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玲 石一民
(浙江海洋大学图书馆 浙江舟山 316022)
两宋时期,由于造纸业的发展和雕版印刷术得到广泛应用,图书出版事业十分发达,使图书走入千家万户成为可能;加之统治者实行偃武修文的基本国策,科举制度进一步完善,天下向学,由此带动了私家藏书业的兴盛,涌现出了众多藏书家,甚至出现了不少承沿数代、拥有多个藏书家的藏书世家。仅以浙东地区而言,较有影响的承沿三代以上的藏书世家就有越州山阴陆氏(陆宰、陆游、陆子遹)、新昌石氏(石待旦、石公弼、石邦哲)、明州鄞县陈氏(陈谧、陈禾、陈曦)和史氏(史浩、史弥大、史守之)等[1]。这些藏书世家大多是当地因科举而发达的著姓望族,他们利用各种资源开展藏书事业,为家族成员应举和学术人才培养提供了丰富的图书资源,对家族自身文化建设乃至社会地位的确立起着重要的作用。本文以宋代科举世家——越州新昌石氏为中心,在考察该家族科举表现的基础上,重点探讨了该家族藏书活动及其对当时和后世的文化贡献。
新昌石氏系出青州乐陵(今山东惠民县一带)。西晋末年,“永嘉之乱,曰举南渡,为建安太守,子孙散处吴越”[2]7。大约在南北朝时,石氏先世已居住在今浙江绍兴地区。唐代时,石元遂由剡东上冈(今嵊州市浦口镇上江村)辗转迁居今新昌县黄坛村,卒葬附近平顶山,新昌石氏由此而繁衍[3]。吴越时,石元遂孙石渝、石渝子石延俸均在钱氏政权中为官。
宋兴不久,石氏即以科举起家。天圣五年(1027年),石待举登进士第,为新昌石氏有进士之始,自此“登科者常不绝”,成为宋代越中进士人数最多的科举世家。苏颂撰《石君(牧之)墓碣铭》曾这样记述新昌石氏在北宋时期的科第盛況:
天圣中,世父待举始擢进士第,官至秘书丞。自是登科者常不绝。庆历榜同时昆弟三人在选中。而居显仕者相踵,枝叶繁衍,从进士者又倍于向时[4]72。
根据《宋绍兴府进士题名碑》《宝庆会稽续志》和宋人文集等有关可靠史料统计,两宋时期,新昌石氏有正奏名进士38人,特奏名进士2人,其总数为越中诸姓之冠。在这些石氏进士中,不乏在朝廷中担任要职的官员和在学术上较有影响的学者,如北宋有石公弼,元祐六年(1091年)进士,历官御史中丞、兵部尚书等职;石公揆,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历官监察御史、侍御史等职。南宋有石宗昭,乾道八年(1172年)进士,历官淮南东路转运副使、福建路提刑等职,是一名学者型官员;石宗万,石宗昭弟,淳熙十四年(1187年)进士,历官殿中侍御史、兵部侍郎等职;石斗文,隆兴元年(1163年)进士,历官枢密院编修、婺州通判等职,与石宗昭同为名闻一时的学者。
值得一说的是,石延庆在南宋初曾连中三科:绍兴二年(1132年)中进士科,授容州司户参军,未赴;试中教官科,改明州州学教授;不久又中博学宏词科,循左修职郎。故王之望撰《石君(延庆)墓志铭》说:“自中兴以来,连取三科者,惟君一人,人物秀一时,声名藉藉。”[2]9这一家族还出现了祖孙父子叔侄兄弟蝉联登科的现象。如石待举是天圣五年(1027年)进士。石待举有三子,长子石衍之是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石衍之子石景术是元丰二年(1079年)进士,石景术子石公揆是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石待举的次子石深之是嘉祐二年(1057年)进士,石深之子石景略、石景略子石彦和分别是熙宁六年(1073年)和崇宁二年(1103年)进士,也属于四世连科的情况。又如石牧之、石衍之、石象之系同一祖父的从兄弟,三人同登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第;石元之和石亚之系同胞兄弟,同登景祐元年(1034年)进士。
