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臻对知识分子工作的贡献及现代启示

万军杰 钟亚丽

(1.2.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知识与科学技术是发展生产力的主要推动力,知识分子在新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聂荣臻高度重视新中国科技事业的起步和发展,尤其注重关心、关爱知识分子,正确贯彻执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提出了关于知识分子工作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团结带领广大知识分子为新中国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

一、聂荣臻关于知识分子工作的“三个坚持”

新中国成立之初,科技基础差、经济底子薄,成为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亟待破解的难题。为了摆脱落后状态和被动局面,必须大力发展科学技术。当时,我国社会各阶级、阶层还处于一个重新认识、接受知识分子的过程,如何正确、及时、有效地引导知识分子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聂荣臻主动担当,迎难而上,“决心把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祖国的科学事业”,扛起主抓我国科学技术工作的重任。他深信必须“跟知识分子打交道”,尽快吸引、培养一批受教育程度高,具有真才实学、专业本领的知识分子,才能推动新中国国防科技事业蓬勃发展。正是在聂荣臻对知识分子的正确认识、大胆任用和科学评价基础上,我国的科技事业从无到有并且迅速进入了“黄金时期”。

(一)坚持正确认识和发挥知识分子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的改造问题,制定了一系列方针引导、帮助知识分子转变思想。1956年党中央《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指明了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发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同年4月,毛泽东又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但随着“左”倾思想不断滋长,知识分子被错误地划分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严重打击了知识分子的积极性。

聂荣臻始终坚持“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的阶级属性,认为必须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做好知识分子工作。在参与制定、执行“十二年科学规划”的过程中,他及时关注知识分子现状,把科研人员队伍的组建作为战略性问题。1961年,聂荣臻主持制定《关于自然科学研究机构当前工作的十四条意见》,明确规定科研机构的根本任务是提供科学成果,培养研究人才,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科学十四条”在广大知识分子中引起了热烈反响,邓小平称之为“科学宪法”。次年,在全国科学技术工作会议上,聂荣臻强调事物的发展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过程同样如此,个人思想的转变要结合自身的科学实践一点一滴的转变,党在做知识分子工作时应该发挥团结、争取、帮助的作用,对他们要求过高、操之过急是不适当的。“科学十四条”的贯彻实施和广州会议的“脱帽加冕”,驱散了笼罩在知识分子头上的阴霾,激发了他们的爱国热情,使其更加专心致志、心情舒畅地投入工作。

知识分子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聂荣臻强调:“重视知识分子,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是人民利益的根本所在,是我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关键措施……没有知识分子参加,不重视知识分子和很好地发挥他们的作用,‘四化’无法实现,国家落后面貌不能改变,人民生活水平也难以提高。”[1](P642)聂荣臻对知识分子的重视赢得了广大知识分子的一致赞扬和热烈欢呼。

(二)坚持充分信任和大胆使用知识分子

聂荣臻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信任是一以贯之的。在发展我国科技事业的过程中,他坚持为知识分子谋得政策上的保障,始终强调要贯彻落实“政治上信任、工作上大胆使用”知识分子的原则。在反右派斗争扩大化和“大跃进”中,知识分子受到了来自外部环境的挤压和打击,被扣上了剥削阶级的帽子,积极性严重受挫。在分析了反右斗争扩大化给知识分子带来的挫伤后,聂荣臻认为一切需要立足于当下,根据知识分子的现实表现作出实事求是的评价,“今后,各个研究机构在日常工作中,不要在全体工作人员中进行政治排队。当工作中有必要判断某一个人的政治态度时,应当根据他几年来的变化和今天的实际表现,作出具体的分析和判断,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就作什么性质的结论”。[1](P253)针对知识分子因严格的政治审查而不能进行正常的科学研究时,他强调,对待知识分子的情况需要做认真而有分寸的区别,倡导看待知识分子问题要一分为二、坚持抓主要矛盾,要将知识分子与本人的家庭及社会关系区分开来、将历史问题与本人的现实表现区分开来,主要着重考察知识分子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的贡献及大小。

