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影院与青岛电影地标城市建设

李小华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电影诞生于1895年12月28日，以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公开放映《火车进站》《工厂大门》《婴儿的午餐》等短片为标志。1896年8月,中国境内举行第一次电影放映活动,标志着中国百年电影变迁的开始。1898年，青岛在纪录片中出镜，1902年建成的水兵俱乐部，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电影院。进入现代，作为著名海滨城市的青岛，把海、山、天、岛、城、湾等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掩映于山海之间的历史城区承载着东西方文化交融的丰富内涵,每年吸引几百个剧组前来取景拍摄，赢得了“东方影棚”的美誉。201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青岛“电影之都”称号,青岛迎来了电影发展的新机遇。青岛在电影工业升级方面表现卓越，高端电影资源不断聚集,影视产业生态链逐步完善，但城市本身的电影艺术氛围不够浓厚,基于此，本文从艺术影院角度出发，探讨青岛城市电影艺术发展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一、青岛电影发展特点

当代欧洲电影学家大卫·克拉克在其主编的《电影城市》中提出了“城市是电影的核心”，电影的城市性成为电影学领域研究的新视点。电影从城市诞生，同时电影重塑和再现了城市。卢米埃尔早期的电影短片，不仅是“真实再现”，同时也“主动表现”了鲜活的现实生活。他们选取的素材多为岁月静好的温馨场面：滑稽的园丁和仆人、可爱的婴儿午餐、面带微笑的城市路人。这样的选题符合电影的造梦特征，初步勾勒了法国城市的美丽画卷，给观众以想象和向往。电影诞生于城市，城市是电影的根基，电影塑造城市。青岛与电影在百年的共生关系中，形成了以下显著特色。

(一)城影契合，天然影棚

20世纪三四十年代,许多影片的取景来自青岛,如《浪淘沙》《到自然去》《劫后桃花》《风云儿女》《黄海大盗》等。近些年的电影如《硬汉》《海洋天堂》《非诚勿扰》《恋恋风景》等也都曾在青岛取景。青岛能吸引摄制组纷至沓来,首先是因为拥有得天独厚的人文自然景观。青岛三面环海，一面靠山，掩映其中的街道弯曲延伸，错落有致。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很多独具特色的建筑是时代记忆的载体。其次,青岛背依黄河与泰山,面向太平洋，中外思潮在此汇聚交流。20世纪众多文学大家如梁实秋、老舍、沈从文、萧红等在此创作、生活、定居。剧作家洪深曾将自己从上海辗转到青岛的经历写成《劫后桃花》的剧本,并且选在青岛山海关路21号的蝴蝶楼进行拍摄。此外,青岛的影院和影迷文化也有过光辉的历史。20世纪40年代，青岛拥有十余家专业的电影院。

(二)工业升级，科技典范

根据国家电影专资办的“中国电影票房”APP数据显示,2019年影片《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分别以46.55亿元和22.02亿元位列贺岁档票房榜的冠亚军。这两部现象级的大片都出自青岛,更具体说来,都诞生于东方影都。青岛东方影都在建立和规划之初,就是明确要走电影工业化升级道路。青岛制定出台多个政策，助推影视行业的发展升级。经过近几年的持续推进，青岛电影“梦工厂”的打造已初具雏形。东方影都已经开业运转,其中四十余个世界顶级摄影棚陆续投入使用。青岛拥有了全球最大的单体摄影棚，面积为1万平方米，还建成了全球唯一的的室内外合一水下影棚。在数字化后期制作水平上,青岛已走在全国前列。在占地接近2万平米的数字语音中心,国际科幻大片如《阿凡达》《头号玩家》等使用的虚拟拍摄,在青岛已经可以实现。同时,青岛不拘泥于“绿树红墙、碧海蓝天”传统优势,规划占地1500亩的藏马山影视外景地，积极探索电影体系化和产业化的更新迭代。

