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自觉”与“地方依恋”:历史城镇居民文化延续力研究

2021-01-03 14:08李渌徐珊珊
关键词:遗产古城文化遗产

李渌 徐珊珊

摘 要:以贵州镇远古城为实证个案,通过“遗产”这一具体物质指向,从遗产认知、遗产情感、遗产实践三个维度建构历史城镇居民的“文化延续力模型”。研究表明:文化延续力是动态的,实现了代际知识传递和社区成员间的横向知识传递;遗产情感是构建居民文化延续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居住时间越长、年龄越大的人群对古城遗产的认知越全面,延续力也越强,而年轻一代还没有完成从古城遗产使用者向守护者的角色转换。地方政府需通过遗产教育和参与管理等方式引导社区居民参与遗产实践;激发地方精英的文化影响力,调动居民参与遗产管理的热情和智慧;依靠民众对遗产的记忆与情感,创新古城镇遗产旅游的呈现方式,探索出适合当下和未来的历史城镇可持续发展之路。

关键词:遗产自觉;地方依恋;文化延续力;镇远古城

作者简介:李渌,贵州大学旅游与文化产业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文化遗产与旅游可持续、乡村旅游(E-mail: snlilu@qq.com 贵州 贵阳 550025);徐珊珊,贵州大学旅游与文化产业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文化旅游、遗产旅游。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云贵高原民族地区古城镇历史遗产与山地特色城镇化融合研究”(19BMZ091);贵州大学引进人才科研项目“遗产旅游:贵州古城镇历史遗产与旅游业的融合发展研究”(2020010);贵州大学文科研究一般项目(GDYB2021015)

中图分类号:F59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1)06-0058-13

遍布中国各文化区域的历史城镇承载着各地域的历史记忆,折射着各民族的精神特质,成为中华文明特有的基因和标识,被公认为是当代人最重要的“生活财产”而受到广泛的关注和重视。如何让古城古镇转化为社会、生态和文化创新的场所,其间所蕴藏的文化延续力是最重要的发展因子。

古城镇文化延续力强弱依赖于古城镇文化空间中所包含的主体和客体。作为客体的物质性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性文化遗产,既是古城历史文化的载体,也是世世代代的居民在古城这一特定时空中适应环境和社会发展的智慧结晶,如同从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一本本古老家谱。作为主体的居民依借世代“脉络”关系带来的知识和信息,意识到自我之根,共享祖先留下的文明成果,成为古城镇文化传承中最基本、最深沉、最 持久的力量。从“地方”内部产生的民众依恋 感、使命感和经济竞争力一起,在当代和未来又赋予了一个城市最独特的地方形象。

历史城镇遗产资源是一种积极的地方复兴发展元素,不仅可以留住古城的根基与乡愁,还进一步提高世居于此的人民和异乡旅游者对这块土地的文化认同,这种认同感又反过来推动居民内在的文化记忆与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生活空间一起共同构成古城镇的旅游价值,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和居民的文化延续力在旅游产业中实现了相互促进与共同提升。

拥有2200多年历史的镇远古城,自古就是“黔东门户”“滇楚锁钥”,是云贵高原上开发最早的城镇,是最具代表性的西南乡土建筑聚落地,遗存历史古迹达100余处,早在1986年与平遥、丽江一起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论文以镇远古城居民为研究主体,以“遗产”这一具体物质指向,结合“遗产自觉”和“地方依恋”视角下的定量和定性研究来回答以下问题:古城居民对古城历史遗产的客观认知程度如何?在客观认知的基础上,居民能否正确评估遗产在过去、当代和未来的价值?他们在未来是否会自觉承担起保护和传承古城历史文化的责任?

一 理论基础及模型构建

(一)理论基础

1.遗产自觉。在世界遗产的架构下,遗产价值所呈现的已不仅是地方社会历史的文化特色,而是一种从地方价值转换为普世价值的结果,对文化遗产的维护已被视为一种真实且具有创造性的文化表现。因此,遗产事业不仅仅是少数精英的事业,更是每一个地方主体应参与的“自觉”事业。 “遗产自觉”是对文化自觉的深化,“将人们对历史遗产的深刻认识融入到现在与未来社会的创新与可持续发展中,即意识到自我之根,知自所来,又知往何去。”曹兵武:《我们需要一场以遗产自觉为核心的中国式文艺复兴》,《中国文物报》,2020-08-21(005);《遗产自觉·文化自信·发展自智——物人关系的考古文博溯源与遗产化展望》,《南方文物》,2019第3期,第17—34页;《文化遗产文化自觉文化建设——追寻中国文化遗产事业的发展历程》,《东南文化》,2011年第3期,第7—12页。可见,遗产自觉概念更强调与文化传统承续息息相关的感觉、记忆、精神、审美以及归属感。如果要对其行动进行深层次地解读和综合性研究,就需要理解人们如何感知他们生活环境中的遗产,把遗产感知当作文化与环境互动的一部分,并抽象出对遗产态度和价值观的认知,自觉地上升到意识和具体行动。因此,居民的遗产自觉包含三个层面,一是能够客观地认识和记忆自己家族、族群及所在社区的遗产,包括当代的文化遗产,也包括已经消亡的遗产;二是能“真实”可信地表达遗产的文化价值,并通过评判性继承对遗产的当代价值有科学的理解;三是为呈现遗产 “真实性”和“完整性”而采取负责任的态度、情感、行动。由此可见,遗产自觉内涵对当代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要知道遗产在过去时代所赋予的历史价值,更要认知到遗产随着当代人类需求变化而赋予的未来价值。从少数精英的探索发展到大众的自觉理性参与,遗产自觉的提出是当代人与遗产间相互关系的实质性转变和深化,是健康的地域文化应有之态度。

