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利,王 平
(同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092)
“时空压缩”一词来自大卫·哈维,哈维的本意是用它表述现代主义视野下,社会生活中的一种文化力量。生态时空压缩,其核心指资本主义及其制度对当今生态在时间和空间维度的压榨式掠夺。
生态时空压缩,主要是指生态在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的遭遇,即资本主义及其制度在创造了崭新文明的同时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生态恶化。这种恶化具体表现为:在时间维度,资本对生态的掠夺已超出自然所能承受的限度;在空间维度,资本对生态的掠夺表现为用仅存的生态资源满足部分特殊群体的需求。
生态的时间压缩,概而言之即为在线性时间维度,当今生态制约着人类的进一步发展。近代以前,生态长期为人类提供各类必需品,二者之间和谐共存;随着资本积累的加速,生态和人类社会的这种平衡关系被打破:生态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贡献者”,转变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制约者”,人类社会愈发展,生态对人类的制约愈明显,此种窠臼在时间维度的直接表现即为“显性”时间压缩。
“显性”时间压缩围绕以下方向展开:更多基础资源演变为稀缺资源,生态愈发接近其自然承载限度。当今生态危机,在宏观层面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同时,在微观层面造成了资源稀缺。大规模基础资源的稀缺性凸显,限度性成为生态的当代特质,限度即为线性时间的缩减。这种压缩与资本对自然的索取程度在几何学意义上呈正相关,其中对土地、空气、水等基础资源的研究表明:“过去四十年,从土地供应总量的40%减少到30%,以土地除以人口数量,那么,人均面积从1.2全球公顷减少到0.3全球公顷”[1]。目前,尚未使用且具有承载力的土地已经在大大减少;在气候变暖这一不争的事实下,即便是小范围的极地海洋“这张重要的食物网已经所剩无几”[1];凡此种种,如果按照从1970年到2000年的物种灭绝速度,“到2052年,物种灭绝率很可能已是自然状态下的10 000倍”[1],届时如果我们仍然按照如今对生态的需求继续开发,可能出现“许多地区已经不再适宜大多数物种居住,包括我们人类在内”[1]。
高速运转的社会时间(这里是指机械的物理时间,即年、月、日、小时等)挤压着生态恢复的自然时间(指自然而然的演化历程,这里泛指动植物等按照其内在规律的自行演化)。社会发展的显著特征之一,即为对社会时间的理性化运作,理性运作的极致即为在数量和质量上的高效率,高效率运作充分调动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生态“是其所是”的状态已被完全瓦解,社会各个领域调动理性对生态资源进行“共时性”掠夺。这种掠夺在一定程度上对生态恢复造成了挤压,生态系统的自行恢复时间遵循其必然规律,而非社会的高速运转,二者之间存在着“时间脱节”。在资本发展的前期,时间脱节可以通过新空间的开拓进行弥补,而当今,自然生态空间几乎被开发殆尽,资本的此种挤压集中表现为生态问题的间歇性爆发。面对这一现状,很多资本主义国家依然不能正视生态恢复,全球气候大会召开以来,多番磋商依旧不能取得实质性进展,资本主义国家倾向于维持其片面发展,近期特朗普以“《巴黎协定》对美国非常‘不公平’”[2]为由,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种种迹象表明:无论是行为还是话语层面,资本及维持其发展的机制借助社会时间实现了对生态恢复自然时间的高效挤压。
资本在对生态进行时间压缩的同时,也对其进行了空间维度的压缩。生态的空间压缩主要是指发达国家或地区对发展中国家或地区进行的污染物和污染企业转移。这一压缩通过以下两种途径实现。
1.外向性空间压缩。资本依靠侵略发家,这一基础奠定了其压缩本性,发达国家通过将污染物和污染企业转移至发展中国家,压缩发展中国家的生态空间,为本国生态和环境改善寻找出路。此“良策”一举两得:既减轻其发家史丑闻,又通过污染发展中国家,给发展中国家的进一步发展设置障碍。很多发展中国家,给这种空间压缩后知后觉。早期,发达国家为了发展本国经济,为这些污染企业提供金钱、土地、人力、政策等诸多“庇护”,只有当污染超出环境承载力,被压缩国家才重新审视此种转移。生态殖民、生态帝国主义、生态扩张主义等类似表述皆为对这种压缩的反思。
