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冰欣
金色三峡。
玉老田荒 一瞬枯荣
滚滚长江水 毕竟东流去
问天不语 直上瑶宫
回看长江水 潮生卷尘虑
昨夜风吹处 落英听谁细数
九万里苍穹 御风弄影 谁人与共
千秋北斗 击筑高歌
再饮一钟长江水 醉后清梦压山河
远古。
深海茫茫,无边无际。
然后,造物的伟力,使得峻岭突起,高坡显貌,盆地断陷。
然后出现了山峦、丘陵、峡谷、平原。
我听见天地在呐喊,而草木鱼兽迎合着那呐喊的节拍,齐齐纵声吟唱。
这都是沿途的风景,我因此感觉到了无垠的涌入的灵光,于是,放任渐渐觉醒的神识自西向东,徜徉肆恣,奔流,不断地奔流……
我睁开了双眼。
傅抱石画笔下的屈原。
他们说,我生活的地方,叫作“中国”。
黄帝征伐四方,尧“历象日月星辰”,舜“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禹划定九州的中国。何尊铭文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薛民”,《诗经·大雅》云“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的中国。
大河、大江的中国。
而中国的文明,实亦孕育于我的浩浩荡荡的江水之中。
古蜀、良渚,乃我躯干首尾两处的辉煌缘起。盘龙城、吴城、三星堆,商王朝的遗风至今可见,青铜器的锈色记录了岁月的变迁。
至国家时代的开启,位居我中下游身段的楚人的世界、吴人越人的世界,又成为周王朝一统江山下的独特风景。楚地的巫师亦神亦史亦歌者,讲述着神秘瑰丽的故事。吴越的勇士和智者们善于同河水和毒虫战斗,先后乘舟北上,胸怀争霸之心。
传说里,英雄和美人似乎总是相伴相随。浣纱的西子虽因病痛常蹙眉,却更增诱人爱怜的妍丽之态,或引精兵尽倒戈,倾国倾城。巫山的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先代的多情的君王,难怪为其颠倒。
楚人老聃曾感慨,“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后世也愿意将之视为是对我的水德的一种定调。而与楚襄王游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的楚国士大夫宋玉,则用一篇流传千古的名赋,为我间接渲染了声势浩大、难以言喻的水的魅力:雨后新晴、百川汇集时,势头澎湃;临近草木繁盛,枝条拂动,便宛若音乐奏响;登山远望,怪石嶙岣,摄人心魄;在高唐观之侧,又见众鸟和鸣,术士仙人正聚会祈祷……
可惜的是,汹汹、淡淡、洋洋、湛湛、磕磕、溺溺、潼潼、磥磥、淫淫、霈霈的水波,并不能洗刷盘桓在诗人心头的阴影。我看到那个上下求索的三闾大夫,夙夜忧叹,哀民生之多艰。“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因遭排挤诽谤,他被先后流放至汉北和沅湘流域。汉北,即汉江之北,而汉江是我最大的支流。至于沅水和湘水,恰为云梦一脉,与我的干系同样千丝万缕。
郢都破,屈子陨。他选择以身殉国,自沉湘水的支流,汨罗江。《续齐谐记》说,屈子亡故的五月五日,楚人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至东汉初,并带楝叶、五花丝作粽,以防蛟龙窃食。每逢端午,人们还会悬挂或熏蒸蒲艾,佩戴香包虎符——“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我知道,是屈子用奇逸诡谲的想象力编织了一方高洁华美的净土,所以,百姓使用香草的时候,不自禁地将节日的习俗依附在他的身上。
我很怀念屈子。《离骚》、《九章》里的高阳、清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三峡区域的地名。他笔下的雉、鹄,牛、马,蜂、蝉;芙蓉、薜荔、木兰、花椒;山鬼、招魂、祭歌、占卜……代表了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最清艳迫人的光彩。从白帝城到南津关,峡谷之深切、搏击之壮烈、山水之磅礴与包罗万象的汉文化彼此成全,浓厚的生存意志、浪漫情怀、自由精神,终于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神话的纪元淡出。大一统的世代降临,继而裂变。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鹿,分三国鼎立。
曹魏、刘蜀、孙吴互不相让,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我靜静等候。上游的四川盆地富甲天下且依险易守,“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蜀国据山川之险,峥嵘剑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至于江东的子弟,更坐拥我赐予的所谓“天堑”的优势,素来得享滋润眷顾,别具风流态度。