2.地方依恋。地方是被人们赋予文化意义的空间,是承载社会关系和文化意义的载体周尚意、唐顺英、戴俊骋:《“地方”概念对人文地理学各分支意义的辨识》,《人文地理》2011年第6期,第10—13页。朱竑、钱俊希、陈晓亮:《地方与认同:欧美人文地理学对地方的再认识》,《人文地理》2010年第6期,第1—6页。。人本主义地理学家段义孚在1974年首先提出“恋地情结(Topophilia)”用于定义人类对物质环境的所有情感纽带,这一概念蕴含着地方本身作为记忆与永续希望的一种存在方式[美]段义孚:《恋地情结》,志丞、刘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年,第140—147页.,描述了人与地方之间一种特殊依赖关系Tuan Y F.Topophilia: A Study of Environmental Perception, Attitudes and Values. Englewood Cliffs, NJ: Prentice-Hall Inc, 1996, p.260.;之后Williams于1989年在环境心理学中提出“地方依恋”概念,被引入到社会学和人文地理学领域,指个人与特定地方之间的积极情感纽带,以表达人们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工作和生活,并感到舒适和安全的心理状态。Williams D R, Patterson M E, Roggenbuck J W. Beyond the commodity metaphor: Examining emotional and symbolic attachment to place. Leisure Sciences, 1992 , 14(1) , pp.29-46.多数研究认为,地方依恋由地方依赖和地方认同两个维度构成Williams D R, Vaske J J. The measurement of place attachment: Validity and generalizability of a psychometric approach. Forest Science, 2003 , 49(6) , pp.830-840.。黄向和保继刚于2006年首次将地方依恋理论引入国内,并从游憩角度构建了场所依赖的理论框架黄向、保继刚、Geoffrey Wall:《场所依赖:一种游憩行为现象的研究框架》,《旅游学刊》 2006年第 9期,第19—24页。。国内旅游领域关于地方依恋的研究非常丰富,对象多以旅游(游憩)者为主侯志强、曹咪:《游客的怀旧情绪与忠诚——历史文化街区的实证》,《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第26—42页。,关于历史城镇遗产地居民地方依恋的研究相对薄弱。但段义孚提出“恋地情结作为概念来讲具有发散性,作为个体经验来讲又是生动而形象的”,所以“恋地情结的意向常来源于周围的环境,人们特别重视环境中令人敬畏的、在生命历程中能提供支持和满足的那些要素”[美]段义孚:《恋地情结》,第5,185页。。历史城镇作为人类与自然环境互动而产生的典型人文环境,为文化、宗教和社会活动的多样化存在提供了生产空间,既见证了过去的生活,也串联起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对人类从中找到他们的生活模式和认同感至关重要。因此,“要理解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只能从他们的日常生活和他们所处的物质环境中逐渐积累素材”[美]段义孚:《恋地情结》,第265页。。历史城镇能以直观的遗产形式唤起人们对往昔生活的想象和回忆,培养文化归属感和自我认同感,而更为持久和难以表达的情感则是对这个地方的依恋,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园和记忆储存之地。作为“地方”的历史城镇是“促成社群凝聚力形成的重要因子,而此凝聚力正是作为历史环境保护与现代社会生活融入的动力”文芸,傅朝卿:《重思文化遗产的真实性概念——从过去到现在的理解》,(台湾)《建筑学报》2011年第76期,第36頁。。

3.文化延续力。在各类国际文化遗产宣言和宪章中,“真实性”“完整性”以及“延续性”都是最重要的保护与发展原则,在中国官方文件中也将“历史真实性、风貌完整性和文化延续性”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实施革命文物保护利用工程(2018—2022年)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报》2018年第22期,第20—23页。并列使用。作为一种以力量为基础的替代西方文化适应的理论,文化延续力(cultural continuity)描述了人们在其文化内的整合,以及通过传统知识的保持和传播来维护集体记忆的方法Oster R T. Cultural continuity, traditional Indigenous language, and diabetes in Alberta First Nations: A mixed methods study.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Equity in Health, 2014 , 13(92), pp.1-11.。LaRocque认为文化延续力是通过维护集体记忆呈现出的动态,这种记忆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La Rocque E. Reflections on cultural continuity through Aboriginal women’s writings. MB: University of Manitoba Press, 2011 , pp.149-174. 。延续性从人类学角度回答了“我是谁,来自哪里,往哪里去”的问题。人们过去把“为子孙后代妥善地保护以及一点不走样地把遗产的全部信息传下去”国家文物局主编:《国际文化遗产保护文件选编》,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年,第52页。作为目标,现在越来越关注那些作为“文化身份表达”的创造性成就王璐:《当代文化遗产保护中的“延续性”》,《中国文化遗产》2019年第5期,第52页。,这使得历史城镇发展越来越重视文化的多样性和延续性[芬]段尤嘎·尤基莱托:《建筑保护史》,郭旃,译,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18页。。