2.内生性空间压缩。外向性的生态压缩只是表象,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空间压缩程度的加深在于内生性空间压缩,发达国家迄今仍在诸多领域主导世界,许多发展中国家都必须遵循其标准和原则。进入21世纪后,全球化实际上成为“地球的美国化”,为了维持其高额利润,发达国家直接或者间接迫使发展中国家亦步亦趋紧跟其发展路线。在生态问题上,一些发展中国家无视本国的生态现状和地区承载力,照搬照抄“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道路,以至于不少发展中国家陷入“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二选一的陷阱。如今,不少发展中国家对市场万能和技术万能深信不疑,殊不知技术的革新和市场的开拓只是徒增资本对生态的掠夺技巧,在资本操控下,生态异化为资本附庸物,其生态治理是为了加速资本运转,其发展本质上依旧是少数群体的发展。这一发展逻辑与人类福祉的整体增进背道而驰,如果发展中国家紧随这一逻辑,只能自掘坟墓,彻底摧毁本国生态。
生态在时间和空间维度的遭遇,本质上是资本的又一轮扩张。从“黑三角贸易”到生态的时空压缩,历经几个世纪的发展,资本扩张在资本主义及其制度下早已形成体系,与政治、经济、文化等众多领域形成“共谋”。生态和环境破坏已给人类带来许多无法挽回的损失,现代思想家对生态现状的思考如下:吉登斯认为生态破坏和灾难与经济增长机制的崩溃、极权的增长、核冲突和大规模战争共同构成现代性的风险;齐泽克则把生态危机与基因工程、社会的排他性增长、贫富两极分化看作人类通往虚无列车的助推力;威廉·莱斯、詹姆斯·奥康纳、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等众多生态马克思主义者从不同角度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批判。具体而言,影响着当今生态的动因有以下三种。
生态的此种处境根源于资本的掠夺性积累,大卫·哈维在其著作《新自由主义简史》中把私有化当作掠夺性积累的第一特征。私有化顾名思义,主要是指公共物品从大众领域转移到私人领域的过程,在这一私有化下“全球环境共有物品(土地、空气、水)的损耗不断增加,生态环境不断恶化,这些都只为了农业生产的密集型资本积累模式”[3],私有化为资本掠夺性积累奠定了坚实基础。私有化在金融操纵和政治权威的协助下,首先,通过市场手段把自然变为商品;其次,通过金融把商品化自然“从共有和大众领域转移到私人和特权阶级领域”[3];最后,在国家分配环节,将这一转化形式固定下来。在此过程中,资本和生态之间的关系仅表现为单向度的索取。
资本的单向度索取路径大致为从本国到国际和从同代到代际。对本国的索取,主要发生在资本积累的前期,土地、水、空气等自然条件为其限制性因素,同时在高额利润的驱动下,资本积累取决于对生态资源的控制程度。为此,在本土化阶段,不少资本主义国家自食生态恶果。以英国为例,对土地的长期开垦造成了英格兰土壤肥力降低,为此“英国收寻了拿破仑战场和欧洲的地下墓穴以寻找尸骨,用来给英国农村的土地施肥,他们同样从秘鲁海岸附近的一些小岛大规模进口海鸟粪”[4]。这一阶段,生态破坏是局部性的,总体的生态平衡并未被打破;随着世界局势的稳定、民族国家的独立及医疗卫生水平的大大提升,二战后世界人口进入爆发式增长阶段,到了20世纪末期,人口和资源的矛盾日益凸显。全球化时代降临后,人口和生态资源的矛盾扩展至国际层面。资本对生态索取的触角伸向国际,资本通过强强联合取得了政治和经济上的主导地位,技术的不断更新克服了很多地理限制,对生态的开发因资本积累的需求而不断扩大。其中,特定时期,对煤炭、石油、天然气等非可再生能源的争夺成为局部热战的动因,在此“轮踏磨坊式”的开发下,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生物多样性减少等问题接踵而至。此时,生态破坏已成为全局性的,生态危机摧毁了近百年来资本堆积起来的理性大厦,全球化的今天,诸多领域“牵一发而动全身”,人类对生态危机的态度关乎整个共同体的命运。
