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军/Xiao Jun
2019年,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电视剧司发布了《关于做好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电视剧展播工作的通知》,遴选86部剧目进行“百日展播”活动,向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在这批剧目里,不乏极具时代性的主旋律电视剧,而在这些电视剧中,有这么一个群体尤为引人注目,他们就是法律职业群体。
该类职业群体的存在,使得电视剧成为具有相当社会价值的类型作品。对其研究旨在结合最新行业和政策形势,提出主旋律题材电视剧的类型特征、历史沿革与创作范式,同时探索在新的文化传播环境和职能转型下的可持续发展途径。通过梳理法律职业群体题材主旋律电视剧群体形象塑造上的优势及缺失之处并进行归类分析,能给后续创作带来一定的提醒,这具有非常强的实践意义。毕竟人物就是理想艺术表现的真正中心。
在86部剧目中,涉及法律职业群体的有《决胜法庭》《你好,检察官》《燃烧》《警官王快乐》《第三警区》《小镇警事》《光荣时代》,除了最多表现警察群体外,还有检察官群体、律师群体,详见表1。
表1 主旋律电视剧中的法律职业群体形象特色
(续表)
在《燃烧》《光荣时代》中,以高风、郑朝阳为代表的警察群体,办案手段高超,刑侦经验丰富,与此同时也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正是这种疯劲,展现了警察群体的勇气与性格。在《警官王快乐》《第三警区》《小镇警事》中,以王快乐、白小白、郑路生为代表的警察群体,虽然多了些家长里短,但也不乏看家本领,“一听、一看、一闻”,正因为他们心里敞亮、快乐机智、贴心周全的本性才可能用乐观的态度来处理纠纷。心思缜密的侦查能力和对片区的熟悉程度,为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提供了支撑。小片警大情怀,平民英雄也可以形象高大、使人崇拜。而在《决胜法庭》《你好,检察官》中,以高剑、姜文静为代表的检察官群体,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心怀赤子之心,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对自身工作充满热情,只要有人触犯法律,都会拿起法律武器来面对。
警察和检察官群体形象较为明显,警察既有侦破大案要案、打击犯罪的英雄形象,又有平易近人、事无巨细地为人民群众服务形象。检察官承接警察工作,在起诉和审判阶段扮演着惩恶扬善、辨析真相的角色,是正义形象的化身。
在上述7部剧目中,作为法律职业群体的主角,身份冲突显著,这不仅表现在自我身份的冲突上,还表现在自我与他人身份的冲突上。
就自我身份冲突而言,法律职业群体本身也是普通人群体,其法律职业人身份与普通人身份有冲突在所难免,如警察身份与个人家庭身份冲突,检察官身份与社会身份冲突等。在《决胜法庭》中,主角高剑认为,在处理案件时,作为检察官没什么不对,不过作为朋友来说欠一个道歉。而他在面对自己老师要做出情与法的抉择时,正是存在检察官身份与学生身份冲突,曾一度陷入两难。这种两难同样存在于《光荣时代》中,主角郑朝阳警察身份与作为弟弟的身份冲突,是否要亲手抓到作为特务的哥哥郑朝山?存在于《警官王快乐》中,主角王快乐表现出了平凡人的乐观,但警察也是平凡人,也有悲情心绪,比如对于他寻找亲人(生父)的情感表达冲突。还存在于《小镇警事》中,主角郑路生是虎啸镇派出所所长,他工作兢兢业业、亲力亲为,但是在工作上勇抓歹徒,不时遭到家里人埋怨冒险,这便是警察身份与儿子身份冲突。
就自我与他人身份冲突而言,检察官与律师角色冲突或许是此类影视剧中较大的一个看点。在《决胜法庭》中,律师找证据,检察官也在找证据,律师找的是无罪或罪轻证据,检察官找的是有罪或无罪的证据,角色不同,职责不同。在法庭上的控辩冲突是法律规定的,而正是这种角色冲突引起了戏剧冲突。在《小镇警事》中,主角郑路生还与其接替者吴迪有冲突。他们之间关系处理不好,很大原因在于:吴迪认为,郑路生是一个好所长,但是掺杂过多的人情味,会让百姓漠视法律的尊严。而在最后的镜头中,吴迪环顾派出所,不由得想起初到这里的冲动、鲁莽,以及和郑路生的争执和分歧,他的心里面百感交集,最终明白了郑路生的初心。
