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疫情下不可抗力能否成为“免责王牌”

周梦凡 吴宏

摘 要：市场全球化的步伐越来越快，中国与他国间的贸易往来也愈发频繁，新型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加剧了对外贸易的摩擦，对我国外贸企业的发展带来巨大挑战。本文从不可抗力的角度来研究企业如何化解此次疫情带来的风险，在何种情况下企业主张将疫情认定为不可抗力免责能得到支持，并在此基础上对外贸企业提出关注履约风险、申请不可抗力证明等建议。

关键词：新冠肺炎疫情;不可抗力;合同免责

中图分类号：D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0.35.057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发，在3个月的时间里波及世界210多个国家和地区，影响了将近70亿人口，带来了严重的生命财产损失。在1月31日世界卫生组织的最新评估中，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被认定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许多国家已采取限制营业、禁止入境、封锁城市等措施来遏制疫情蔓延，这使得许多行业处于生产停滞的状态，合同违约情况层见叠出。已得到世界200多个国家（地区）的政府、海关普遍认可的中国贸促会2月表示，可以出具与不可抗力相关的事实性证明，帮助发生合同纠纷的外贸企业减少损失。“不可抗力”这个法律名词成为社会热点，但由于部分企业缺乏该方面的法律意识，可能会导致利益受损。本文旨在研究企业如何准确运用不可抗力条款来缓解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短期重大冲击。

1 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带来的影响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非同步扩散和大规模蔓延，增加了全球经济深度衰退的可能性，为世界贸易发展蒙上阴影。国际疫情态势加剧为经济发展带来了严峻挑战，在全球生产、经济增速、国际贸易往来等不同方面对全球经济造成负面冲击。

（1）眼下全球生产和分工体系朝着复杂多变的方向发展，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关系愈加密切。2018年，全球中间产品出口贸易量为9.7万亿美元，占全球货物出口贸易额的52%。从逐渐增加的中间品贸易比重来看，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多个生产环节取代了单个国家生产商品的角色。新冠肺炎疫情大面积扩散引发全球供应链剧烈震荡，部分产业链“断裂”风险加剧。此次疫情严重打击了产业链供应链长、全球劳动分工密集、高度依赖全球物流链的行业，例如机电、汽車、化工等。从Sea-Intelligence发布的报告来看，受疫情影响，全球贸易网络中的集装箱数量骤减35万个，已有超过20个国家的上百家汽车整车工厂和零部件公司停工停产。

（2）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世界经济增速进一步放缓。此次疫情重创世界各国实体经济，各国金融市场大幅波动，总供给和总需求同时萎缩，导致各国GDP预期下降，全球经济可能陷入长期衰退。联合国经社部预测，今年全球产出在疫情冲击下将缩水约1%。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年世界产出将萎缩3.0%，美国、欧盟等发达经济体经济平均将萎缩6.1%，亚非欧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均有一定程度的产出减少，成为自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衰退。

（3）除中国“封城”、停工、停学外，受疫情严重影响的国家采取了贸易限制和禁航禁运等类似措施。据统计，截至2020年4月22日，全球已至少有126个国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共有193个国家（地区）采取相关措施防控疫情、稳定经济。从2020年初到5月中旬，超过85个国家和地区的政府执行了对医疗物资的共计156项出口限制措施，其中包括限制疫情医疗物资出口、暂时取消医疗设备和耗材的进口关税等内容。截至4月22日，共有48个国家（地区）对货物贸易采取措施，亚洲多国暂时禁止从中国进口家禽蛋类制品，暂停野生动物交易，并加强了对来自中国进境货物的检疫监管力度;超过81个国家（地区）关闭边境口岸，设立防疫封锁，严格限制人员流动。以上管制在短期内扰乱了各国贸易往来，全球生产、运输和贸易通关等受到严重影响。

将视角转回国内，经合组织在3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2020：大封锁》中预测中国2020年GDP增长率为4.9%，比2019年11月的预测下调了0.8%。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国内企业2020年一季度预计营收大幅下降，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6.8%。而主要从事国际货物买卖交易的外贸企业更是面临巨大风险：据海关统计，2020年前2个月，受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为4.12万亿人民币，进口同比降低4%，出口同比降低17.2%，贸易差额为-71.0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减少509.8亿美元。中国对前四大贸易伙伴：美国、日本、欧盟、东盟的出口下降幅度分别为26.5%、23.3%、17.1%和3.6%。

2 不可抗力并非“万金油”

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国际贸易投资萎缩，不确定因素显著增多。在国际贸易交易中，常会出现不可抗力致使合同非正常履行的情况，而在全球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外贸企业该如何运用“不可抗力”来维护自身利益呢？