(三)城市元素不典型

在电影行业，存在一个城市等级现象：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不同的地点，带来的关注度是不同的。青岛在这方面表现得相对弱一些。《巴黎，我爱你》《巴黎假期》《纽约纽约》《迷失东京》《北京遇上西雅图》等直接以城市作为片名，不仅是指故事发生地，它更是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知名度等诸多要素的混合体。青岛的电影城市文化主要体现在物质文化遗产方面，青岛有现存最早的电影院、众多的电影外景地、电影名人故居、典藏丰富的电影博物馆，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有形物质，是电影文化有形可感的证据，是电影文化得以显现和传播的物质基础。[1]作为非物质形式存在的电影文化对于城市同样意义深远，对城市电影地位的确立至关重要。电影节、电影展、电影首映式、电影研讨会、电影奖项、艺术影院等提供的精神资源能促进电影文化向大众的普及和推广，从而营造良好的电影城市氛围。

二、艺术影院与城市文化的关系

不管是作为商品的电影，还是作为艺术品的电影，它要将自己呈现出来并被观众所接受，都需要电影院这一物质空间的介入。根据放映产品的不同，电影院主要区分为艺术影院和商业影院，两者分别对应电影的两种属性。以艺术为第一要务的艺术影院，可以塑造城市文化和形象。

(一)艺术影院对城市文化形象的影响

艺术影院对城市文化形象的建构首先表现在对受众的文化进行塑造。艺术社会学塑造理论认为艺术可以将思想置入人们的大脑，通过改变人的思想，艺术将建构人的素养、趣味、风尚、习惯。艺术影院播放带有美学或文化愿景，具有艺术创新和艺术挑战的先锋电影，构成了独特的文化场域，从而可以“改变或者重构城市的文化空间，对城市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并参与城市精神和文化品格的塑造。”[2]艺术影院的放映与商业影院的放映有很大的区别，后者是一次性的消费行为，而艺术影院的放映可以是重映或展映，除了消费功能，还有赏析、研讨和教学功能。观众在艺术影院参加影院特有的导览讲座、相关展览或教育沙龙，从而获得更多的精神收获和实践技能。艺术影院不仅为大众提供艺术文化熏陶的场所，同时可以营造良好的社区艺术文化氛围，对城市文化形象的建构有示范作用。

(二)艺术影院与城市文化形象建设的国外实例

在法国，艺术影院的正式名称为“艺术与实验电影院”，已形成完善的体系。1907年，先贤祠电影院在塞纳河左岸成立，这是法国最早的艺术影院。1928年，Studio 28在蒙马特高地创立，是巴黎右岸最早的艺术影院。1936年，法国电影资料馆成立，开创了世界各地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的放映理念。巴黎拥有全世界最多的艺术影院，影迷和上座率还在持续上升，进一步巩固了巴黎艺术之都的地位。依照规定，人口少于3万的城市，艺术影院至少35%的时间都应该用来放映推荐片目①中的电影，而人口在20万以上城市或年上座人次超过150万的艺术影院则至少75%的时间都要播放艺术电影。截至2015年年底，法国共有1159家影院被评为艺术影院，这其中相当大一部分位于巴黎市区及其周边地区。[3]

在电影制作和发行等方面，法国也有一套比较偏向于艺术电影的资金扶持制度。电影局将资助划为“自动性”②和“选择性”两组模式。“选择性”资助扶持中低成本电影，鼓励艺术探索和新人新作，保护中小制作公司，从而保证了法国本土电影的繁荣。法国每年生产的影片有三成左右为导演的处女作，而这些新作70%的票房收入是在艺术影院实现的。

巴黎艺术影院对城市文化建设的影响体现在其浓厚的观影文化上，这与法国的电影教育也密不可分。法国的电影教育是内嵌进教育系统的，幼儿园和中小学阶段，电影主要是被看作可以带来感受和情感的载体。高中阶段，电影课程是毕业会考内容之一。学校开设必修课，采用主题讨论和创作的形式，通过研究性学习来加深对电影的理解。[4]这些伴随着电影成长的青少年，日后将成为城市电影氛围的创造者，也是城市电影力量的来源和永葆青春的重要原动力。