面对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知识分子,聂荣臻一方面积极向党中央提出意见建议并帮助知识分子“摘帽”,另一方面注重解决他们的实际生活困难,为他们排忧解难。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里,聂荣臻亲自整顿科研机构,在给中央的请示报告里,他特别强调,要保证科研人员六分之五的时间用于工作,不得占作他用,研究人员的业余时间应当由他们自由支配。在党对科研组织的领导上,聂荣臻坚持落实“科学十四条”的根本规定,审慎而认真地处理党组织和知识分子的关系。“党组织在研究机构做好领导工作的主要标志,就是充分调动科学工作者的积极性,使大家心情舒畅,朝气蓬勃,积极进取,多出研究成果。”[1](P265)聂荣臻强调如需选拔技术干部担任技术指导工作,可以“不受资历、军衔、级别限制”,破格提拔。困难面前,聂荣臻坚持直面问题、正视问题、积极解决问题,解除了知识分子的思想疙瘩,让知识分子“通了气”,促成了“科研春天”的到来。

(三)坚持“红”与“专”相统一的评判标准

反右派斗争扩大化后,许多知识分子被错划为右派,扣上了“白专”的帽子。当时政治统帅一切,存在对自然科学工作者的政治思想要求过“红”而忽视“专”的方面,并且对自然科学工作者“红”的方面要求过高、过急,简单地将自然科学工作者划分为“红专”和“白专”。遭受打击的科技工作者情绪低落,士气低沉,工作积极性严重受挫。聂荣臻坚持用“又红又专”的标准评判知识分子,强调“红”的同时也不能忽略知识分子的专业性。“红,首先和重要的,是指人们的政治立场。对党外自然科学工作者红的要求,就是:拥护党的领导,拥护社会主义,用自己的专门知识为社会主义服务。”[1](P250)聂荣臻提出“红”应该体现在科学研究的实际行动中,对他们政治觉悟的考察必须结合钻研科学的积极性。面对大批自然科学工作者被批为“白专”,他仗义执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专家”就是要“专”,自然科学工作者的“专”是天经地义的。他指出,不加区分地批评自然科学工作者为“白专”,是没有根据的。可以看出,聂荣臻始终立足实际,坚持用实事求是的态度分析、看待知识分子的现实表现,对知识分子的考察采取动态发展的眼光,在很大程度上消弭了知识分子的疑虑。

聂荣臻还严厉批驳了“白专”的说法,“‘白专’的提法,容易使人误解,好像专和白是必然联在一起的,只要专,就容易变白,或者如非红专,就是‘白专’”。[1](P252)他认为,对知识分子群体不能只用“红”和“白”两种对立的方式划分,其中还存在相当一部分中间分子,对他们的定性,不能简单地用“红”和“白”加以区分,称他们为中间分子才是合适的。他根据实际情况,对知识分子做了恰如其分的要求,强调对知识分子的评价要坚持“又红又专”:其一,科技工作者既要“红”,也要“专”,“红”与“专”是统一的。缺少了钻研科学的精神和行动,一味地喊口号式的“红”,对社会主义建设是毫无益处的,甚至是有害的。其二,“红”与“专”并不是相互排斥、非此即彼的,“红”需要有科学态度和科研成果,“专”也理应是利用自身本领和才华为社会主义建功立业,“红”与“专”是相辅相成、互相统一的。

二、聂荣臻对知识分子工作的主要贡献

(一)奠定了新中国科技事业的人才基础

聂荣臻时刻将知识分子放在心上,他从实际出发,用科学的评判标准去评定知识分子的工作。他直言敢为,大胆地制定了“科学十四条”,为科技人员奔走呼号,克服各种困难为他们创造科研条件,用心、用情、用实际行动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主管新中国的科研工作后,聂荣臻发现“科研人员奇缺”,难以展开有效的科研攻关。他提出大力组建、培训科研队伍,一方面重用高级知识分子,任用他们为科研机构的领导人、负责人,作为科研战线上的骨干力量;另一方面千方百计争取海外爱国科学家回国。重视选拔培育中级研究人员,一是采用“带徒弟”的办法,由高级骨干带新中国成立前后毕业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二是向苏联和东欧国家派遣留学生。通过高等院校新设急需专业、培育相关人才,中专学校培养实验员、技术员、技师等,大力培养初级科研人员。这一系列措施实施之后,我国逐渐组建起了一支老中青结合、门类齐全的科研大军,为发展新中国科技事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支撑。

