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坤 曹占伟
埃及人民参与的抗击德、意法西斯的北非—地中海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埃及是世界反法西斯联盟最重要的协同国家之一,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受“欧洲中心主义”历史观的影响,西方学者对埃及在二战中的贡献评价并不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进行贬低。他们认为,埃及仅仅是盟国与轴心国发生冲突的战场,难以评估埃及军队在战争中的作用;埃及选择不参战,其角色仅仅是“旁观者”,甚至有学者认为埃及通过战争集聚了大量财富。(1)Andrew McGregor, A Military History of Modern Egypt: From the Ottoman Conquest to the Ramadan War, Westport: Praeger Security International, 2006, pp. 227-239; Ashley Jackson, The British Empire and the Second World War, London: Hambledon Continuum, 2006, p. 121.唯有阿拉伯学者伊玛德·艾哈迈德·希拉勒(Emad Ahmed Helal)对埃及的贡献尤其是后勤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2)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in Heike Liebau and Katrin Bromber, eds., The World in World Wars: Experiences, Perceptions and Perspectives from Africa and Asia,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10, pp. 244-245。伊马德的这篇文章以埃及国家档案馆最新解密的(DWQ系列文件)档案为依托,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国外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还有:Ashley Jackson, Distant Drums: The Role of Colonies in British Imperial Warfare, Ontario: Sussex Academic Press, 2010; James Morris, Farewell the Trumpets: A Imperial Retreat, London and Boston: Faber and Faber, 1978。但作者并未对埃及的战略价值、政治贡献和军事贡献展开论述。国内学界对该问题的研究散见于埃及史和中东史的相关著述,尚未形成专题研究。(3)国内相关的研究成果有:方长明 :《同盟的背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及战后初期英美在埃及的博弈》,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雷钰、苏瑞林 :《中东国家通史·埃及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哈全安 :《埃及史》,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王海利 :《埃及通史》,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4年版;王铁铮、黄民兴 :《中东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有鉴于此,值此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之际,本文拟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充分挖掘英国一手档案资料,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视角,系统梳理论证埃及在战略、政治、军事和经济四个方面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所做的重要贡献。
埃及因地处亚非欧三洲交通要冲,境内的苏伊士运河是沟通地中海和红海的便捷通道,从而成为世界历史上列强逐鹿、兵家必争之地。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英国将埃及视为阿拉伯世界的中心和地中海战场的基石。(4)Phillip Baram, “Undermining the British: Department of State Policies in Egypt and the Suez Canal Before and During World War II,” The Historian, Vol. 40, No. 4, August 1978, pp. 634-635.具体而言,埃及的战略价值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埃及是战时英国维持与其殖民地、自治领联系的重要枢纽。通过这条枢纽,英国不仅可以与其东方殖民地印度、新加坡以及自治领澳大利和新西兰保持联络,而且可以实现对非洲殖民地的控制,从而获取战时急需的人力和战略物资。英国战时内阁备忘录这样评价埃及的战略价值:“以埃及和苏伊士运河为核心的中东地区是两大洲的交汇点,如果加上土耳其,则是三大洲的交汇点。因此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战略地区之一。该地区的防御对大英帝国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就像两次世界大战都证明了的那样,就是在那里大英帝国被一分为二。”(5)CAB 66/65, WP(45)256, April 13, 1945, “Defence of the Middle East: War Cabinet Memorandum by Mr Eden,” in S.R. Ashiton and S.E. Stockwell,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End of Empire: Imperial Policy and Colonial Practice, 1925-1945, Part I, London: HMSO,1996, p. 229.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占领东南亚,英国丧失了从该地区获取援助的可能,转而将目光投向富饶的非洲殖民地。至此,通过埃及联结非洲这一交通枢纽,英国获取源源不断的人力和物资供给,为北非—地中海战场的胜利提供了必要的人力和物资保障。