居民文化延续力是一种基于传统建筑与历史景观保护基础上更深层次的保护传承力量,更强调居民有意识为整个社区以及人类的共同未来管理遗产。这种力量根植于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和行为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行为模式、情感表达与思维方式。因此,很难将文化延续力的抽象内涵与历史景观、古城遗存等具象物质割裂开来,它与物质遗产的保护相辅相成。《实施<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操作指南》认为“精神和感觉这样的特征在真实性评估中虽不易操作,却是评价一个地方特点和意义的重要指标,例如在社区中保持传统和连续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实施<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操作指南》,(1972-11-23)[2021-03-12]. http://whc.unesco.org/en/guidelines.,所以“能表现遗产全部价值绝大部分必要因素也要包括在内,文化景观、历史城镇及其他活遗产中体现其特征的种种关系和能动机制也应保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实施<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操作指南,(1972-11-23)[2021-03-12]. http://whc.unesco.org/en/guidelines.。可以说,《操作指南》中对文化遗产“真实性”与“完整性”的评价标准涵盖了对文化延续力的阐释,文化延续力是实现遗产“真实性”与“完整性”的重要因子。

(二)模型构建

基于历史城镇空间中的遗产可以成为人们依恋情感的具体物质指向,本研究以“遗产自觉”和“地方依恋”之架构来诠释文化延续力。

1.遗产是地方依恋的物质载体。“来自不同文化的证据表明,地方是具体的,与某个特定的建筑集聚区联系在一起……如纪念碑、战场、墓地,这些可见的标志物可以使一个民族更有意义,提高他们的地方意识”[美]段义孚:《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王志标,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30页。。可见,在历史城镇这个复杂多样的文化空间中,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中凝聚着生活在其中的人民对祖先创造的敬仰及对地方社会的情感和眷恋。具有可见性和公共意义的“遗产”这一具体物质可以成为“地方依恋”的物质载体。社区居民作为历史城镇文化实践的主体,是历史文化氛围的营造者,是保护和传承历史文化的中坚力量。他们通过知识、情感和行为来表达对地方的依恋程度,即包涵了认知、情感和实践三个层面Hidalgo M, Hernandez B. Place attachment: Conceptual and empirical questions. Environ. Psychol, 2001(21),pp.273–281.Altman I, Low S M. Place Attachment. Plenum Press: New York,NY,USA,1992.。认知涉及与地方有关的物质、知识和信念;情感是价值观的反映,情感变化也总是以价值为基础;实践成分则是指在空间环境中发生的行为和活动Stanford D. ‘Exceptional visitors’: Dimensions of tourist responsibility in the context of New Zealand. 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 2008 , 16(3) , pp.258-275. 。

2.地方依恋是遗产自觉的情感催化剂。 “对地方(故乡)的依恋是人类的一种共同情感。……人们之所以会出现潜意识性质的却是深层的依恋,是因为熟悉和放心,是因为抚育和安全的保证,是因为声音和味道的记忆,是因为对随时间积累起来的公共活动和家庭欢乐的记忆”[美]段义孚:《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第131页。。可见,地方是一个存放家族、民族美好回忆和辉煌成就的档案馆,当地方所具有的这些重要意义能够被人清楚地识别和发现时,这些美好回忆和成就会促使当代人对祖先生活的土地怀有强烈的爱,并激励着自身奋发有为。地方与民众的联系越来越多,情感纽带就越紧密,地方对人们的吸引力就越大,人们的地方认知程度和忠诚度就越高。因此,地方依恋又可以作为社区居民传承、保护和利用当地遗产的情感催化剂,积极的地方依恋可以作为保存和保留历史城镇物质环境和文化环境的一种推动力。当社区居民对当地产生依恋情感之后,他们会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对遗产地更负责的行为Vaske J J, Kobrin K. Place attachment and environmentally responsible behavior. The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 2001 , 32(4) , pp.16-21.,促使其对历史遗产保护的态度和行为发生转变,主动地关注和支持历史城镇當下和未来的发展。

