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大学 刘晓燕
欧茨2016年的小说《无影人》(TheManwithoutaShadow)一经出版就引起了学界的关注,除了源于该小说中有关记忆、身份、婚姻、伦理等多样的主题呈现,还在于其通过记忆阐释的元认知书写对于当下认知科学发展的强劲趋势进行了质疑。如果说 “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高度集中的认知现象,已经成为科学家的游戏场”(桑塞恩 2008: 86),那么文学家则是站在场外的审视者和反思者。这种转向不仅发生在文学批评领域,例如认知叙事学、认知诗学等理论的迅猛发展,而且引起了小说创作的变革,原因在于小说为读者提供了可以近距离观察和思考认知体验的机会,这如同他们自身的经历和生活一样真实(Johnson 1993: 196)。其中一直致力于“心理现实主义”创作的欧茨通过大量的认知描写对于人的神秘本质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事实上,自2013年的《父爱》开始,欧茨的小说创作就已经发生了认知转向,而2016年这部《无影人》则通过展示“迷宫般的大脑和思维”(Seaman 2012: 22),再现了记忆阐释的内在机制,使其小说创作进入到了元认知的阶段。
元认知是指主体对于自身认知的认知 (Flavell 1979: 906),对其的再现和评论一直以来都是心理学家的专属,然而欧茨却通过四个意向层次的递进式推导,将其与记忆阐释的伦理探讨进行结合,展现了记忆阐释生成的意义链条。事实上,认知科学与伦理哲学之间的对话关系不但为迅速发展的认知科学提供了伦理维度,而且为伦理学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认知视角(Mayetal. 1996: 4),那么这种对话关系对于文学研究来说,则为其世界本质的探索增加了全新的伦理认知维度。其中颇具启发意义的《反阐释的认知升华——兼论加西亚·马尔克斯和贝克特文本外未知因素的文本体验》一文论述了认知升华的两种基本模式:语言生产力的根源无法阐释和语言自身的根源无法阐释(阿博特2008: 45)。与之相似,欧茨向读者展示了记忆的根源、记忆阐释生产力及其伦理取位的根源同样无法阐释,但与阿博特的文本分析不同,欧茨从人物自身的记忆阐释,认知科学家的记忆阐释以及认知科学家对其阐释行为本身的伦理反思三个方面来展示记忆抵制理解的状态,并通过三个意向层次之间错综复杂的交叉来消解读者记忆阐释的生产力。因此,欧茨通过四个意向层次的元认知书写,展现了记忆自身的神秘性、记忆阐释的主观臆断性以及阐释者的伦理悖论对于记忆阐释的消解,从而将记忆伦理的思考推向了记忆阐释和阐释本身的伦理思考,在层层递进的认知悖论中展示了一切皆空是记忆阐释最本质的深层寓意。
荷兰作家塞斯·诺特博姆(1)Cees Nooteboom(1933— ), 荷兰作家,著有《绕道去圣地亚哥》《万灵节》等。认为记忆如狗一样不听使唤(Nooteboom 1983: 1),换言之,我们想把握看似简单的记忆并非易事,记忆并不是一个可以信手拈来的实在,它是一个既亲近又飘渺的心灵彼在。拉康也提醒我们“记忆永远是有限的”(Lacan 1977: 40)。事实上,记忆不是简单的过去事实与经验的累积,其特有的片段性和模糊性往往成为我们建构自我意识的障碍,既无法在内容上找到相应的事实,也无法在方法上将记忆与真实进行区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恰恰成为文学家们发挥想象力的空间,他们抓住了记忆的这种独特的属性,将其与人物的自我意识相联系,从而迸发出无限的绚烂火花。欧茨也是其中挖掘记忆奥秘的探索者之一,她在小说《无影人》中通过人物自身记忆阐释的失败来展开记忆与遗忘之间的伦理反思。