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已经有些等不及的曹孟德运筹演谋,欲鞭挞宇内。奈何,建安十三年(208年)的那场战役,只为他留下了个“失意”的注脚。
赤壁之战,三国时期最著名的战役之一,亦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在我的流域进行的大规模江河作战。孙权、刘备的联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败曹军,时至今日,依然是脍炙人口的传奇。
“沙羡境内有蒲圻湖,以湖产蒲草故名”,赤壁,旧亦称蒲圻,曾为古沙羡县属地。史料记载,此处河道纵横,众多湖沼之间,零星分布着大小几百座山丘,宜屯兵积粮,且广阔的水域,便于操练水军,容易联为一体。何况,赤壁矶头矗立江岸,直插江心,是天然的水上屏障;陆水入江口——陆口,向为江东锁钥;故而,曹军顺江东进的企图,等于受到数柄利剑的制约,终被一举击退。
蜀人陈寿少时好学,聪慧机敏。待西晋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基本结束了汉末分裂的局面后,他用一本有古良史之风的《三国志》,将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化作细致入微的理性分析。此书对赤壁之战的实景还原,使得火光冲天的那一幕仿佛又在我的眼前展现:“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备与瑜等复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自北归。”
电影《赤壁》。
三国的硝烟刚刚散去,我却叹息,天命仍未定。兵连祸结,朝不保夕,顺着江水衣冠南渡,也许是不得已的抉择,但反而创造了一个新的桃花源,一个凝合前所未有美好理想的“家园”意象。永嘉、安史、靖康年间的混沌惨烈,促成了我护佑的行为,然而,拨开建康的金粉与临安的烟霞,依依东望,有志之士不舍的,是毕生的抱负与渴求。
依依东望,寻不懈的人心。
古仁人居庙堂忧其民、处江湖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所以,当与其归。
江南有人心。雅的,俗的,鲜活跳动着的。
曾经,多少意气风发的才子,多少优美缠绵的曲调,竞相描摹着江南的景致,揣度着江南的心事——而我是所有灵感的源泉,若没有“江”,何来“江南”的宛转情态?
悠悠漫步,我与支流赣江会面时,应邀观望赣江东岸的滕王阁,此楼因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闻名遐迩;兴味盎然,我回转再赏身畔蛇山之巅的黄鹤楼,竟发现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有趣插曲——好酒的李太白也真真是可爱,崔君有“昔人已乘黄鹤去”,他亦有“故人西辞黄鹤楼”;崔君复有“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的《长干曲》,他亦复有“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长干行》……长干,借指建康,春风吹绿江南岸的时节,我建议人们招一船丝竹,去建康;而月轮皎皎、琼花曼妙的中秋,我建议人们腰缠十万贯,去广陵——“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乘槎若有便,希泛广陵潮”,当年的广陵潮,可能比现今鸣声如雷、喷珠溅玉的钱塘潮更加震撼。
江山如画,骚人墨客壮思飞驰,正是大唐的荣耀。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与滕王阁、黄鹤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的岳阳楼,地处岳阳古城西门城墙之上,紧靠洞庭湖畔,下瞰洞庭,前望君山。洞庭湖,北纳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来水,南和西接湘、资、沅、澧四水及汨罗江等,由岳阳城陵矶注入我的肌理血脉。其强大的蓄洪能力,屡屡助我化险为夷,江汉平原因之在洪患的威胁下得保安然无恙。
著名的岳阳楼。
一幅《洞庭晚秋图》,一篇《岳阳楼记》。大宋庆历年间的范仲淹,藉作记之机规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理。无论是淫雨霏霏,浊浪排空,抑或是春和景明,一碧万顷,古仁人居庙堂忧其民、处江湖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所以,当与其归。
范文正公走后,我明了,有些东西,毕竟是不会磨灭的。被寄托在庆历新政里的儒风熏陶、济世雄图,将指引着代代读书人以道自任,坦率无忌地批判、参预国是商定、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水渗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明,隆庆三年。
皇帝的子民们拥戴着一个名字:海瑞。
