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至玻利维亚边境骑行

2020-12-23 09:34钟思伟
环球人文地理 2020年11期
关键词:玻利维亚荒漠沙漠

钟思伟

南美洲骑行之旅的前七日,我从智利北部最有名气的沙漠小镇——圣佩德罗阿塔卡马小镇出发,到达了伊托卡洪口岸,却被玻利维亚拒绝入境;问题解决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进入玻利维亚境内,先后途经风光绝美的布兰卡湖、查尔韦丽湖、科罗拉多湖,火山、温泉、荒漠交替,与我相伴。

时间来到第八天,我准备全力冲出西罗丽沙漠……

1

DAY8~ 9: 西罗丽沙漠→埃迪翁达湖

由于这一片盐湖中富含藻类,吸引着智利火烈鸟和安第斯火烈鸟在此安家落户、繁殖后代,因此这是一处观赏火烈鸟的绝佳地点,只见成片成片的火烈鸟,把湖面都映成了鲜艳的红色。

清晨的曙光下,迎来了在沙漠里的第八天。

我一边起床一边庆幸,还好昨晚没有听到狼嚎的声音,要不然可能已成众狼的盘中餐。拉开帐帘,望向远处,金色的阳光洒满苍凉的荒漠大地,周遭空旷寂寥,恍若置身火星表面。简单的早餐后,眼看干粮袋变得越来越干瘪,我意识到得快马加鞭,赶紧穿出西罗丽沙漠。打开地图,我把今天的目的地定在拉马德斯塔湖,那一片火烈鸟聚居的湖畔是越野车队的必经之路,或许会有商店或餐馆。

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本来没有道路,但这一带经常有探险、旅游团的越野车经过,给荒漠地表留下了多条车轮经过的痕迹,基本都指向一个方向——乌尤尼。沿着车轮印记,朝着正前方的印加山方向骑行,远远地,我发现右侧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逐渐靠近,在热浪的折射下,好像两只蠕动的蚂蚁。停下来用相机镜头拉近,才发现那似乎也是两个骑行者,还有一人正在遥遥向我招手!大喜之下,我向右拐去,十几分钟后,与他们会面,这是一对来自比利时的骑行夫妇,我们彼此共享了路况信息,送上真诚的祝福后,挥手告别。

晌午时分,沙漠的热度达到了顶峰。沙漠里水比黄金珍贵,口干舌燥的我尽管一再节省,几个水瓶依然渐渐触底,我开始担心下午和晚上没有水喝。再次打开地图,惊喜地发现附近竟有一个沙漠酒店的图标!看到希望的曙光,我加快速度,来到一个分岔路,一个木桩牌上标示着距离沙漠酒店两公里。

翻过一个山梁,酒店的轮廓渐入眼前。这家沙漠酒店坐落在印加山和西罗丽沙漠的怀抱中,当地海拔4530米,是这片荒漠里唯一有人烟的地方。虽然酒店的餐厅只接待预定餐的旅行团,但酒店经理却表示可以特意为我做一份午餐,并且分文不收。吃完这顿充满善意的午餐后,我询问经理,酒店的水源来自何处?他指着屋外山脉,表示是铺设管道,将冰雪融水引入到沙漠深处。

重新上路。爬上一片廣袤的荒漠台面后,我又下降到一条逶迤的峡谷公路,它是数百万年间流水侵蚀而成,到处都有泉水涌出。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大岩石阴凉处,一只肥胖的野岩兔正趴在路旁,我们狭路相逢、互不打扰。顺着缓慢向下的坡度,我很快骑出清幽的峡谷,再次闯入一片灌木丛遍布的辽阔荒漠。数条车轮留下的痕迹向北面的拉马德斯塔湖交汇,我加速骑行,以追逐着日落的速度。

傍晚,在荆棘中找到一块露营地,搭好帐篷后,疲惫不堪的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当作晚餐,躺下来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却心满意足。

骑行来到第九天。沿着拉马德斯塔湖畔的沙土路而行,远处的湖水被白色的盐层包围,近处一辆辆载满游客的越野车在平行线上飞驰。忍受着缺水带来的不适反应,我拐入本田湖畔的洼地,迎面而来一辆越野车,司机停下车与我攀谈,并在临别时赠送我两升水和一个苹果,虽然价值不高,对我而言却如雪中送炭般珍贵。

接下来,经过一个名为黑湖的盐湖,在湖畔公路旁偶遇一只狐狸,小家伙正想穿过公路,见人后立即夹着尾巴往后山跑。在这荒芜的湖畔,我猜想着它靠什么维持生计,是刚出壳的火烈鸟,还是肥胖的岩兔,或者是高原鼠?