开罗是西非至中东航空线路的重要枢纽。1940年8月,受意大利军队的袭扰,从地中海向中东运输的航空通道风险极高,但如果绕航好望角则需要耗费三个月之久。因此,开辟一条既安全又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的飞机运输通道迫在眉睫。经过审慎的研究后,英国选定加纳的塔科拉迪港作为航空线路的起点。1940年8月21日英国工作队便到达该处,开始修筑这条从塔科拉迪起始,经过卡诺、喀土穆,最后到达开罗,全线3,700英里的航空线路。从1940年8月至年底,英军采用积少成多的方法共运送飞机107架。虽然在1940年内,这种供应飞机的方式尚未收到成效,但丘吉尔认为,“如果我们没有做这些工作,则“尼罗河集团军的一切大胆行动便不能克服1941年所遭遇的种种不幸”(6)Winston S. Churchill, The Second World War, Vol. II: Their Finest Hour, New York: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49, p. 402.。
埃及实际上担负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英国海外帝国军事首都的角色。这里不仅有依据1936年《英埃同盟条约》而“退缩”至尼罗河沿岸的英国驻军,而且有位于亚历山大的皇家海军地中海总部和位于开罗的中东司令部总部。埃及还是盟军集散地。为抵抗德意法西斯的进攻,来自英国、自治领和各殖民地的几十万部队齐聚开罗,然后走上各自的反法西斯战线。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中东及周边地区战役的所有军事指令都是从花园城中东司令部发出的,如北非战役、希腊和克里特岛战役,夺回英属索马里兰、解放埃塞俄比亚、攻入叙利亚、收复伊拉克和占领波斯南部等战役。
此外,埃及还是盟国进行战略协调和战后安排的重要场所。1943年,欧洲战场和太平洋战场形势都出现了转折。盟国为加强彼此间的军事合作和对战后安排进行协商,迫切需要寻找一个适合大国首脑会晤的地点。开罗在中东地区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是英国在中东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加上当地有大量英国驻军,因此成为大国首脑会晤的首选之地。1943年11月22日至26日,中美英三国首脑聚集在埃及首都开罗举行会议。开罗会议意义重大,会上发表的《开罗宣言》为战胜和惩处日本侵略者提供了法律基础;从国际法的角度确立了中国对台湾的主权;中美两国首脑还借开罗会议的机会对远东国际体系进行了筹划。(8)赵志辉 :《开罗会议新论》,载《世界历史》2004年第5期,第51页。
为打击德国在中东地区的政治影响力、阻止德国在该地区的贸易,同时为解决战时东地中海的物资供应和运输混乱问题,1941年4月,英国分别在伦敦和开罗成立了“中东补给委员会”和“中东补给中心”。后者的任务是合理调配通往中东地区的军用和民用海上运输,使之既能加强军用物资的供给,又不至于妨碍平民必需品的补给。它能够争取华盛顿、伦敦和整个中东的决策和执行当局的合作,并确保执行许多影响深远的计划,这些计划远远超出了该中心最初的职权范围。该组织在鼎盛时期控制了近500万平方英里、近1亿人口的地区经济。(9)Martin W. Wilmington, “The Middle East Supply Center: A Reapraisal,” Middle East Journal, Vol. 6, No. 2, Spring, 1952, pp. 145-146.
经过两年的运转,盟军船只运往地中海东部的非军事货物从550万吨/年减少到150万吨/年。这些地区的日常供给得到了保障,工厂和作坊兴隆起来;农业用地面积增加了近200万英亩;棉花种植面积减少了一半以上,为谷物生产腾出了土地。(10)Ibid., pp. 150-151.中东补给中心协同区域资源动员办公室,通过提高生产、改变贸易方向等方式,减少了本地区对外部市场进口的依赖和非军事物资的进口,稳步增加产自中东并运往盟军战场的战争设备。中东各国的地方工业充分发展,满足了民用和军需。作为保障英美在东地中海地区安全的一个关键因素,该中心在战争中为国际经济管理书写了辉煌的篇章。(11)关于中东补给中心的作用,参见Ali A. Mazrui, ed., General History of Africa VIII: Africa Since 1935,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3, p. 45。
1940年法国败降后,在英伦三岛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英国战时内阁决定将能够从本土决定性的战斗中节省出来的一切兵力用于埃及的防御。英国海军部称此举十分凶险,因为轴心国的空袭不断,所有的舰只必须绕航好望角。(12)Winston S. Churchill, The Second World War, Vol. II: Their Finest Hour, p. 370.战时内阁的这一举动足以反映出英国对埃及战略价值的重视程度。当然,在随后的战争中,埃及对英国和其他盟国所体现出的战略价值,充分证明英国的付出是值得的。正是埃及在战略上所发挥的积极作用,使盟军在与轴心国军事对抗中处于优势,同时保证了英国东方殖民地的战略资源和原料,以及美国的援助物质能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欧洲盟军手中,从而加速了法西斯在北非—地中海和欧洲战场上的最终失败。