聂荣臻卓有成效的知识分子工作是深入领会正确执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结果。因为他的重视、信任和鼓励,解除了知识分子的后顾之忧,调动了他们奋发向上的积极性,激发了他们攻坚克难的信心,使得他们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在新中国建设最需要专业人才之时,聂荣臻展现出了对科学、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他相信知识分子是热爱祖国的,愿意为社会主义服务的,能够为建设新中国出力的,最终赢得了广大知识分子的诚意回馈。聂荣臻的正确、独特、创造性的知识分子工作,为社会主义建设培养了一支有力的科研攻关队伍,为新中国科技事业发展打下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二)开启了新中国国防事业的新篇章

聂荣臻团结、带领知识分子为新中国国防科技事业立下了不朽功勋,他深知在一片荒芜中开创国防科技事业的艰难,切身体会到知识分子对于成就此番事业的重要性。“四个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要实现科学技术现代化,就要依靠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知识分子。没有知识分子就不可能有四个现代化。”[1](P650)他特别注重探索与知识分子联系交往的方式方法,正如张爱萍所说:“聂帅非常了解知识分子;十分重视知识分子和充分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千方百计地保护知识分子。他正确理解、创造性地贯彻我们党关于知识分子的政策。正是在他的直接领导下,我国建立了一支可喜的科技队伍。”[2](P172)

聂荣臻对知识分子信任的背后是他对新中国国防科技事业发展的殷切期盼。苏联撕毁合约、撤走专家后,我国“两弹”项目面临着“下马”的危险。聂荣臻坚决主张继续“两弹”项目,坚信中国人的智慧不会比外国人差。他带领科研人员持续攻关,坚持“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的发展方针,作出了“两个系统,两条指挥线”的调整,大胆放手让专业人员做专业技术工作。在聂荣臻的正确领导和科研人员的不懈努力下,我国先后试验成功了导弹、原子弹、氢弹,并成功迈入核大国行列。聂荣臻的远见卓识和深谋远虑,带动了一大批知识分子在科技领域开荒拓土,为我国的国防科技事业做了开拓性、奠基性的工作,大大提高了新中国的军事实力。

三、现实启示

知识分子的重要作用贯穿于我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全过程,各界各行各业的专业型人才为民族振兴、国家富强贡献了重要力量,知识分子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进入新时代,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知识分子队伍的构成愈发复杂,党的知识分子工作也面临着新的机遇和挑战。做好新时代知识分子工作是摆在我党治国理政面前的一道重大课题。聂荣臻对党的知识分子工作贡献卓著,为党和国家吸纳、培养、造就了大量稀缺人才,获得了非凡的成就。探讨、分析聂荣臻的知识分子理念并学习、运用其中精髓,对做好新时代知识分子工作依然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建立知识分子工作的法治保障

知识分子工作关系着党和人民事业的长久发展,关系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知识分子工作,多次作出重要论述,赋予了知识分子时代新义,推动了党的知识分子理论及政策的成熟和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我们要以识才的慧眼、爱才的诚意、用才的胆识、容才的雅量、聚才的良方,广开进贤之路,把党内和党外、国内和国外等各方面优秀人才吸引过来、凝聚起来。”[3]这是新时代的大人才观,是以战略性、整体性、发展性的眼光对知识分子工作做的全局谋划,是知识分子工作迈入新阶段的指导思想。要将识才、爱才、用才、容才、聚才贯穿到党的知识分子工作的全过程,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全方位做好知识分子工作。

做好新时代知识分子工作,需要一如既往地加强政策制定,尤其是要注意在法治层面为知识分子工作提供有力保障。回顾历史可以看出,知识分子工作经历了艰难曲折的发展历程。虽然党和国家对知识分子工作有不同程度的重视,出台了一系列方针政策,但是由于历史局限,一些政策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究其原因,是没有形成一套完整、清晰的法治体系来保障知识分子工作的正常开展。立足实践,做好知识分子工作,一是需要完善人才管理制度,形成人才培养、使用、流动、管理的有效机制,做好协调沟通工作,建立健全知识分子工作规章制度;二是需要根据知识分子的工作特点,遵循知识分子成长发展规律,完善政策,深入推进知识分子工作,尤其需要将一些经过试验取得良好效果的做法加以推广,转化为长效、稳定的制度机制,让知识分子能够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获得感和幸福感。