中午时分,骑到埃迪翁达湖。由于这一片盐湖中富含藻类,吸引着智利火烈鸟和安第斯火烈鸟在此安家落户、繁殖后代,因此这是一处观赏火烈鸟的绝佳地点,只见成片成片的火烈鸟,把湖面都映成了鲜艳的红色。回想起以前在非洲肯尼亚骑行,在纳库鲁湖和博格利亚湖都见过火烈鸟,可惜机不逢时,大部分火烈鸟都迁徙走了,没能观赏到鸟群聚集的壮观场面;而近一点的几天前,我在智利阿塔卡马沙漠的盐湖里,也看到过零星的火烈鸟,但都远不如这次在埃迪翁达湖见到的多。

下午穿过卡纳帕泻湖,接下来孤寂的旅程不免枯燥无味,但我的心中始终有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那就是乌尤尼盐沼。

夕阳西下,右侧的一座金字塔状山峰被染得金黄。我在山坳寻得一个土坡安营,四周狂风不止,我开始思考,明天是直接上省道701,奔向东北方向的乌尤尼市区,还是继续穿越茫茫无人区,向北骑往乌尤尼盐沼?

2

DAY10~11:奇瓜纳兵营→科尔查克山村

傍晚时分,我沿着山谷公路,进入了科尔查克小山村。在一条房子低矮、破旧的街道上,一户人家亮着昏暗的灯光,门缝里飘出一阵阵炸鸡的香味。

狂风呼啸一夜,终于在清晨时停息,我收拾好帐篷出发。沿着悬崖一路下坡到省道701,内心驱动着我直奔乌尤尼盐沼。往左拐骑上光溜溜的柏油路,正前方的奥亚圭火山顶部白雪皑皑,山脚却是一片空旷的荒漠,稀疏的灌木丛点缀其中。

突然,一阵龙卷风在荒漠里旋转而起,直朝我的方向袭来,吓得我停车驻足,还好它最终只是与我擦肩而过。继续往西骑行8公里后,我从主路拐到沙土路,看到右侧雄伟的托马斯米尔雪山直插云霄。翻过荒凉的山脊线,站在高处远眺,只见前方一大片白茫茫的盐湖,那是下午将要穿越的路线。由于现在处于旱季,湖中的水分早已蒸发,盐湖只剩下一层层深厚的盐巴覆盖着,好像刚下过大雪一样。

騎行在茫茫盐湖中,一阵狂风自西向东吹来,卷起无数盐粒,飘往贫瘠的山峦。我紧紧拽住车把,努力把握住方向,这时远方驶过一辆奔驰的火车,轰隆隆的响声夹杂着狂风呼啸,传入我的耳畔。我沿着铁轨向东骑行,希望能到奇瓜纳村过夜。

西边的云彩挡住夕阳的光线,在渐暗的天色中,我居然循着铁轨来到了一处兵营!而这也是整个奇瓜纳村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敲门而入,兵站小哥热情相迎,与领导通完电话后,他把我安顿在一个空置的碉堡房内。晚上与士兵们一起吃饭,聊天得知他们主要负责铁路沿线的养护,保障进出口海运物资的畅通。原来这条铁路可以通过智利的奥亚圭口岸,前往卡拉马沙漠之城,并直达太平洋港口——安托法加斯塔。

这里涉及一段历史往事。在1879~1883年的南美太平洋战争中,智利战胜了玻利维亚和秘鲁,因此本属于玻利维亚的伊基克、安托法加斯塔,以及属于秘鲁的阿里卡港口等太平洋沿海城市与地区,全部被割让给智利。就这样,玻利维亚由世界上坐拥硝石、铜矿最多的沿海国家,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内陆国,并因为失去出海口,所有进出口物资都需要在智利中转……

清晨的阳光,静静地斜照在碉堡的穹顶上,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渗进来撒在地面,我从地铺爬起来,小兵哥正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就这样,我开启了第十一天的骑行。上路前,小兵哥还把我领往一个大铁水箱,他敲碎水箱上面的冰块,给我加满了水。

一路顺风而下,沿着汽车留下的轨迹,穿越一片广袤的盐地后,我终于抵达了一个名为圣胡安的村庄,目测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村里有零星几家商店,以及一家接待游客的餐馆。在街道上,还偶遇一群可爱的南美羊驼,它们正在村庄里悠闲散步。晌午时,在餐馆喝完一碗藜麦汤,我又去商店里买了些饼干和面包,作为接下来的干粮。

离开圣胡安村,沿着5号公路骑往胡拉卡村的方向。公路虽然宽敞,但铺满了松软的沙土,在狂风的肆虐过后,形成了一阵阵沙尘暴。我裹紧脸面上的头巾,架稳防风镜,从沙尘暴的中心闯杀出来,进入山麓地带后,风力终于有减弱的趋势。

傍晚时分,我沿着山谷公路,进入了科尔查克小山村。在一条房子低矮、破旧的街道上,一户人家亮着昏暗的灯光,门缝里飘出一阵阵炸鸡的香味。我询问女主人卖晚餐吗?最终得到了接待。屋内的板凳上,坐着好几个小朋友,他们害羞而又期待地望着我,知道我的来历后,问我认识李小龙、成龙吗?没想到尽管玻利维亚与中国分处地球两端,但中国文化还是通过影视传播到这个偏僻的山村。我问他们除了中国功夫外,还对中国有什么了解时,他们默不作声,然后傻笑起来,笑声充满了儿童的天真。

