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的自由

编者按： 2020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了全世界，疫情的不断扩散和各国不同应对措施及其结果，对中国人的心理和思想观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这也促使我们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进行反思和梳理。为此，本刊特邀请身处疫情最严重地区的武汉大学教授骆郁廷，以及清华大学教授肖巍、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志强，还有疫情期间在美国访学的华南师范大学副教授杨婷，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中的价值理念认知以及基于法治视角对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的认识谈谈自己的见解。现予以刊发，以飨读者。

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场重大的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在应对和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的斗争中，没有任何一种价值观像自由一样，引起高度的关注和争议，并对疫情防控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自由是人们普遍珍惜的价值，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一。为了有效遏制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战胜新冠病毒这一人类共同的敌人，更好地理解、把握自由，践行和弘扬正确的自由这一价值理念，就需要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的自由进行深入探索。

一、 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改造

在人类发展史上，自由始终是人们关注和探索的一个核心价值命题。学界对自由有多种认识和解释。自由通常被看作一种自由意志和自由权利，甚至被看作一种个人的自由意志和自由权利。这种看法并非全面。恩格斯指出：“黑格尔第一个正确地叙述了自由和必然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必然只有在它没有被理解时才是盲目的。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91页）没有这种对客观必然性的认识，就没有真正的自由。毛泽东充分肯定了黑格尔关于自由的思想和恩格斯对自由的深刻阐发，并结合实际，对于“什么是自由”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索。他指出：“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只有在认识必然的基础上，人们才有自由的活动。”（《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06页）这意味着人的自由不仅来自对客观必然的认识，更来自对客观世界的改造。“人们为着要在自然界里得到自由，就要用自然科学来了解自然，克服自然和改造自然，从自然里得到自由。”“人们为着要在社会上得到自由，就要用社会科学来了解社会，改造社会，进行社会革命。”（《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69页）毛泽东对自由的论述，是对自由的本质意蕴和价值内涵的深刻揭示。

自由和必然密不可分。必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必然性。这种客观必然性，体现为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性，没有对必然的客观规律的认识，人们就难以形成判断和选择的自由意志，也就没有自由。自由不仅是对必然的认识，更是对客观世界的改造。人们获得了关于必然的认识，形成了关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性的认识，并运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揭示的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来推动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的实践活动，才能在实践活动中实现自己的自由意志，达到实践的预期目的，证实我们对客观必然的认识的正确性和运用客观规律实现实践目的和自身价值的自由，实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没有把必然的认识、规律性的认识运用于改造客观世界的实践，就不能真正实现我们的自由意志和自由权利，也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个人自由和集体自由紧密关联。马克思提出：“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99页）人总是一定社会的人，人的本质是一切现实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是由人所构成的共同体，每一个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中，总是离不开一定的社会和集体组织，每个人的自由总是离不开同一社会、同一组织中其他人的自由，个人自由总是离不开集体的自由。只有在集体中，个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一定社会或组织为了保障每个人的自由权利，必然要形成社会和组织的共同意志。个人自由是与集体自由相联系的，自由行为是与共同规则相统一的。个人自由绝不能凌驾于集体共同意志和他人的自由权利之上，更不能损害集体共同规则和他人的自由权利。只有遵循了社会和组织依据客观必然形成的共同认识、共同意志和共同规则，尊重了他人的自由权利，才能更好地获得个人的自由，充分行使个人的自由权利。

二、 疫情防控中的自由是对防治规律的遵循

2020年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在我国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在全世界蔓延，成为百年来世界上暴发的最严重的疫情。伴随着疫情的发生与防控，自由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议题。在中国武汉实施封城后，一些西方媒体援引西方专家学者的话，称武汉封城的做法是“侵犯人权”“限制自由”。这就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是疫情防控中的自由？怎样正确坚持和维护疫情防控中的自由？这个问题是直接关系疫情防控斗争能否取得重大战略成果的大问题。

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要认识和处理好自由与必然的关系问题。新冠肺炎疫情是由新冠病毒引起的严重的传染病，我们必须按照传染病防治规律，自觉遵循，进行科学防治，精准地予以应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必然就是传染病防治的客观必然性，也就是传染病防治的规律。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自由就是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对传染病防治规律的认识和运用。传染病的防治有其基本的规律和科学的要求，就是要查清传染病毒和传染源，切断传染通道和传播途径，救治受感染的人群。这也是传染病防治的三要素。新冠病毒引发的肺炎疫情虽然有其感染传播的新的特点，传播面更广，传染力更强，危害性更大，但它本质上还是一种传染病，依然要遵循传染病防治的基本规律，因此要查清新冠肺炎疫情传染病毒和传染源，阻断新冠病毒传播渠道，救治新冠肺炎感染者。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获得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自由，最终战胜新冠病毒及其引发的疫情。