记忆的本质属性在于越试图去破解越可能走向其神秘,正如弗兰克·克莫德对于神秘的描述:“我们最不愿意接受神秘的事物,因其无法简化为容易理解的形式。但是在这里我们发现的就是神秘之物:它无法简约,因而永远无法获得确定的阐释:它并非是可逐个破解之谜群,而是一种秘密状态”(Kermode 1979: 143)。正如欧茨在小说中讲述的患有失忆症的病人E. H. 无法消解的记忆谜团:堂姐被害的创伤记忆在他的内心中反复出现,成为他无法触及的追忆目标,最终他对于过去记忆之谜的过分执着导致了记忆的凝滞状态。换言之,欧茨通过E. H. 自身记忆阐释的失败来喻指记忆拒绝主体探查的反阐释属性,从而达到一种反向证明的叙事效果,原因在于“要理解世界,你必须逆向而行。要发现结果的成因必须了解其过程”(Oates 2016: 9),那么没有比展示记忆的阐释进程来再现其伦理本质更好的方式了。
记忆伦理重新审视了遗忘与记忆之间的内在联系。尽管记忆与遗忘同样重要,但是长久以来对于记忆的重视,却忽视了遗忘对于自我意识具有更加本质的伦理功能。如果说记忆叙事是为了寻找我们此刻想要的答案,那么遗忘是为了我们更轻松地出发。小说中玛格特发现:“他(E. H.)宁愿忘记一切,……这不只是信息无法找到通向海马体路径的失忆症问题,这也有意愿的因素” (Oates 2016: 267),这表明失忆症与主动遗忘之间的可能联系在于,“记忆不只面向过去,而且朝向充满意义的和创造性的未来”(Duffy 2009: 54),换言之,与其说我们记忆是怕忘记,不如说有时记忆也是为了忘记。由此说来,遗忘通过间隔来为新的记忆增加空间。倘若无法具备遗忘的能力,被过去记忆的执着会占据所有的记忆空间,那么新的生活也只能在短短的70秒中求得生存。因此,适度的遗忘是人类生活的一种积极力量(Norby 2015: 570)。
欧茨通过失忆症患者的认知悖论展示了自我记忆阐释的元认知价值。小说中E. H.认为经历过的事情,却想不起时间和地点;而他认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却知道自己经历过。这如同大多数人记忆的伦理状况:似是而非才是我们记忆的常态。事实上,高层次的认知模型都是模糊的和无意识的(Perlovsky 2012: 803),正如阿博特称那些永远无法知道的东西为“认知升华”,并用文本理解来展示“认知升华”的意义:“浸润于困惑之中,该困惑与文本不相干,而生成于读者之心。换句话说,文本让人感知到未曾觉察之物,书本合上之后,该不可名状之物仍然跟随着我们。这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受”(阿博特2008: 47),这类似于一种“抵制理解的体验”(experienced as non-understanding),然而这种 “要求完全放弃阐释”(阿博特2008: 47)的状态不只存在于文本理解当中,同样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当中。更为重要的是,不但要认知其不可知性,而且要接受自身的无知状态,原因在于“如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我们拥有的智慧就并不圆满”(阿博特2008: 54)。因而,自我记忆阐释的元认知价值在于展示遗忘与无知的本质力量。
记忆阐释一直是认知学家的专属,然而欧茨却通过记忆阐释发生的属性和原理的元认知书写突破了以往记忆书写的文学局限,展示了记忆伦理的深层结构。换言之,欧茨通过认知阐释机制的揭露论证了记忆阐释的无效性,从而进一步推论出记忆的不可知性。
