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群
都是半熟少年,似乎什么都懂,似乎又什么都不懂,只能谨小慎微,并努力去咬合社会的齿轮。
说起来,魏书均导演已经是戛纳电影节的“三朝元老”了——2018年短片《延边少年》拿了短片竞赛单元的特别提及奖,去年是长片《野马分鬃》的提名,而今年6月,又一部《永安镇故事集》入围。四年内三度杀进戛纳,不仅在“90后”影人里变得出挑,放眼一整个华语影坛,也是傲人的业绩。
然而电影节也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能让有料的作品和影人以最低成本迅速攻占话题高地,另一方面电影节走得多了,也会令迟迟不得与观众相见的影片显得过季。《野马分鬃》就是这个问题,一系列电影节的光环,反倒让这部电影的上映显得黯淡。
不能说《野马分鬃》不好,但也不能说如何之好。借用豆瓣青年的话说:“你知道它是夹生的,但这已经是你能吃到的最熟的饭了。”
疫情对大体量影片的打击是致命的,直接从源头上断流,但对中小成本制作来说要友好得多,尤其是那些已完成制作且声名在外的片子。至少垄断性影片少了,影厅和档期的空间宽松了不少。可惜的是,本该是中小成本电影和影坛新秀有所作为的年份,我们的收获却甚少。上半年除了贾玲大闹天宫,还有殷若昕《我的姐姐》和吕聿来《扫黑·决战》两匹黑马,而下半年目前为止,只有刘循子墨的《扬名立万》票房丰收、口碑两极化,此外诸如凭借《老兽》拿奖到手软的周子阳,“二年级作品”《乌海》连及格线都没过。
《野马分鬃》最大的问题是人物的拉胯。这里不是说导演把人物塑造的活计给弄拉胯了,而是导演穷其所能地塑造了一个拉胯的人物。主人公左坤和配角童童都是在大学和社会分水岭上徘徊的大龄少年,尤其是不屑学业的左坤,说得好听点是勤工俭学或说积极社会实践,说得难听点,是放逐社会的浪荡分子。左坤有野马般恣意的一面,但更多的是他情商拉胯的一面,不论是对学业,对女朋友,对母亲还是对剧组的摄影师,他交集的人物最终都证明着他的拉胯。我们可以接受一个人物的叛逆,一个人的叛逆期可以来得晚点,也可以来得长点,但不计后果地偷妈妈卷子卖钱这种低幼事件,捅破了叛逆的界限。
我们大学毕业走进社会时,都是半熟少年,似乎什么都懂,似乎又什么都不懂,只能谨小慎微,并努力去咬合社会的齿轮。电影里的青春可以反叛,如《野性骑手》,可以自我,如《逍遥骑士》,可以迷惑,如《精疲力竭》,可以恣意,如《发条橙》,可以悲观,如《青春残酷物语》,还可以被赶鸭子上架,如《五个扑水少年》(原版)。《野马分鬃》属于想野性而不得,想逍遥而不能,迷惑不成残酷又不足,野马还没闻到草原的气息,就在家门口扑腾得精疲力竭,最后什么都不是。
更糟糕的是它尝试通过女朋友的打工,质疑了当下奋斗女生的价值观;通过对妈妈的叛逆,捅了捅“鸡娃”教育的瘤害;通过老板歌手的走红,揭了揭社会流行病态的盖子;通过临阵失踪的导演,撩了撩影视行业羞臊的裙边,诸如此类,林林总总的问题触及了一大圈,最后都是泛泛而谈,不痛不痒。
左坤一心要开着他那辆廉价的二手吉普去草原轉转。然而现实就像那辆拉胯的破吉普,最终无法承载他抵达内心的向往。面对一切的驯服,左坤尥蹶子,嘶叫着,踢踏着,结果都是些无能的力量。从电影立意上来说,这种表达很难找到现实的支点,人物显得单薄,甚至无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