生态危机的出现,暗示着资本的生态掠取已经在代际之间进行。资本的生命力在于不断创造财富,对财富的无极限追求已内化为其固有本质,以此本质为基础的机制用消极态度面对生态现状。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个别资本主义强国企图在话语权层面否认生态危机的存在,以应对全球气候变暖为例,“布什政府为寻找科学依据,费尽了心机:责成国家科学院来确定政府间协作小组是否得出了某些政治性的结论”[4];其次,发达国家利用优先发展的优势,把全部生态问题归咎于发展中国家,指责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污染了环境;最后,即便承认当今生态危机,在应对这一现状时,资本主义国家往往避重就轻,对本应承担的责任视而不见。在此过程中,生态治理错失良机,生态问题堆积得越来越多,给后代留下的生态空间越来越少。
在可预见的范围内,罗马俱乐部对此预测已经在其系列著作《增长的极限》当中进行了暗示,资本的双向掠夺“破坏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最终所依赖的生产的人类和自然条件”[4],激起了“资本主义的第二类矛盾”[4]。
生态的当今处境在第一维度与资本掠夺性积累相关,在第二维度受制于逻各斯中心主义。苏格拉底奠定其“美德即知识”的传统以后,西方哲学曾一度形而上学化,对终极目的和本源的追求成为许多哲学家的历史使命。为此,对实在的抽象成为近现代首要任务,此种抽象在宏观层面大体以唯理论和经验论为代表,在微观层面则有主体性、原子论、一元论等诸多理论,其中,理性主义以其严谨强大的内在逻辑,个人主义因其符合资本无极限增长的内在需求成为效率最高的两项原则。
理性主义为启蒙运动奠定了哲学基础,其借助当今科学的进步成为备受推崇的原则。在理性主义视野下,知识来源于严密的逻辑推理,而逻辑推理的主体为人,这一过程实际上高扬了人的主体性,因此,以理性主义为视角,对生态的认识不可避免地带有人类中心主义的印痕。这一认识,忽视了以下事实:人类来源于自然界,与动物、植物等都只是生态的一部分。在逻辑层面高扬人的主体性,而对生态的客体性认识成为近代生态危机的逻辑动因,此动因在人类起源上以理性原则认识生态,却无法克服人类来源于自然,因此陷入了与理性的客观性相悖境地。在人类认识上,目前理性主义对人类与生态关系的把握仍处于探索阶段:高扬人的主体性,便会遭到生态中心主义的诟病;而过分关注生态,便会无法与当今人类社会发展接轨。在人类实践上,以理性主义为主导,人类并不能正确定位自己在生态中的位置,事实上人类在目前并不能完全脱离生态而独立存在,而作为理性主义集中体现的科学,却愈发把人类置于技术“座架”处境,这种“座架”在德国思想家海德格尔那里主要是指技术拥有异化人类的力量。在其异化下,人类被技术所支配,在面对自然时,人与自然之间的天然和谐被切断,人类完全按照技术逻辑认识自然。随着人工智能的兴起,这种“座架”倾向越来越明显。
在理性主义对生态进行客体化的同时,个人主义逻辑开始对客体化生态进一步“肢解”。首先,在理念上,对生态进行专门、单一的部门化区分。这种区分借助地理和政治优势,小范围内以国家为标准,划分出本国生态和其他国家生态;大范围内以经济发展水平为标准,划分为发达国家生态、发展中国家生态和最不发达国家生态。此逻辑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理所当然只关注部分本国生态现状,而对其他国家的生态视而不见,对整体生态现状漠不关心。其次,在实践中对生态的精细化运作成为主流。此运作主要得益于近代自然科学,鉴于此,对任何实存的研究统一精细化,生态被分解为支离破碎的各类元素,对各类元素的超负荷加工和运用如今随处可见。受此运作影响,人们对整体生态的感知限于局部,陷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逻辑陷阱,唯有如此,资本对生态的时空压缩才能得以顺利开展。借助理性主义的主体性和个人主义的“肢解”,逻各斯中心主义成为资本对生态进行时空压缩的逻辑利器。
在意识形态层面,生态时空压缩与当今主流消费方式直接相关。传统认知中,生产决定着消费,消费属于经济范畴,彼时人类对自然的改造能力有限,人们整体的劳动力水平低下,绝大部分群体属于生产者,而消费者仅限于部分特殊群体。当今社会发生了一些变化:随着科技水平的进步,从事生产性工作的群体逐渐在缩小,纵观各国经济构成,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从业人数逐渐下降,而第三产业从业人数则处于上升阶段,绝大部分群体成了消费者;生产已经不能够满足大众的多样化消费需求,在商品极大丰富的今天,消费者群体成了新的生产动力。对此变化的敏锐感知促使当代思想家得出以下论断:当今的消费已然具备了生产功能,甚至演化成为一种意识形态,对人们的思想产生深远影响。