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作者有话说:想写一个故事,简单又清新那种,没什么大波折,两个人彼此信任又相互珍惜。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在年少的时光里早早懂得对对方温柔。
少女跑起来,她飞扬的发丝和飘动的裙摆,成为日暮下的东京街头,最动人的风景线。
1
高二上学期开学的第二周,班主任陆老师把沈南溪叫到办公室,请她帮忙把一个叫刘文川的同学请回来上课。
“刘文川?”沈南溪问,“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不良少年吗?”
“不良是误传,”陆老师耐心纠正,“他不来上课,只是跟他爸闹别扭,扬言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跟他说,这事情我已经跟他爸爸沟通过了,你让他先来上课是正经。”
没等沈南溪拒绝,陆老师又说:“成功的话,暑假艺术班去东京游学的名额就是你的了,刘文川可是很有艺术天赋的,能让他回学校,也算是你大功一件。”
这番话成功让放学后的沈南溪坐进了位于本城中央商务区的麦当劳,而她要追寻的目标,就是那个拿着抹布在大堂里忙前忙后的服务生。刘文川本人如校园传说中一般长了张英俊的脸,只是皮肤白皙得不像话,如夏天午后的冰激凌,仿佛阳光一照就会化掉。
这个念头在沈南溪的脑海中闪过的瞬间,刘文川刚好转头看向她。他过于凌厉的目光让沈南溪瞳孔微震——被发现了吗?
沈南溪想掩饰地别过头去,已经来不及了。刘文川敏捷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下一秒倾身微压在沈南溪的背上。
“啊……”沈南溪没有准备,趴在了桌面上,整张脸都埋入了那盒冰激凌内,鼻尖戳入冰激凌,激得她脑仁一阵阵发疼。
她刚想生气,就听到刘文川用客气又带着一丝警告的语调说:“别的客人的包,是不可以乱拿的哦。”
“對,对不起!”沈南溪的身后,一个陌生的女声不断道歉。等她背部的重量消失,直起身体,那个“偷包贼”已经消失在门店的外面。
沈南溪的表姐曾经因为在麦当劳聊得太开心而忘乎所以,丢失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刘文川刚刚是在帮她。
“谢谢。”她抬头望着那双眼睛,低声道。
少年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她,在开口之前先一步拿起桌面上干净的纸巾,递给她。
沈南溪接过纸巾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现在开口说让他回去上学的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擦掉鼻尖的冰激凌。
大概是以为她没理解他的意思,刘文川有点无语地抽回她手里的纸巾,自己动手替她擦掉鼻尖上的冰激凌,一下,两下……
他眉间微蹙,眼神认真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太亲昵的动作,让一向冷静的沈南溪也跟着脸红了起来:“你……”
她想夺过纸巾时,他已经停手了。紧接着,刘文川说了一句让沈南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笨蛋。”
“欸?”沈南溪微微一愣,接着又有点愤怒,“喂!你什么意思呀?!”
可她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远。
“天,原来那个男生是你朋友吗?”
“好帅。”
身边坐着的两位小姐姐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双手合十羡慕地望着沈南溪,自来熟地跟她聊天。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叫“笨蛋”,沈南溪怒从心起,大声否认:“我们才不是朋友!”
说完拎包走人。
2
“喂,喂,文川,你的朋友又来了。”
同事说这话的时候,刘文川刚刚做完准备工作开始收银,他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窗边一边刷题一边舔冰激凌的少女,面若平湖地回:“我们不是朋友。”
但就是这个“不是朋友”的人,又在店里等了他整整五个小时。等店面的灯熄灭了一半,刘文川终于走到沈南溪的座位前:“对不起,我们打烊了。”
已经做了三套英语真题的沈南溪这时才惊觉时间的流逝,她偏头看窗外,夜色早已经浓到化不开。
刘文川说完话准备转身离开,沈南溪忽然拽住他的衣袖。
刘文川愣了一下,回头。这瞬间的对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的心间释放。
沈南溪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倏然收回手:“已经七天了,你有时间可以跟我聊一聊了吗?”