新昌石氏重视家族教育,以儒业传家,不少成员通过科举跻身仕途,簪缨鼎甲传芳,成为宋代越中地区影响巨大的著姓望族,维持三百年而不衰。慕容彦逢撰《石公(景衡)墓志铭》称赞新昌石氏“自咸平以来,继以文辞行谊起家,于今官学愈盛,岁时归谒,章绶相耀,宗属数十百人,弦诵洋洋,贡于乡,选于学,射策于廷,曾靡虚籍。以故为东南望族”[5]。
宋代新昌石氏不仅科第兴旺,而且还是一个富有藏书的家族,家族中不少人对藏书有持续不断的追求。
新昌石氏的藏书活动始于北宋初期的石待旦。咸平年间(998—1004年),石待旦就在新昌县东南的“山水佳胜”之地石溪首创义塾,这在韦骧为其岳父石秀之(石待旦子)所撰的《石奉议墓志》中有明确记载:
考讳待旦,以子贵,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初,金紫公(石待旦)抱道不仕,而教养子姓,尤加诚意。去所居十余里曰石溪,山水佳胜,因创馆以延来学。公(石秀之)于其间最为勤励[6]。
南宋施宿《嘉泰会稽志》卷十八《拾遗》也载:
万卷堂,在新昌县石溪,乡先达石待旦始创堂贮书。又为义学三区,号上、中、下书堂,使学者迭升之。人以此勉励,成名者众。旁又置议善阁,占山水之胜[7]2085-2086。
以上两则史料的记载都较为简略,但却是现存记载石待旦办学最早的史料。陆游《石君(允德)墓志铭》称石待旦“以学行为范文正公所礼”[8]。石待旦办学之时,正值范仲淹出知越州,范遵礼其为乡先生。
关于石待旦的家世,史志无考,所幸在现存新昌石氏宗谱中有详细的记载。新昌石氏宗谱之修始于北宋末年,此后在南宋及明清两代皆有续修,迄今清代纂修的新昌石氏宗谱尚存世。2002年,中国国家图书馆曾根据馆藏的乾隆五十年(1785年)庐云祠活字本《南明石氏宗谱》,分12册影印,收入《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早期稀见家谱丛刊》中,现国内各大图书馆多有收藏。通过将此宗谱所载宋代石氏世系与宋人文集中以及近年出土的新昌石氏墓志进行抽样对比,发现两者所述世系几乎完全相符。这说明新昌石氏宋代谱虽已不存,但其宋代世系被明清所修宗谱较为完整地继承下来,从而使我们迄今仍可以从乾隆《南明石氏宗谱》中看到较为完整详尽且可信的石氏宋代谱系。据乾隆《南明石氏宗谱》记载,石待旦系新昌石氏始祖石元遂六世孙,进士石元之、石亚之之父[9]。其直系世系简列如下:石元遂(始祖)→昉→渝→延俸→渥→待旦、待聘、待用、待举。石待旦生五子:元之、亚之、温之、修之、秀之,除石修之外,其余四子均为进士。
石待旦在新昌石溪创设储藏图书的“万卷堂”,这是石氏家族也是越中地区最早的藏书楼。办学离不开藏书,石待旦创设“万卷堂”藏书的目的,虽然主要是为了家族子弟的教育和科举的需要,但由此开创了家族藏书之风,对石氏家族藏书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使这个家族后来涌现出两位著名的藏书家:石公弼、石邦哲。
《嘉泰会稽志》卷十六辟有《藏书》一目,专记宋代越中藏书情况,其中提到了新昌石氏,现节录如下:
越藏书有三家:曰左丞陆氏、尚书石氏、进士诸葛氏。中兴秘府始建,尝于陆氏就传其书,而诸葛氏在绍兴初颇有献焉,可以知其所蓄之富矣(二事见求遗书门,尚书则石公公弼也)。……而石氏当尚书亡恙时,书无一不有,又尝纂集前代古器图记,亦无一不具。其后颇弗克守,而从子大理正邦哲尽以金求得之,于是为博古堂。博古之所有众矣,其冥搜远取,抑终身不厌者。后复散出,而诸孙提辖文思院继曾稍加访寻,间亦获焉[7]2037。
上引文字中提到的“尚书”,据原文注即石公弼,因其徽宗时曾官兵部尚书,故称。石公弼(1061—1115年),原名公辅,宋徽宗因与杨公辅同名而赐改今名,字国佐,元祐六年(1091年)进士,历任卫州司法参军、广德知县、宗正寺主簿、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左司谏和侍御史等职,大观二年(1108年)拜御史中丞,连上章弹劾权相蔡京,终使蔡京罢职。政和元年(1111年)升为兵部尚书兼侍读,四年(1114年)出知扬州、襄州(今湖北襄樊)。蔡京复相后,罗织其罪,谪秀州团练副使,台州安置,五年(1115年)遇赦归,旋卒。《宋史》卷三百四十八有传。
