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温柔

2020-12-21 03:38苏悠扬
花火B 2020年10期
关键词:社长英雄

苏悠扬

作者有话说:看综艺才知道“失嗅人”这个群体,所以有了这个故事。希望所有的朋友都能够收获友情和爱情,天天开心。

他就凭着自己一腔的英雄梦,在她身边守了那么多年,才知道,原来英雄这么难当。

01

“鹤子,你快闻闻这个菜的味道是不是不对啊。”

“啊?没有吧。”她装模作样地凑近嗅了嗅装在盘子里饭菜,什么也没闻出来,往后撤了撤身子。

“怎么可能啊,明明不新鲜,不行,我要去投诉。”谢尾说完这些话,端着盘子气冲冲地往前台那里走。

许鹤子拿自己这个风风火火的朋友没办法,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不远处的叶温斐将这个场景尽收眼底,撞了一下在他旁边喋喋不休讲段子的男生,单眉挑动了一下:“跟过去看看。”

“那是谁啊你就跟过去,别多管闲事了,我们还要去音乐社呢,高二那個学弟可不太好说话。”

“晚一会儿去没关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抬脚跟了上去。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他上次碰到这个女生是在妈妈的心理诊所,她端坐在椅子上,身边没有家人,还在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不像其他病人那般排斥别人和阴郁。

到了她的号,她收起东西进去,没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朵玫瑰。叶温斐好奇心重,恰好这个时间点比较空闲,抬脚跟了上去,前后离得很近,她也没有起疑心。

门口有个扎双马尾的女生在等她,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看到她步子往后退了退,盯着“双马尾”的后背,不知道在端详什么。

叶温斐以为她们是在玩什么幼稚的女生游戏,顿时兴致缺缺,想快步离开。但离近的时候,“双马尾”的后背又着实让他好奇,没忍住想要偏头看,不料还未瞧见,就从侧面探过来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

“别……别看。”她动作倒是迅猛,但说话支支吾吾,而一旁的“双马尾”明白了她动作的含义,连忙脱下外套系在腰上,把自己的裤子围住。

叶温斐愣怔了一下,接着把她胳膊扯了下来:“你干吗呢。”因为动作大,玫瑰根部的小刺就直接从他脖子那里划了下去,他“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她着实冒失了,当时脑子里一心想着不能让别人看到谢尾裤子上的血迹,但忘了动作的不合时宜。

“我去给你买创可贴,你等着。”她抬眼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开始往外渗血,顿时慌了,拉着谢尾就往附近的药店跑去,但等她买完药回来,叶温斐早就离开。

谢尾正在跟店家争论不休,当时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坚称自己的食物是新鲜的,并且叫店里的好几个伙计都来尝了口,说是她无理取闹,大早上的想要讹人。

许鹤子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她闻了,她什么也没闻出来,这时候要怎么开口。

老板见谢尾态度太强硬,根本说不通,盯准了好欺负的许鹤子:“你朋友可一句话都没说,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许鹤子本来就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如今一群人都在盯着她,她更慌了手脚:“我……我闻了……”

她一说谎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结巴,舔下嘴唇,她正准备鼓起勇气说“自己闻到味道不对”,但还没磕绊地讲完,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老板也不用这么看人下菜。”叶温斐本就在门口偷听,看到老板死不承认还欺负人的嘴脸,实在气不过,直接跨步进来,凑过去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刚入嘴,就吐了出来,“睁眼说瞎话呢!你自己尝了一口不觉得味道不对吗,还硬说什么就是这种味道,难不成你家做什锦玉米还放醋?”