他挺身而出,力斗奸恶;他脚踏实地,为百姓谋福利。
他成了时代的楷模,于是,当年六月,他被委以更加重要的职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等处。
应天等处,有“小江南”之说,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区。不过,海瑞到任的时候,横跨南直隶、浙江辖区的太湖不甚太平——水患肆虐,灾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落。
太湖下游的入江入海通道,古有吴淞江、东江、娄江,统称太湖三江,分别向东、南、北三面排水,后东江、娄江相繼湮灭,吴淞江亦淤浅缩狭。上游来水汇入太湖,再经湖东洼地弥漫盈溢分流各港浦,终与我碰面。
急桨撇浪载鲈还,太湖风景宜人,太湖三白极鲜,但一个滋事的太湖,却也着实令人头疼。幸好,海刚峰不负众望,带人仔细勘察后,采用以工代赈的办法,招募民工疏浚吴淞江、白茆河,泄积水通海,终于缓解了太湖闹下的滔天之祸。
1870年前后的苏州河黄浦江口。
此番治水之举,保障“旱涝有备,年年丰登,吴民永赖,乐利无穷”;甚至,另外引发了一场开埠设城的运动,诞生了一个世界级的顶尖大都会——
上海。
吴淞江南汊既告疏浚,如今的苏州河,自然便眉目分明、面貌宛然了。太湖不再轻易发脾气,是故,北界吾体、东濒东海、南临杭州湾、西接江浙两省,地处江海交界处的上海县,很快显露出其江海陆枢纽位置的功能。商贾云集,人气渐盛,尔后,群贤毕至,高楼广厦,锦绣满堂,光耀近现代。
海瑞初平太湖的那一年,上海县人徐光启尚为年幼的男童。当时,恐怕连他本人都想不到,自己会在日后位极人臣、官拜内阁次辅;并且,在老乡们眼里,较其前辈、生于松江府华亭县的“华亭相”徐阶,更加值得崇敬。
徐光启写了《农政全书》,这本书让我颇动容——水利为农之本,无水则无田。大明西北方广阔的荒地弃而不耕,京师和军队需要的大量粮食,得从我的下游启运,耗费惊人。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徐光启提出在北方实行屯垦,又于天津进行试验,探索如何巩固国防,安定万民。此恰为《农政全书》专门讨论开垦和水利问题的出发点,亦为写作的一个宗旨。
可贵的是,徐光启重“农政”的思想,也重技术。到底是上海人呐……等等,300多年前,有位松江府乌泥泾女子的微笑,突然间浮出我的脑海,变得无比清晰;她和他,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像的——
黄道婆,本为孤弱的童养媳,不堪夫家虐待,流落崖州,向当地人学习了棉纺织技术并加以改进,几十年后,返回故土。“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总结,擀、弹、纺、织等专用机具的革新,成就了“天涯织女、衣被天下”的佳话,对明清两代江南农村和城镇的经济繁荣产生了深远影响。
业务过硬,实干兴邦,再次褒扬:到底是上海人呐。
食有稻,衣有棉。遑论脍鲤臇胎鰕、寒鳖炙熊蹯,吴绫蜀锦、楚葛湘纱……毫无疑问,我的母国,称得上农业时代的幸运儿。
便利的交通、丰饶的物产和精湛的艺能,缔造了属于我的文化的高峰。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天工开物》,描绘了百余项母国古代生产技术和工具的名称、形状、工序,泰半来自我的流域;被誉为东方医药巨典的《本草纲目》,其作者李时珍的足迹,遍及湖广、江西、直隶多地受我哺育、收我馈赠的名山大川;而系统考察母国地貌地质的鼻祖之作《徐霞客游记》,为了论证我的源头,特意撰写《江源考》反驳“岷山导江”的观点,主张“推江源者,必当以金沙为首”……啊,在造福人世的遗产里,在格局开阔、经世致用的辞章里,我能深深体会到人们对我的赞颂与爱,我亦希望民康物阜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岂料——
岂料,至19世纪,天朝闭关日久,疲态尽显,惨遭虎狼蹂躏。从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半个多世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伸手,不见五指,能触及到的,大概是一片漆黑。但我陪伴、鼓励、扶持着奋争不息的人们,一同砥砺前行。不必惧怕,中国人要做自己的炬火、自己的曙光。
我见证了一个男子的成长。
青年时,他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忆往昔峥嵘岁月,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天工开物》《徐霞客游记》《本草纲目》都是属于长江文化的经典作品。
后来,他登上黄鹤楼极目远眺。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此情此景,难忍把酒酹滔滔。
再后来,花甲之岁,他仍旧不减当初的豪情,纵身一跃入我怀,畅游无忌。一桥飞架南北,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风樯动,起宏图,焉能不欣喜?