彼时她身后的夜色映衬着她柔软的眼神,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刘文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皱眉:“我还要忙很久。”
他说完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清洁工具。
“没关系,”沈南溪笑着说,“我可以等你啊!”
那个笑容真是耀眼,衬得店里的灯光越发黯淡。
刘文川的心微微松动,故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营业了一整天,需要收尾的工作很多,等刘文川干完所有的事情从工作间走出来,那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午夜,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望着空荡荡的店面,刘文川忽然觉得今晚的店面显得格外空荡、静寂。他最后一个走出来,关门落锁,刚到路边就被拦住。
“你终于下班啦!现在总该有时间了吧?”
刘文川怔住了,脱口问道:“你怎么还在?”
“我说了要等你啊!”沈南溪主动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沈南溪,城南高中艺术班的班长。已经是开学第三周了,你能回来上课了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问话,他却跟她僵持了很久,在气氛冷掉的几分钟之内,刘文川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似乎能直接看到她的心底。沈南溪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刚想要打破沉默就听到他说:
“有什么好处吗?”
“哎?”沈南溪怔了怔说,“学生上课需要什么好处?上课是我们的任务吧?非要说好处的话,现在好好学习,以后的选择也可以多一点……还有……”
她开始掰指头,绞尽脑汁地列举学习的好处。
“呵——”刘文川忽然笑了,沈南溪第一次见他笑,原来他有一双“笑眼”,弯起来的时候如天上的月牙。
“扑通,扑通,扑通……”很奇怪,沈南溪的耳朵,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而失措之后是紧张,沈南溪忍不住问:“笑什么?”
刘文川收起笑容:“我是问,我回去上学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糟糕,被看透了。看着他越发冰冷的眼神,沈南溪的心空了一下:“你……”
她还没说完,刘文川忽然抬起手,沈南溪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很快被他握住手腕拽了回来。那道力量太大,她的鼻尖距离他的胸前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很奇怪,明明在店里干了那么久的活儿,他的身上却只有清爽的肥皂味。
沈南溪刚刚站稳,一辆出租车就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刘文川拉了她一把,不然……
沈南溪还在发愣,下一秒就被刘文川塞进出租车里。
“请帮我把她送回家,谢谢。”刘文川对司机说完,又看了沈南溪一眼,用司机能够听到的声音交代她,“回去给我打电话。”
“等一下,我不走,我话还没有说完!”
沈南溪头伸出窗口抗议,又被刘文川按住,塞回车厢里。
“笨蛋。”
沈南溪来不及反驳他,只是语速很快地说:“你好好想想嘛,就算是跟家里有些不愉快,好好上学,考上好大学,努力赚钱,才做更多想做的事,证明自己的能力啊!学费的事情,陆老师已经给你解决啦!喂,喂,你有没有在听!回来上课吧,刘文川!”
她说了一堆,刘文川却转身离开,汽车很快开动。她回头透过后窗回望,正看到刘文川举着手机拍这辆租出车的车牌。这个举动触动了她。
“什么嘛,”沈南溪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颀长身影低声道,“这家伙好像也不像大家传说的那么不良啊,就是嘴巴坏了点……”
3
一个周末就这样过去,刘文川会不会来上课依然是个未知数。
因为想看看自己的努力有没有打动刘文川,沈南溪本来特别期待新一周的到来,但那天她却迟到了。
前一晚贪嘴多吃了一盒冰,她这次“大姨妈”的第一天肚子痛到无法忍受。她挣扎着来到学校,九月的天气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陆老师见她来了才离开,班委会的成员还没有选出来,早读时间一直都是她这个班长在领读。她放下书包拿着英语书冲上讲台,班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不同于平时,她今天整肃纪律的声音格外小。艺术班的同学本来就比别的班级散漫,体力只有平日里百分之五十的沈南溪此时的震慑力相当于零。
就在她无措的时候,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沈南溪觉得奇怪,顺着同学们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刘文川。
彼时他正走到门口,额前蓬松的刘海遮住了眼,松松垮垮的校服硬是穿出了模特的效果。
别人都望着刘文川,只有他看着沈南溪。
沈南溪高兴,开口想说什么,肚子却越来越痛,继而眼神涣散,几秒后她的意识终于坠入无边的黑暗。
……
沈南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校医院里了,透过窗望出去,阳光和绿叶交织出明媚的图案,但很快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是刘文川。他手里拎着快餐盒、几只橘子和一盒巧克力。
沈南溪微微皱眉,巧克力?