老板本以为抵死不认,这两个小姑娘就拿他没办法,谁知道进来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欺负的男生,血气方刚的,若是再纠缠,怕是自己吃亏,连忙道了歉,为自己刚才的无脑发言找了个借口,好声好气地把他们打发走。

出了门,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许鹤子才抬头看了眼叶温斐,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又给你带麻烦了。”

他脖子上还有上次划伤的痕迹,棕褐色的一道,已经结痂。

“没事,下次勇敢点”,他抬手摸了摸头发,臭屁地回道:“不过,像我这种见义勇为的英雄,确实少见了。”

许鹤子腼腆一笑,脸上露出来一丝的绯色:“那谢谢英雄了。”

02

叶温斐当完英雄的下场就是华丽丽地迟到了。

社长站在门口,数落来晚了的叶温斐,虽然比他低一级,但架子很足。叶温斐心不在焉地来回看,末了回一句:“看看当个社长把给你飘的……”

他日常看不惯这小子的作风,但因为这个社的福利够好,而他跟社长也已经互怼出了感情,一直没有退出。

社长见说不过叶温斐,抬眼看到正站在门口,拘谨紧张的许鹤子,顿时把气撒在了她身上。

“你第一天来就迟到啊,许鹤子。”

叶温斐没想到许鹤子就是这个社的新成员,吃惊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他在凶人,没忍住:“声音那么大干吗,吵、吵、吵,一边去。”

社长就是这个脾气,也没什么坏心思,看到叶温斐生气,顿时蔫了,语气缓了下来:“那个……我有点急,对不起。”

许鹤子好说话得很,点了点头没在意,而叶温斐反倒过去拉着她的手腕,扯到里面的钢琴前:“别理他们,先试试钢琴吧。”

许鹤子是半路被音乐老师拉来救急的,说自己学生的社团缺一个弹琴的人,她从来不会拒绝人,就答应了。

“你是高几的啊,我在学校怎么没有见过你,但我在……”他的话向来多,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现在仗着已经和她见过两面,自认为熟悉,开始在旁边喋喋不休。

“高三(五)班的,许鹤子。”她声音轻柔,入耳让叶温斐觉得像是奶油脆皮,干净又甜腻。

叶温斐突然想起来他在妈妈诊所门口见过她的事情,没忍住凑近问:“实际上,我们的第一面不是你捂我眼睛的时候,而是在我妈妈的诊所。”

许鹤子闻声,动作僵了一下,她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身边的人知道了。

“我去看病,”她低头轻声解释,这个病对她而言是心里很难跨过去的坎,怕他没听懂,还又解释,“心理病。”

“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

他直接仗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他看过的那么多的少年热血漫画中,最予人安慰人的动作就是拍肩膀,但这个动作在女生眼里,是笨拙和青涩的代表。

许鹤子垂眸没说话,但她没发现自己嘴角噙着浅笑,半晌才抬头:“好!”

“那我再给你说个我的秘密吧。”

“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我妈办公室墙上有一幅画啊,就是平日里她会拿出来让客户开解心情的画,那幅画就是我画的。”

许鹤子在脑子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我记得,是那只像兔子的羊。”

“什么嘛,那是小狗!”他听到自己的画被说成其他动物,涨红了脸解释。

许鹤子笑,怪不得会被他妈妈拿来开解客户心情,确实很好笑。

少女的笑胜过三月的鸢尾,叶温斐心里的英雄梦里的公主渐渐具象化。

03

叶温斐没事就去找许鹤子,他发现她身边除了一个谢尾,再没有其他的朋友,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就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写写画画。

他有时逃课出去玩,坐在墙头上,正好能瞧见她的座位。遇到自习课,他就顺着墙边那棵歪脖子树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把纸团扔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桌子上。

一般上面写的不是“放学我送你回家”便是“晚上我给你买夜宵”。

纸上没有一个问号,许鹤子连回答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冲窗外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叶温斐看来,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便是过命的交情,何况对方是个娇弱可爱的女生,他身为男生就该护着。

某次,他去接水喝,路过实验室,无意间往里面瞧了一眼,正看到许鹤子凑过去要去闻化学药品,他慌忙冲了进去,把东西夺了下来。

“鼻子不想要了,一会儿呛哭可别怪我。”

