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资助科研项目“生态女性主义视阈下与谢野晶子的诗歌研究”(18C0686)成果之一。
摘 要:自古以来,日本的文学艺术和生活都与自然密切相关。古典文学中的和歌、俳句,《源氏物语》等古代日本人的精神结晶,都承载着日本人代代流传的文化气质。其中尊崇自然的审美意识深深渗透于日本人的艺术和生活的各个层面。日本近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浪漫女歌人与谢野晶子的诗歌也不例外。本文以诗歌中的自然意象为例,兼论《君勿死》这首最具争议的诗歌的内涵,剖析其诗歌中蕴含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关键词:与谢野晶子;诗歌;生态女性主义;君勿死
作者简介:彭群林(1988-),女,湖南衡山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日本文学及中日比较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3--02
活跃在日本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代的日本著名女歌人与谢野晶子,是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天才女作家。她的人生经历、文学创作和女性思想在当时都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她大胆描绘了男女恋情的官能情爱,抒发青春恋爱的激情,勇于表达女性作为生命主体的自我意识,正视女性生命的情感需求,解放了女性思想。她的诗歌中的自然描绘,不仅继承了日本传统审美热爱崇拜自然的意识,还表现出对男权社会下女性受压抑的反抗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是“致力于环境保护的生态运动和力图消灭性别差异、提高女性社会地位的妇女解放运动相结合的产物[3]。”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女性的精神世界与自然世界相结合,更敏感地去感受自然的一切,提倡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晶子诗歌中频繁出现自然意象,她巧妙地将女性特征与自然融合在一起,在写自然的同时,将自己的女性解放意识融入其中,具有时代进步意义。本文以晶子诗歌中出现的自然意象为例,并结合晶子自身的经历,剖析其诗歌中蕴含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旨在探究这些自然意象背后深层的思想情感及与谢野晶子思想发展的轨迹。
一、与谢野晶子与《源氏物语》
日本古典文学中,俳句有着明确的规范,必须使用“季语”。而“季语”便使自然意象与人的感情和精神世界建立起一种固定联系。自然意象与人的感情互為表里,自然描写不只是人的情感烘托,而是内面情感的呼应。不过,日本传统文学中的自然意象更多是从男性主体意识下的审美出发,把自然意象作为一种客体的审美对象。如日本古典文学双璧之一的《源氏物语》,虽然作者是身为女性的紫式部,但作品主要围绕主人公光源氏展开。“光源氏将自己的住所六条院建成了‘春夏秋冬四个别院,分别住着与之相衬的‘花,也就是光源氏的妻妾们。东南方春院的紫姬,东北方夏院的花散里,西南方秋院的秋好中宫,西北方冬院的明石姬[2]。”另外,《源氏物语》中的女性多以自然景物来命名,如“桐壶”、“藤壶”、“柏木”、“帚木”、“夕顔”、“末摘花”、“松风”、“朝颜”等,都是以这些自然物的本身特性出发喻示这些女性的命运,体现出人与自然相通的生态意识。古代日本人在仔细观察和了解自然界植物的生长习性的基础上,养成了对自然的细微观察力和敏锐感受性。在敬畏自然的同时,感知四时更迭和植物的生长枯荣,寄情其中,物我相通。可以说,日本古典文学所表现的日本传统自然观也蕴含了丰富的生态哲思。
与谢野晶子自幼爱读《源氏物语》,曾两次将《源氏物语》译为现代日语,还开展过《源氏物语》的讲座。从她的诗歌创作中运用大量的花草植物意象及内层体现的“物哀”的审美意识来看,她也不知不觉中继承了《源氏物语》所蕴含的生态思想。
二、与谢野晶子诗歌中自然意象的生态女性主义关照
《晶子詩篇全集》收录了从1900开始创作的四百二十一篇诗歌作品。据笔者统计,标题中出现的植物意象有:草与人、晚秋的草、牡丹、柳、春风、桃花、春草、秋天的柳、冬日的黄昏、白杨下、壶之花、朝颜、鸭头草、月见草、百合花、郁金香、森林的大树、我是杂草、我面前的梅花、红梅、新柳、杂草、樱之歌、绯樱、蔷薇之歌、牡丹之歌、夏草、蒲公英之穗、屋顶的草、虞美人草、罂粟花、庭院的草、草叶、波斯菊、朝颜之花、冬之树、落叶、腐果、白桦、芍药、蔷薇与花子。其次是春夏秋冬的雨雪物候、动物昆虫等自然意象。另外,也有诸如“恋、恨、悲伤、我的发、女人、某个女人、三十岁女人的心、我的爱欲、山动之日来临、第一人称”等探究爱情心理、女性欲望等女性精神和女性身份的诗歌。