“醒了?”
“你送我过来的?”
“医生说你低血糖。”他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放在桌上。
哦,怪不得会有巧克力。咦?等一下,他今天跟她说话的语调好像特别温柔。
沈南溪想问一句,还没开口就看到刘文川忽然伸手有点艰难地从衣领口往外捞东西。
这动作略微有些怪异和不雅,沈南溪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费尽力气,刘文川终于从贴身处掏出一瓶水递给她:“天气热,学校超市只有冰水,只能这么给你暖一下了。”
沈南溪一愣,耳根随即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沒办法跟他对视了。片刻后,她垂眸望着那瓶水,伸手握住,接了过去。刘文川用体温暖过的水其实还是冰的,但她却觉得自己胸口温热。
刘文川见她摸了摸瓶身没有打开,伸手把水拿回去,打开,接着从塑料袋里挑了一个橘子拿出来剥好,递给她。
“我妈也有这个毛病。”刘文川忽然开口。
“你说什么?”
刘文川抬头望了她一眼,仿佛在确定她是真没有听到,还是傻。
“没听到就算了。”他说。
“我听到了!”沈南溪脱口而出,“就是,就是有点,觉得这个话题忽然跳到你妈妈那里有点……”
沈南溪说不下去了。正在尴尬的时候,刘文川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抢了一瓣橘子。
“欸,那是我的。”沈南溪回过神来,赶忙说。
刘文川仿佛又回到了早先那种冷漠的样子,伸出手指,从她手里的橘子一直指到桌上的餐盒跟巧克力:“我剥的,我买的,我买的,我买的……”最后他又指了指沈南溪,“我背过来的。”
他的手指在沈南溪鼻尖前停留的时候,她的心随即空了一下。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沈南溪别开脸去看手里的橘子:“谢谢你回来上课。”
她等了半晌没有回应,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她,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又一起别开脸。
“笨蛋。”刘文川低声说。
……
4
刘文川回学校上课后,他出色的外貌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赏”。
此刻正在温习功课的沈南溪眼睛从课本里抬起来,班级门外,三个外班的女生正在探头探脑地指着在她前座呼呼大睡的刘文川小声议论。
“传说中的校草回来上课,可真是一个令全校女生都倍感振奋的消息!”沈南溪的同桌感叹。
沈南溪当然明白同桌的意思,撇撇嘴慢悠悠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长了八只眼……啊,疼!”
她还没说完额头就挨了一记栗暴,她捂着额头,瞪着元凶刘文川。
可刘文川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撑着下巴弯起唇角懒洋洋地朝着她笑。那笑容太过撩人,她的心里,尽是对自己那片刻的心动一知半解的茫然。
这晚沈南溪没有在学校上专业课,而是按照计划去上校外辅导班。等她从辅导班出来,已经很晚。她扫了共享单车骑往家里走,路过刘文川打工的店时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锁车,进入店面,这种行为仿佛是天经地义,也不由自主。
“又吃冰激凌?”刘文川照例在前台服务,看到沈南溪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在听到她点单后,皱了皱眉。
“不可以吗?”沈南溪口气有点冲地问。
刘文川却似乎心情不错,只淡定地把点单回执撕了递给她,老气横秋地交代:“女孩子不要吃太多冰,不然会有‘报应的。”
沈南溪才不理他那一套,拿了冰激凌朝他做了个鬼脸,刚要走,又被他抓住肩头。
沈南溪回头,他伸出的食指刚刚好戳住她的脸颊。
沈南溪愣住。他却很自然地说:“等我一下,还有三十分钟下班。”
她在他这里,反射弧似乎特别长,以至于半小时后,坐在窗口的她才纳闷地低语:“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等他呢?”