(三)艺术影院与城市文化形象建设的国内实践

我国城市艺术影院建设的代表是北京。首都艺术影院的繁荣体现在经营主体的多元上，涵盖了目前国内创办艺术影院的所有形式。中国电影资料馆有政府背景、教育研究性质。百老汇电影中心是民营背景，发展较为成熟。外资背景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主要以策展方式进行艺术电影放映。除此之外有法国文化中心、德国歌德学院，以及一些外国驻华大使馆的政府间艺术电影的交流放映。另外，在某些北京的高等院校内部影厅和一些民间私营文艺场所，也可看到精心挑选的艺术电影。综上，国有、外资、民营等市场主体多元共生，共同构成了首都地区艺术影院的生态。[5]

北京除了多元丰富的艺术影院形态，还有众多的电影节。北京国际电影节旨在融汇国内国际电影资源，搭建展示交流交易平台，是北京市建设世界城市的重点文化活动，也是其打造世界影都的核心活动。在电影节期间，主办方精心策划多种展映。电影节期间，艺术影院成为电影展现、主题论坛、影人交流支柱性平台。艺术影院与北京国际电影节的结盟既可以探索扩展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亦可让艺术影院与商业影院融合共生、互取优势、协同发展。

三、青岛艺术影院现状及建设路径

艺术影院建设是城市文化建设的一部分，是城市影视文化提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城市电影地标与格局的重要体现。

(一)青岛艺术观影现状

在青岛，观看艺术影片的主要途径是通过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以下简称艺联)的艺术影厅来观看。艺联是一个社团组织，成立于2016年10月，初期在全国的影院中挑选百家影院作为首批艺术影院。每家影院固定一个影厅作为艺术影厅，保证每天至少放映4场艺术电影(其中1场为黄金场放映)。根据艺联官方网站统计，青岛市有20个艺术影厅，济南为28个，北京、上海均已过百，青岛在数量上没有优势。此外，艺联没有独立的影院，是从商业影院中划出一个影厅来支持艺术电影的放映，遵循的是“以商养艺”模式。像巴黎的先贤祠电影院、北京的小西天艺术影院、上海的艺术宫艺术剧场这样定点独立，存在本身即为艺术的艺术影院，青岛目前还没有。此外，青岛的高校内许多学生社团会定期组织放映风格各异的艺术影片。以笔者所在的学校为例，有电影学生社团，还有外语文化社团，他们选取品质精良但小众的文艺影片，成员借此了解世界变迁、异域风情。但是这种放映有局限，场地不固定，教室和影院相比，无法给予观者一种看电影的全然沉浸感，而且学生社团内部的放映，受众较小，影响力难以辐射外围。青岛近年来加大了电影节庆活动的举办力度，先后举办了新西兰、印度、中法、德国、意大利电影周，展映了一批优秀的中外电影，但受观影文化的制约，青岛还没有成为热门展映的首选城市。