受轴心国的蛊惑和国内亲法西斯势力的影响,埃及存在加入轴心国一边参战的可能性,因此,埃及的参战态度事关北非—地中海战场反法西斯盟国的胜负大局。英国帝国防务委员会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尚未在欧洲全面爆发之时就意识到,“如果中东的阿拉伯国家对我们也怀有更大的敌意,我们的处境将更加严峻”(13)“Strategic Importance of Egypt and the Arab Countries in the Middle East,” Report by the Chiefs of Staff Sub-Committee, January 14, 1939, FO 371/23192.。为拉拢埃及在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中站在自己一边参战,英国早在1936年就同埃及签订了《英埃同盟条约》。在英国和埃及国内政治势力的共同努力下,埃及率先断绝同纳粹德国的外交关系,并在秉持坚定的参战立场、营造稳定的国内政治环境、加入世界反法西斯联盟、参与联合国宪章的制定等方面,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1939年9月1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全面爆发。9月3日,英国对德宣战。当日,时任埃及首相阿里·马希尔(Aly Maher Pasha)政府遵照《英埃同盟条约》第7条之规定,即“如果缔约国任何一方参加了战争,则缔约国另一方应立即以同盟国的资格进行援助”(14)《国际条约集(1934-1944)》,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61年版,第91-92页。,断绝了与德国的外交和经济关系,成为第一批支持盟国的国家之一。除此之外,埃及方面还颁布戒严法令,宣布由首相兼任军事长官,全国港口归英国海军控制,对邮政、电报、电话和报刊实行严格检查。埃及政府接管了德国财产,拘留了在埃及的德国人,并将他们集中监管。埃及还于意大利向法国和英国宣战的第二日,即1940年6月12日,宣布断绝同意大利的外交关系。埃及外交部官员敦促意大利官员和使馆工作人员必须离开埃及,表示“鉴于德国扣留埃及大使馆人员于柏林,只有埃及驻罗马大使馆人员安全返回后,埃及政府才准予意大利大使馆人员离开”(15)“Sir M. Lampson to Viscount Halifax, June 12, 1940,”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1, Washington, D.C.: 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 1998, pp. 100-101.。随后,埃及政府下令逮捕可疑的意大利人。
除了与德国和意大利断绝外交关系外,埃及政府还断绝了与日本、法国维希政府、匈牙利、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等轴心国及其仆从国的外交关系,并逮捕这些国家在埃及的国民,冻结他们的资产;所有可能被用于轴心国舆论宣传的基金会和机构被关闭,其中包括意大利开设的宗教学校。(16)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45.埃及作为中东最具影响力的国家之一,对盟国反法西斯战争的支持在阿拉伯国家中引起了共鸣,这有利于平息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发生的亲轴心国军事政变。
埃及的参战立场经历了从避战自保到坚定支持盟国的转变过程。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从阿里·马希尔、萨布里(Hassan Sabry Pasha)到西里(Hussein Sirry Pasha)三位首相,均采取较为消极的参战立场。他们基本上能够履行《英埃同盟条约》的义务,断绝与轴心国的外交关系,但却坚持不宣战,并尽量避免任何刺激德意轴心国的行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不兑现战时给予埃及独立的许诺,也迫使埃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选择避战自保的立场。1942年2月,北非战争局势开始对英国不利。危急时刻,英国在埃及发动宫廷政变,促使法鲁克国王选择站在盟国的立场,罢黜了亲轴心国的阿里·马希尔首相,支持具有广泛民意基础、亲英的华夫脱党上台执政。此举扭转了埃及政府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来在参战立场上的消极倾向。
华夫脱党党魁纳哈斯上台后,果然没有辜负英国的期望,在与英国竭诚合作、积极履行条约义务方面,执行程度超过战争爆发以来埃及任何一届政府。(17)“Sir M. Lampson to Mr. Eden, March 12, 1942,”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2, Washington, D.C.: 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 1998, p. 57.纳哈斯政府在战略、军事、后勤服务等方面的贡献,为阿拉曼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纳哈斯政府坚定的参战立场得到英国首相丘吉尔的肯定。1943年1月28日,丘吉尔在会见纳哈斯时盛赞埃及政府在关键时期表现出的忠诚和坚定。(18)Trefor E. Evans, ed., The Killearn Diaries, 1934-1946: The Diplomatic and Personal Record of Lord Killearn (Sir Miles Lampson), High Commissioner and Ambassador, Egypt, London: Sidgwick and Jackson, 1972, p. 247.