此时,消费实际上“在于它并非一种享受功能,而是一种生产功能——并且因此,它和物质生产一样,而是即时且全面的集体功能”[5]。在其物质生产功能的发挥下,消费者虽然看似自由,却被消费所异化: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有权决定是否消费、如何消费,以及消费什么,实则这种消费只是一种骗局,是工业意识形态入侵商品的必然结果,在这里“消费者成了支配者,他被强加了选择的自由”[5]。这种强加通过对商品的崇拜得以掩饰自身,商品拜物教确定自我身份,确定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本质上,生产着当今的消费社会。
消费社会下,此种意识的确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对丰盛物品占有为基础,此阶段又称商品拜物教阶段;第二阶段,对物物交替形式的疯狂迷恋,此阶段又称无“物”的拜物阶段。消费意识逐渐地确立,意味着资本对生态时空的不断压缩:在商品拜物教阶段,首先,大量丰盛的商品来自于对生态资源的全方位压榨。很多商品的原材料来源于自然界,在商品拜物教阶段,对物的占有体现着人的价值:占有的物品越多,个人的地位越高、价值越大。但同时,对商品的过多占有挤压着他人的生态时空。其次,商品拜物教得以流行的另一基础为自然资源的完全商品化。伴随资本从早期、中期到后期的发展路径,自然资源经历了从自然化、半商品化到完全商品化的发展,其完全商品化的标志是空气、水和阳光等作为商品流入市场。在资本的操纵下,唾手可得的生态变为充满污染和各类杂质的混合体,生态自然而然的状态只存在于局部地区,生态是被资本颠倒的存在。在无“物”的拜物阶段,颠倒的生态继续被大量浪费所污染。此时,人们对实物的追求已内化为其内在本质,成为一种无意识支配着人们的行为:消费的目的并非为了各种需求,而是为了追求瞬间快感,同时由消费主导的生产其唯一目的是为了加速物的即死性。消费型生产造成了大量的浪费,堆积如山的垃圾已成为当今各大城市的顽疾,这一顽疾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生态。任何对这种奢靡性消费方式的反抗,最终都因其深入骨髓的无意识而失败,奢靡性消费方式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成为资本主义对人们进行思想控制的又一法宝。
生态在资本的掠夺性积累、逻各斯中心主义和奢靡性消费方式的三维重压下,使人与自然之间形成新陈代谢的断裂,在人与人之间造成贫富分化。
生态遭受资本时空压缩的直接后果就是在人与自然之间造成了一种新陈代谢断裂。新陈代谢原意为机体与环境之间的物质和能量交换,以及生物体内物质和能量的自我更新过程,后被马克思用来表述人类社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资本出现之前,社会和生态之间的新陈代谢呈现一种整体的良性循环:人类从大自然获取生产和生活所需有机物,以同样方式回馈给生态循环所需无机物。不可否认,短时期的生态破坏也曾存在,但是这种破坏能够得到有效恢复,整体上人类和生态之间和谐共存。资本降临人间后,人类对生态的实践被异化劳动取代,在异化劳动下“新陈代谢中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6]。
在资本操控下,新陈代谢的断裂在第一维度由人类对自然的单向度掠夺所致。早期,人类从自然索取了大量的资源,却不能及时回馈自然。19世纪出现在整个欧洲和北美地区的土壤肥力枯竭正是这种断裂的表现,自然资源的枯竭在于资本主义“踏轮磨坊式”的生产方式打破了生态平衡,自然资源的短缺成为常态。在第二维度,这种断裂由资本掠夺技巧升级所致。以工业利润为生的资本家和以地租为生的农场主形成滥用和破坏土地自然力的共谋关系,资本家或农场主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在一定时期内采取了提高土壤肥力举措,例如,使用很多合成肥料,此类措施在短时期内取得了明显的成效,而实际上却永久地破坏了土地肥力。对自然资源深入考察后,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7]。
