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探析

2020-12-22 03:45路彦文
现代园艺 2020年17期
关键词:菩提树寺庙佛教

路彦文

(阳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基础部,山西平定 045200)

佛教创立于公元前6~5 世纪的印度,大约在公元1 世纪(我国东汉时期)经西域传入我国,称为“汉传佛教”[1]。佛教是环境友善型宗教[2],宣扬“一草一木,无情有性”等朴素的生态思想。寺庙植物承载着抽象的佛教生态智慧[3],同时,植物能阻隔噪音,营造修行需要的静谧环境[4]。因此,但凡寺庙都注重室外植物的栽植,如被称为“花之寺”的北京法源寺中花香四溢[5]。我国重要的森林保护区大多与佛教寺庙有关,如1956 年成立的第一个自然保护区——鼎湖山自然保护区,之前是一个佛教寺庙[6]。对汉传佛教寺庙植物的探析,有助于更充分地认识植物的形态学及生态学特性,丰富对寺庙植物文化内涵的认知,更好地为现代寺庙植物景观的营造及生态环境的保护提供借鉴。

1 汉传佛教寺庙植物的类型

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按其功能可相对划分为佛教礼仪植物、观赏植物和日常食用植物[3]。

1.1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佛教礼仪植物

佛教礼仪植物主要是指用于纪念佛祖释迦牟尼,或用于其它寺庙宗教活动的植物。如“佛门三宝树”“佛教四大吉花”“五树六花”等。“佛门三宝树”指菩提树(Ficus religiosa)、娑罗树(Shorea robusta)、阎浮树(Syzygium hainanense)。“佛教四大吉花”指的是昙花(Epiphyllum oxypetalum)或聚果榕(Ficus racemosa)、曼陀罗(Datura stramonium)、睡莲(Nymphaea tetragona)和山玉兰(Magnolia delavayi)。“五树六花”的“五树”分别指菩提树、高山榕(Ficus altissima)、贝叶棕(Corypha umbraculifera)、槟榔(Areca catechu)、糖棕(Borassus flabellifer)或椰子(Cocos nucifera),“六花”分别指睡莲、文殊兰(Crinum asiaticum)、地涌金莲(Musella lasiocarpa)、黄姜花(Hedychium flavum)、鸡蛋花(Plumeria rubra)和缅桂花(黄兰)(Michelia champaca)[7]。这些植物多属于热带或亚热带植物,在我国仅华南等地能露地栽植[5]。在我国其它地区,常根据当地的气候地理环境、社会大众审美需求以及植物的自身特性等,选择具有相似形态或相近文化内涵的乡土植物替代[7]。这些佛教礼仪植物可为汉传佛教寺庙营造浓郁的佛教氛围。

1.1.1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菩提树”。既是“佛门三宝树”,又是“五树”之一的菩提树,原名毕钵罗树,是桑科榕属常绿或半落叶大乔木,因佛祖在其树下成道而得名[8],并被奉为佛教圣树。据记载,我国南朝梁武帝时期,广州光孝寺内已有菩提树的引种,自此,菩提树在我国华南很多寺庙内有引种栽培[5]。

在我国北方寺庙中,银杏(Ginkgo biloba)被奉为“菩提树”[7]。银杏为银杏科银杏属的落叶乔木,是我国的特产树种。银杏叶扇形,秀美独特,有清静雅致的佛教意境。故银杏成为汉传佛教寺庙中的常用植物[9]。汉传佛教寺庙中不乏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树龄的银杏,如四川峨眉山等佛教圣地,遮天蔽日的银杏树屹立在寺庙内外[5]。2018 年4 月全国绿化委员会及中国林学会评选的85 株“中国最美古树”,位居榜首的即是山东省浮来山镇定林寺的有着约3700 年树龄的银杏。

椴树因树形优美,叶形与菩提树的树叶相似,也常用来替代“菩提树”。椴树是椴树科(Tiliaceae)椴树属(Tilia)植物的统称。浙江天台山国清寺南侧的椴树即被认为是“菩提树”[5]。

在我国西北的甘肃等地,不适宜菩提树、银杏、椴树等的栽植,而木犀科丁香属的落叶灌木——暴马丁香(Syringa reticulata var.mandshurica)生命力顽强,树姿开展,花冠白色,符合佛教审美观,且颇得西北地区民众欣赏,因此,被誉为“西北菩提树”[5]。

1.1.2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娑罗树”。“佛门三宝树”之一的娑罗树为龙脑香科娑罗双属的常绿大乔木,可提取龙脑香作为香料。据佛教典籍记载,佛祖圆寂时,四方各有同根娑罗树一双,因此又称为“娑罗双树”[5]。