埃及是盟国在北非战场最为重要的后方基地。为了维持该基地的社会秩序、保障前线的物资和人力供应,纳哈斯政府在以下两个方面功不可没。
其一,清除亲意国王的“党羽”。阿里·马希尔是亲意的法鲁克国王的政治参谋和“党羽”,具有强烈的反英情绪。为了驱逐英国势力、实现埃及独立的政治抱负,阿里·马希尔担任首相(1939年8月)后在埃及军队中秘密策划成立“铁环”(Ring Iron)组织。(19)Andrew McGregor, A Military History of Modern Egypt: From the Ottoman Conquest to the Ramadan War, p. 233.该组织以保护国王不受华夫脱党和英国的侵犯为目标,由参谋长阿齐兹·马斯里和国防大臣哈布尔·帕夏为主要负责人,以承诺绝对忠诚国王换取晋升和优厚待遇的“荫庇体制”为诱饵,吸收没有晋升希望的年轻军官参与其中。1940年6月,阿里·马希尔下台,但“铁环”组织仍然在秘密开展活动,次年5月便发生了该组织主要负责人阿齐兹·马斯里叛逃轴心国的事件。1942年4月8日,阿里·马希尔违背禁止参与政治活动的政府命令并出现在参议院,纳哈斯下令将他逮捕,并在英国的配合下彻底清除了该组织在埃及国内的影响力。
其二,加强对媒体的监督和控制。埃及外交部禁止一些委员会和领事馆发送和接收摩尔斯电报;禁止使用外交用品袋,以防有害于战争努力的消息泄露。埃及内务部对媒体进行监控,禁止各种针对盟军事业的反动宣传。出版署同意为隶属于盟军的当局出版日报、周刊和月刊,并在它的帮助下建立了阿拉伯通讯社和自由法国通讯社。埃及政府还禁播法国哈瓦斯通讯社的电视节目,并在其采取不利于盟国的立场时中断其新闻广播。(20)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p. 244-245.总之,纳哈斯政府采取的这些维稳措施有效阻止了不利谣言的传播,为盟国渡过最困难时期提供了良好的舆论氛围,从而为盟国的反法西斯事业营造了稳定的后方阵地。
埃及的战争贡献受到盟国的肯定,为它受邀参加联合国制宪会议创造了条件。但依据1945年2月《雅尔塔会议议定书》的规定,埃及需在当年3月1日前对共同敌国宣战。然而,在对法西斯宣战问题上,埃及政府仍需要克服国内的重重阻力。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轴心国败局已定。为了参加联合国制宪会议并为本国争夺更多权益,埃及官方一致同意对德、日宣战,但在野党和民众对宣战持反对态度。此时已是在野党的华夫脱党发表声明,称宣战会造成巨大的人力牺牲和财力消耗,包括军队被编入盟国部队、接受统一指挥等。(21)“Lord Killearn to Mr. Eden, February 25, 1945,”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5, Washington, D.C.: 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 1998, pp. 28-29.华夫脱党的声明误导了埃及民众,一时间,有关埃及宣战会造成更大的牺牲、派遣劳工团去远东等谣言四起。面对华夫脱党和民众的强烈反对,时任首相艾哈迈德·马希尔(Ahmed Maher)不为所动,强烈呼吁议会支持宣战。在前往参议院发表宣战声明的途中,艾哈迈德·马希尔首相被一名激进的青年埃及党人开枪打死。首相遇刺的消息在上埃及主要城市中反响强烈,有人甚至认为首相遇刺可能会阻止政府对轴心国宣战。然而,继任首相马哈茂德·法赫米·努克拉什并未屈服,继续推动前任首相的宣战政策。(22)Ibid., p. 28.对德日宣战提案终于在议会上下院得以通过,埃及政府遂于1945年2月26日正式对德日宣战。两日后,埃及在《联合国家宣言》上签字,正式成为世界反法西斯联盟的一员,从而壮大了世界和平阵营的力量。
在1945年4月至6月的联合国制宪会议上,埃及参与了《联合国宪章》第八章“区域办法”和第十一至十三章“国际托管和非自治领土”等条款的制订工作。关于“区域办法”条款,埃及代表希望由本国发起的阿拉伯国家联盟得到国际社会认可,因为埃及认为它是中东地区唯一真正的区域组织,其盟约与联合国宪章不相抵触。(23)“United Kingdom Delegation (San Francisco) to Mr. Eden, May 25, 1945,”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5, p. 141.埃及还与法国、苏联等大国在“互助条约”写入“区域办法”问题上发生激烈交锋。苏联和法国代表执意把二战中签署的反对德国侵略的互助条约,如1942年的苏英条约、1943年的苏捷条约、1944年的苏法条约、1945年的苏南条约和苏波条约等写入“区域办法”条款中,埃及均表示反对。此后在专门委员会投票表决时,埃及代表顾全大局,并没有投反对票,使得《联合国宪章》第八章全文得以顺利通过。关于国际托管问题,埃及代表不畏强权,敢于为弱小国家发声代言,提议在选举管理当局时要考虑非自治领土上居民的愿望。(24)[苏联] C·B.克里洛夫 :《联合国史料(第1卷)》,张祥瑞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5年版,第147、192-194页。
综上所述,作为在非洲、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埃及在参战立场和战后和平秩序的建构等方面发挥了表率作用,扩大了反法西斯战争的国际影响力和世界和平阵营的声势,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至关重要的政治贡献。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时,埃及军队才开始组建,军队成立之初规模仅4万人。但英国政府仍对这支军队充满期待,希望它能够成为与自己合作且具有较强战斗力的现代化部队。经过战时的招募和扩充,到战争结束时埃及军队增加至10万人。(25)Andrew McGregor, A Military History of Modern Egypt: From the Ottoman Conquest to the Ramadan War, pp. 232-233.但因受到英军的政治猜疑和专属防卫分工等因素的限制,埃及军队大部分士兵并没有被送到前线,而是在后方战线从事军事保障和辅助工作。(26)[英]韦维尔 :《战况报告之一》,《伦敦公报》附刊,1946年6月13日,第37609号,附录A,第56段,转引自[英]乔治·科克 :《战时中东》,上海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翻译组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版,第58页。尽管如此,这支新组建的军队和埃及政府一道,在本土防御、配合盟军作战、守卫苏伊士运河、参与联合军演和为盟军发放“军事通行证”等方面,为盟国在北非—地中海战场的胜利提供了有力援助。