《宋史》本传未载石公弼家世情况。据乾隆《南明石氏宗谱》记载,石公弼系石待举曾孙,其直系世系为:石待举→衍之→景俭→公辅(公弼)。石公弼进士出身,宋徽宗时官至从二品的兵部尚书,是将新昌石氏家族发扬光大的最重要人物。作为读书入仕的成功士人,又受家族文化传统的影响,石公弼对读书和藏书自然有着很深的情结,他在考中进士进入仕途以后,其官俸和职权又为其购藏图书提供了有利的条件。石公弼藏书甚丰,当时与左丞陆宰(陆游父)、进士诸葛行仁并称宋时越中三大藏书家。石公弼不仅酷爱藏书,还收集大量前代金石古器,纂集为图记,清代倪涛《六艺之一录》尚著录其所著《维扬燕衎堂古器铭》一卷。作为文化的载体,金石古器、碑帖书画也承载着文明的信息,新昌石氏作为当时著名的世家大族,除石公弼外,不少人对金石碑帖之类有着浓厚的兴趣,并具有很高的艺术才能和鉴赏水平,如石元之家就藏有东晋书法家王献之《已复此节》等帖真迹,这在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所著《书史》《宝章待访录》两书中均有记载。
石公弼死后,这些图书和金石古器便逐渐流散。到南宋时,石邦哲花钱购回了原来石公弼所藏的几乎全部图书,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充,建藏书楼“博古堂”,藏书多达二万卷。
石邦哲(生卒年不详),字熙明。综合《宋会要辑稿》《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史料记载可知,石邦哲于绍兴三年(1133年)为大理评事,十六年(1146年)至二十年(1150年)为大理寺丞,二十三年(1153年)为大理寺正。这年十月,因从孙士道习幻怪之术被弹劾放罢,三十一年(1161年)出为福建路参议,以敢于直谏名。
关于石邦哲家世和藏书情况,陆游撰《朝奉大夫石公(继曾)墓志铭》有所记载,节录于下:
会稽新昌之石实自青之乐陵迁徙,距公二十三世,其详见于世谱。左朝议大夫累赠正奉大夫讳端中,朝散大夫大理正出为福建路参议讳邦哲,迪功郎温州平阳县主簿累赠朝奉大夫讳祖仁,公之三代也。公幼颖异,入家塾,日诵千言,过目不再。寺正筑堂,名博古,藏书二万卷,每抚公叹曰:“吾是书以遗尔,无恨矣。”[10]
这则史料多为研究宋代藏书史的学者所引用。由上引墓志可知,石邦哲为元符三年(1100年)进士石端中之子。但石邦哲与石公弼的关系,墓志中并没有说明。
那么,石邦哲与石公弼两人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血缘关系呢?上引《嘉泰会稽志》称石邦哲是石公弼从子(从侄),是正确的。但要弄清他们之间的具体世系关系,还需进一步查考石氏宗谱的记载。据乾隆《南明石氏宗谱》记载,石邦哲父石端中是石待旦曾孙,其直系世系为:石待旦→元之→景文→端中→邦哲;而由上文可知,石公弼是石待旦之弟石待举曾孙。由此可见,石邦哲确为石公弼从侄。还值得注意的是,石邦哲并非进士科出身,《南明石氏宗谱》有关于他早年经历的记载,称他“以父荫补将仕郎,试中大法科”,“知萍乡县事,廉明公正,革重征、军户及额外私茶,邑人利之,当道称其节爱多惠政,擢永平府通判”[6],可补有关史料记载之缺。
从《嘉泰会稽志》和石继曾墓志的记载可知,石邦哲是继石公弼之后石氏家族又一个酷爱藏书的著名藏书家,他对图书冥搜远取,终身不厌,藏书达二万卷,筑“博古堂”贮之。石邦哲晚年常对他的孙子石继曾说:“我把这些书遗给你,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石邦哲对图书的珍惜和爱护溢于言表。石邦哲在搜书藏书的同时,也注重对这些书籍的校雠,所藏多有题跋。如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黄纹刊本及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杜思刊本徐幹《中论》卷末有石邦哲题识云:“绍兴二十八年戊寅清明日,假朱丞本校于博古堂,石邦哲识。”[11]
