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宗
美国选举人团投票进一步确认拜登当选美国总统。在竞选期间和当选总统后,拜登多次表态要修复特朗普政府对美国利益和价值观的损害。但经过过去四年的狂造,美国以及美国与世界的关系都发生不小变化,而对可能成为特朗普政治遗产的美国“特朗普化”,现在也到了可以进行一定总结的时候。细究下来,这至少有“五化”。
一是美国政治的“超级极化”。美国历史上的政治斗争充斥着金钱选举、人身攻击、法律缠斗等等,但经过两百多年磨合,基本形成了一套“游戏规则”,如强调各族群的团结、不引入外国势力、参与选举愿赌服输等,但这些都在特朗普政府这四年间被弃之如敝屣。被开除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局长科米,把特朗普任期对美国民主制度的损害比喻为“森林大火”。即便大选败局已定,特朗普团队及其支持者仍拒不接受选举结果,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拜登当选及未来执政的合法性。
可以说,特朗普执政的四年拉低了美国民主的质量。这种严重的政治极化背后,是美国两党都变得更极端、激进和不宽容。拜登及其团队誓言要弥合国内分歧,“修复民主制度”,恐怕先要问问国会共和党人和7000多万“不支持”他的选民答不答应。
二是共和党的“白人化”。自里根政府推行新自由主义以来,“老大党”亲资本、亲自由贸易的色彩就日益浓厚,老布什和小布什政府更实行亲跨国公司、压制劳工权利的政策。为了和民主党竞争,共和党一度在移民问题上采取较为宽松的立场,寻求提升在拉美裔、非洲裔等少数族群中的支持率。但特朗普政府通过贸易保护和反移民这“两大法宝”争取到中下层白人支持,改变了共和党的政治战略,实现对共和党的接管和改造。
具体而言,通过挑起大规模关税战,把共和党从一个支持自由贸易的党变成了“关税党”“贸易保护党”。通过凸显白人至上和主流文化,把共和党从一个试图适应人口多元化的党重新塑造成一个“白人党”“本土党”和“反移民党”。这种对共和党党纲和选民基础的再造,可能导致未来的共和党不得不萧规曹随,在巩固和扩大白人选民这条路上走下去。
三是美国的“贸易保护化”。特朗普政府的贸易保护政策在改造共和党的同时,也重塑了美国政治版图。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威斯康星这三个“铁锈带”州曾是长期支持民主党的“蓝墙”,但在全球化、金融化、自动化等冲击下,当地传统产业和白人蓝领境况不佳,不满和愤怒情绪重。2016年大选中,特朗普依靠贸易保护主张以微弱优势赢得三州,入主白宫。四年来,特朗普政府继续通过钢铝关税、对华关税等巩固这些人的支持。四年后,拜登利用美国人对特朗普政府抗疫不力、固化种族不公正的不满等重新赢回三州,也赢得大选,但迄今为止并未实质表态会改变其贸易保护政策。大选期间,拜登宣扬“购买美国货”“惩罚外包的跨国公司”等经济民族主义,以照顾该群体的利益。
因此,“铁锈带”已经成为在美国政治中能够发挥关键少数作用的摇摆州,这意味着该地区失势的产业工人的声音将持续受到两党重视。未来两党围绕该地区的竞争仍会非常激烈,美国的贸易保护政策大概率会持续下去。
四是美国外交的“失信化”。美国的外交政策具有党派色彩,在单边主义和多边主义、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摇摆,获得一种平衡。但过去四年间特朗普政府在很多方面逆转前任的政策,破坏美国的外交传统。“退群”“毁约”背后是美国不同利益集团、不同政治和外交理念在作祟,但在其他国家看来则是一种背信弃义。
比如,伊朗改革派政府在2015年顶住国内压力放弃核计划,严格遵守伊核协议并受到国际社会普遍认可,但特朗普政府却退出协议并重启对伊朗的严厉制裁,导致美伊关系和中东局势持续紧张。冻结核计划的伊朗,不仅因制裁而经济困顿、社会不安,著名将领、科学家还接连被暗杀,变得更不安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美国的出尔反尔,让伊朗强硬派和民众看到将国家安全置于外部之手何等危险。拜登表示有意重返伊核协议,但要获得伊朗国内的信任说易行难。
五是美国外交政策的“反华化”。特朗普任内,美国鹰派对中国极尽遏制施压之能事,其在美国国内煽动反华反共的麦卡锡主义,在国际上竭力围堵和孤立中国。在经贸、科技、人文、军事等各个领域,特朗普政府自以为是地试图构建一套对华“新冷战”论述和政策,并通过不断鼓噪、动员、胁迫来扭曲美国国内和西方部分国家对中国的看法。在疫情问题上,美国更是罔顾事实,出于政治私利和反华考虑对中国进行诋毁。受此影响,美国民众对中国持正面印象的比例跌至几十年来新低,中美关系也进入建交以来的最差时期。
这种政治操弄还导致美国国会通过了一系列涉华法案,为未来美国政府插手中国台湾、香港、新疆、西藏等国内事务提供所谓的法律工具。中美合作的空间被压缩,两国人民利益受到损害。拜登及其团队声称会以不同手段和方式与中国打交道,但仍可能以竞争对手的视角看待中国,并在总体上延续特朗普强硬的对华政策。如果这种政策是以动员盟友和伙伴应对中国为核心,那么不管如何包装,都褪不去反华的底色。▲(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所长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