”问题不仅阻碍了中国产业链的独立发展,也提高了生产成本,同时,在各国企业回迁政策的影响下还会危及全产业链的循环。
2、产品相对过剩的无效供给。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我国居民的需求不再停留于“满足基本需求”层次,而是追求“美好生活”的更高层次,整体市场逐步由“卖方市场”转向“买方市场”。因此,若不能根据新的需求提供新的产能,仅停留于过去的生产模式和供给模式,不仅会导致产品的无效供给,还会造成投资端的浪费,对大量需要资金的新兴企业形成挤出效应。
3、高技术产业链环节的高附加值产业占有不足。改革开放以来,受我国长期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导的政策的影响,我国在参与国际循环的过程中,加工贸易在出口中所占比重仍接近30%,处于产品空间核心的高端装备制造等领域未呈现显著比较优势,创新驱动力量不足;同时,处于产品空间边缘的传统产业长期保持比较优势,没有明显的产业淘汰迹象。这一现状反映了我国在参与国际循环过程中在高技术产业链上环节的高附加值产业占有不足,与我国实施的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战略目标还存在较大差距。
4、知识产权保护不完善。知识产权制度分为避免侵害企业权益的产权制度和维护企业间合约有效性的契约制度,产权制度的实质是限制特权阶层对企业财富的掠夺和侵占,契约制度的实质是政府提供一个法律框架和执法体系促进企业之间合约的有效实施。已有研究表明,相较契约制度而言,产权制度在企业创新性活动中具有更显著的促进作用。[2]但是我国在产权保护方面更多的是维护契约制度,如:2020年5月28日,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其在侵权责任中新增知识产权惩罚性赔偿制度,有效地保障了企业间的合约的执行,但对公权力行使的规范和限制较为缺乏。
5、金融结构和产业结构在区域分布上不均衡。产业结构升级离不开金融结构的支持,一方面,金融结构可通过技术创新、技术溢出、技术扩散影响产业结构;另一方面,金融结构可以通过影响家庭部门的消费结构进而影响产业结构。同时,企业转型升级往往借助外部直接融资满足资金需求、分散投资风险、降低流动性约束。推动金融结构和产业结构的精准匹配,充分发挥金融体系对民营企业的支撑作用至关重要。金融结构与产业结构的非均衡性还具有较强的惰性,导致相对落后的地区难以实现对发达地区的赶超,地区间形成两极分化的局面。因而,有效促进区域间产业带动作用,缩小区域间金融结构与产业结构差距,有助于实现产业升级的协同作用。
1、市场区域性分割。我国一直致力于建设国内统一开放的市场体系,但行政壁垒、地区封锁等现象依然存在,区域之间市场受到人为阻断,致使流通设施缺乏共建共用。[4]基础设施重复建设、物流标准未统一、产品检测标准不一致、资源整合能力不强等形成了不必要的流通环节,增加了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
2、物流基础设施建设存在地区间差异。当前我国物流产业的发展在区域间还存在很大的差距,尤其是物流网络的建设,西部地区物流网络密度、物流节点、流通设施、仓储中心等与中部、东部还有较大差距。但是其经济发展主要以第一产业(农副产品)和第二产业(工业原料)为主,严重依赖物流系统,不完善的物流系统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其经济发展。
3、冷链物流体系有待发展。生鲜农产品的易腐烂性与医用药物的易变质性是其在运输过程中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冷链物流的发展是生鲜电商和药物运输最主要的保障。现阶段冷链物流还未进行标准化建设,各个环节的衔接还有待优化,基层网络与仓储配套较少,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生鲜电商的发展与医用药物的运输。
货币的价值尺度职能和流通手段职能作为其最基本的职能,决定了收入分配成为了分配环节的核心。我国在收入分配环节致力于实现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均衡,在第一次分配中以要素参与为核心保障效率,在第二次分配中通过转移支付、累进制税收、社保体系等措施缩小贫富差距。但是,我国在收入分配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问题。