3.“地方”视角下的“文化延续力”体系。在文化多样性和遗产多样性的考量下,从“地方”的视角思考理解人们对待遗产地居民的文化延续力,可以从段义孚先生研究“恋地情结”过程中提出的分析体系找到学术依据。其分析逻辑从感知—态度和价值观—世界观,他认为“感知,既是对外界刺激在感觉上的反应,也是把特定现象主动而明确地镌刻在脑海中。态度是个文化的范畴,是一个人与世界面对面的方式,其稳定性比感知要强,是从很长一个阶段的感知或者经验中形成对价值的某种牢固的看法。世界观是概念化的经验”[美]段义孚:《恋地情结》,第5页。。人对地方的反应首先来自各种感知,但更为持久和难以表达的价值观则是对某个地方的依恋,当这种情感变得很强烈的时候,地方其实已经成为情感事件的载体和符号。文化延续力包含知识、与社会的联结、行为(实践)等因素Flynn S V, Olson S D, &Yellig A D. American Indian acculturation: Tribal lands to predominately White post secondary settings. Journal of Counseling and Development, 2014, (92), pp. 280-293.,知識是保持和加强居民文化连续力的一个基础部分,社会的联结主要是指与社区社会生活的精神联系和价值信仰,行为则是指在价值观的指引下而进行各类遗产实践活动。

由此可见,文化延续力的三个组成部分恰与段义孚“恋地情结”三个逻辑层次、“遗产自觉”的三个层面相对应。基于此,本研究立足历史城镇这一文化空间,聚焦历史城镇居民,从“遗产”的物质指向入手,基于居民的“遗产自觉”意识和“地方依恋”,构建“地方”视角下的“文化延续力”模型(图1),将居民文化延续力分为遗产认知、遗产评价、遗产实践三个维度。这一理论强调在感知文化遗产中留存的祖先血脉和文化基因基础上,重新审视和评价遗产在当今和未来社会中的巨大价值,强化与文化传承息息相关的记忆、价值观以及归属感,树立文化遗产可持续发展的整体观,进而采取负责任行动将遗产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呈现出来。

二 研究设计

(一)镇远古城个案地解析

镇远古城地处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镇远县城,自唐、宋、元、明、清的中国古代史上,因控扼着西南大通道而成为历代统治者的“永镇之驿”;因地处 氵 舞阳河畔而成为中国古代西南地区重要的“水陆码头”。顺着城内的 氵 舞阳河下沅江、过洞庭、沿长江直发东南沿海,因此镇远古城成为明清时期商贾云集的“西南第一大都会”。来自中原、两湖、两广、巴蜀的地域文化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化在此碰撞、交融,形成了众多文化遗产,素有“西南文化的迷宫”之称。整个古城因水而立,给人们提供了宋代山水画卷的范本,拥有名胜古迹160处,是贵州省唯一拥有“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和“国家5A级旅游景区”称号的古城。山水自然和谐共生的空间布局与星罗棋布的文物古迹、精巧的民居大院、充满历史印记的文化习俗交织在一起,展现着镇远古城独特的魅力和文化符号,每年吸引了大批的旅游者慕名前来。因此,从镇远古城的独特文化底蕴、历史遗存以及当地文化旅游业发展状况看,选择其作为研究的实证个案,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

(二)研究设计

本文采用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在参考国内外相关领域的代表性量表基础上,根据镇远古城的实际情况进行适当调整,最终形成基于“遗产自觉”和“地方依恋”的居民文化延续力的调查问卷。问卷分为两部分:被调查者的基本信息,包括年龄、居住年限、受教育程度;文化延续力量表组成,参考Oster、AugerAuger M D. Cultural Continuity as a Determinant of Indigenous Peoples' Health: A Metasynthesis of Qualitative Research in Canada and the United States.International Indigenous Policy Journal, 2016 , 7 (4), pp.78-104等关于文化延续力的研究和WilliamsWilliams D R, Patterson M E, Roggenbuck W, et al. Beyond the Commodity Metaphor: Examining Emotional and Symbolic Attachment to Place.Leisure Sciences, 1992 , 14 (1) , pp.29-46.、YukselYuksel A, Yuksel F, Bilim Y , et al. Destination attachment: Effects on customer satisfaction and cognitive,affective and conative loyalty.Tourism Management,2010, 31 (2), pp.274-284. 等关于地方依恋的研究。从地方视角出发,落实到古城中的具体物质指向——遗产,地方依恋和遗产自觉的知识、情感和行为的三维度对应文化延续力的3个维度——遗产认知、遗产评价、遗产实践(表1),最终形成正式的调研问卷(表2)。所有测量题项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使用“非常同意”“同意”“一般”“不同意”“非常不同意”这五个尺度对各题项进行评价。深度访谈则围绕问卷中的问题进行拓展研究。

调查小组于2019年11月4日至10日对镇远古城居民展开第一次深度访谈,又于2020年11月10日至16日,对镇远古城的新城区和老城区的居民进行随机抽样。采取现场发放、现场回收方式,累计发放问卷200份,回收整理后最终得到有效问卷198份,有效率99.0%。运用SPSS Statistics 26软件对有效数据进行处理,主要方法为描述性统计分析、信度和效度分析、因子分析等。

三 研究结果与数据分析

(一)样本描述统计

在198份有效问卷中,从年龄结构来看,各年龄段的居民分布均衡,22岁以下占22.7%,22~35岁占24.2%,35~60岁占30.8%,60岁以上22.2%;从居住年限来看,0~10年占20.2%,11~20年占28.8%,21~30年占13.1%,31~40年占9.6%,40年以上28.3%;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初中及以下42.9%,高中占27.8%,大专占15.7%,本科及以上占13.6%,这和古城居民的实际情况相吻合。总体来看,样本完全具有代表性。