在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提出了科学防治的要求，强调尊重科学、尊重专家，并自觉地按照医学科学特别是传染病学揭示的传染病防治规律和医学科学家提出的应对措施进行科学防治，精准救治。2020年1月20日，钟南山院士明确提出，武汉新出现的病毒存在“人传人”的现象，要求武汉的人不要出去，外地的人不要到武汉。这一判断，就是把新的病毒判定为“人传人”的传染病毒。李兰娟院士等多位专家明确建议：武汉必须封城。他们的科学判断和建议受到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重视，成为决策的重要依据。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果断要求湖北作出了武汉封城决定，强调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集中隔离收治感染病人，内防扩散，外防输出，切实做好湖北武汉及全国的疫情防控工作。千萬人口的武汉，按照中央的部署和专家的要求，自觉遵循传染病防治的客观规律和严格规定，做好封城、封小区、封道路等各项防控工作，全体市民居家隔离，做好戴口罩、勤洗手、不聚集、多消毒等防护措施，加强新冠病毒感染者的集中救治，有效地防止了疫情的内部扩散和外部输出，在保护湖北武汉人民生命安全的同时保护了全国人民的生命安全。

2020年4月，世界医学界权威学术刊物《柳叶刀》最新一期发表社论认为：“及早发现病例，追踪接触者以及改变人群行为等积极的公共卫生干预措施，在中国遏制疫情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社论：中国迅速遏制新冠疫情为其他国家树立榜样》，http：//m.haiwainet.cn/middle/3541083/2020/0422/content_31774424_1.html，2020年4月22日）

钟南山指出，如果封城推后5天，全国到3月后的发病峰值应该是17万。（钟南山：《目前没证据表明新冠肺炎会成为季节性疾病》，http：//m.mp.oeeee.com/a/BAAFRD0000 20200315283841.html，2020年3月16日）美国权威期刊《科学》称：“如果当初没有中国政府采取的武汉旅行禁令和全国应急响应，武汉以外的地区到新冠疫情出现后的50天里，将会有超过70万的确诊病例。”（南博一：《法媒援引〈科学〉杂志：中国的防控举措使70万人免遭感染》，http：//n.eastday.com/pnews/1585747806011004，2020年4月1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接受记者提问时表达了对中国人民的感激，他说：“中国人在短期内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却避免了病毒传播，他们在为全人类服务。”（《“反隔离”示威潮冲击美欧防疫：打着自由旗号煽动“叛乱”》，《环球时报》2020年4月22日，第16版）因此，与新冠肺炎疫情的斗争其实是认识和战胜新冠病毒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们的自由来自医学对新冠肺炎科学认知和防治规律的运用。人们只有遵循防治规律，坚持科学防控疫情，才能摆脱疫情对人类的威胁，最终获得自由。

三、 滥用自由应对疫情的教训及其启示

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国和全球暴发以后，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不仅把自由作为污蔑和攻击中国疫情防控的政治工具，而且把自由作为西方应对疫情的实用武器，滥用自由应对新冠肺炎疫情。

最大限度“减少人员流动”被认为是目前最稳妥的应对新冠病毒传播的措施，为此需要采取居家隔离、禁足、防止人群聚集及戴口罩等一切必要的措施。而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一些政客和被蛊惑的民众却公然反对这些减少人员流动、接触和病毒传播的措施，鼓吹不能用封锁、隔离、禁足的方式侵犯人权、限制人的自由，自由比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甚至人的生命更重要。在美国，特朗普政府一直以维护自由的名义，反对严格的居家隔离、限制人群聚集的疫情防控措施，甚至在疫情蔓延十分严重的情况下，不顾人民的死活，强行要求复工复产，把资本获取利润的自由甚至选举造势的自由置于人民的生命安全之上。一些美国民众在抗议居家隔离令时高喊 “你的健康不能取代我的自由”的口号，并称“封锁措施造成的经济损失已经不值得挽救那么多生命了”。对于这些抗议者，特朗普称他们是“伟大的人民”，是“爱国者”。（《“反隔离”示威潮冲击美欧防疫：打着自由旗号煽动“叛乱”》，《环球时报》2020年4月22日，第16版）这就误导了美国民众的思想和行为。在美国不少人对科学防疫建议置若罔闻，20多个州出现反隔离示威游行，抗议政府的限制性措施和戴口罩的要求，干扰了美国的疫情防控工作，导致美国疫情严重蔓延。与美国一样，西欧的一些国家也出现了在疫情泛滥期间反对限制人的自由的抗议活动，一些政府和医疗主管部门关于实行封锁隔离、减少人员聚集的措施，没有得到有效的贯彻执行，导致新冠肺炎疫情愈演愈烈。