在汉传佛教寺庙中,常用七叶树(Aesculus chinensis)替代娑罗树。七叶树是七叶树科七叶树属落叶乔木,其花大而白,形如塔,又似烛台。汉地很多名刹古寺,如杭州灵隐寺就保存有千年以上的七叶树[5]。

1.1.3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其它佛教礼仪植物。汉传佛教寺庙中的佛教礼仪植物,多选用“佛门三宝树”“佛教四大吉花”“五树六花”这些植物中,适宜当地生长的引种植物或可替代的乡土植物。如“五树”之一的棕榈科贝叶棕属的贝叶棕,其叶片宽大、坚韧,呈扇状深裂,形似贝壳。古印度人在贝叶上刻写佛教经文,称为“贝叶经”。贝叶棕作为重要的佛教礼仪植物,在我国的华南、西南及东南地区有引种,多种植于寺庙前。在四川峨眉山地区的佛教寺庙,常用棕榈科棕榈属的棕榈(Trachycarpus fortunei)替代贝叶棕[4]。

1.2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观赏植物

汉传佛教寺庙自古注重观赏植物的种植,早在北魏时的杨衒之就曾在其所著的《洛阳伽蓝记》中详细记载永宁寺等寺庙内种植的观赏植物[10]。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观赏植物以木本植物为主[9]。例如,蔷薇科樱属的樱树(Cerasus jamasakura)是西安青龙寺的主要观赏树种[11]。蔷薇科李属的桃花(Prunus persica)因晚唐禅宗名僧志勤禅师观桃花悟道的故事[12],常在寺庙内种植,在北京永安寺白塔旁植有供观赏的桃花[13]。毛茛科芍药属的牡丹(Paeonia suffruticosa)是我国传统的观赏植物,唐代长安的慈恩寺以牡丹而闻名[11],山西省阳泉市盂县报国寺的牡丹也享有盛誉。“凌寒独自开”的梅花(Prunus mume)是蔷薇科李属梅亚属植物,也是汉传佛教寺庙中常见的观赏植物,在湖北省沙市章华寺内的一株梅花,相传为楚灵王所植,是目前我国发现的最老的梅花[7]。

汉传佛教寺庙中也常种植菊花(Dendranthema morifolium)等赏心悦目的花卉草本植物,装点空间环境,以供观赏。

有的汉传佛教寺庙中还有人工整形为具有特定意象的观赏植物,如四川峨眉山报国寺七佛殿后的一组整形成像烛台像花篮的石榴(Punica granatum)[4]。再如,盆景大师素仁和尚用金桂(Osmanthus fragrans var.thunbergii)等植物创作的盆景,其挺拔飘逸的姿态,巧妙地表达出佛教脱俗的意境[1]。

这些观赏植物在汉传佛教寺庙中的应用,为这一特殊的宗教空间增添了休闲、游览、娱乐等功能。

1.3 汉传佛教寺庙中的日常食用植物

汉传佛教寺庙中,日常食用植物的种植,主要是为了满足寺庙的日常生活所需。佛门忌荤腥,因此寺庙僧侣多素食,寺庙内种植的日常食用植物多是果树、蔬菜、粮食等,避免种植葱、姜、蒜、洋葱、韭菜等有特殊气味的“五辛”植物[14]。

汉传佛教寺庙中种植的果树通常用作供奉食用,果树的栽培具有明显的地方特色,南方多为荔枝(Litchi chinensis)等,北方则多为苹果(Malus pumila)等[7]。寺庙中除种植水果外,还会种植一些干果,如北京智化寺中植有核桃(Juglans regia)[15]。

汉传佛教寺庙中也常种植茶树(Camellia sinensis)用来制茶,“自古名寺出名茶”,如惠明茶即是产自浙江惠明寺。茶可作为坐禅、供奉、待客等日常生活的饮品,茶苦中带甜,淡雅清新,与佛教淡泊明志的追求相吻合[7]。

汉传佛教寺庙中还会栽植一些如黄花菜(Hemerocallis citrina)等蔬菜粮食植物,以满足寺庙僧侣的日常需要。

2 与本土文化融合发展的汉传佛教寺庙植物

汉传佛教在中国近两千年的传播过程中,逐渐与中国本土文化融合,使得一些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植物逐渐衍生出佛教寓意[16]。