1901年,时年22岁的与谢野晶子发表处女和歌集《乱发》。中込纯次指出,“晶子歌咏的植物实在是太多了。按照出现频率的多寡,可以举出梅花、樱花、山茶花、菊花、牡丹、紫藤花、百合、蔷薇、虞美人等数不胜数的花名”据中込纯次统计,晶子和歌中出现的植物多达130多种。而且她描绘的各种花中,代表春天的红色花出现频率最高。
在和歌集《乱发》中,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以诗为证,谁敢否认,野花之红,否决春心骚动的罪女?[4]39
我不要茶花,不要梅花,不要白色的花,桃花的颜色不会问我的罪。[4]42
把开封,却派不上用场的口红,丢到海棠树下:眼镜无力地看着黄昏雨。[4]48
你说:我们就山居于此吧,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4]53
是爱或是血?我所有春思,尽集于此牡丹——独自一人守着他,彻夜无诗。[4]95
晚舟归来迟:僧人啊,为想问你,是红莲多还是白莲多?[4]104
身姿细弱,盛夏正午,猝然灿红绽放的夏花般,孕育着恋的这女孩。[4]105
我们两人,是京都山里的,红梅白梅——知道吗,在春天梦着相同的梦。[4]184
仍在追求真善美吗?噢爱人,我手上这朵花,红得眩目。[4]195
分析上述和歌中出现的“野花、桃花、海棠、牡丹、红莲、灿红绽放的夏花、红梅”等意象,可知这些红色之花在她的诗歌意象中多暗示或明指女性的恋之心与爱之欲。
比起《源氏物语》中以花喻人的生态关照,晶子诗歌中的花则染上了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女性欲望的色彩,并且反抗了封建男权社会对女性生命主体的压抑。生态女性主义自诞生之初就是探索“女性受压抑和自然被破坏之间的关联”的思想运动,它强调“女性”和“自然”之间的天然联系。
同时期,与谢野晶子也开始在杂志上发表她的女性评论。她在杂志上发表评论,呼吁女性作为“人”的解放,指出因为失去了“我们女性也是人”这样的独立精神、放弃学问而致使自己知识情操迟钝混沌、发挥女性天分的意欲薄弱这几方面的原因而导致日本多数女性的现状。日本自古以来就是典型的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社会。在教育方面,对女性的要求和期待是“贤妻良母”。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叛逆”的晶子不仅在诗歌和评论中表达了自己作为人的“本能”的觉醒,对女性作为“人”的价值进行反思,且在现实生活中也在遇到自己的仰慕之人后不畏世俗、离家追寻自己的爱情,并同时作为一个职业新女性在自己的小家内部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男女平等。
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的《君勿死》
解传博(2017)認为有必要从作者、读者与文本的三个维度进行阐释,他认为在女性连话语权和选举权都没有的时代,作者只不过是通过厌战情绪来表现反战思想。不管是反战思想还是厌战情绪,《君勿死》作为一部文学作品在女性史中无疑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1]。晶子受到责难后,在反驳大町桂月的《公开信》中写道:“生于这个国家的我们,我比谁都爱着这个国家……歌就是歌。既然作歌,我就抱着不被后人耻笑,真诚的心境来创作诗歌。
综上,笔者认为,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君勿死》是一个女性在封建思想残存和家父权制主导的时代发出的响亮声音,对战争这种问题提出了质疑,引导了人们探讨人类生命根本意义的方向。不过,正如现代日本著名学者中村元说:“事实上,直到昭和二十年(1945年),天皇崇拜一直是日本最强有力的信仰形式[5]。”晶子在早期的女性解放思想主导的时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抗家父权制度,追求自己作为女性的权利和自由。但当矛盾上升到国际层面和国家利益层面时,晶子无法达到一个社会主义思想者的高度,潜意识里还是会受到“皇国”观念的左右,因此,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也未能跨越日本中心的“皇国”观念。
参考文献:
[1]解传博.女性主义视野中的与谢野晶子反战诗研究[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7(5).
[2]王晶,王茺. 浅析日本古典文学中的生态关照[A].中共沈阳市委、沈阳市人民政府、国际生产工程院、中国机械工程学会.第十六届沈阳科学学术年会论文集(经管社科)[C].沈阳市科学技术协会,2019:4.
[3]王延红,宫本百合子《伸子》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外国文学,2019(8).
[4]与谢野晶子. 陈梨,张芬龄译.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
[5]中村元.中村元选集(3)[M].昭和37年,193-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