他离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气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得了这个味道,能够凑近去闻的。

许鹤子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连忙解释:“我……我拿错了,想去拿酒精的,谁知道有的瓶子标签掉了,一时分辨不出来。”

叶温斐看了一眼实验桌,从里面挑选出来一个瓶子:“给,这是酒精。”

许鹤子略显局促,她从来没有跟男生单独说过这么久的话,谢尾总是说她太过疏离,要是潜意识里把别人都当作朋友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不自在的情况。

她为了让自己不再架起防备,从包里摸出来一张谢尾送她的音乐节的票,递了过去:“周天我们三个人去音乐节吧,在海边。”

叶温斐只惊喜了一下,听到“三个人”时,动作顿了一下:“还有谁?”

“谢尾。”

许鹤子没听出来他应下这句话的声音裹挟着一丝丝失望,只当反应迟钝的他是意外她為什么要给自己票,慌忙解释:“谢尾手里有好多,说让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但我想了想,我身边的朋友除了她就只有你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见他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问。

“是,”他觉得如果说是朋友就解释不了他想当英雄的心,接着道,“但又不只是朋友,我们还又是豌豆射手和太阳花。”

“什么意思?”

“豌豆射手打败僵尸,保护着太阳花。我要当英雄,就像游戏里的那样。”

但实际上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他觉得矫情,不符合他热血英雄的人设——

因为她像太阳花,该热烈璀璨,开败无畏,虽然静悄悄,但明媚亮眼。

04

“你的穿着也太不音乐了。”

许鹤子穿着短袖长裤,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规规矩矩,叶温斐瞧见她的装扮,没忍住说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见叶温斐穿着工装裤,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而一旁的谢尾也扎了满头的小辫,穿着露脐装。

果然自己有点不合时宜,他们像是去音乐节,而自己是去上辅导班,还是学数学的那种。

趁还有些时间,叶温斐带着她跑去商场,按照谢尾的装扮又给她购置了一套,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新鲜又刺激。

叶温斐去柜台姐姐那里取了眼影盘,把她按坐在凳子上。

“你干吗?”他抬手想要去碰她的脸,被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下。

“在你脸上画个乐队标志,这样子才有氛围的嘛。”

他说清楚后,许鹤子才放松下来,头往前伸了伸,示意可以画了。

叶温斐太高,就蹲在她面前,用手指抹了蓝色眼影就涂在她颧骨处。他体质跟别人不一样,大夏天身上也总是冰冰凉凉的,就连手指都是冷的,冰得许鹤子身子抖了一下。

初夏便有蝉鸣,聒噪得人心慌,许鹤子忐忑地享受着男生的善意。他说他是豌豆射手,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太阳花,太阳花应该是谢尾那样的,看上去就让人快乐。

她和谢尾相识三年,仗义出头的事情都是谢尾去做,总是风风火火,敢爱敢恨,就像上次哪怕知道自己理论不过,也还是要过去找回公道,而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人家后面。

他就这样在她脸上描着,一旁的谢尾偏过去头,不忍再瞧见他俩。

他们在音乐节现场,脱了鞋子,就在沙滩上挥舞着应援棒,嗓子喊得沙哑,肆意释放。舞台上的歌手唱到“许多年少在那个学校,有的美好好像知了,停在那年的树梢,艳阳高照的鸭舌帽……”,许鹤子偷偷看了一眼叶温斐。

在她想要收回眼神的时候,却意外和谢尾的撞上,她胆怯地立马收了回来,但心里莫名冒出来一股异样情愫。

音乐节结束,她脑子里冒出来新的灵感,想要赶快回社团把这些记录下来,用作钢琴曲的创作,但谢尾在沙滩上跑得太疯,崴伤了脚,拖着一条腿根本走不快。

“叶温斐,你先送谢尾回家吧,我直接去找社长要教室钥匙。”