1939年9月至1940年6月,尽管已与德国结盟,墨索里尼领导的意大利尚未参战。此时,英国在埃及和苏丹的兵力与意大利在非洲部署的兵力相比存在较大差距,意大利陆军在北非战场享有压倒性优势。(27)据统计,意大利陆军和殖民地部队总数有50万人之多。在厄立特里亚和阿比西尼亚境内的兵力超过20万人,他们可以长驱直入地向西开入苏丹,而当地的英国和苏丹守军只有9,000人。由格拉齐亚尼元帅所指挥、在昔兰尼加境内的意大利兵力更为强大,而埃及的守军仅有36,000人。参见[英]利德尔·哈特 :《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第1卷)》,钮先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56页。据英国情报部估计,意大利有21.5万人驻在北非沿岸各省,而此时英国在埃及的兵力有第七装甲师、第四印度师的三分之二、新西兰师的三分之一,还有十四个英国营和两个皇家炮兵团,共约5万人。(28)Winston S. Churchill, The Second World War, Vol. II: Their Finest Hour, p. 370.防守西部边境和维持埃及内部安全的人员都需要从这些军队中抽调。不仅如此,在敦刻尔克撤退之时,英军的武器和装备丢弃殆尽,没有增援北非战场的可能,而且意大利参战后,通往地中海的海路风险太大,任何增援都必须绕道好望角,增援部队需要经过长达3个月才能抵达北非战场。(29)[英]利德尔·哈特 :《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第1卷)》,第155页。因此,英国在此阶段必须依靠埃及军队提供防御。埃及军队在英国授意下,配备海岸大炮守卫亚历山大的港口,保护马特鲁至亚历山大港的铁路,并在埃及和利比亚边境开始定期巡逻。在此期间,埃及军队还为英军修筑军营和防御工事,分别耗资1,200万和4,500万埃镑。(30)“Report Presented to the Prime Minister From Hussein Sirry Pasha the Minister of National Defense (July 8, 1939),” DWQ # 0069-007383, 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4。
一是协防苏伊士运河。1940年8月至1941年初,德、意空军对苏伊士运河发动空袭。埃及步兵在运河沿线每隔200米设立一个哨所,以便观察、清除和摧毁轴心国飞机投下的反海军水雷。在苏伊士运河防守上,埃及皇家空军更是功不可没,尽管其起步较晚且规模和战斗能力有限。(31)埃及皇家空军于1932年初创,1937年正式成立,在发展过程中受到英国在技术、人员和飞机购买等方面的帮助。至二战结束时,埃及空军共有五个中队的飞机,其中三个是战斗机中队、另有一个运输中队和一个轰炸机中队。参见“Lord Killearn to Mr. Eden, August 9, 1944,”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4, Washington, D.C.: 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 1998, p. 405。它在红海地区发动了几次突袭,探测敌方潜艇并控制空中交通,以帮助从印度和南非运送补给的商队。当英国空军遇到飞行员短缺时,来自埃及皇家空军的飞行员便替代他们的岗位,承担相同职责。随着飞行员短缺情况的加剧,英国空军部将苏伊士运河区移交埃及空军守卫,他们不负所托,展现了良好的守卫能力。(32)“A Statement of Participation from Ministry of National Defense (Egyptian Forces) in Securing Victory and the Costs It Incurred of the War (May 29, 1946),” DWQ # 0075-051084-0048。该文件为DWQ #0075-051084-0047文件的附件。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6。埃及军队驻守苏伊士运河的成果显著,得到盟军一定程度的肯定。到1944年夏天,由12,000艘船组成的800多支船队得以顺利通过地中海。1945年驻埃及的军事代表团长官基尔帕特里克少将发表报告称,在接管空中力量的管理中,埃及军队为英国节省了1,000名士兵。
二是配合盟军抗击隆美尔统领的德军。当隆美尔统领的德军右翼(北部)向地中海进攻、左翼(南部)向西部沙漠进攻之时,埃及军队单枪匹马对抗隆美尔率领的德军,保护英国军队的左翼。与此同时,埃及军队还与英国海军一道,先发制人,阻止任何渗透或在其后方实施的海上军事行动,以保护英国第八集团军的右翼。当阿拉曼战役进展不顺利时,埃及军队还负有在盟军后方维持秩序的任务。埃及军队在盟军后方形成了一道既能保障后方安全又能与前线联系的防线。(33)“From the Head of the Office of the Ministry of National Defense to the Secretary of the Cabinet (May 29, 1946),” DWQ #0075-051084-0047, 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4。
为了解决没有签证或入境通行证的盟军士兵的通行问题,埃及内务部向英国海军、空军和步兵师的所有人员发放“军事通行证”。1941年底,埃及政府同意向法国、波兰、南斯拉夫和希腊士兵发放“军事通行证”。1941年12月20日,大约15,000名“自由法国”士兵从巴勒斯坦穿越埃及领土。1942年6月,同样的特权扩大至美国军队。(34)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9.整个战争期间,来自英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波兰、希腊、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美国等国的约50万士兵经由埃及奔赴各个战场。