强制阐释作为一种现代意识建立的方法论,就其发生原理来说,“这种文化绝对主义通常对人类发展过程中有关‘我们是谁’与‘有力量控制什么’等问题做出粗暴臆断,它具有挑衅性,也是极难对付的”(阿博特2008: 54)。小说中,欧茨则通过认知学家与失忆症患者之间的阐释交流喻指了强制阐释与个体记忆之间的权力协商,例如,当E. H.被研究者问及现在的日期时,“他停下来开始思考。这是一个恶作剧的问题吗?他或许已经被问过了。如果他回答得太快,他将会犯错误。因此他停顿了一下进行思考。他的策略是像其他人期望的那样回答。但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这些他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期望的答案是什么” (Oates 2016: 352),这种研究对象对于研究者指令的破解表明,所谓的科学阐释只不过是预设结果的简单证明而已。事实上,对于意识阐释来说,如果有关存在的信息不足,研究者就无法理解其本质,反之,如果事物的本质是空无,研究者也不可能发现其本质(Spackman 2014: 170)。正如E. H.所发现:“我认为没有一种确定的方式可以知道——不是吗?因为我们所有知道的都是我们被告知的……所有我们知道的都是从那些看起来像梦幻之地的具有伪装外表的外部世界发出的指令”(Oates 2016: 353)。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学家的记忆阐释与记忆自身的阐释机制相似(记忆阐释是将自已或者他人的记忆作为阐释对象的过程。记忆自身的阐释机制是指记忆形成过程中记忆自身的建构与整合),外界意志的再现是其最根本的意义生产原理。因而,欧茨通过认知心理学家对于 E. H. 实验推导逻辑的否定来揭露记忆阐释的内在机制,从而引申出记忆本质属性的不可知性。
那么对于记忆阐释来说,不做阐释的重要意义 “源于一个悖论:阐释获得的知识会消解蕴涵在‘不阐释’之物中的知识”(阿博特2008: 54)。因为任何试图 “拐弯抹角地谈论此类知识……本身并不能通过分析转换成其他话语形式”(阿博特 2008: 54),相反,却会对认知产生更多的蒙蔽作用。小说中认知学家玛格特对于记忆阐释的理解从寻找那些隐蔽的、深层的真理转变为探究其他人看起来是表面的和肤浅的东西(Oates 2016: 32),并发现很多 “不自然” 的现象实际上就是自然本身(Oates 2016: 30),这揭示了记忆阐释生产力的本质在于 “……目标不是在于从远处获取解释。这些故障……能够创作出内在的、我们自身内在的消息的直接体验。简而言之,……让我们对自身的无知有了一些感性认识”(阿博特2008: 53)。因而,玛格特试图摆脱所谓科学正统阐释方法的束缚对E. H.进行 “直接” 的研究和阐释,并通过 “直觉” 发现了一些无法用科学方法解释的记忆现象——E. H.在不断的接触中会记住她,而不是其他人,进而推论出记忆包含的深层属性:“失忆者会发现记忆的方法。那是一种超越思维意识的无法言明的记忆。正如存在着情绪记忆和陈述的记忆一样,身体里也有一些由激情产生的深层记忆”(Oates 2016: 35)。玛格特的反阐释发现不仅消解了记忆阐释的本质,而且也论证了记忆的不可知性。由此,欧茨通过玛格特反阐释研究模式的介入,展示了认知及认知研究黑暗区域的存在。
那么欧茨从认知科学的层面解析了记忆阐释的基础原理与方法论,这种建立在强制阐释或者过度阐释基础之上的记忆阐释无法发现记忆的本质,记忆只能成为强力意志的再现。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认知学家们研究的对象却是一位失忆症患者,这正表明了其记忆阐释的主观臆断性。因此,欧茨通过认知阐释机制的暴露来否定记忆阐释的结果,从而证明了反阐释认知研究的元认知意义。
欧茨在记忆和记忆阐释悖论的基础上反思了记忆阐释的伦理悖论,进一步将记忆阐释推向了意义生产力的边缘。换言之,欧茨通过认知科学家们伦理意识中存在的悖论:那些他们认为符合记忆阐释伦理的行为,却不断被自己所质疑,而他们认为是违反记忆阐释伦理的行为,却相信其正当性,质疑了其记忆阐释价值的认知判断,从而进一步消解了记忆阐释的合法性,以及记忆阐释的可能性。