(二)数据处理

运用SPSS Statistics 26对各维度进行信度测度,遗产认知、遗产评价、遗产活化的基于标准化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924,0.942,0.926,居民文化延续力总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为0.926,均大于0.7,说明本文量表具有很高的信度,符合研究要求。效度检验主要依靠KMO和Bartlett检验,各维度KMO值分别为0.933、0.887、0.834,均大于0.7,Bartlett显著性水平小于0.01,因此问卷的效度达到标准。

因子分析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选取特征值大于1的公共因子,在因子提取过程中,保留载荷大于0.6的选项,最终得到15个主要因素构成了镇远古城居民的文化延续力量表。根据方差最大旋转得到3个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特征值分别为6.818、6.118、2.757,累计方差贡献率为58.1%。尽管“价值问题是现代遗产保护的主要问题”[芬兰]尤嘎·尤基莱托.《建筑保护史》,郭旃,译,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24—25页。,但对遗产能作出科学的价值评价还不能充分反映古城居民的延续力,那些古井、古巷、古庙等遗产建筑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本质上带给居民的是情感上的依附和联结,所以不能忽略从人的情感层面对遗产价值的认识,情感是居民认同感的象征,更是文化延续力的重要组成部分。Feilden B M. Conservation of historic buildings. Butterworth Co, 1982 , p.1.结合实证案例中公因子的特征,将3个公因子修订命名为:遗产认知、遗产情感、遗产实践。在这三个因子的解释方差(25.25%、27.66%、7.21%)中,遗产情感最大,表明情感在文化延续力形成中的作用最明显。

(三)居民文化延续力的总体特征分析

镇远古城居民文化延续力总均值为4.28(表3),大于3.5,表明居民的文化延续力整体较高,居民遗产情感均值高于遗产认知均值,说明居民的情感性依恋要高于功能性依恋。因为古城不仅仅是生产生活的地方,更是承载了记忆或者乡愁的地方,在长时间的生活过程中,居民对古城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情感。在社会属性中,居住年限和年龄对文化延续力的影响显著,受教育程度影响不显著。

(四)居民文化延续力的因子分析

1.遗产认知。 氵 舞阳河抚育了千千万万的镇远人,造就了独特的山水美景,被称为云贵高原的“清明上河图”。因此,设置了A1的题项。有95.36%的居民认同这一说法,在遗产认知中总体均值最高,为4.69,反映出镇远居民对 氵 舞阳河的很强的依恋之情,居民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为它赋予了不少传说和趣事。文化遗产保护的原动力来自于对祖传的、亲历的遗产价值的认知,一辈子都热衷于镇远文化保护与传承的文化馆老馆长陶钟麟在访谈中就自信的说道:

镇远古城及穿城而过的 氵 舞阳河给我们提供了宋代的山水画卷的真实写照。凤凰小城也非常美,主要是靠三个大文人(黄永玉、熊希龄、沈从文)支撑它的文化,而我们镇远古城除了外部大环境的阳刚之气和阴柔之美,这些星罗棋布的文物古迹都是古城的文化支撑。凤凰古城是小家碧玉,而镇远古城则是大家闺秀。访谈于:2019年11月4日下午,镇远县某古民居茶楼,访谈对象:陶钟麟(约80岁)。  居民与古城文化空间保持着一种不间断的联系,其中最触手可及的就是地方性传统美食。素席、八大碗、十三香、豆腐笋,因悠久的历史和浓郁的乡土韵味,成为镇远的重要传统文化资源。A8题项的均值为4.49,高于3.50。认同率为91.90%,说明镇远饮食文化深深植根于镇远人心中,是镇远居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饮食文化的依恋构成居民文化延续力的重要部分。

2.遗产情感。社区不仅包含物质因子(社区实体),还包含精神因子(社区精神)张中华、张沛、王兴中:《地方理论应用社区研究的思考——以阳朔西街旅游社区为例》,《地理科学》2009年第1期,第141—146页。。有86.36%的居民认为镇远古城别具一格(V5),95.45%的居民为生活在这里而感到骄傲和自豪(V6),能让人产生自豪感的地方会充满持续性的居住吸引力。居民还会通过自我意识的建构,使这个地方在自己的头脑里更具象征意义,并且愿意将持久的情感延续下去。

就拿镇远古城和别的地方对比来看,例如平遥古城,游客去看的是商业发展的脉络,美丽只能用来形容局部,缺少一个大环境的包装。而镇远古城有河流、有山、有精美的古建筑,从绘画的角度来说,镇远有国画中山水画的构图,一步一景,我是百看不厌啊。访谈于2019年11月4日,镇远县某古民居茶楼,访谈对象:陶钟麟(约80岁)。  在调查中,很多居民都会将镇远古城和凤凰古城、平遥古城相比,来表达自己的自豪感和满足感,他们对古城注入了太多的情感,会自觉地承担起镇远文化传承、保护和利用的责任,停止一切追求短期效益的行为。可见,居民的情感是古城镇保护、开发与管理中必须考虑的因素唐文跃、张捷、罗浩、卢松、杨效忠:《古村落居民地方依恋与资源保护态度的关系——以西递、宏村、南屏为例》,《旅游学刊》 2008年第10期,第91页。。