此外,通过联合军演帮助英军快速成长也是埃及军事贡献的一个重要方面。由于英国的军人缺口较大,派往埃及的英国军人基本上没有受过军事训练,蒙哥马利将军的回忆录证实了这一点。(35)[英]伯纳德·劳·蒙哥马利 :《蒙哥马利元帅战争回忆录》,陈锋等译,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0年版,第90-91页。为了帮助这些新兵快速获得各项军事技能,英国官方安排埃及军队和英国军队进行联合军事演习。正是由于埃及军队的襄助,英国可以节省出更多兵力,投入到北非前线的战斗中。
间谍和情报工作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决定性因素之一。德国和意大利的间谍工作臭名昭著。在埃及生活着大约7万名意大利人,其中有1.2万人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军人,这为意大利在埃及从事间谍工作提供了极大便利。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全面爆发后,轴心国军队成功派遣许多间谍潜入埃及,从事搜集情报、策反埃及军官、破坏盟国军事设施等工作,给反法西斯事业造成很大伤害。为此,埃及成立军事办公室和特种作战部队负责所有间谍案的调查工作。
萨达特间谍案就是埃及军队处理的典型案例之一。安瓦尔·萨达特(Anwar al-Sadat)当时是埃及军队信号部门的一名军官。据萨达特供述,在阿拉曼战役之前,两名德国间谍联系过他,要他帮助修复短波无线电设备。萨达特以此为契机与德国将领隆美尔取得联系,并试图在德国保证埃及独立的前提下反抗英国。这场策反埃及军官案以失败告终。萨达特也被关进监狱直至战争结束。(36)Anwar al-Sadāt, Al-Bahth ’an adh-Dhāt, Cairo: n.d., pp. 49-59, 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8。据统计,整个二战期间,德国和意大利的第五纵队分子(间谍)约有7,000人被拘留。(37)“A Report on the Services Provided by the Agencies and Divisions of the Ministry of Interior to the British Forces or its Allies inOrder to Win the War (June 14, 1944),” DWQ # 0075-051084-0002,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9。
整体上看,埃及军队直接参加前线的作战任务并不多,但依然要承担较高的伤亡风险。在战争期间,埃及军队死亡1,125人,受伤1,308人,平民伤亡人数还没有计算在内。(38)“A Statement of Participation from Ministry of National Defense (Egyptian Forces) in Securing Victory and the Costs It Incurred of the War (May 29, 1946),” DWQ # 0075-051084-0048,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7。埃及军队的表现受到了英国政府的好评。1944年8月9日,基勒恩勋爵给英国外交大臣艾登的信中说:“显然,在英国军事代表团的指导下,埃及皇家空军现在已经开始对盟军的战争行动作出少量必要的但却是直接的贡献。”(39)“Lord Killearn to Mr. Eden, August 9, 1944,” in Paul Preston and Michael Partridge, eds.,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Part III: From 1940 Through 1945, Series G, Africa, Volume 4, p. 405.埃及军队在执行任务时表现得非常专业,它们的防御作用使英国能够集中精力在西部边境作战,而不是分散在不可胜数的其他任务中。(40)Andrew McGregor, A Military History of Modern Egypt: From the Ottoman Conquest to the Ramadan War, p. 239.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一场总体战,这意味着参战各方必须“最大限度地调动经济、人力、智力和技术资源”(41)Richard Overy, ed., The Oxford Illustrated History of World War II,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5, p. 2.。作为盟国的重要协同国家之一,埃及人口众多、农业发达、矿产资源丰富,具备为盟国提供充足的人力和物质资源的前提条件。(42)P.J. Vatikiotis, The History of Egypt: From Muhammad Ali to Sadat, Second Edition,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80, p. 8.在纳哈斯政府的积极动员下,埃及在物资、人力、交通运输、财政税收、科学技术和医疗卫生等多方面为盟国提供了大力支援。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在农业领域的政策导向是让埃及大面积种植棉花。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和帝国的军队几十万人涌入埃及,造成了粮食和蔬菜短缺。为了满足盟军的粮食、蔬菜需求,英国向埃及政府施压,要求减少经济作物棉花的种植,增加粮食作物的种植。于是,埃及农业部颁布相关法令,要求农民必须遵守。农业部还允许英国当局给农民分发土豆苗,并给予必要的指导,以便将生产出来的土豆卖给驻埃及盟军。