按照传统的伦理研究来说,“普遍伦理法则理论”(2)普遍伦理法则成立的前提在于满足三个条件:必须存在一个适用于所有情况的概念;必须存在有统一意义的具体条款;应用情况必须拥有能够统一描述的系列特征。是进行伦理判断和批评的认知基础,然而人类的认知实践并不遵守这些范式,人的理性、知识或者概念很少能符合这些客观主义的描述,事实是,人类不可能以这样的伦理观生活:“这与人类对于事物的认知规律不符”(Johnson 1993: 8)。这样的伦理理论只会将人类对于道德的认知引入无法挽回的困境(Anderson 1997: 281)。小说开始时,玛格特相信其研究对于E. H.具有不可替代的存在价值:“E. H.被限定在永远的现在时刻,……这像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在微暗的树林中兜圈子”(Oates 2016: 16), “如果没有那些关注的陌生人问他问题,甚至连这些微光也会消失,那么他将会真正地迷失了”(Oates 2016: 16)。换言之,玛格特从科学家的立场肯定了自身研究的伦理价值。当被问及是否剥削过E. H.时,玛格特很肯定她没有,甚至认为存在 “一个重要的事实是:没有这个E. H.计划,这个饱受折磨的人将会被孤立在他孤独的生活中从37岁直至死亡”(Oates 2016: 135)。事实上,随着研究的深入,她在自身的事业追求与剥削E. H.之间无法划消界限,正如玛格特经常会感到的罪恶感来自于:“霍普斯家族一直相信对于E. H.的失忆症的研究是为了E. H.康复的临床治疗目的”(Oates 2016: 111)。玛格特甚至质问她的导师来寻求答案:“这是对于E. H.最残酷的剥削!他相信我们,他的家庭相信我们。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实验动物”(Oates 2016: 223),而她的导师告诉她, “不要试图去了解他们”(Oates 2016: 224),这让玛格特看到了科学研究与人性价值之间无法弥合的鸿沟。从某种意义上说,玛格特对于E. H.实验项目的伦理属性存在疑虑的原因在于她对于科学研究理想主义的追求与科学研究体制之间的矛盾,让她能够看到科学研究与人性本质之间的冲突。
从某种意义上说,道德理解需要从更为直接的感知才能真正理解,正如对于美和崇高的感知来自于大脑中高层次中的生命意识(Perlovsky 2012: 804):“道德知识既不能被简单地描述,也不可能简单地掌握其独特的本质。它是以更为明确和负责的态度来看待复杂而具体的现实生活,并通过想象和情感来感知世界的存在”(Nussbaum 1990: 152)。事实上,越来越多伦理哲学家发现:“伦理行为是直觉的、相互的、想象的和习惯性的对周围世界的反应,甚至在我们被塑造之前已经存在”(Yong 2013: 191),这从伦理的认知根源上肯定了其感性的本质属性。小说中,近30年的研究历程让玛格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尽管玛格特试图悬置自己的伦理思考,“如果某一天,玛格特·夏普被揭露出做了一些违反职业道德的,甚至是不道德的行为。或者在她死后因为对其失忆研究对象不当的科学行为被指责怎么办”(Oates 2016: 213)。但她坚信如果这是为了挽救E. H.生命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愿意冒险去尝试,原因在于 “她不能割舍她对于E. H.的感情,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对她如此重要”(Oates 2016: 213),那么玛格特的感性认知让她对于科学伦理拥有了全新的理解和感悟。因此,欧茨通过玛格特在记忆阐释伦理的感性认知与理性认知之间的迟疑,展示了人性的尊重对于消除理性盲点的可能。