在第三维度,新陈代谢断裂由升级化污染所致。随着资本掠夺技巧的升级,以生态资源为基础的各类物品不仅不能回归自然,而且变相制造出诸多污染生态的垃圾。对生态的第一层污染来自各种药剂。受异化劳动所支配,“劳动者利用物的机械的、物理的和化学的属性,以便把这些物当作发挥力量的手段,依照自己的目的作用于这些物”[7],这种操作,主要表现在各种化学药剂的滥用。卡逊在其著作《寂静的春天》中细述了滥用化学药剂的累累恶果,在这场化学战中,“我们从未胜利,一切生命都陷入激烈的交火之中”[4]。对生态的第二层污染来自有害工业气体。有害工业气体的排放不仅污染洁净的空气,而且其中包含着诸多有害物质颗粒,这些颗粒完全参与从无机物到有机物的生态循环,其中的有害元素最终污染整个生态系统。因其形态的特殊性,对已污染空气的治理相当困难,当今空气质量的改善只能从排放源头进行。对生态资源进行的第三层污染来源于对生产和生活垃圾的不当处理。迄今为止,很多国家对这些垃圾的处理主要依靠焚烧和掩埋,在这一过程中很多不当的行为和操作又会对环境产生二次或多次污染,如此恶性循环。虽然当今很多国家都在大力提倡对垃圾分类处理、对物品循环利用,但是在现实层面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在以上重压下,生态负荷早已超载,有关数据显示“(部分国家)为了满足现有的国内需求,需要2.2个本国的生物承载力”[1]。新陈代谢的裂痕因技术的升级而加深扩大,传统的物质变换被迫中止,物质变换的主体和客体正处于身份互换中,这种发展路径遗忘了人类文明发展的自然基础。
资本对生态时空压缩的后果最终要回归人与人之间的现实关系层面,而人的本质在马克思那里是指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关系规定着人的本质,其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能凸显生态的本质处境。人与人的关系在其压缩后,在经济的贫富差距并未弥合下平添了生态的贫富分化。生态的贫富分化体现为以下几方面。
首先,在表象维度,体现为自然资源在范围和程度上的日渐奢侈。奢侈品的显著特点就在于其稀缺性,人类社会对生态领域的侵略制造了新的稀有物:“纯净的空气、绿色、水……在生产资料和服务大量提供的时候,一些过去无须花钱唾手可得的财富却变成了唯有特权者才能享用的奢侈品”[5]。对这些过去司空见惯必需品的享用,成为富有和贫穷的象征。“自由、平等”由资产阶级用于推翻封建社会的口号,成为资产阶级制度下,富有阶层对其他阶层实施压迫的理论武器。
其次,在生存维度,体现为把贫穷阶层由“受害者”变为现代生态恶化的“施暴者”。对生态必需品的获得重新把贫穷阶层纳入现有资本的运作方式,而这种运作方式及其体制为现代生态恶化的根源,于是,贫困阶层在表象上陷入“愈努力工作,愈失去更多生态资源,愈发一无所有”的恶性循环。而这一处境的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享受着剥削他人劳动而得来的生态“福祉”和社会特权。最后,生态的两种特权:经济利益和社会特权共向发展,为生态的贫富分化提供有力依据。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认为:“就你我来说,难道世界银行不应该鼓励更多的污染企业迁往欠发达的国家么?”[8]其理由如下:第一,在资本至上的逻辑下,发达国家对世界经济的贡献远大于发展中国家,因此,发达国家人民享有对生态资源的优先开发、使用和占有等权利;第二,像非洲那样的发展中国家污染最少,既然最初的污染增量只是很低的成本,污染这些国家比污染发达国家所需成本少;第三,提出清洁环境的要求需要很高的收入弹性,发展中国家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解决,根本就无权享受清洁环境的待遇。在以上理由支撑下,生态的时空压缩处境挑战着自然限度的同时,愈发逼近个人承受的极限。
时间和空间是现代人类的必要生存维度,资本对生态的时空压缩日益挤压着当前人类的个体生存限度。生态危机从表象来看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本质上是人如何认识自身,以及如何认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从以上对生态时空压缩的解析来看,资本至上逻辑只能激化人与生态、人与自我,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而把人类带入虚无主义境地。因此,以应对生态危机为起点,人类必须寻找更加具有包容性的发展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