石邦哲死后,博古堂所藏图书再次散出,虽经其孙石继曾访寻搜索,但已非旧观。
南宋诗人曾几有《挽石参议》诗云:“人物千岩秀,家风万石余。刘侯深爱画,杜氏富藏书。卿寺曾亲擢,藩方有诏除。遽随丹旐去,老泪溅衣裾。”[12]这首出自肺腑的挽辞是对追求藏书的石邦哲一生极好的概括。
作为科举世家,新昌石氏藏书的贡献不仅体现在“对中国历史典籍的保存、传播、完善与生产上”[13],还因它跟科举教育、人才培养密切相关而别具特色。
一是将藏书用于义塾教学,推进了地方教育和科举事业的发展。新昌石氏于宋初崭露头角后,就致力于藏书事业,并将它作为义塾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科举教育离不开图书资源,石待旦在石溪义塾创建的“万卷堂”,其详细情况史料记载阙如,难窥全貌,但既号曰“万卷”,藏书数量应当已达到了一定的规模,这些藏书为当时科举人才的培养提供了丰富的图书资源。为激励学者,石待旦还将义塾分为上、中、下三区,使学者依次迭升。需要指出的是,石溪义塾虽由石氏一族创办,但当时求学者却并不限于本族子弟,而是接纳各地有志来求学的士子,并为他们提供衣食。丰富的图书资源,先进的教学方法,加之清幽雅致的环境,吸引了众多士子络绎不绝来此地求学,当时由此登科成名者众多。《嘉泰会稽志》卷十八“万卷堂”条下有纂者注云:“俗传旧有题名碑,韩玉汝撰记,杜祁公(杜衍)而下七十二人皆由此登科。今无所考。”[7]2086这种说法虽然到南宋嘉泰年间(1201—1204年)已无从考信,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石氏义塾的兴盛。石溪义塾开创了越中地区义学的先河,受其影响,该地区相继出现了嵊县渊源堂义塾、新昌桂山西塾和桂山东塾以及山阴湖门义塾等义学。越中地区义学的兴盛,为该地区的科举和仕宦输送了大量人才,对地方教育和科举事业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二是通过编书、刻书,使历史上珍贵的金石碑拓、书法名帖得以保存下来。石公弼曾收集大量前代金石古器,纂集为图记,《维扬燕衎堂古器铭》即为其中的成果之一。新昌石氏对中国文化最大的贡献是石邦哲在绍兴中将博古堂收集的历代书法名帖汇刻成编,世称“越州石氏帖”或“博古堂帖”。南宋人陈思《宝刻丛编》卷十三“越州·石氏所刻历代名帖”题下载有此帖目录,所刻汉、魏、晋、唐人书法共计27种,小楷为多。此刻精工劲秀,摹勒极精,为历代鉴赏家所推祟,并依此翻摹。原石刻于会稽,至清时已无完帙,今仅残存宋拓本集二王、欧、虞、褚、柳等小楷11种。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尚藏有晋王羲之《乐毅论》《黄庭经》《东方朔画赞》和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等几种越州石氏帖拓本。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有越州石氏帖散页,有颜真卿、柳公权、白居易等几家法帖[14]。此外,南宋著名金石学家洪适曾利用新昌石氏所藏丰富的金石碑刻来完成他的《隶续》一书。洪适在《隶续》卷四《晋右军将军郑烈碑》后有一段按语:
稽山石邦哲煕明聚碑颇富,今亡矣,假之其子祖礼诸石,有固问、庄问兄弟亦出其所藏,故能成书于越[15]。
洪适(1117—1184年),字景伯,南宋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绍兴十二年(1142年)进士,乾道元年(1165年)累迁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二年(1166年),以观文殿学士知绍兴府。平生酷嗜隶古,集录汉魏石刻撰成《隶释》《隶续》二书。《隶续》是《隶释》的续编,辑录续得诸碑,依前例释之,乾道四年(1168年)始刻十卷于越。稽山即会稽山,此处借指会稽郡,是越州(绍兴府)的古称。石邦哲是南宋新昌人,新昌向属越州(南宋改称绍兴府),洪适以郡称其籍贯。