“你跟这儿自言自语说什么呢?”那双长腿映入眼帘,往上看是已经换回便服的刘文川。白色的圆领T恤,绿色的格子衫,蓝色的牛仔裤,明明平平无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有不一样的范儿,怪不得会被封为校草。
“发什么呆啊!”他说着又要伸手拍她的额头,被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手腕。
“……”
“……”
明明是在防备,但跟他对视之后,反而是沈南溪先红了脸。
这次刘文川主动打破沉默,他扫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数学试题,忽然问:“你的目标学校是哪个?”
沈南溪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放了手,愣了一下才道:“清华美院,你呢?”
他笑了一下:“秘密。”
……
5
刘文川来上学后不久,学校的篮球联赛就开始了。为了多练习,各个班级常常因为篮球练习场地不够用而发生冲突。这天刘文川跟沈南溪提前下课站在篮球场等同班同学,身后忽然飞来一个球直接砸在了沈南溪的头上。
沈南溪抱着脑袋蹲下去,觉得天旋地转,刘文川回头,发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们邻班的男生。
两个班级的摩擦由来已久,因此那男生砸了人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跑过来捡球的时候还喜笑颜开地调侃:“我这三分投球有点准哈。”
刘文川皱了皱眉,踢开篮球,逼近那个男生。
感受到刘文川的不好惹,男生壮着胆问:“你想干什么!”
刘文川冷漠地说:“道歉。”
男生不说话,刘文川直接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
“放开!你这没娘养的东西!”男生口不择言。
他不骂還好,这一开口,刘文川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冷笑一声后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妈还不是跟人跑了?别以为整天在学校装横,别人就不知道你们家那点破事!”
一时间,刘文川的周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暗黑气息。沈南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刘文川,她心里一阵害怕,下意识地站起身拦腰抱住紧握拳头的刘文川。
这时候刚刚下课的陆老师经过,他见状走了过来,叫停了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
那天刘文川跟沈南溪同另外一群男生一起被陆老师带回办公室,说明事情的原委、接受陆老师的批评。再走出来的时候,下节课已经上了一半。
今天的刘文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他步伐很快地朝着学校的大门走去,沈南溪有点担心地跟在他身后。
他离开的决心很大,连门卫老师都没有拦得住他们,这是沈南溪十多年的校园生活,第一次“犯规逃学”。
还好刘文川并没有去做什么过激的事,只是一路走到学校附近的小山坡,在阳光下躺了下来。
这种时候多说无益,沈南溪就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文川忽然开口:“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其实有很多问题,但他这么开口,沈南溪却噎住了,片刻才开口:“你妈妈她……”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把我丢给我爸,自己去了美国,现在又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刘文川说着,缓缓把头转向她,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琥珀色。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那目光里透露着的悲伤气息,一点一点浸透着沈南溪的心。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南溪忽然说。
她这话脱口而出,说完后两个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同时沉默下来。
许久,沈南溪才听到刘文川用戏谑的声音问:“是要看着我的意思吗?怕我跑了,你去不成东京?”
沈南溪“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问:“你知道了?”
“嗯。”
“陆老师说的?”
“你一天看十遍东京夏日旅行攻略,猜也猜到了。”刘文川说,“笨蛋。”
“……”
时间静默下来,夕阳把天边的云染成了渐变的粉红色,又停了好久,刘文川才叫她的名字:“沈南溪?”
“嗯?”沈南溪偏头看着他。
“你刚刚说过的话可不要忘了。”他淡淡地说。
沈南溪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应了一声:“不会。”
6
东京繁华的表参道一路向前,过一座桥,便可见隐藏于树林里的明治神宫。
夏日的神社有种特别的氛围,混合着周围茂密的绿色植物散发出来的天然气息,显得格外清新宜人,一如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来到东京之后,刘文川每天都会在一个指定的地点一边画速写,一边等着沈南溪。
沈南溪看到他后,脚步忽然变轻,想走过去吓吓他,却被他发现。
“你迟到了。”他收起速写本,垂眸看着她问,“不是又迷路了吧?”
被他猜到,沈南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笨蛋!”