毛润之踌躇满志。当是时也,他巡视过的武汉业已兴起。昔年,郢都、荆州先后成为我中游的区域中心城市,与江汉平原自然环境和交通区位的变迁密切相关。我的干流及其周围水域肥沃的土地,既蕴育了二地发达所必需的物质基础,也塑造了东达吴越、西抵巴蜀、北上中原、南下湘粤的十字形水陆交通骨架。后江水主泓继续南移,江陵城南淤积成滩,津渡码头转移到沙头市,荆州城独存行政衙署;更重要的是,荆江河道的散漫与愈演愈烈的水害水患,使得荆州传统的辖属关系被改变,加上全国政权中心从长安、洛阳、开封渐次移到北京;种种因素,都影响和改变了我中游的十字形水陆交通骨架的选位。荆州作为主要渡口的南下北上的优势,丧失了;而武昌府及后来的武汉三镇取其地位而代之,成为江汉平原地区新的中心城市,势所必然。
倚赖着我的一座座城镇,有的洗牌,有的坚守,有的蝶变;城镇里的人,开辟、守业、改革……
我见证了新中国的成长。
我是长江。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长江。“春潮是你的风采,惊涛是你的气概”的长江。
我拥有自傲的资本。
黄金水道川流不息,摩登之都熙攘繁盛,脉脉文脉绵延不绝。
我的生命气质,是创新与奋斗。第一家机器钢铁厂、第一座公铁两用的大桥、第一个自贸区,以及规模最大的水电站、任务最艰巨的水利工程……这些与我牵连、对中国发展进程产生难以估量作用的“第一”和“最”,都标注着我不屈的意志、先锋的胆魄、过人的能力。
现在,长江经济带横跨中国东中西三大板块,人口规模和经济总量已占据了整个国家的半壁江山,潜力无限。而要让长江经济带成为中国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主战场、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主动脉、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绘就山水人城和谐相融的新画卷,必离不开千千万万长江儿女的努力。
地灵人杰,精英荟萃。是他们孕育了长江文化,又成为了长江文化的载体。千千万万年以来,他们一直都是我奔涌向前的动力,他们以精神为舵,以智慧作桨,促动一江碧水激流勇进,不舍昼夜。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帝王们的霸业仿若飞萤明灭,唯有我,承载了无数长江儿女们的殷殷祈愿,诉不尽其间包蕴的剑气箫心、深情厚谊,不竭不休。
我从远古走来,我向未来奔去。
我的儿女们喝着相同的水,留着相同的血,恋着相同的国。
愿,豪杰与共;
任,万里纵横。
長江发源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脉各拉丹冬峰西南侧。干流流经青海省、西藏自治区、四川省、云南省、重庆市、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安徽省、江苏省、上海市共11个省级行政区,于崇明岛以东注入东海。全长6387公里,在世界大河中长度仅次于非洲的尼罗河和南美洲的亚马孙河,居世界第三位。数百条支流辐辏南北,延伸至贵州、甘肃、陕西、河南、广西、广东、浙江、福建8个省、自治区的部分地区。流域面积达180万平方公里,约占中国陆地总面积的1/5。
长江的水资源总量达9616亿立方米,约占全国河流径流总量的36%,为黄河的20倍,是中国水量最丰富的河流。放眼全球,与长江流域所处纬度带相似的南美洲巴拉那-拉普拉塔河和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流域面积虽然都超过了长江,但水量却远远不如,前者约为长江的70%,后者约为长江的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