叶温斐看了眼谢尾的脚,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最后应了下来。他扶着谢尾上了回程的公交车,而许鹤子则上了相反方向的。

叶温斐把谢尾安全送回家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他给许鹤子打电话一直是无人接通,最后拨给了社长,再三确定她取完钥匙后就是去了社团教室。

社团教室是老师用自己家的空仓库改造的,为了方便社团学生,在周六周天依旧可以正常地去那里聊音乐。这个教室历经很多届学生,设施完全可以跟自己家媲美,学生偶尔也会在这里烧烤聚会。

他骑着车快速朝教室奔去,还未走到门口就闻到浓浓的煤气味,而许鹤子就倒在钢琴旁边的地上,手里还拿着铅笔。

他脑子轰鸣,腿脚不听使唤,慌慌张张地跑进去,然后把她抱到室外。月光明晃晃地落在她微微张开的眼睛里,安静空旷的环境,只听见劫后余生的她后怕地喃喃:“叶温斐,我怕。”

“别怕,我在这里呢。”

后来的叶温斐猜想,他大抵是在这里有了想要一直陪着她的念头。

05

许鹤子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但学习一点都没有落下。虽然叶温斐平日里不怎么爱学习,但为了能及时给她解决学习上的难题,他有事没事就往老师办公室跑,提前学明白,好回来给她讲。

她煤气中毒是因为社长前一天带了几个男生在那里烧烤,走时忘记关上。而许鹤子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最后中毒晕倒。

社长提着水果过来看她,一脸歉意:“鹤子,对不起,我现在就把煤气罐搬走,以后谁再拿回来谁就是跟我作对。”

“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吗。”她还宽慰社长。

“不过,你真的闻不到煤气味吗,为什么不跑出来?”社长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

许鹤子脸上表情一僵,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的叶温斐慌忙胳膊搂住他的肩膀上,往外走:“走、走、走,出来和你说点事。”

许鹤子低头不说话,一个劲地抠着自己被角,难过了好一会儿,又抬头去摸枕边的练习冊,接着学习。

叶温斐进来,搓着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因为她住院这件事,他去询问自己的妈妈——到底许鹤子是因为什么要来看心理医生,才知道她是失嗅人。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每个人的花期都不一样,现在不完美,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叶温斐知道自己的话苍白无力,但这是一个平日里只看热血漫的男生所能想到的最“鸡汤”的话。

“没关系啦,我已经习惯了。”

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有说过,包括谢尾,她习惯了生活在没有任何气味的世界里,六感失掉了一感,也使她的情绪迟缓平淡。她尽力像正常人一样,陪谢尾逛花市和小吃街,同他一块做化学实验,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

叶温斐眼睛里溢出来无尽的自责,可明明跟他没一点关系,但他就是懊恼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要是早点发现,她就不会困在充斥着一氧化碳的屋子里,还险些丧了命。

他神情太过于悲伤,让许鹤子心脏一紧,但嘴角还是带着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指着窗台上的花问:“你去帮我闻闻,它是什么味道。”

叶温斐立刻敛了神情,跑去窗台边,弯腰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一脸惊喜地扭过头跟她讲:“是柔软的粉色云朵,轻飘飘地坠着,要是嚼在嘴里可能会嚼出来一串气泡。”

他用其他几种感官,描述着气味的“模样”,她闻不到,但可以感受得到。

“嘻嘻,听起来好好闻哦。”她嘴角上翘,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鹤子,以后,我就当你的鼻子吧。”他真诚而难过,他觉得唯一能够让她像今天这样开心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味道讲给她听,当她的鼻子。

他眼睛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许鹤子还沉浸在他描述的味道里,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笑眯了眼:“好啊。”

