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玩具

2020-12-23 04:11蒋曼
杂文月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手绢玩具世界

蒋曼

现代孩子的童年堆满了玩具,却失去了游戏。父母坚信孩子不能没有玩具。玩具能模拟现实世界所有的行为,可以让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学习。每个年龄阶段都对应不同的玩具,所有人都争着告诫年轻的父母:抓住幼儿的敏感期,用这些貌似正确无比的科学理论让玩具把孩子束缚在孤独的世界里。

正如同现代年轻人不好好吃饭,却痴迷各种保健药丸一样,现代父母幻想每一个玩具都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补漏查缺。多如牛毛的玩具也似乎可以对症下药,总能达到训练的目的。

孩子们的玩具越来越多,和同伴之间的游戏越来越少。即使一起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孩子们总是各玩各的玩具,最得体的交流是交换玩彼此的玩具,还要趁机学习一系列礼仪。

小区里虽然有许多游乐设施,许多商场都有儿童玩耍的游戏区:玩具屋,充气城,角色扮演。但是,这些并不是自然状态的场景。它们最大的问题不是模拟,而是操控。这些游戏都是被成人操控的游戏,他们精密设计,让每一个环节和步骤,都拥有教育的价值。

以前,孩子们跳绳,翻绳,跳格子,打沙包,斗鸡,都是自发组织,自定规则。不需要父母在一边干涉、出主意。他们在游戏中拥有自主的权力,慢慢练习与同伴合作解决问题。孩子们乐在其中,乐此不疲,如同自己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猫咪。

关于孩子们自由游戏的故事与回忆已经成为很久以前的传说了。我们的孩子在严密的保护下,从玩具开始,正在走一条孤独的道路。

多么怀念那些经典的游戏,男孩子喜欢的战斗游戏,分成两伙,在院子里、小区的街道上,鬼鬼祟祟地侦查,然后埋伏,袭击,惊叫,追逐,笑着落荒而逃或者输得不服气。女孩子们分成两队,比赛着跳绳或者跳格子,无需成人的监督和指导,孩子们制定规则,遵守规则,建立同袍之谊,分享快乐或者在争吵中学习理解和妥协。

传统的丢手绢游戏,已经被现代家长连同手绢一起被遗弃。其实,这个简单的游戏非常有意思。要想获得准确的信息,围成一圈的孩子们必须学会通过研究别人的表情,判断丢手绢孩子的运动频率,然后快速反馈,连同确认追逐的速度。孩子们在反复练习中获得对世界以及他人行为的认知。但是在家长的眼里,它太古旧,实在配不上现代需求。孩子的需求被忽视,成人们喜欢按照自己的愿望,随意入侵孩子们的世界,控制孩子的喜怒哀乐,似乎这样才能让父母们安心。

玩具和课程成为童年新的必需品。而自发的天然游戏戛然而止,我们的孩子成为科学管理的产品,甚至可以写下最完美的质量管理认证体系。

教育家罗素指出:“热爱游戏是幼小动物——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最显著的易于识别的特征。对于儿童来说,这种爱好是与通过装扮而带来的无穷乐趣形影相隨的。游戏与装扮在儿童时期乃是生命攸关的需要,若要孩子幸福、健康,就必须为他提供玩耍和装扮的机会。”

社交恐惧症越来越多成为年轻人的普遍心理。究其根源,是在幼儿时期,他们从来没有展开过独立社交,只是在双方父母的监督下彬彬有礼地来往,溅起一点火星也会被父母轻松解决,孩子们只管闭嘴就好。

没有独立地建立自己的交际圈,也从未独立解决过伙伴们的矛盾。他们失去了在幼年期面对输赢的心理尝试,当然也失去练习解决纠纷的机会。他们在幼儿期,基本上处于孤独的状态,只能和玩具或者各种课程相伴。与其他人的接触都是浅层的,表面的。当然也会邀约几个家庭一起出游,野营露宿,度假。但不是生活的日常,类似于节日,偶然相聚,和谐的礼仪。

当然,如今的妈妈们已经注意到课外培训班补习内容的局限。最近,花几万块钱报班给孩子补“情商”,正在成为新的流行趋势。其实,不管是自我意识,控制情绪,自我激励,还是培养孩子认知他人情绪和处理人际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和自己的伙伴在一起,通过游戏来观察模拟,进而学习反思,而不是坐在课堂上,以预设和设计来建立行为规范。罗素在《教育与美好生活》特意强调:“缺少游戏,孩子就会变得呆滞和神经质,他失去人生的乐趣,并增长焦虑的情绪。如果孩子所有的时间都须有严肃的追求,他的精神很快就会崩溃。”

我们总是困惑:为什么生活在物质如此丰富的时代,孩子们长大后却面临着更多的精神问题?无论是宅居一族还是社恐族,他们退缩到自我的蜗居中,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或者厌弃,也许就在于他们童年时缺少了游戏,失去了对外部世界探索的最初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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