镇远古城端午节的赛龙舟习俗历史悠久,既保存了古朴的龙舟文化,又展现了新时代的精神风采,充实了镇远及周边地区人们的文化生活。A10和V4两个题项的总体均值分别是4.67和4.58,认同率分别为98.49%和99.50%。因为当地居民每年都有机会与端午龙舟近距离接触,甚至参与龙舟制作,因此对端午节的认知最为深刻,情感也最为深厚。

3.遗产实践。面对现实中的各种破坏性力量,遗产保护是永恒的话题。青龙洞是镇远古城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景观,因此问卷专门设置了P5题项,其总体均值为3.85,居民希望通过适当的手段让这些历史遗产实体和其中的文化内涵能够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在深度访谈中,很多居民都从自己不同的认知角度表达了一个共同想法:“保护镇远古迹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通过保护这些古迹,我们可以回首镇远的过去并展望未来”。

在涉及到经济利益的问题上,例如镇远古城是否收费(P11),由于职业、年龄、教育程度等综合因素的影响,社区居民呈现出不同态度:大部分年轻人认为收不收门票对自己影响不大,因而保持中立态度;中年人中有66.7%的人同意收费,用于景区修缮,不同意收费的人主要是商户经营者,他们从自身利益出发,担心古城收费后,游客数量减少;63.8%的老年人认为古城内的遗产是代代人传承下来的,归全民所有,可以通过单个景区收费的形式让游客有更多的自主选择权。

非遗在镇远的地域文化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活态”传承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别于物质文化遗产的显著之处祁庆富:《存续“活态传承”是衡量非遗保护方式合理性的基本准则》,《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3期,第1—4页。。为了营造永恒的乡愁氛围,少数世居居民自发地行动起来,着手抢救传统文化,尽自己所能向大家还原镇远民俗文化的本真风貌,再现其原有的魅力。雕刻龙头非遗传承人皇安东就是典型代表,访谈中他说道:

我们镇远人爱好这个龙舟赛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赛龙舟既是全民的体育活动,又是和谐的象征,但是现在的赛龙舟和过去相比,有点变味了,过去只讲究玩得快乐,玩得齐心团结,而现在经常为输赢而闹不愉快。所以,为了搞好我这个非遗传承,我自己花钱建了一个雕龙基地,带了几个徒弟。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镇远的文化宣传出去,要改变现在沉浸不动的状态。但是,我们也老了,需要政府和文化人多多抚育,要不然,可惜了。访谈于2020年11月12日,被访谈人皇安东(约60岁),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非遗的传承、保护和活态利用与个体感知存在紧密联系Berghe P,Keyes C F.Introduction:Tourism and re-created ethnicity.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1984,11(3),pp.343-352.,所以,了解遗产所蕴含的价值取向,有利于提升居民的认同感和文化自豪感Arizpe 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Diversity and Coherence. Museum International, 2004 , 56(1) , pp.130-136.。在访谈中部分居民反复提到,政府也需要承担其遗产保护的责任,通过制定合理的社区参与管理机制调动民间力量,延续古城的历史文脉。

(五)居民文化延续力的差异分析

1.年龄和居住年限差异。段义孚强调“一个城镇不会因为它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屹立了很长时间就成为历史名城……而是因为这座古老城镇储备了丰富的事实资料,世世代代的居民可以利用这些资料维持和重建他们的地方形象”[美]段义孚:《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王志标,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44页。。遗存至今的物质型遗产和非物质型遗产本身具有的符号意义,将古城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相联系,是地方文化特征的一部分,更是古城居民情感产生的依赖条件。从年龄上来看,对于镇远现存的遗产建筑与景观,例如城墙、古巷、古井、古民居、古寺庙,各年龄段居民基本都非常了解。而对于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有关的题项,各个年龄段认知程度差别非常大,35~60岁和60岁以上的年龄段认同程度远高于另外两个年龄段,他们对镇远古城相关的大事件,例如评历史文化名城、镇远的各类非遗文化等都有清晰的记忆。30岁以下的年龄段的居民,因为古城的社会环境不能给他们提供足够多的发展机遇,便一早就外出上学或打工,导致他们对镇远的了解很少,这部分人的地方感缺失,延续力不足。

P1和P2两个题项总体均值很高,分别为4.71和4.65,但在不同年龄段上得分的差别很大,虽然各年龄段都有意愿去保护古城历史遗迹,但60岁以上的居民更能落实到行动中。正如Auger认为文化延续力是通过完整的家庭或将传统传给后代的老年人的参与来保持的Auger M D. Cultural Continuity as a Determinant of Indigenous Peoples Health: A Metasynthesis of Qualitative Research in Canada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ternational Indigenous Policy Journal, 2016 , 7 (4) , pp.78-104。60多岁的皇安东老先生在保持参与传承实践的同时也对镇远文化的未来有着自己的担忧。