他们做着关于青春和未来的约定,想着共同奔赴。

06

有蝉鸣的夏天总是格外漫长,似乎要消磨掉他们所有的热情才肯罢休,叶温斐会经常陪着她去诊所里进行心理疏导。

高考前的身体检查让许鹤子时常提着一口气,她磨蹭到最后,才去检查,拿着开好的证明递给测嗅觉的医生,然后看着他在体检单上写写画画。

她因为磨蹭的时间过长,体检完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叶温斐他们班开始进去。外面小雨一直下个不停,他脱离了长队,往她这边过来,手里拿着雨伞。

“怎么出来没带伞?”他把自己撑着的雨伞递给她,为了不让体检单被淋湿,特地揣在怀里,“用我的吧。”

“出来晚了,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我用你的,你怎么办?”

“等我出来没准就不下雨了,要是不下的话,你就在学校的花园那里等我。”他转身往队伍那边跑,地上水坑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溅得到处都是,旁边有男生笑着骂他。

“好。”

许鹤子笑着应下,一转身瞧见谢尾就在旁边不远处,她愣怔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叶温斐检查完出来的时候,确实雨过天晴,他迫不及待地就往约定地点去,刚到那里,就瞧见许鹤子低着头,脚上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子。

“鹤子!”他大声喊她。

许鹤子扭头,垂垂的嘴角顿时翘了起来:“找我什么事?”

“你要去H市上大学吗?那里有音乐学院,也有钢琴专业。”

她垂眸,想了半晌:“你要去那里吗?”

“是,我想考那里的警察大学,我也和你一块去那里。”

许鹤子抬头,对上他那双满是希冀的眼,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但还是强撑着仰头,笑得神采奕奕,让他看不出来变化,道:“好啊,那我听你的。”

“好!”他高高跳起,兴奋得手舞足蹈,而一旁的许鹤子难掩愧疚之色。

自从知道他们要考同一个城市,叶温斐像是有了目标一般,努力上进,让人咂舌。

高考结束的那天,所有人都在狂欢,而许鹤子捧了一束花,递给在门口等自己的谢尾,悄悄告诉她:“叶温斐说他要去H市上大学,那里有个不错的音乐学院,你志愿可以填那个,这样子你们离得也近。”

“那你呢,你去哪里。”

“H大在东边,我就去西边吧,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那天她在医院体检,一扭头就看到谢尾。谢尾手里捏着想要给叶温斐的雨伞,但迟迟没有上前,许鹤子了然于心,过去问她:“门票你是故意给我,想让我去邀请叶温斐看的吧。”

谢尾不说话。

“我和他就只是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你不要多想。”她瞧了出来,在解释她和叶温斐的关系。

“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去哪里上大学。”谢尾开口,她向来都是这般爽快不遮掩,跟许鹤子正好相反。

“好,今晚我就帮你问。”她愣了一下,手不自在地背在后面。

少女心思缜密又容易露馅,垂眸也能从她不断的小动作里感受到,上天夺走许鹤子的嗅觉,但给了她更充足的感知力。

可她是别人的情绪捕捉者,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背在后面,不安地抠着指甲,直到抠进肉里,留下红色的血印。

07

她果真考到了西边的一个大学,学了钢琴,和谢尾时常联系,偶尔讲讲学校里的趣事,讲自己好像能闻到一点点气味了,并且抱怨为什么臭豆腐会那么臭。

她看到臭豆腐会想起来当时叶温斐给她描述花的气味,不知道要是他闻到臭豆腐,会怎么给她介绍。

她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没再联系过叶温斐。谢尾喜欢他,高中不懂事,她也少女做梦地想过叶温斐会不会也喜欢自己,但之后细想起来,他们去音乐会,叶温斐是照着谢尾的装扮来给自己挑选衣服,而他口里的太阳花也确实和自己不符。

他会喜欢谢尾那样的女孩子,也该喜欢,她不应该成为他走向美好生活的绊脚石。

但叶温斐试图联系过许鹤子,说来可笑,他不信如今信息社会找寻不到一点她的消息,但也确实是没有找到。这让他很挫败,各种假期她都没回过家,谢尾那边守口如瓶,而她也再没有其他的朋友。