数据显示,仅1943年,埃及就以每吨9便士的低价出口了2,010吨土豆,而当时土豆在当地市场的售价为每吨23~25便士。(43)“A Statement on the Services Rendered by the Agencies of the Ministry and Its Divisions for the British Forces and the Allies in Order to Win the War (June 18, 1944),” DWQ # 0075-051084-0008,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1。同年,埃及物资部(Ministry of Supplies)向盟军提供了45,000吨小麦和玉米,隶属于埃及财政部的“公司管理局”借给英国当局大约5万吨加工过的蔗糖。1944年,埃及物资部又提供了2万吨小麦、6,000吨玉米、4,000吨大麦和800吨麸皮,还授权英国当局接收1942年和1943年埃及的剩余稻米;物资部移交的大米总重量为107,679吨。在棉花供给方面,埃及国家纱线和纺织品公司尽力满足英国当局对纺织品的需求。从1941年8月到1944年1月底,给养部(Ministry of Rations)向英国当局交付了395,522卷线。(44)“From the Minister of Rations to the Prime Minister (April 27, 1944),” DWQ # 0069-00738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2。
为了满足盟军的人力需求,埃及政府鼓励本国民众到盟军的工厂和兵营工作。整个战争期间,为盟军服务的埃及工人人数高达100万。进行身份鉴别也是埃及在劳动力提供方面所做的重要工作。由于埃及是一个对多民族开放的国家,英国军队担心无政府主义分子会渗透到工人队伍中,便委派隶属于埃及警察局的“身份认证机构”对这些工人进行“背景调查”,并签发身份证。在战争爆发的前4年里,通过身份认证的人数高达878,349人。亚历山大地区的刑事调查机构协助英国军事当局对该辖区的工作人员进行“背景调查”后,才允许他们到陆军各部门工作,经由该调查机构审核的人数达到3万左右。(45)“A Report on the Services Provided by the Agencies and Divisions of the Ministry of Interior to the British Forces or Its Allies in Order to Win the War (June 14, 1944),” DWQ # 0075-051084-0002,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5。
在矿产资源开采方面,埃及矿山和矿石署(Agency for Mines and Quarries)将采矿场和采石场的开采权转交给盟军各附属公司,让它们在这些地区开采钨、锌和铅等战略矿产资源。纳哈斯执政时期(1942年2月至1944年10月),埃及矿山和矿石署还帮助美国公司获得开采石油、天然气的许可证,为盟国节省税费10万埃镑。英国军队征用当地需要的石油燃料,造成埃及需要以每吨高于当地成本2.250埃镑进口石油,每月进口总量高达2万吨。(46)“From the Ministry of Finance to the Prime Minister with Regards to the Services Provided by the Agencies and the Divisions of Ministry of Finance to the British the Allied Forces in Order to Win the War (July 31, 1946),” DWQ # 0075-051084-016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8。在军事物资的接收和存储方面,埃及海关机构“利用位于亚历山大、塞得港和苏伊士海关总部协助接收并免费储存军事物资。埃及将海关大部分诸如办公室之类的基础设施和埃及港口的一些码头移交给英国当局使用。战时分配给英国使用的空间高达1,569,556立方米。”(47)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7.
在路桥修筑方面,埃及公路和桥梁管理局功不可没。为了给英国在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的军事行动提供便利,埃及公路和桥梁管理局承担了在巴勒斯坦边界修筑伊斯梅利亚至阿维亚长达227公里的公路工程。它还承担了默萨、马图鲁—西迪至巴拉尼长达134公里的公路工程,苏伊士港至开罗长达118公里的沙漠公路,以及将其延伸到亚历山大长达190公里的公路工程。(48)“A Review of the Projects That Had Been Undertaken with the Knowledge of the Agency of Roads and Bridges,” DWQ#0069-00738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6。
在交通运输方面,开罗和亚历山大城市里的许多交通工具被没收或扣押,并移交给英国军队,埃及还需提供足够数量的司机来驾驶这些车辆。亚历山大港的交通管理部门帮助运输载有大炮和飞机零部件的大集装箱。不仅如此,埃及在车辆维修和道路修复方面也作出贡献。供给部为英国当局提供了汽车轮胎以及1,639个外部零件和2,178个内部零件。(49)“From the Minister of Rations to the Prime Minister (April 27, 1944),” DWQ # 0069-00738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6。埃及当局还承担了由英国坦克和卡车造成的道路破坏而产生的修补费用,1944年8月经劳工部估算,仅开罗街道的修补费用就高达200万埃镑,塞得港、苏伊士、达曼胡尔、扎加齐格等城市道路的修补费用总共为35万埃镑。(50)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7.