疫情防控中的自由离不开对新冠病毒传染机理的必然性和防控规律性的认识，离不开遵循和运用防控规律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治实践，而误解和滥用自由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只会导致疫情的加重和蔓延，受到历史性的惩罚。欧美一些国家浪费了中国防控新冠肺炎疫情给他们争取的两个多月的宝贵时间，导致新冠肺炎疫情在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大规模蔓延。截至5月10日12时，美国确诊新冠肺炎感染病例134.7万，死亡人数超过8万人，分别是中国的16倍和17倍。中国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是在同不明病毒战斗，在黑暗中摸索战胜病毒及其引发的疫情的办法，而美国是在中国判明新冠病毒并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明显成效的基础上防控疫情的，可以借鉴中国提供的疫情信息和抗疫经验。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是最大的发达国家，用特朗普的话说，美国医疗体系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疗水平也是最高的，但美国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情况却是最糟糕的，新冠肺炎疫情给美国人民造成的生命安全的威胁和损失也是最严重的。这种情况归根到底是特朗普政府违背疫情防控规律、滥用自由、错误应对疫情的结果。

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滥用自由错误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后果极其严重，教训极其深刻，它从反面提供了启示。一是不能把自由等同于任性。有些人把自由看作不受限制的自由自在的意志和行动，一切由着自己，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想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也就是把自由等同于个人的任性。面对疫情时，不保持社交距离，不戴口罩，不做防护，任意行动，我行我素，就是这种任性的自由的表现。实际上，自由绝不是脱离必然的自由意志和自由行动，而是体现为对客观规律的认识和遵循，在一定条件下自由还体现为自律。离开了对必然的认识和客观规律的遵循，所谓的个人自由就是一种虚假的自由，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二是不能把个人自由等同于集体自由。一些人总是把自由看作个人的自由，看作个人的自由意志、自由权利和自由行动，而忽视了自由不仅是个人的自由，更是集体的自由，是一定社会、一定组织、一定集体的成员共同享有的自由。自由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自由，是对集体意志的遵从。当个人的自由妨害到公共安全和他人安全时，个人的自由就不再是个人的事了，社会的公共安全、集体的共同利益和他人的自由权利就是个人自由的边界。也就是说，采取封城、隔离、戴口罩等措施，不仅是自己愿不愿意通过这些措施保护自己免受病毒侵害的问题，还是阻断病毒传播和扩散、维护公共卫生安全和保护全体人民生命免受病毒威胁的重要措施。集体自由高于个人自由。有时为了维护全局的绝大多数人的自由，不得不牺牲一些局部的少数人的自由;为了维护集体的自由，不得不限制和牺牲一些个人的自由;为了长远的自由，不得不牺牲一些暂时的自由。只有个人自觉遵循集体的规则、纪律和意志，维护好集体成员全局的、长远的、共同的自由，才能更好地维护和实现个人的自由。三是不能把防治自由等同于政治自由。特朗普等一些西方政客的惯用手法，就是将疫情防控政治化，把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治自由同政治自由混同起来，声称封城、隔离、禁足、防聚集、戴口罩等是违反自由和侵害人权的行为，不仅在疫情防控中对本该采取的措施犹豫不决、摇摆反复、贻误战机，甚至以侵犯自由和人权为名，攻击别国的疫情防治措施，制造了一些“政治病毒”，干扰、破坏了本国和其他国家共同抗击新冠病毒、共克疫情的斗争。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警告说：“不要把这种病毒作为相互对抗或者获取政治得分的机会。这很危险，就像在玩火。”（《“反隔离”示威潮冲击美欧防疫：打着自由旗号煽动“叛乱”》，《环球时报》2020年4月22日，第16版）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治自由不能等同于政治自由，不能为了政治选举和其他自私的目的而把疫情防控政治化。事实上，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措施，不是限制了人的自由，而是限制了新冠病毒的自由传播;不是损害了自由，而是阻击了病毒;不是侵犯了人权，而是更好地保障和维护了人权，特别是人的生命權。新冠肺炎是人类面临的一个新的、未知的、非常危险的敌人，我们对它的认识还非常有限，因此比任何时候更需要遵循医学科学、遵循传染病防治规律加以应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强和扩大人们防治新冠肺炎的自由，提高人们的应对能力，取得战胜新冠病毒的最终胜利，更好地保护和维护人民的生命安全。

（骆郁廷，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