他去妈妈那里打听过她的情况,才知晓,她家里早就没了人。

后来他大四实习,偶然找到她的信息。他欣喜若狂,火速记了下来,第二日便买了去往她学校的火车。

他在前去找她的路上,而她正在咖啡厅同她谈了两年恋爱的男朋友争吵。她嘴笨得厉害,以前在高中被欺负都是谢尾出头,在遇到叶温斐后,是他出头护着,如今被眼前这个男生骂得脸颊通红,心里憋着一口气,眼里含着泪,但说不出来一句狠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你是残疾人呢?我又没有说会笑话你。”

“我不是,我只是花期到得慢了点。”她想起来叶温斐同她说的这句话,一出口,泪掉了下来。

最后这场闹剧由从H大过来给她过生日的谢尾打了他一耳光结束。她是谢尾护在心尖儿上的人,在送她回宿舍的路上,谢尾靠在她的肩膀上:“要是当时我不喜欢叶温斐,或许现在护着你的就是他,”她低头后悔,“他要是在,你就不可能受欺负。”

“没事啦,你不是帮我打回去了嘛,我也不吃亏。”

在谢尾的印象里,许鹤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和“没事啦”,仿佛所有的问题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风过无痕,谢尾觉得她就有这种能力。

她们提着蛋糕刚下车,嘴角还带着笑,一抬头就看到宿舍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材魁梧了不少,留着板寸头,穿着黑色的皮衣,从背影看上去,已经找不到那个青涩的男生的影子。

许鹤子愣在原地,待他转过身来,轻轻喊了一声“鹤子”,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不是梦啊。

08

“你怎么没去H大?”

“没考好,就……随便找了个学校。”她含糊地解释,但叶温斐也不傻,这个学校的分数线比H大的音乐学院的高出来十几分。

“在社团吃散伙饭的那天,你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她中毒进医院的那次,就是在教室里写的这首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会谈钢琴的艺术生,实际上,她会作词作曲。

那是她写的第一首歌,也是她高中生涯结束的句点。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著快要散了,把歌儿唱给你们。”她唱歌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他们要散了。

她最早怕的是不想因为叶温斐而让谢尾觉得不舒服,所以一再犹豫,后来她煤气中毒,她才渐渐明白,她这辈子都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叶温斐那么好,她才不舍得拥有。

叶温斐听着她有些疏离的话,还是不死心,提出明天去附近咖啡馆谈一谈的要求。她本想再推辞,但猛然想到几年前他在病房里,眼里漾着无尽的温柔,真挚地跟她讲,以后让我做你的鼻子。

她微微动容,点头应下。

她早早地到场,在咖啡馆里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来。她垂着眸子就快要睡着,服务员过来提醒她快要打烊,让她做准备离开,她才看了眼表,已经十点多了。

叶温斐从来没有爽过约,她没有叶温斐的电话,去谢尾那里要来,边出店门边给他打电话,但只传来嘟嘟声。

她在马路那里看到人群聚集,警灯闪烁,只偏头堪堪瞧了一眼,然后迈着步子往前走,嘴上还在小声嘟囔:“说好了来,怎么就不来呢。”

叶温斐一直以为,当了英雄就能出尽风头,保护得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初中时在家属院里称霸,带着一众小弟,保护院子里的猫猫狗狗,后来上了高中觉得无趣,遇到了许鹤子,他想着,保护个女孩子似乎也不错,也算是英雄。

他就凭着自己一腔的英雄梦,在她身边守了那么多年,守到这份热情酿成了另一种情感,他才知道,原来英雄这么难当。

他去保护别人,就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甚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到最后都没能知道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宇宙岌岌可危,他是世上最娇艳的玫瑰,是我闻不出来,但依旧的珍贵。”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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