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擒特

梁柱生

镇边有一条江。过了江，再翻过两座山，就是国界线了。

江上无桥，过江都得坐水老头的渡船。这几天水老头生病了，孙女水英就替他摇橹摆渡。

别看水英只有十二岁，刚小学毕业，可摇船那是一把好手，因为她从小就在渡船上长大。她父母在县城上班，工作忙，就把她放在老家让老爹帮着照管。

这天黄昏，水英送一个和尚过江后，正要系船回家吃饭，这时镇边码头传来喊声：“嗨，过渡──”

水英隔着淡淡的江雾，看到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公安人员正在一边招手一边喊，知道有急事，就把空船摇了过去。

船一靠岸，公安人员就问道：“小朋友，刚才是不是有个和尚过江了？”水英说：“是呀。”公安说：“哎呀，快送我过江，别让他跑了，他是我跟踪多时的特务！”

水英听后吃了一惊。特务出没一事，她也听爷爷说过，要她提高警惕。没想到特务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公安上了船，水英正要摇桨，这时岸上一前一后跑来两个人，边跑边喊：“等等，我们也要过渡！”

出于职业习惯，公安警惕地审视来人。来人一高一矮，农民装束。矮个子提着一个手箩，高个子拿着一只猪笼。两人跑到水边，一跃而起，跳到船上。木船摇晃了几下，稳定后，水英就划桨开船。

公安问矮个子：“手箩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矮个子揭开手箩盖说：“买了些点心，让老婆孩子尝尝。来，尝一个，这是镇上有名的发糕。”

公安摆手婉谢，又问高个子：“你卖猪吗？”高个子点点头：“今天猪烂市，现在才卖脱。”他忽然拉过公安的右袖子看，“这儿怎么有摊蓝墨水的痕迹？”水英扭头一看，果然是。公安淡淡说：“办案时写记录，不小心碰翻了墨水瓶，染的。白衣服，不容易洗掉。”

说话之间，木船如梭，快到江心了。

公安望了望前方的群山，问：“江对面有寺庙吗？”水英说没有。高个子纠正说：“以前有。后来被一头发狂的牯牛顶垮了，就没有了。这叫牛顶和尚屋。”

矮个子乐了：“牛为啥要顶和尚屋？”

“两头公牛打架，一头打输后跑到庙里。和尚不想它们再打，就关上庙门。外面那头公牛就吼叫着顶墙，居然把屋子顶垮了。泥巴做的墙壁，不结实。水女子，你听爷爷讲过这个故事没有？”高个子忽然问水英。

“没有。咦，你怎么认识我？”水英好奇地问高个子。高个子说：“我每次赶圩都坐水大爷的船。你想必就是水大爷的孙女吧。”水英说：“是呀。我爷爷病了，我来帮他摇几天船。”矮个子问：“你没上学？”水英笑道：“现在是暑假呀。”

高个子说：“你爷爷摇船时是要唱船歌的，你为啥不唱？”水英腼腆道：“我唱不来。”高个子说：“那我来吼一首。”便唱道：“夫人一去不复返，只因春假放三日。信誓旦旦如止水，谁知牛顶和尚屋。”

公安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毒害青少年！”高个子说：“我唱的是采茶戏选段。采茶戏嘛，就这些东西。”

“说到采茶戏，我也会唱两句。”水英说完便唱道，“簕竹翻根枝到底，船到江心抛锚迟……”

她只顾唱歌，不料船咚地撞到江心那块礁石上，顿时倾覆，四人落水。公安危难之际显身手，很快把木船扳正。水英爬上船，晚风一吹，冷得她牙齿直打架。公安正欲爬上船，高个子拿着猪笼一下子罩到他的头上，把他往水里摁，并在水中下了他的手枪。矮个子见状，嗖地从手箩底部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高个子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水英把木桨一掷，打落矮个子手中的凶器，之后扑通一声跳下去，潜到水里，抓住矮个子两只脚往江底拖。矮个子连连喝水。等他灌了一肚子水，无招架之力后，水英才松手浮出水面。

此时高个子已把“公安”拖到船上，反铐双手。又把矮个子拖上船，铐上。水英上船后，高个子把那两个俘虏搜了一遍，一无所获。最后，他掀开矮个子的鼻孔，掏出一个黏附在鼻孔壁上的微型胶卷;掰开“公安”的嘴巴，拔下一颗假牙，从假牙里拿出一个微型胶卷，胜利地笑了。

“水女子，好样的，不愧是公安的后代！”高个子赞道，之后叫水英把船划回去。

水英边划船边问：“你是……”

“我是你爸爸的同事。虽然没见过你，但我经常听你爸讲起你，说你特别喜欢猜谜语，对不对？你爸给你猜的很多字谜，其实就是我帮他编的。”

水英高兴道：“哎呀，原来是梁叔叔，我爸说你是公安局的大秀才！梁叔叔，我爸……他没事吧。”

高个子安慰道：“没事，只是被这家伙打昏，剥去了外套。这家伙化装成公安，逃到这儿来了。”

“我一看到他右袖子上那块发蓝的斑块，就怀疑他穿的是我爸爸的衣服，因为那是我爸给我辅导作业时，不小心碰翻蓝墨水瓶染的。虽然用肥皂搓、刷子刷，可还是没怎么洗掉。我叫你坏，狗特务！”水英说着踢了一脚假公安，飞快划动双桨，一会儿就划拢到了码头。

一队公安人员坐着三轮摩托来到江边，把两个特务带走了。

原来，水英的父亲跟踪假牙特务时，矮个子特务悄悄抄到背后，用砖头把水父打昏。假牙特务剥下水父的制服穿上，化装成公安，先行一步，矮个子随后跟上。两人拉开距离是为了相互照应，如果一个被捉，另一个还可以脱逃。直到到了江边，矮个子以为无事了，就跟假牙特务会合到一块儿，哪料化装成农民的梁公安也跟着上了船。

梁叔叔讲牛顶和尚屋的故事，水英开始也只以為是一则趣闻，后来才领悟到那是个谜语：和尚屋为“寺”，加个“牛”，即“特”字。梁叔叔唱的采茶戏，也是谜语：“夫”字的“人”去掉，剩“二”;“春”字放掉“三”“日”，剩“人”;“旦”加“止”为“是”，告诉她船上“二人是特（务）”。

水英领悟后唱“簕竹翻根枝到（知道）底，船到江心抛锚迟”，告诉梁叔叔她知道了，在江心行动。船一到江心，她就故意让船撞到礁石上，再用力在船舷上一踩，把船弄翻，生擒特务……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20.8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