从上面洪适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乾道初,洪适知绍兴府时,“聚碑颇富”的石邦哲已去世,洪适曾从其子石祖礼处借得所藏碑;另外,石邦哲的从兄弟石固问、石庄问兄弟也出其所藏,给他以帮助,才使他的《隶续》得以在越中写成并付刻,从中也可以看到新昌石氏收藏金石碑刻之丰富,以及石氏对文化品位的追求。
三是丰富的藏书为家族成员提供了大量的学习资源,培养了众多进士人才。他们从小饱读诗书,登科入仕后不仅为官有政绩,而且著书立说,雅有诗文,使家族人才链在数百年间延绵不绝,代有文人学者。如石牧之,“幼无它好,惟读书是嗜”,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自初任已有能名于时”,任台州天台令时,与时任鄞县知县的王安石、仙居县令的陈襄号称“江东三贤宰”,官终温州知州,著有《易论解》《经训传》《永嘉唱和》《往生录》等[4]69;石衍之,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元丰中以大理寺丞致仕,著有《石仙居文集》二十卷、《诗集》十卷;石景衡,熙宁六年(1073年)进士,官终歙州通判,著有《南明集》三十卷(其中文十卷,诗二十卷);石公弼,元祐六年(1091年)进士,藏书家,著有《台省因话录》《柏台杂著》《维扬燕衎堂古器铭》各一卷、《古文章》十六卷;石朝英,淳熙二年(1175年)进士,著有《左传约说》《百论》各一卷;石余享,咸淳四年(1268年)进士,官明、衢二州,平生喜为诗文,著有《遁翁稿》。这些众多著述,丰富了地方文献和家族藏书。此外,也有不少石氏进士人才从事过文献整理研究,如进士石延庆曾与冯至游同校勘《群书备检》三卷,进士石牧之、石公揆、石宗昭都曾担任秘书省正字或校书郎之职,专职从事典籍校雠、文章刊正工作。
四是丰富的藏书有利于孕育和培养学问淹博的杰出学术人才。宋代新昌石氏在学术上颇有建树且影响较大者,当推石斗文和石宗昭两人。石斗文(1129—1189年),字天民,隆兴元年(1163年)进士,官至知武冈军。从小“嗜读书”,长大后“工文词,必根柢于义理”,与当时著名学者陈亮、朱熹、张栻、吕祖谦、陆九渊、陆九龄均有交往,友人孙应时为其作行状,称“越中士多公门人弟子”。[16]石宗昭(?—约1201),字应之,乾道八年(1172年)进士,官至福建路提刑。在学术上师事朱熹、吕祖谦、陆九渊三氏,丞相史浩在《陛辞荐薛叔似等札子》中荐其“学问、操履、文采、政事四者皆过人”[17];南宋学者刘宰在《钟开国(颖)墓志铭》中称“庆元初,以郡掾事故转运使、检详石公宗昭于仪真,石问学之粹,盖余所仰以为师表者”[18]。因石斗文和石宗昭均曾从学或问学于陆九渊,故《宋元学案》卷七十七将两人列入《槐堂诸儒学案》。
由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宋代新昌石氏对藏书事业的数代持续经营:北宋真宗咸平年间,石待旦在新昌石溪首辟义塾,建“万卷堂”以贮书,为石氏经营藏书事业之始。此后,石氏家族中,嗜爱购书、藏书者代不乏人,石待旦从曾孙石公弼徽宗时官至兵部尚书,更是注重图书及古器物收藏,成为越中三大藏书家之一。入南宋后,石待旦五世孙石邦哲在石公弼藏书的基础上又增益之,藏书数量达到二万卷,并建藏书楼“博古堂”来贮书;石邦哲还将博古堂收集的历代书法名帖汇刻成编,流传于世,为中国文化作出了贡献。新昌石氏通过对藏书事业的经营,为家族和地方的教育、科举和学术文化建设提供了内在支撑,培养了诸多学术人才。这在推进全民阅读和建设书香社会的今天,仍具有重要的启迪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