(二)创设知识分子工作的信任空间

信任,是社会系统中有序交往、运行、发展的前提。在人类社会活动中,信任是打破偏见和束缚的利器。处理党和知识分子的关系时要特别注意创设信任空间。聂荣臻一向倡导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并且身体力行、率先垂范,坚持以“充分信任,大胆使用,热情帮助,严格要求”的原则对待知识分子。他用人不疑,相信知识分子,大胆使用知识分子,为知识分子成长工作创造条件,令其安心工作。新时代党的知识分子工作同样需要尊重和信任知识分子,营造自然、清新、充满活力的信任空间。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是党和国家的一项长期方针,体现了党对知识分子工作的高度重视和深切关怀,既是对以往知识分子工作的承继也是对未来工作的战略指导。

尊重信任知识分子,一方面要营造良好的尊才、重才的社会氛围,其中,领导干部要起表率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在论述新时代知识分子工作的方针政策时强调,“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切实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充分信任知识分子,加快形成有利于知识分子干事创业的体制机制,放手让广大知识分子把才华和能量充分释放出来”。[4]一方面,需要注意方式方法,加强同知识分子联系交往,做知识分子的挚友、诤友。另一方面,要平等待人,关心照顾,给予知识分子一定的空间,尊重科学的发展规律,为知识分子创造干事创业的良好条件。此外,对知识分子的评价考核应与时俱进。针对考察科技干部职级评价时片面强调著作、论文的情况,聂荣臻强调首先应注重考察本人对本职工作的完成情况,如果只知一味地写论文,本职工作完成的不好,就需要对其进行批评教育。现阶段,知识分子的晋升方式应该更加多元和规范,考核标准应当根据工作类别和条件灵活调整,确保能够在物质上和精神上激励知识分子。当今世界是一个争夺创新制高点的时代,知识分子作为国家的人才支撑、智力支撑和创新支撑需要有勇立潮头、引领创新的志气,更需要信任、包容和友好的外部环境支持。唯如此,才能激发知识分子的工作热情,强化知识分子的价值认同,引导知识分子将聪明才智充分释放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伟大征途之中。

(三)创新知识分子工作的方式方法

随着时代的发展,互联网+、AI、大数据、云储存等智慧领域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知识分子的队伍构成日趋多元,知识分子群体面临的问题和考验也愈发多样。因此,要与时俱进创新知识分子工作的方式方法。首先,需要对知识分子进行分类管理、因才施策。聂荣臻根据时代所需,在知识分子的培养和任用上尤其注意专业培养、因才而用,尽量避免人才的浪费。习近平总书记亦指出:“现在,党外知识分子队伍构成更加多样,需要针对不同特点分类施策。”[5](P133-134)根据不同领域不同行业知识分子的特点应当做到分域引导,针对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文艺、新闻舆论等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的不同制定相应的合适的要求规范。对待国有企事业单位、新经济组织、新社会组织、留学归国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网络意见领袖等不同领域的党外知识分子应该根据其工作内容进行不同类别的引导和帮助。其次,在同知识分子的实际交往过程中,要将“尊重”“凝聚”“包容”融入到具体实践。知识分子大多是在某个领域某个方面学有专长、术有专攻的高级人才,能力高、专业性强、思维活跃,做好新时代的知识分子工作要有的放矢,要建立社会化工作机制,让专业人才能够心无旁骛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发光发热。再次,要适应知识分子群体的特点,兼顾个人性格和照顾利益诉求,在尊重包容的基础上进行友好沟通,做到以情动人、以理服人。知识分子群体在当今这个蒸蒸日上、百舸争流的时代大有可为,党和国家既要在宏观层面上科学划分知识分子群体,加强思想引领,加大政策保障力度,引导他们成才立业,也要在微观层面上精准化推进知识分子政策落地落实落细,让知识分子切实感受到党和国家的关怀和厚望,激发他们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