现在年轻人很少做非遗文化,即使做也不会把原来的精华都吸收,更别说让年轻人专门来做这个。我们老了,做不动了,等我们这一代人老了就没人了。经常有外来游客问我们很多问题,包括你们问的,都是我们未来要去完善的,鎮远的历史太深厚,太值得传承了。访谈于2020年11月12日,被访谈人皇安东(约60岁),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

我是从小在这长大,但是十七岁就去浙江了,我刚回来,所以你刚才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一点也不觉得这里有多好。访谈于2020年11月13日,镇远古城内,奶茶店店主(约20岁)。  年龄大的居民身上体现出很强的文化延续力,他们意识到古城遗产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和脆弱性,但由于体力和精力的限制,他们对文化传承心有余而力不足。结合问卷调查发现,35岁以下的年轻人是文化传承的主力军,是古城未来的守护者,但是学习意愿较低,很难将自己的行为和古城的发展相关联,将自己视为局外人,文化归属感和自我认同感薄弱,没有做到从古城历史遗产的使用者向守护者的角色转换。 “拥有强烈的文化认同感被视为青年福祉的关键……[它]给人一种自豪感,提供了一个有利的位置来采取行动,走向未来”Wexler L. Looking across three generations of Alaska Natives to explore how culture fosters Indigenous resilience. Transcultural Psychiatry, 2014 , 51(1),pp. 73-92.。因此,加强年轻一代的文化认同教育成为镇远走向未来的关键。

居住时长代表着一个人与某个地方产生情感交流的时长。居住时间越长的居民对地方的了解程度越高,对地方的感情越深厚,更自觉地将自身的行为和地方的命运紧密相连。在遗产认知和遗产情感题项中,居住年限长的居民的得分要高于居住年限短的居民。居住年限长的居民密切关注古城的发展变化,了解古城的历史发展脉络,积累了浓厚的地方认知,更倾注了大量的情感。在发放问卷的过程中,大多数的居民在填写古井、古街巷、古民居等有关的题项时,经常触景生情,跟调查者滔滔不绝地分享他们所知晓的故事,这充分体现了他们内心蕴藏的文化延续力。例如,一位在古城新大桥下晒太阳的老人,喜欢与游客聊天,给他们讲镇远的历史故事。

这个“六牌”谚语我从小就知道,到现在都能背下来,像我们从小在这长大的人都晓得,我也能给你指它都在哪。还有这个四方井,我就是喝这个古井水长大,我们都会自觉保护古井周围的环境。2020年11月16日,镇远古城新大桥下,镇远世居居民(约60岁)。  可以看出,镇远古城是居民祖辈赖以生产生活和安身立命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可以找到血脉的延续和精神的寄托。特别是许多物质遗存承载着居民的生活记忆,记忆与遗产一起加强了居民对社区的强烈依附性。

2.世居居民与移民差异。镇远虽是一个传统性很强的社区,但是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使得古城社会结构发生变化,这部分人与当地居民的关系是多元的、复杂的,有隔膜的,但又相互依赖,两者身上体现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延续力,例如,对镇远古城景区内一个外来商户的老板娘的访谈。

我虽然一直在这开店,来了有十多年,但是我也没出去转转,有些地方我听别人讲

过,比如说青龙洞,天后宫啊,但自己没去看过,你说那些历史人物我更不知道了。2020年11月13日,镇远古城内,商店老板(约40岁)。

镇远古城对这部分移民的意义就是“工作地”,一旦古城的工作环境不能满足其个人要求,就会迁居别处,因此这部分人情感投入少。他们在古城是“无根”群体,很少能找到对“家”的情感联结和归属感,除了关心自己的生意以外,对古城的人、事和未来的发展都表现地很冷淡,对镇远的历史也知之甚少,局外人的身份使得他们不愿意去了解镇远古城,导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文化延续力并不强。但有些较早迁入镇远古城的居民,由于与本地居民的长期互动,也会受到镇远世居居民潜移默化的影响,将自己看成是镇远古城的一份子,肯定古城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所在。

四 结论与启示

(一) 研究结论

1.从地方视角出发,落实到古城中的具体物质指向——遗产,镇远古城居民文化延续力由遗产认知、遗产情感、遗产实践三个维度构成,总均值为4.28,大于3.50,其中情感因素最为重要,使得古城代代相传的记憶变得鲜活起来。个人属性对文化延续力的形成有影响,一般来说,居住时间越长,年龄越大的人群,文化延续力就越强,而年轻人尚未做到从古城历史遗产使用者向守护者的角色转换。“无根”群体的外来移民对经济利益的重视高于情感投入,文化延续力弱。

2.文化延续力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动态变化的,依托于代际知识传递和社区成员之间的横向知识传递。这种力量会强化当代镇远居民的文化身份,鼓励每个人都将自己视为“镇远古城的文化承载者”。

3.研究显示出镇远古城居民有潜力并且能够正确评估遗产在过去、当代和未来的价值,在遗产实践中能较好地承担起传承责任。特别是当商业化波及古城,承载人们记忆的众多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因为“不合时宜”而面临生存危机时,这种潜力可以使古城文化在未来视域中穿过遗忘的帷幕,保持独特的魅力,焕发持久的生命力。