(二)青岛艺术影院建设路径

综合现状以及青岛特色，笔者建议青岛艺术影院建设可从以下三方面入手。

1.活态利用电影物质遗产，建设独立艺术影院。青岛悠久的电影历史留下了很多独特的电影物质文化遗产：老电影院、老电影制片厂、电影名人故居等。这些文化遗产自成体系，同时又是城市历史文化的一部分，对于它们的保护，可以促进城市文化多样性的繁荣，彰显城市文化特色。传统影院、老制片厂位于城市的中心地段，紧挨着居民区，让它们重新焕发活力可以推动整片区域的文化产业发展，营造浓郁的城市文化氛围。电影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保护固态是第一步，将现有的文化遗产就地保护起来，避免继续毁坏。积极寻找激活文化遗产的有效方法和途径，活态利用。青岛的电影物质文化遗产固态保护已初具规模，下一步可选择在合适的电影文化遗产所在地建设青岛首个独立艺术影院。艺术电影观众看重观影环境，和放映之后的交流氛围，因此，艺术影院要想在众多的城市文化空间中获得一席之地，努力方向首先是影院环境的建设。艺术影院的影厅规模适宜小而精模式，既不会破坏物质文化遗产，还可促进它的活态立体再利用，让其再度焕发生命力。例如，法国久负盛名的艺术影院很多位于独立小楼，分散在巴黎的各处，和街区融合在一起，成为当地社区不容忽视的文化象征。

2.以高校为依托，打造人文校园艺术影院。艺术电影的忠实观众有很大一部分是高校学生，他们思维活跃、兼容并包、思想自由，思考的好奇性和自主性高于一般的社会观众。大学生对于艺术电影有强烈观影需求，设立校园艺术影院有可行性。在我国，艺术电影的发展尚在起步阶段，需要培育更多的潜在观众，这是在校园设立艺术影院的必要性。青岛在大学名城的创建中，可与艺术影院的建设有机融合起来。艺术电影将主创交流、影迷评述、探讨学习等活动视为其放映的重要组成部分。校园艺术影院在观众集聚和挖掘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此外，还可构建多样化艺术活动体系，学习借鉴国内外成熟的运作模式，配套开设咖啡厅，进行文创产品和电影周边商品销售，以此提升校园艺术影院的商业盈利能力。此外，艺术影院本身作为一个视听的舞台空间，可以发展多样化艺术活动，例如话剧、舞台剧和小型演唱会等，让校园影院成为大学中多样化艺术活动的中心场所。[6]校园艺术影院的创建，不但可以为青岛电影之都添上艺术的翅膀，亦可在大学名城的建设中留下文化的烙印。

3.融入电影节，创建虚拟艺术影院。电影节，旨在推动电影艺术发展，提高电影艺术水准，奖励有价值、有创造性的优秀电影作品，促进电影工作者之间的交往和合作，为发展电影贸易提供平台。电影节的举办与一座城市的电影氛围和电影格局密不可分。青岛作为海滨城市，在举办国际电影节上有区位优势。同时，精准定位、展现特色的电影节有助于青岛在电影国际版图上确立自己的定标。青岛目前举办风格不同的电影节多项，其中包括：青岛农民电影节、青岛市中小学电影节、市民文化节、金凤凰奖、青岛国际微电影节等，以及专门举办的电影节庆活动，如2018年的“首届上合组织国家电影节”和“2019法国电影周”。这些项目的举办体现了青岛影视系统化、多元化、细分化、品牌化的发展方向。

未来青岛举办A类国际电影节应将艺术属性置于重要的考核标准上，参考戛纳国际电影节的做法，承担起中国文化传播的重任。另外在现有的各类电影节庆活动中，都可加入保留项目“青岛艺术之影”，展映与相关主题关联度大的，艺术水准较高的中外影片。青岛在办各类电影活动时还需加强与市民的互动，通过各种惠民举措吸引市民、观众、游客参与到城市的电影嘉年华中来，让青岛“电影之都”的称号不仅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而且大众层面也有广泛的接受度。

电影文化在青岛的普及是其后期艺术性提升的坚实基础。青岛在大力推进影视产业的发展过程中，应兼具艺术性的探索，从而提升青岛的国际影响力。

注释：

① 艺术电影的片目由“艺术影片推荐评审会”推荐，该会由100名成员组成，包括影院业者、发行商、制片商、导演、电影节总监、政府代表、影评人以及文艺界知名人士等，保证了中小成本艺术电影的放映渠道。

② “自动性”资助是指法国每个制片、发行、放映商都可以根据自己运作或放映影片的票房表现按照一定比例自动获得基金支持，这种资助有利于制作高票房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