2.1 与道家文化融合发展的汉传佛教寺庙植物

道家是在中国本土诞生发展的思想文化流派,汉传佛教借鉴了本土的道家植物文化。与道家有着不解之缘、树冠圆整、四季常青的桂花(Osmanthus fragrans)成了汉传佛教寺庙的常见植物[5]。如在杭州寺庙中常见桂花的倩影[17];以桂花闻名的南京灵谷寺中数万株桂花,品种丰富[18];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县圣水寺内的1 株桂花,相传为西汉名相萧何所植[1]。

在峨眉山寺庙绿地中使用较多的紫薇(Lagerstroemia indica)是“紫薇星”(北极星)的象征[4]。紫薇在道家文化中有紫气东来之意,是吉祥的象征,被种植于汉传佛教寺庙中。

2.2 与儒家文化融合发展的汉传佛教寺庙植物

儒家文化起源于中国,对中国及东亚地区各国产生深远影响。汉传佛教在传播的过程中,兼容并蓄,吸收借鉴了儒家植物文化。

被称为佛教圣花的莲花本指印度的睡莲,是睡莲科睡莲属多年生浮水花卉,其花和叶都浮于水面,花叶俱美。在我国汉传佛教寺庙水池或其它水体中,种植的多是中国的莲花(Nelumbo nucifera)[19],是睡莲科莲属的挺水花卉。在儒家文化中,莲与“廉”谐音,常用莲花比喻廉洁君子[7]。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与佛教宣扬的从俗世到净界的解脱过程相仿[19]。随着佛教在我国的传播,莲花的文化寓意不断扩展。

中华民族对松柏有着特殊的情感。汉传佛教寺庙中的松柏类植物包括松科(Pinaceae)、柏科(Cupressaceae)及杉科(Taxodiaceae)植物。松柏类植物四季常青、坚韧挺拔、庄严肃穆的形态特征,与寺庙庄重、清幽、宁静的意境相契合。松柏类植物耐严寒且长寿[5],被历代文人名士冠以不畏艰难、坚强不屈的美名,是佛教源远流长的象征,是汉传佛教寺庙的常用植物[16]。如位于北京市戒台寺风景区的约1300 年树龄的白皮松(Pinus bungeana)曾入选“中国最美古树”,自古“戒台以松名”,北京戒台寺内还有许多形态奇特的古松,完美地诠释了“寺因木而古,木因寺而神”的内涵[13]。

竹泛指禾本科竹亚科(Bambusoideae)植物。在儒家文化中,竹被赋予质朴、正直、谦虚等精神内涵,是谦谦君子的化身。竹子中空有节的形态特征,与“谦虚”的儒家文化寓意,及“空”的佛教教义相符[7]。竹子在汉传佛教寺庙中的应用很广泛,如北京的潭柘寺,“周围多修竹”,在金大定十年(1170 年)已有“竹林禅寺”之名[1]。

“大邦之美树”的国槐(Sophora japonica)是豆科槐属植物,华北地区乡土树种,“槐之言怀”的儒家意识与承载佛教思想传播的寺庙空间相关联。国槐在华北地区寺庙中常见种植,在北京寺庙中的使用频率很高[20]。

2.3 不断发展的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文化

汉传佛教寺庙中,为烘托寺庙意境氛围,常将植物文化引申运用,促使植物文化内涵不断地延伸丰富。如北京潭柘寺内的1 棵柏树与1 棵柿树相伴而生,人们取其谐音,称为百事(柏柿)如意树[20]。

伴随着汉传佛教的传播,佛教乐曲、佛教雕塑、佛教绘画等佛教文化,汲取了大量的本土植物意象,使得这些植物成为创作的素材源泉,促使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文化的不断发展。如,茉莉花(Jasminum sambac)是木犀科素馨属的常绿小灌木,株形玲珑,白色的花朵似玉铃,淡雅的色彩与佛家的心境相映,持久的芳香可营造清香宜人的寺庙环境。山西五台山的僧人曾谱写赞颂茉莉花的《八段锦》佛乐,表达着对茉莉花的喜爱,不断提升丰富着其佛教文化内涵[5]。

3 结语

汉传佛教寺庙中选择的植物,通常兼具多种功能。如苹果既是佛教礼仪植物,又是观赏植物,还可以食用,同时还具有人文精神内涵。在佛教审美观和生态观影响下,吸收借鉴中国本土植物文化,形成的具有深厚底蕴的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文化,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影响着中国人对待植物的情感态度。对汉传佛教寺庙植物文化的进一步调研及整理,可为现代汉传佛教寺庙植物的选择及配置奠定扎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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