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蒲松龄
长山刘中堂鸿训,同武弁某使朝鲜。闻安期岛神仙所居,欲命舟往游。国中臣僚佥谓不可,令待小张。盖安期不与世通,惟有弟子小张,岁辄一两至。欲至岛者,须先自白。如以为可,则一帆可至;否则飓风覆舟。
逾一二日,国王召见。入朝,见一人佩剑,冠棕笠,坐殿上;年三十许,仪容修洁。问之,即小张也。刘因自述向往之意,小张许之。但言:“副使不可行。”又出,遍视从人,惟二人可以从游。遂命舟导刘俱往。
水程不知远近,但觉习习如驾云雾,移时已抵其境。时方严寒,既至,则气候温煦,山花遍岩谷。导入洞府,见三叟趺坐。东西者见客人,漠若罔知;惟中坐者起迎客,相为礼。既坐,呼茶。有僮将盘去。洞外石壁上有铁锥,锐没石中;僮拔锥,水即溢射,以盏承之;满,复塞之。既而托至,其色淡碧。试之,其凉震齿。刘畏寒不饮。叟顾僮颐视之。僮取盏去,呷其残者;仍于故处拔锥,溢取而返,则芳烈蒸腾,如初出于鼎。窃异之。问以休咎,笑曰:“岁月不知,何解人事?”问以却老术,曰:“此非富贵人所能为者。”刘兴辞,小张仍送之归。
既至朝鲜,备述其异。国王叹曰:“惜未饮其冷者。此先天之玉液,一盏可延百龄。”刘将归,王赠一物,纸吊重裹,嘱近海勿开视。既离海,急取拆视,去尽数百重,始见一镜;审之,则鲛宫龙族,历历在目。方凝注间,忽见潮头高于楼阁,汹汹已近。大骇,极驰;潮从之,疾若风雨。大惧,以镜投之,潮乃顿落。
(选自《聊斋志异》,蒲松龄著,崇文书局2015年版)
鉴赏空间
本文虚构了一个奇异的故事,所奇之处有五:1.前往安期岛的条件非常苛刻;2.岛上的自然环境与岛外大不相同;3.待客茶水从石壁溢出,且冷热变化自如;4.老叟应答内容充满禅意;5.朝鲜国王所赠之镜可窥见“鲛宫龙族”。这些奇异之处,照应了故事开头“闻安期岛神仙所居”的说法。那么,这个故事是不是也和《桃花源记》一样,寄托了作者的某种社会理想呢?同学们可以在疏通文意的基础上,查找相关资料,进行深入分析。
读有所思
1.文中加点的“世外人”与“黄发垂髫,悉如外人”中的“外人”的意思是否一致?请加以分析。
2.如何理解“此非富贵人所能为者”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