他说完向前走,她愣了一下,追在他后面。
他好像很喜欢让她追在身后。就像是两个礼拜前,她对着同学们给她写下的代购清单一筹莫展,他便直接把那字条抽走。她问他要干吗,他却说要扔掉,扔掉她就不用烦了。
真以为他会扔掉代购清单,害得她每天去他打工的店面缠着他要。哪知道刘文川的解决办法是跟她一起来东京。这是沈南溪第一次意识到刘文川打工的好处——拿着自己赚的钱,想去哪里都可以。
彼时表参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她回忆的这会儿工夫,刘文川已经不知去向。
沈南溪慌了神,四处找刘文川,三分钟之后她几乎被人拎在半空中。
沈南溪回头看,刘文川正拎着她的书包背带,有点生气地说:“跟上行吗?再不走你的代购计划就泡汤了。”
沈南溪一秒变脸:“你答应会帮我托运的。”
“我随时可以反悔。”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坏坏的。
他总是能戳中她的命门,让她乖乖听话。
明明失散过一次,刘文川却还是故意越走越快,但这一次他会不停回头看,来确定她的位置。
于是穿着简单牛仔T恤的英俊少年身后,那个少女跑起来,她飞扬的发丝和飘动的裙摆,成为日暮下的东京街头,最动人的风景线。
但乖乖听话的结果不总是让她灰心的,至少他会给她买东西吃。跟刘文川走街串巷,就像是走在治愈系的日剧画面里,可以吃到好吃的鲷鱼烧、美味的鳗鱼饭和甜甜的冰激凌……重点是,他付钱!
刘文川一直都很开心,直到他们在寿司店,他的手机响了。沈南溪扫了一眼,是一个外国号码。刘文川神色郑重地拿起手机,去外面接,好一阵子才重新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沈南溪问。
“没事,”刘文川摇头,坐下来又吃了一个寿司,问她,“你是不是想看花火大会?”
“是啊,但你不是说没时间?”沈南溪说。
“我们去吧,我改主意了。”
……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南溪高兴得不得了,吃完寿司还特别拉了刘文川去租了与盛典相配的浴衣。
刘文川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收下她租来的传统服饰。第二天当她下到酒店的大堂,看到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等她的刘文川时,心忽悠一下,仿佛有一朵花在胸间盛开。
本来以为又会被他嫌弃很慢,可一直等她走到跟前,他都没说话。
“你今天有点奇怪哦……”沈南溪说。
刘文川似乎刚刚回神,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问:“哪里奇怪?”
“居然没嫌我慢……”
接着,两个人竟然同时脱口而出。
“因为你笨蛋。”
“因為你是笨蛋啊!”沈南溪学着他的腔调说完那句话,才又笑起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想笑却及时收住表情,只傲娇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她的脑袋:“哪有自己说自己笨蛋的?可见你真的不聪明。”
“……”
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地到了海滨,花火大会很短暂,等待的时间却无限漫长。海边的太阳热烈,晒得沈南溪睁不开眼,最后她只能用双手遮在额头上遮阳,全然不顾自己为了搭配好看的浴衣花了两小时找专人化的妆。
刘文川见状,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沈南溪不高兴:“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他不说话,只摘下墨镜简单粗暴地挂在她的耳朵上。
刘文川转过头去,沈南溪默默地把墨镜调整好,才去看他的侧脸。他好像总是这样,嘴里说着关心人的话,手上做着体贴人的事,却从来不好好表达。不过还好她都感受到了。
7
在东京的那段时光太美好了,美好到即便成为回忆,站在时间的长河里回头望过去仍旧让人觉得刺眼。
从东京回来不久,学校就开学了。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礼物,沈南溪却再也没有见过刘文川。他不在学校,不在快餐店,甚至连陆老师打电话给他父亲也问不出他的行踪,只说过段时间会来帮他办休学手续。
沈南溪得到他要休学消息的那天,一颗心如同从八月的艳阳天直接沉溺入北极的深海底。但她不死心,一直持续给刘文川的微信发消息,就算是生病,消息总可以发的吧?但日复一日,他都没有回应,两个月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目标是清华,要收收心了!