1、在第一次分配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一方面,劳动力要素、土地要素、资本要素、技术要素、数据要素在参与第一次分配时,劳动力要素相较其他要素而言不参与分配制度的设计,使得以劳动力要素为主导的居民收入份额偏低。2017年我国劳动者报酬占GDP份额为50.9%,较2010年的46.6%增长了4.3%,在扣除个税和五险一金等项目后,2017年居民可支配劳动报酬占GDP份额为41.4%,较2010年仅增长0.7%。另一方面,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和城乡二元市场分割使得区域间、城乡间居民收入差异较大。2019年,我国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为42358.8元,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为16020.67元,城乡收入比为2.64:1。为保障效率而产生的贫富差距造成了较低的消费倾向,制约了我国内循环的有效运行。
2、在第二次分配中存在的问题。首先,地方政府为吸引稀缺资源而采取“重资本、轻劳动”的收支竞争策略,过度重视基础设施的建设而忽视教育和社保的投入,没有从根本上改善低收入群体的困境。其次,离退休金、低保金、社会救济金等社会保障制度的作用不够凸显。就社保支出的规模而言,近些年虽然增速较快,但从国际层面对比,支出额度仍显不足。2010年我国社会保障水平支出总额为15018.9亿元,占GDP的比例为3.7%,2018年增至67792.7亿元,占GDP的比例上升为7.5%。但与OECD(经合组织)成员国仍有一定差距,如匈牙利为24%,捷克为12.4%,俄罗斯为10.4%,我国基本上与墨西哥的7.6%和伊朗7.4%持平。[4]最后,个人税收制度存在逆向调节作用。累进税制的目的旨在让高收入群体承担更多的赋税,但是我国个人所得税却是以间接税为主,累进税制作用较弱。同时,代扣代缴的征税模式确保了大量工薪阶层按时按规缴税却容易疏漏对高收入群体的监管。工薪阶层的缴税在我国个税来源中占比50%,而高收入群体占比仅5%。除了个税外,财产税、遗产税、经营税等也有待完善。
1、消费进口依存度较高。进口依存度高,意味着大量的国家商品服务等需要依靠进口,对外部经济具有较高的依赖性。以化妆品行业和旅游行业为例,日用化学品的进口依存度高达23%,2019年我国非公出境人数达到1.6亿人次,以上数据表明国内供给与需求存在巨大缺口,这一现状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我国内循环的发展。
2、消费理念保守。根据凯恩斯主义的观点,人们持有货币动机分为三大类:投机动机、预防动机、交易动机。保守型消费理念根源在预防动机,即持有货币以应付一些未曾预料到的紧急支付。不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极大地激化了人们的预防动机,2020年,我国居民在医疗、教育、住房领域的支出分别占整体支出的8.7%、9.6%、24.6%,尤其是医疗支出的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居民的消费需求。
3、消费杠杆高。2018年末,我国居民部门杠杆率为60.4%,债务余额约为55.5万亿元,其中房贷占比54%。按照2018年最低住房贷款利率5.42%计算,2019年产生的利息收入约为3万亿,占2018年新增国民总收入36%,表明2018年人均居民收入每增加1元就有0.36元用于偿还利息。
4、整体边际消费倾向较低。较低的整体边际消费倾向源于居民部门在收入分配过程中所占比重较低,同时,居民消费率逐年下降。根据白重恩等人对1996-2005年居民、企业、政府三大部门的研究,我国居民部门收入占比从66.83%下降至54.12%,下降了12.71%;至2019年我国居民部门劳动报酬占GDP的比重为51.4%。[5]同时,我国居民消费率从2013年的72.2%下降至2019年的65.25%。以上数据直观地反映了我国收入分配格局的变动及居民消费率的波动,为我国提高整体边际消费倾向和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内循环新格局提供了思路。