4.文化延续力作用于少年、青年到老年人生旅程中的各个阶段,需要情感来激发或保持活力。情感与文化延续力的相互交融,表现为一种悄然发生的自我控制、自我组织和自我建构的过程,可以把在时间上相去甚远的存在和一个人的当前行为联合在一起,本研究深化和扩展了文化延续力理论在本土化的应用。

(二)研究启示

1.加强遗产教育是增强居民文化延续力的基础。根据实证研究结果,年轻人身上存在巨大潜力,因此,遗产教育就显得非常重要。在田野调查中,老居民也提出希望地方政府积极引导文物部门与教育部门的对接,通过学校教育等多种方式让年轻一代充分认识古城的历史价值,提高文化自觉和自信。“文化遗产的保护,不应只有学者及老年人积极参与,更要通过筹办活泼的青少年认知遗产活动,使文明自明性及文化认知能一代接一代地永续传承”林志宏:《世界文化遗产与城市》,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73页。。遗产教育不仅要增强对历史遗迹的知识普及,还要灌输正确的文化遗产价值观,同时文物管理部门还可以提供平台调动传承人等地方精英参与遗产教育的热情和智慧,用他们的文化影响力和号召力,帮助被游戏和社交软件困住的年轻一代的日常生活变得更有意义,引导他们在未来更好地参与遗产实践,进一步提升文化认同感,成为地方文化的传承者。

2.培育居民的遗产情感是提升历史城镇文化延续力的重要内容。对过去时光的本能怀旧感总是和遗产相连的王小梅、陈正府:《情感的力量是保护文化遗产的动力》,《贵州日报》2018-03-07(15)。 ,情感是文化遗产保护的动力源泉,是社区的稳定剂。因此,要关注和增强居民的情感投入,紧紧抓住老中青几代人的情感纽带,将其融入到实现承继与发展构筑的文化活动创新中。鼓励居民参与各项遗产工作是培育遗产情感的关键,包括三个基本方面:(1)经济赋权,着眼于提高社区经济和完善居民权益保障,使居民能够从以遗产为基础的保护和传承过程中获益,并在居民权利与需求和突出遗产作为公共财产的价值之间找到满意的平衡点。(2)心理赋权,通过开设社区活动和居民沟通的场所,来培育融洽和谐的社区氛围,巩固居民共有的文化记忆,提升文化归属感。(3)管理赋权,比如推行全民监督,并让居民有机会参与遗产保护的监督工作,并给予一定奖励。国际社会对文化遗产的高度重视,正是在于遗产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及其稀缺性对每个地域上的个体和族群的独特意义,“我们成为我们,正因为我们曾是我们”[英]德瑞克·吉尔曼(Derek Gillman):《文化遗产的观念》,唐璐璐,向勇,译,大连:东北财经大学出社,2018年,第1—2页。 是对社区居民参与遗产管理的最好诠释。

3.遗产旅游的开展成为提升居民文化延续力的重要推手。遗产资源不仅是地方魅力和文化形象的体现,更是城镇创新发展的积极元素。近几年国家对传统文化复兴的战略有效地推动了古城镇遗产资源与旅游产业融合的步伐。居民的文化延续力与发展古城遗产旅游业有着相辅相成之关系:(1)历史城镇在遗产旅游发展体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游客到访消费以及对古城镇中传统生活方式的找寻和欣赏,有效推动古城镇的遗产活化和世居者生活方式的代际传承,让居民重新发现了古城镇的现代价值,并深化对自己所居住的古城古镇的认同感。(2)将遗产资源优势转化为推动城镇发展的产业优势过程中,考虑世居居民的利益和发展所需将有助于增强居民保护与传承的内生动力,创新古城镇遗产资源的呈现与激活方式。(3)引导古城居民参与遗产旅游项目的展演、呈现、经营、管理,让居民发自内心地认同和分享他们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文化,构建游客与原住民共享的古城镇生活空间,展现遗产的“真实性”与“延续性”。

Abstract: Taking the ancient city of Zhenyuan in Guizhou as an empirical case, this paper constructs the “cultural continuity model” of historical urban residents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heritage cognition, heritage emotion and heritage practice.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cultural continuity is dynamic, which achieved transmission of inter - generational knowledge and spreading of horizontal knowledge among community members. The heritage emotio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building the residents’ cultural continuity. The longer and older people live, the more comprehensive and sustainable their understanding of the ancient city heritage is, while the younger generation has not completed the role transformation from users of the ancient city heritage to guardians. Therefore, the local governments should guide community residents to participate in heritage practice through heritage education and participation management, stimulate the cultural influence of local elites in the community and mobilize the enthusiasm and wisdom of residents to participate in heritage management. And relying on people’s memories and emotions about their heritage, we should innovate the presentation way of heritage tourism of ancient towns and explor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ath of the historic town for the present and future.

Keywords: heritage awareness; local attachment; cultural continuity; Zhenyuan Ancient City

【責任编辑:吴应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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