刘文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可是沈南溪的生活里却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她看到麦当劳会想起他,吃冰激凌的时候会想起他,坐在教室里看到自己前面那个空空的座位更会想起他。而这所有的想起跟她最初的担心叠加,最终都演变成了愤怒。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就算是要离开,告别总是要的吧?难道他们不是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连一句“再见”都不值得说吗?
她就靠着这点愤怒,逼迫自己撑住,朝着高考的目标前进。直到圣诞节来临前,她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看到一个背影,她想都不想就追上去拉住那人的手腕,却发现男孩并不是刘文川。那一刻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崩溃。
沈南溪以为自己终于接受了失去刘文川的事实。可圣诞夜的一通电话,却惊醒了她。
“圣诞快乐。”他在电话那头说。
沈南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看来电显示,分明就是他的手机号码。
许久,刘文川才又问了一句:“沈南溪,你还在吗?”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沈南溪感觉到头疼接着是耳鸣,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着话筒喊:“你在哪?给我滚回来!”
很恶劣的语气了,但电话的那一头,刘文川居然笑了:“我在你家楼下。”
坐在被窝里的沈南溪怔住了,片刻后她起身跑到窗边,打开窗户探身出来。
他听到动静,从阴影里走出来,伸出手臂对她摆摆手。
沈南溪只穿着睡衣就冲了下去,如果不是外界扑面而来的冷风,她会以为跟他重逢不过是个梦境。
可一路上冲得那么迅疾的她,到他跟前时脚步却停住了。
“刘文川!”她的语气依然气愤。
“对不起。”他瘦了很多,但眼睛却很亮,看她这样子,笑着举手摆出投降状,“我是笨蛋,好了吧?”
“为什么忽然消失?”
“你胖了。”
“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还是那样,只要他不肯回答,每一句话都能答非所问。
沈南溪觉得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在以什么身份委屈,但就是委屈。
天空忽然就下起雪,纷纷扬扬,模糊了她的眼,一股酸意冲上鼻头:“你怎么这样!”
她噙着眼泪的样子终于冲破了他极力维持的冷静,刘文川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别哭啊你……”
他真不该劝她,他越劝,她就越难受:“你凭什么啊,突然就消失,一句话也没有,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想过,”刘文川苦笑,“每一天都在想……”
她是那么难过,可他却是这么轻描淡写。终于,沈南溪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像个孩子一样仰着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文川真的慌了神,急着解释道:“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嘛,对不起……我只是去美国做了个手术,我妈妈生的那个妹妹才五岁,肝脏就出了问题。我爸不让我做配型,我是瞒着他去的,还好配上了,但手术有风险,我不想你担心所以就没说,对不起……”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开口,沈南溪却哭得更凶了:“那你是不是受了很多罪啊!”
刘文川望着她决堤的眼泪傻笑:“原来你这么心疼我啊……”
……
尾声
高考发榜的那天沈南溪跟刘文川相约来到学校。
学校的榜单按照学生被录取高校的排名发放在公告栏,所以她跟他的名字名列前茅,因为都是清华美院。
陆老师远远地看到他们两个,笑着走过来:“以后你们两个还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多好啊!要彼此照顾知道吗?你们老师我觉得,再没有比高中同学更亲的关系了!没有啦!”
“我才不要照顾他。”沈南溪看了一眼刘文川,嫌弃地说。
因为上次的不告而别,刘文川现在在沈南溪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陆老师愣了一下:“啊,那一起去上学还是可以的嘛,哈哈哈!”
沈南溪朝着老师行了个礼:“老班,我回头再来看你,有事先走啦。”
刘文川见她离开,也赶紧告别老师,转身追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沈南溪问。
“一起吃个饭吧?”刘文川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饭!”
“因為我们是朋友啊。”
沈南溪听到这里,捂着耳朵跑了起来:“又来了,说了我跟你不是朋友!”
刘文川笑着追上去,却始终只在她身后:“不是朋友为什么我要跟你填一样的志愿?喂,喂,你等等,把话说清楚,喂!”
终于,街头追逐的身影换位,她在前,他在后,但他们都清楚,有一种感情,不但不会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两人之间无论什么都无法取代的羁绊。
编辑/张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