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晶
今年春节前,父亲身体不舒服,奈何当时新冠肺炎疫情正严重,我们都在老家,因为封路,出行极度不方便。父亲说他可以再“忍”一段时间到疫情结束。然而我们低估了疫情的持续时间,更低估了他的病情。正月初四,“忍”不了的父亲终于被送到了医院,我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也没有做好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但我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我要和我的家人一起度过。
由于父亲的主诉是胃部不舒服,我们陪他接受了所有胃部需要做的检查,一管又一管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抽出,一根又一根的管子又插入他的身体……一番折腾后,医生将父母支开,问我家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知道这是医生在宣布不好结果前的惯例问询。好让家属有点心理准备,我也暗自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最后还是不争气得颤抖地回答:“医生,我家里还有个姐姐,但她赶不过来”。
医生说父亲胃部没什么大问题,但肺部有阴影,初步怀疑是肺癌。那一刻我手脚冰凉、大脑眩晕,我想不通不抽烟不喝酒的父亲为什么会得肺癌。我好想姐姐,我不想做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但看到门外毫不知情但也神色凝重的父母时,我藏起了惊慌失措,只是告诉他们没大问题再做个小检查就好。
新的肺部扫描结果出来后,医生说阴影只是小结节无须在意,但感觉我父亲的症状更像是脑神经方面的问题。听从医生的建议,父亲又做了脑部核磁,医院可真是残忍又无情的地方啊,在病症确诊前,一个个检查就像一把刀,一次次“凌迟”着父亲。也“凌迟”着我和家人。
等待核磁结果的那三个小时里,焦急、恐惧、孤独、窒息扑面而来,永生难忘。心疼父亲,可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祈祷,更是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肺癌,那结果已经很好了,可还是要尽力好一点!三个小时后,当看到诊断书上写着“脑垂体大腺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在医院,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能治疗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病症确诊后,主治医生给父亲安排手术时间。正月十二,手术的前一晚,父亲似乎有些害怕和紧张,不断给我和姐姐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还说对我们和母亲都有愧疚。我们热闹地接过他的话头,宽慰他“现在医学发达了,都是微创手术,要相信医生。不要担心”。把他哄睡着后。我和姐姐还有母亲在走廊里抱头大哭。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也惴惴不安可还要故作坚强,母亲说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第二天,父亲在手术室的那五个小时,我们三个坐立难安,只有手术成功的那一刻,我们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父亲醒来后,他用含糊虚弱的声音问我们在哪里,想看看我们,我看到了他眼角有泪划过。大病一场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我从来没见父亲哭过,在我心里一直都倔强、暴躁的他那时候特别平和。岁月是神偷,让人拥有了一样样想要的美好,又悄悄拿走。疾病将人的倔强一点一点消耗,再顽强的灵魂都摆脱不了肉体的征服。后来,父亲说幸好有我们,母亲说还好有我们在一起度过。
人生而不孤,長成于寡也不孤,生命中的苦难与美好,唯有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