上述各类的冲突,一方面,是情感的表达,是对角色的刻画,使得主角更趋向多维度、立体化,有血有肉;另一方面,角色的冲突是创作者制造矛盾的切入点,当然这些冲突最终得以解决,他们有的大义灭亲,有的崇尚法律至上,彰显了法律职业群体的内在品质,高大的法律职业群体形象立起来了。
法律职业群体形象在不同时期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是一个变化的过程,不过都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特征。在《光荣时代》中能看出法律职业群体形象的时代变迁。《光荣时代》讲述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接管北平市警察局前后的事情。剧中警察以共产党人艰苦朴素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革命精神,赢得了北平市上下各阶层人民的高度赞誉。在剧中,体现了以郑朝阳、郝平川为代表的新警察和以多门为代表的旧警察的成长与进步。新成立的北平市警察局,郑朝阳曾一度以为是抓特务的机构,以为现在当警察还是抓特务、站岗放哨,不是进行侦查,更不是为人民。直到第25集,为了把人救出来,纠正了大家的旧观念,郑朝阳嘱咐说,现在不是带兵打仗,而是作为公安来解救人质,要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摆在首位,至此新中国警察执法的先进理念算是生根发芽。新中国警察为老百姓,因为人民需要新式警察。郝平川也在逐步成长,从一开始的靠吼(审讯吼,讲道理也吼)到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展示了新时期人民警察的风采。而多门作为旧警察代表,认为解放军有打仗能力,但没有治理能力,其本身具有的老经验无用武之地,略显沮丧。但是后来慢慢发现,新中国警察有其优秀的品质,最终接受并钦佩共产党人,自己也成为一名合格的新中国警察,实现了自我蜕变。
而在《燃烧》中,讲述的是祖孙三代警察查清一起陈年积案,还原事实真相的故事,体现了不同的时代特征。虽然时代在变化,但是警察群体不畏艰险、攻坚克难的精神面貌始终如一。
主旋律电视剧用平凡人物诠释时代内核,为现代青少年打开了解读法律职业群体变迁史的窗口。而剧中的忠诚信仰也时刻感染着观众,引发了对先辈职业自豪的仰慕之心、职业神圣的敬畏之心,从而使得观众,尤其是引导青少年产生对自身价值的思考、对真实人性的感悟,利于青少年的成长、成才。
法律职业群体存在的主旋律电视剧之法治宣传功能不言而喻。此外,它们还有弘扬正能量之功效,即法律职业群体形象大多都是正面的。《燃烧》对准一门三代警察,孙辈高风从迷失到回归,从不理解到理解,理解了爷爷、父亲的警务人生,付出和牺牲背后的真正意义。穿上这身警服,有了崇高的使命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了崇高的人民警察事业努力奋斗。剧最后的镜头转向三代人不同空间的入警宣誓,光荣与梦想承载的是痛苦与曲解,但这些都是为了真相,为了法律的公正。公正是过程,而非仅仅是结果,这就需要重视证据和取证程序,而非猜测。
《决胜法庭》则是对准检察官群体弘扬正能量。高剑所说的循环往复、生命不休、抗辩不止正是检察官、公诉人的职业。检察官是否也是探求真相的职业呢?检察官、公诉人是真相的发现者还是证明者呢?应该是真相复核者。对于警察来说,发现真相是职责;对于法官来说,证明真相是职责。而对于检察官、公诉人,是为了公正裁判,真相越辩越明。公正在对抗中得以体现。