埃及为英国提供财政援助的形式十分多样。其一,提供贷款。战时埃及向英国提供了4亿英镑的贷款,为英国财政注入了必要的活力。(51)Jason Thompson, A History of Egypt: From Earliest Times to the Present, New York: Anchor Books, 2009, p. 287.其二,减免税收。埃及海关对盟军进口的货物、设备和原材料免征关税,为盟军节省关税支出约6,200万埃镑,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埃及还对其向中东盟军出口的商品免征关税,税额约1,000万埃镑。(52)“From the General Director to the Egyptian Customs Agency to the General Director of the Department of Import in the Ministry of Finance (April 13, 1944),” DWQ # 0075-051084-0162,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3。其三,免除英国应购买的工伤保险。英国在军事运输中大量使用埃及人,依照埃及法律应由英国方面为这些劳动者购买工伤事故保险。但为了打赢战争,埃及劳工局(Labor Agency)对英国没有为这些工人投保行为采取容忍态度。其四,免费为英军修筑军营和防御工事。1940年6月意大利入侵埃及之前,英国方面要求埃及军队为英国军队建造军营,该项工程耗资1,200万埃镑。根据英国国防部长向内阁提交的计划,埃及还负责为英军修建防御工事,这些防御工事的费用总计达4,500万埃镑。(53)“Report Presented to the Prime Minister from Hussein Sirry Pasha the Minister of National Defence (July 8, 1939),” DWQ # 0069-00738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24。
土地调查局(Agency for Land Survey)的贡献首屈一指。它派出专业组织对阿拉曼以东、利比亚边界以西、锡瓦绿洲以南进行地形和气候条件调查,并绘制了大量图表。它通过挖井、测试水资源的含盐量和根据其流向寻找新的河床等方式,增加了西部沙漠水资源,这些工作为英国部队在该地区的部署提供了必要条件。土地调查局还向英国当局提交了一份关于整个西奈半岛、红海沿岸和苏伊士运河地区的特别报告,详细计算了英军占领各个地区所需的费用。(54)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9.整个战争期间,土地调查局共绘制81幅地图,这些地图由绘图与印刷司(Division of Drawing and Printing)印制,并交付英军使用。绘图与印刷司战时为整个英军共印刷了2,739,678幅地图,其中为海军印刷238,556幅,为空军印刷1,700幅,并为英军突击队提供了14,020个日晷。(55)“From the Ministry of Finance to the Prime Minister with Regards to the Services Provided by the Agencies and the Divisions of Ministry of Finance to the British the Allied Forces in Order to Win the War (July 31, 1946,)” DWQ # 0075-051084-0163,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39。英国军事当局承认黎凡特(法国对地中海以东地区的称谓)驻地的地图仓库中90%的地图来自土地调查局,英国大使和英国驻黎凡特部队总司令也肯定该部门的贡献。(56)“From the British Ambassador to the Prime Minister of Egypt (May 18, 1943),” DWQ # 0075-051084-0139, 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40。
埃及医药卫生系统的多个部门参与了这方面的工作。1940年12月,医院部门制定新规:战俘和盟国的军事人员在埃及的医院可以得到救治。埃及军队医疗司设立两家铁路医院,以流动服务形式为盟军士兵提供手术服务。(57)“A Statement of Participation from Ministry of National Defense (Egyptian Forces) in Securing Victory and the Costs It Incurred of the War (May 29, 1946),” DWQ # 0075-051084-0048,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41。流行病学部门不仅对英、美军队招募的所有埃及劳工开展传染病的防控工作,还建立具备熏蒸能力的卫生站,每月为6,000人提供熏蒸服务。疟疾防治部门在难民营和军用机场等人口密集地区参与冈比亚病毒的防治工作,以防疟疾传播。药理学部门向英军提供大量的麻醉药、鞑靼呕吐剂和氧化锌安瓶等药品。化验部除了对食品、水、尿液、英国医学部提供的药品进行检验外,还为驻北非、塞浦路斯和叙利亚的盟军部队提供预防天花的免疫接种服务。检疫科不仅把位于亚历山大港、阿里什、巴士拉和乌云穆萨等地设备齐全的检疫所租给英国,而且还对不期而至的大型军事舰队开展传染病的防治工作。(58)“The Services Rendered by the Ministry of Health to the Allied Forces in Order to Win the War,” DWQ # 0075-051084-0026,转引自Emad Ahmed Helal, “Egypt’s Overlooked Contribution to World War II,” p. 242。
在医疗救助方面,中东补给中心的贡献也不容忽视。美国通过《租借法案》向该中心提供了大量防治传染病的新药,并在中东建立了一座价值600万美元的医药供应总库。二战初期才研发的抗斑疹伤寒的新药和用于防治疟疾的新药滴滴涕,都援用《租借法案》引进到中东地区。(59)王铁铮、黄民兴 :《中东史》,第342页。这些药物和医疗用品的提供,致使中东没有出现大规模无法控制的流行病,卫生和营养标准总体上没有下降。中东补给中心的医疗需求司(Division of Medical Requirements)和医疗咨询委员会(Medical Advisory Committee)也得到了政府官员和医学界的认可。(60)Martin W. Wilmington, The Middle East Supply Centre,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71, p. 139.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事件之一,是20世纪世界历史的“转折点”(61)胡德坤、韩永利 :《论中国抗日战争的国际影响》,载《现代国际关系》2015年第8期,第1页。,为战后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独立与解放、为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的开创、为发展中国家的成长壮大奠定了基础。战争的胜利是所有参战国和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由于北非战场中最重要的战役阿拉曼战役是在埃及及周边地区展开,埃及又是英国在中东地区的军事、经济中心,因此埃及全方位参与了北非反法西斯战争。埃及政府在战略、政治、军事和经济四个方面竭尽所能地帮助盟国抵抗德意法西斯侵略,其参与程度之深、范围之广在中东地区实属罕见。在盟国反击德意法西斯的北非—地中海战役中,埃及不仅扮演了重要角色,为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也为埃及战后实现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向民族独立的共和国转换创造了条件。战后西方学界出于“欧洲中心论”的历史偏见,突出欧美大国在二战中的贡献,忽视甚至贬低埃及等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在二战中的重要贡献,这是有失公允的。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之际,研究埃及在盟国北非—地中海战役中的作用,有助于加深对战争的理解。对埃及的肯定意味着对所有为反法西斯战争做出贡献的国家和人民的肯定。埃及人的丰功伟绩永远镌刻在历史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