吃完一份炸鸡土豆条后,在昏暗的橘黄路灯下,我开始寻找过夜的地方。找到一栋框架结构已打好,但还没装修完的空楼,征得工人们的应许后,我就地搭起帐篷。一副陌生东方面孔的到来,引来了当地村民的围观,他们对于我如何从中国骑行到玻利维亚、骑了多久、为什么要骑车而不坐飞机等问题感到无比困惑。

3

DAY12~14:乌尤尼盐沼→乌尤尼市

骑行在盐沼的天地间,头顶湛蓝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洁白地面在天边交汇,安第斯山脉在天际线上连绵起伏,犹如一幅上帝创作的绝美画卷。

早上起来,告别科尔查克村庄,我沿着山麓公路再次进入荒原。草甸边,偶遇一群野生的小羊驼,头小腿长尾巴短,长相简直萌化了我的心。它们撅着屁股对着我,回眸间瞪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看起来温驯柔弱。

常年生长在野外,小羊驼比较机敏,当我靠近它们时,它们飞快地跑开,消失在茫茫荒原里。骑行21公里后,抵达塔尼尔文托村,这里是进入乌尤尼盐沼的南门户。找了家商店吃完午饭,我骑上白茫茫的盐沼公路,直奔向北40公里开外著名的仙人掌岛,它坐落在乌尤尼盐沼的核心地区,是到盐沼的必经之地。

终于进入了乌尤尼盐沼。整个盐沼区长150公里、宽130公里,面积超过900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盐沼。除了白得耀眼的盐滩,盐沼下还隐藏着巨大的金属资源,锂就是其中之一。据说,这里的锂储量几乎占全世界的一半,玻利维亚也由此有了“坐在金矿上的驴”的称呼。

骑行在仿佛无边无际的盐沼上,地面布满了条纹,将整个盐沼分割为无数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我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前行着,夕阳把人和单车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而车轮与坚硬的盐巴不停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狂风从左侧不停息地吹来,有要把我放倒的架势。

数个小时后,落日余晖下,仙人掌岛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眼看着今晚无法抵达仙人掌岛露营,我决定干脆就在盐沼上过夜。不同于荒漠里,想要在这坚硬的盐巴地面打地钉、搭帐篷是件难事,在狂风里,我用鋁质的水壶砸地钉,才勉强扎进盐层几厘米——着实后悔没在半路捡一块石头带上。

刚搭建好内帐,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居然是帐篷杆被风吹断裂了!赶紧找出备用的杆管套在断裂处,才勉强支撑起帐篷。夜晚时分,可以看见远处沼泽外的村庄亮着零星的灯光,而穹顶之上,银河横贯夜空、群星璀璨夺目,真是美轮美奂。

第十三天早上,太阳穿出缥缈的云层,万丈光芒洒入洁白的盐世界。本以为海拔3600多米的盐沼比之前的荒漠地势要低,过夜会暖和些,没想到昨夜气温依然骤降到零摄氏度,冻得我一夜未眠。躺在渐暖的帐篷里,回首这段艰苦的旅程,竟然没想到自己骑过来了,这时我突发奇想,趁还没有游客路过,爬出帐篷架好三脚架,设置好相机的延迟拍摄功能,一丝不挂地踩上单车,给自己来一张侧面的裸骑特写,以此庆祝终于抵达梦寐以求的乌尤尼盐沼。

继续上路。骑行在盐沼的天地间,头顶湛蓝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洁白地面在天边交汇,安第斯山脉在天际线上连绵起伏,犹如一幅上帝创作的绝美画卷。遗憾的是,十月份的乌尤尼盐沼正值旱季,盐沼中的水量已蒸发得所剩无几,并不能呈现出世界闻名的“天空之境”画面。

晌午时分,终于骑到了仙人掌岛。它实际上是一座小山,山头上长满了巨大的仙人掌,吸引着世界各地游客纷至沓来。下午还有73公里的盐路等待我横穿,因此短暂停留后,我继续上路。一路顺风骑行到盐沼外围,经过一栋全由盐砖建造的餐馆,附近还有一家酒店,其所用的床、桌子和凳子,同样全部由盐砖砌成,令人啧啧称奇。直到傍晚,我终于骑出盐沼,来到科尔查尼小镇,在一个无人看管的盐厂扎营过夜,期待着明天进入市区的行程。

这是此次骑行的最后一天。由于接下来从小镇到乌尤尼市的路程仅有22公里,所以我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太阳斜照进铁丝房,我才从帐篷里爬出来。很快地,我沿着平坦的公路骑到乌尤尼,进入繁忙的市区,街道上楼房林立,路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习惯了荒野的孤独,突然回归人声鼎沸的城市,竟让我有种不适应的感觉。路边摊上,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几名印第安土著正在低声交谈,我向他们打听市区哪里有便宜住宿。

根据一位女士的指引,我找到一家旅馆安顿下来,打算在乌尤尼市休整一下,再接着骑往高原银矿城波托西——但那,已经是另一段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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