在《燃烧》《决胜法庭》中,都探讨了真相。《决胜法庭》中律师群体认为,对于律师来说,有三个真相:犯罪嫌疑人的真相、检察官的真相、法官的真相,唯独没有律师的真相,因为律师保障程序正义即可,极大程度维护当事人权利即可。而《燃烧》始终围绕许家福是否死亡、当年法医是否鉴定错误等未知真相展开,而且还讲到了科研工作者和警察探究的真相的区别。警察探究真相是回溯性的,应用回溯推理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事实已然发生,接下来就是寻找已经发生的事实,而这个过程容错率极低。三代人的努力都是为了真相大白的一天,从作为法医的爷爷辈开始坚持,这份坚持无疑也是一种正能量。《小镇警事》中郑路生眼中的真相就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是正能量的体现。上述种种,给观众传递了积极向上的能量,是剧内外法律职业群体应尽的职责。
在主旋律电视剧中,法律职业群体形象的塑造大体上是成功的。但是仍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群体职责有一定的交叉、贬低部分群体,又如群体形象的同质化、脸谱化等。
《决胜法庭》中检察官做了警察工作,剧中说是引导侦查、介入侦查而不能干预侦查,但很大程度上就是自身在开展侦查,这对于职责的厘清与宣传有一定的负面效果,造成了检察官(甚至有时候律师)承担了警察职责的局面,这不符合刑事诉讼法中规定的“分工负责、互相配合、互相制约原则”。犯了此类电视剧的通病,谁是主角,案件就由谁来负责。通病还体现在律师形象不佳。在诸如《决胜法庭》等电视剧中,律师就是为了钱工作,辩护起来也基本都违背了职业道德,不断降低底线,这显然与现实中此类群体的定位不符。根据律师法等相关规定,律师除了要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之外,还要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在律师辩护过程中,必须遵守宪法和法律,恪守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并非剧中夸大的那样,为了金钱和胜利不顾一切。上述通病可能是为了更好地营造戏剧冲突,以及便宜行事,但是也不能不顾及真实状态,否则给人以误导,引起群体形象负面效应。
同质化严重也是法律职业群体电视剧的通病。在银幕上,上述部分电视剧中的警察和检察官好像没有给观众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甚至看完后都不知道主角在剧中的全名。这就是因为正面人物形象都具有一整套脸谱化特征,群体形象丰富,但个性化不足,这亦不符合现实中的人物。上述问题应该引起创作者注意。
总体来看,法律职业群体形象的鲜明特征,真实再现了典型的中国法律职业生态环境。《光荣时代》中的警察形象、《决胜法庭》《你好,检察官》中的检察官形象脱离简单化与形式化,群体更加丰满和立体,彰显时代特征。剧中不仅展现了警察、检察官为国为民在侦查与公诉中追求正义的形象,还表达伟大、歌颂的意义,起到弘扬主流价值观的作用。对于中国故事的研究,要注重真实性、赋予使命感、提供新方法、传递正能量。这是未来对法律职业群体塑造过程中需要保持的。需要改进之处在于,在未来主旋律电视剧中,既要刻画出每个法律职业群体所体现的集体共性和时代特征,同时还要雕琢出个体的鲜明个性,正确处理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的辩证关系。该类电视剧不能仅仅像刑侦电视剧那样,依靠案情、侦查人员的推理和缜密的逻辑分析来吸引观众,而更应该将观众黏附性落脚在对人物的塑造上,将人物立起来,这是今后创作的一个重点方向。所以,人物形象塑造应该趋于平衡,打破主角男性多、配角女性多和女性形象较弱的藩篱。
法律职业作为一个职责饱满的角色和成熟的行业,不应仅用说教、叙述的方式拍摄,而应当把角色的优缺点都表现出来,营造丰满、真实、生动的人物形象,塑造青春励志、在生活中发现善良和快乐的个性形象也无可厚非。以警察群体和检察官群体来说,创作者可以展现他们的高尚情操,从体现公平正义、符合艺术的表达方式、真实反映警察文化、检察文化等方面来提升;对律师群体而言,创作者可以彰显他们的敬业精神和职业操守,并非唯利是图,体现类型剧的价值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