认知科学家的伦理反思是对于第一、二两个层次记忆阐释的彻底消解。既然记忆阐释行为的合法性受到了质疑,那么记忆和记忆阐释的结果都失去了赖以存在的根基。进而,欧茨展示了记忆阐释的本质意义就在于从自身和他人的阐释束缚中解放出来,尊重其本来的面目,承认其不可知性,回归到生活本身上来,换言之,记忆的空无 “不再是生活的再现,而是生活体验本身” (阿博特2008: 53)。
欧茨通过E. H.自身的记忆困境,认知科学家对其的记忆阐释,以及科学家对于自身研究伦理的阐释和读者之记忆阐释四个意向层次否定了记忆阐释的可能,从而在层层递进的意向层次中论证了反阐释之认知升华。
欧茨在小说中留下了大量的未解之谜,然而对于这些悬置的问题,欧茨从不回答,而是通过这些未知元素的设置,让读者的认知阐释回到 “一种永不结束的不可预料性的感觉,亦即凌驾于探讨是什么和从哪里来等问题之上的‘现实创造力’”(阿博特2008: 50)。例如,E. H.的记忆谜团不仅是文中人物的浸润之物,同时也是读者阅读的破坏性因素。这种困惑始终伴随着读者阅读的整个过程,不断地出离读者的理解之外,让读者对其本质的思考成为文本理解的核心部分。就其功效而言,“这些有意为之的文本抵抗元素不会因为连续的阅读而消失……即在不影响阐释之完备性时,二者还能丰富读者的文本体验和读者阐释的内涵” (阿博特 2008: 47)。诚然,认知困惑留给读者的是对于自身记忆的元认知思考,面对各种记忆阐释的欲望,如何才能具有不被各种阐释压力束缚的独立之心(阿博特2008: 54),正如书名《无影人》表明如何才能成为不受影子束缚的自由之人,只有一颗空无之心。
除了内容上的认知阻力,欧茨试图从文本的呈现形式上对于读者的认知提出更多的挑战。然而与大多数文本阻力—— “或表现为顽固地排斥连贯性,或表现为关键信息的永久缺失,或两者兼而有之” 不同(阿博特2008: 47),欧茨则通过重复叙事来呼应E. H.的记忆往复,包括情节的重复,段落的重复,语句的重复,如小说的开头: “她见到他,并爱上了他。但他忘记她了。她见到他,并爱上了他。但他忘记她了。她见到他,并爱上了他。但他忘记她了”(Oates 2016: 1)。重复叙事让读者对于文本的阐释进入到混乱与困惑的状态,这不仅挑战了读者阅读的认知范式,而且让读者 “欣然沉浸在故事自身形成的神秘之中”(阿博特2008: 50),从而形成了主题与叙事呈现之间的认知关联。与此同时,四个意向层次之间错综复杂的交织关系,以及转换指示语的缺失,进一步为读者意向层次的逻辑理解设置了认知障碍。因而,欧茨 “使得那些试图解释故事细节的意义及其相互关系的努力形成短路——包括任何一个由读者选择的对开放形式叙事的阐释”(阿博特2008: 49)。
认知层次之间阐释的消解印证了人生的空无状态。正如贝克特指出混乱文本机制的设计目的在于:“我们可以体会到具体的个人意识不过是自我缺场的恒久状态中自我在场的一个‘动点’(moving point)” (阿博特2008: 53),空无为自我意识的发现提供了可能。欧茨正是让读者在这些层次的混乱变幻中进行自我记忆的元认知思考,这要求读者:“阅读此类抵制性文本时需要‘放下’一切阐释范式与冲动等审查者阅读态势,全身心投入,直接体验与叙事文本的交流”(阿博特2008: 45)。因此,欧茨通过向读者展示其自身记忆生产力的根源不可理解来完成其一切皆空的认知阐释链条,贝克特也认为我们需要体验“眩晕、放下、坠落、鸿沟,复陷黑暗与虚无、重获信仰、皈依家园等系列狂喜”(Beckett 1995: 195)。
欧茨通过真实的认知科学研究与虚构叙事的结合展示了她对于记忆阐释本身伦理价值和对于记忆阐释意义生成机制,以及读者记忆阐释生产力的思考,在层层深入的元认知再现中发现了记忆自身的不可知性,记忆阐释的无效性以及记忆研究的伦理悖论,与此同时,让读者文本阅读本身成为一种认知升华的伦理体验,进而将记忆阐释在主题与叙事呈现之间的相互映射中完成了其元认知意义的建构。因而,欧茨对于记忆阐释伦理的元认知书写进一步展示了小说的元认知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