2.1 不可抗力在不同法律下的解释

我国《民法通则》第153条规定：不可抗力，是指合同订立时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许严松，2019）。在英国法中并没有对于不可抗力的明确定义，需要视合同约定。法国法则强调外在性、不可预见性和不可克服性这三个构成要件。《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CISG）将不可抗力定义为“不能控制，在订立合同时不能合理预见、并且不能合理的避免或克服其后果的障碍”（张照东、叶勇，2002）。

可见，在当前国际社会中并不存在定义不可抗力的一致标准，这也导致在国际贸易实务中经常出现争议。在国际贸易合同中不可抗力为免责条款，是基于合同的不可抗力协议。因此“一刀切”有失公正，能否被认定为不可抗力事件不能一概而论，而应根据疫情对于具体合同履行所产生的实质性影响来酌定。

2.2 主张不可抗力免责的不同情形

（1）若在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前，企业与客户签订合同时已将重大疫情纳入合同中不可抗力条款，那么当事人可以在不可抗力影响范围内中止履行，其不履行合同的行为免责。若中国企业与外商在签订协议时，约定了不可抗力的条款，且贸促会系统出具了不可抗力的相关证明，证明此次疫情对企业产生的影响是无法控制的，所带来的在履约方面的影响全部由不可抗力导致，企业可以免除相应的赔付责任。

（2）若无法找到合同适用的法律依据，而交易方所在国为《联合国国际货物买卖公约》的缔约国，则可以运用其第79条的规定主张免责。该条款表明，若当事人能证明其不履行义务是由于某种非他所能控制的障碍，而且对于这种障碍，没有理由预期他在订立合同时能考虑到或能避免或能克服它或它的后果，当事人能免除责任（王永新，2020）。但在該条约中，当合同双方以外的客体无法履行义务时，当事人主张不可抗力免责较为困难。以原材料供应商为例，如果某消毒液生产企业以上游原材料供应商的停工证明为依据主张由于无法采购原材料导致生产中断或发货延误，不被支持的概率更大。

（3）若在中国域外法律项下或CISG项下，不可抗力或类似条款均无法适用时，企业也可参照《国际商事合同通则》项下的“艰难情势”规则与合同相对方商议。但只有发生了根本改变合同双方均衡的事件，并且同时满足以下条件的情形才能援引“艰难情势”规则：在合同订立前，事件未发生或当事人不知该事件的发生，处于不利地位的当事人不能对该事件进行预判、控制和承担风险。

3 外贸企业可采取的应对措施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我国从事进出口贸易企业在货物及国际物流等环节受到严重影响，复工复产面临的不确定性显著增加，可能导致国际贸易合同无法履行，因交货延误或无法完成订单而受合同相对方索赔。为更好抵御风险，企业需积极防范，及早考虑应对方案。

（1）我国外贸企业应仔细查阅合同中不可抗力等类似条款，判断新冠肺炎疫情及防治措施对合同履行的影响能否触发不可抗力条款，进而判断主张不可抗力免责能否得到支持。若新冠肺炎疫情对合同的影响能触发不可抗力条款，则根据合同实际履行情况来主张部分或全部免除责任;若无法触发不可抗力条款，则不能将疫情作为不可抗力进行援引。

（2）若遇到买方以我国国内疫情为由拒收货物，可结合合同整体履约情况以及适用的相关法律与交易方依法依理协商，并妥善保存相关证据，采取减损措施。

（3）若疫情致使合同无法正常履行，外贸企业可求助贸促会，申请不可抗力事实性证明的办理，或联系中国进出口商会出具不可抗力证明，用以减免违约责任，尽可能减少疫情带来的损失。最终免责与否，需要联系合同条款和客观事实，依据合同适用的法律，具体分析新冠肺炎疫情与合同无法正常履行之间的因果关系。

（4）出口企业应结合实际情况，充分评估疫情对企业履约的影响，合理安排复工，与合作伙伴商讨应对疫情影响的方案，尽最大努力降低海外买方终止合作的可能性，从此次疫情“不可预见、无法避免、不可控制”这三个方面力争变更合同内容或延长履行时间，保障企业后续生产工作恢复正轨。

参考文献

[1]许严松.台风引发的水上交通事故中“不可抗力”的认定[J].世界海运，2019，（8）：1-4.

[2]张照东，叶勇.晚近国际商事合同法统一化的发展——CISG与PICC之比较[Z].中国民商法实务论坛，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议论文集，2002.

[3]王永新.不可抗力条款并非合同履约受阻的“灵丹妙药”[J].施工企业管理，2020，（3）：65-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