持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调整经济结构,实现要素最优配置,推动产业升级,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率。第一,转变要素依赖格局,构建以人为本的创新格局。大规模投入劳动力、资本和自然资源的粗放式经济发展模式不具备可持续性,为转变这一格局,需要充分发挥我国人口优势,增加教育事业投入,调整高等教育结构,加强和突出职业教育的作用,加大产能过剩企业职工的职业技能培训,提升教育和科技的地位,把人口资源优势转化成人力资本优势。第二,发挥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的支撑作用,提高民企的直接融资比例。着力破解民营企业 “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破除稀缺金融资源的垄断,使其实现帕累托最优。第三,实施基于行业异质性的产权保护制度。考虑到行业的异质性,应以市场经济机制为基础,根据行业性质采取不同的产权保护策略,也可以通过对技术市场交易的企业进行补贴,降低技术扩散的成本。同时也要出台相关法规制度,规范公权力行使,避免公权侵害私权。第四,因地制宜地制定产业发展政策。政府需要结合各地禀赋所决定的潜在比较优势,科学评估各个地区产业结构,制定科学合理的产业发展政策和相应的考核标准,推动区域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
流通产业作为国民经济的先导产业、基础产业,衔接国内国际市场运行体系,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恢复和稳定生产生活秩序、加速销售端数字化等方面起到关键作用。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建设高质量流通体系是实现经济双循环的桥梁。首先,要实施技术创新驱动战略,推动流通产业现代化。一方面,应统一物流信息与基础设施信息,缩短物流时间,保证发货端和收货端对物流信息的掌控。另一方面,应针对流通物品的特性开发相应的物流配套设施,如易碎品需要特殊包装、易变质品需要超低温冷藏保存、易燃品需要真空运输等。其次,要加大对流通产业的政策支持。将流通产业纳入到国民经济支柱产业范畴,针对具有乘数效应的企业加大财税扶持力度,提供专项建设用地优惠政策,鼓励民间资本与政府合作建设物流基础设施。最后,建立国内统一开放的物流市场。国内市场要打破市场区域分割,促进流通产业基础设施共建共享,提升基础设施利用率,发挥区域资源的共享作用。为打通国际市场,应充分发挥“一带一路”和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等区域经济合作组织的积极促进作用,衔接成员国之间的物流体系,避免不必要的中转环节,提高物流效率。
完善的收入分配制度是经济增长、社会稳定的内生动力。第一,完善要素分配,提高劳动力要素在生产过程中的回报率。进一步使劳动力要素价格透明化,完善劳动力供需平台建设,根据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等宏观经济指标稳步调整最低工资。第二,加快税收制度改革,发挥其在收入分配中的正向调节作用。一方面要综合考虑征税对象的收入,不能仅考虑工资性收入,应逐步拓宽税基,对现有的征税项目进行扩充和细化,将所有资本利得都纳入征税范围。另一方面要综合考虑征税对象的支出,如2018年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次会议上,首次将工资薪金、劳务报酬、稿酬及特许权使用费进行综合征税,同时在个税中增加子女教育支出、继续教育支出、大病医疗支出、住房贷款利息和住房租金等专项附加扣除。第三,加大社保支出,将收入再分配放到转移支付目标设计的重要位置。加大收入再分配对社保基金的投入,从而提高劳动者养老、医疗、失业等方面的保障金。社会保障体系也可运用信息技术为社会治理赋能,提高社保基金的针对性,促进传统社会保障的改革,完成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的历史使命。
促进消费扩容提质,畅通国内外消费大循环,是全面开启经济双循环新格局的重要举措。稳定的就业是消费的基础,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陕西考察时强调就业是“六稳”“六保”的首要任务。截至2020年三季度末,全国共计1.79亿农民工外出务工,847万毕业生进入就业市场,只有这些群体的就业稳住了,消费才有增长的基础。同时应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建设,不断吸引农村劳动力向城镇转移就业,促进农村人口向城镇迁移定居,提高城镇就业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在稳定就业的基础上稳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提升国民消费品质,创新消费模式,提升自主品牌的消费吸引力,促进消费扩容提质,畅通经济双循环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