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赫男
(辽宁师范大学 影视艺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变革与市场环境的开拓发展,纪录片作为一种高品位的视听文化产品正在慢慢经历从“走进千家万户”到“走出国门”的历程。而遗憾的是在纪录片的研究领域还有许多被忽视的角落,导致无法为创作实践提供充分的理论依据,在这其中纪录片有声语言创作的研究对于提升纪录片的整体质量,更好地适应大众的多元化需求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文通过分析纪录片配音的关键元素,大胆提出了“声音视像”的理论,期望弥补纪录片有声语言创作领域的空白,并对未来的创作方向做简要分析。
从1905年任庆泰摄制的第一部“国产”电影《定军山》开始,脱胎于电影中的中国本土纪录片在漫长的70年间经历了从电影纪录片到电视与电影纪录片并存,从视听元素分离到视听符号融合,从单一的黑白图像到彩色图像的过程[1]。综合了大量国内专家学者的文献著作后,笔者认为中国电视纪录片发展可以简单概括为“四大”阶段。
第一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政治化”阶段,片子的题材主要围绕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及新中国取得的一系列发展成就方面,充分体现出这一时期影视作品只能为政治服务的特点。第二是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人文化”阶段,改革开放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巨大变革,纪时成了这一时期纪录片摄制的主要特点。第三是1989年—1999年的“平民”化阶段,视角更加亲民,关注社会、关注百姓、关注生活。而最后便是1999年至今的“社会”化阶段,这一阶段受众的审美心理等主观因素对纪录片创作的影响逐渐加剧。
在政治倾向性和灌输性明显的第一阶段,对解说的要求是必须做到字正腔圆,这一时期配音的语言风格是一种“耳提面命”的输出方式;而到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二阶段,社会形成了追求“实事求是”的文化氛围,以人为本、平铺直叙的语言风格渐渐成为主流,体现着“有声语言是人文精神的音声化”这一艺术理念[2];进入“平民化”阶段后话语权逐渐回到人们手中,这一时期有声语言创作在播讲愿望、播讲技巧的背后要传递出真实的情感。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有声语言创作环境得到了空前的开拓,语言艺术风格百花齐放,亲切、厚重、质朴、欢愉等等。
在纪录片创作过程中,很多的实践和研究聚焦于绚丽的影视画面,而忽略了声音在受众感知过程中的重要意义。诚然受众对于丰富的视觉符号有着天生的敏感与追逐,但声音却可以弥补由于单一视觉图像传播所缺少的感觉经验。好莱坞的摄影指导在《你好AI》的拍摄初期曾经透露,在好莱坞片场中导演往往会先收集好声音元素,并在摄制过程中将制作好的声音播放出来,通过声音匹配画面寻找到情绪的共鸣点,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崭新的时空场。也正因此在纪录片研究与实践领域探讨有声语言创作声音符号背后的“感觉”、“表意”等能力是十分重要的。因此综合其他学科的知识,对声音微观的结构意义进行探讨就变得至关重要。
利用符号学深入探究微观结构意义的特点,结合符号学理论研究大胆提出了“声音视像”这一概念。在索绪尔提出的意指作用下,声音视像的能指是意群间在连带关系中传递的文本信息与现行的纪录片体系构建的逻辑关联下所形成的音响形象;而所指是这一系列结构单位所外延出的美学特质。这一“声音视像”由环境音、人物对白、人声解说等各种声音信息单位构成并以一个完整体系出现。
为了进一步厘清“声音视像”的基本性质,笔者将借助格式塔心理学派的一些理论依据。将彼此分离的元素符号概括统一为“一个整体”(亦可称为格式塔)是完形心理学派理论的核心原则之一[3]。也就是说受众认知和感受不同事物的方式,都是先建立整体认知和感受再进行局部符号的认识,整体的重要性大于局部,整体性认知是人们的听觉组织感知声音的基本特征之一。而格式塔学派对于知觉认知的理论对于研究纪录片有声语言创作具有相当的借鉴意义。在纪录片作品传播过程中,受众通过“声音视像”而获得经验感知。不同的有声语言创作段落都是在整体性的基础上完成的,其中的每一个意群和部分都牵连到其他部分,单独划分出来的成分都有其自身特有的性质,与其他部分也具有无法分离的关系[4]。“声音视像”的整体认知并不决定于其个别元素,而局部创作过程却取决于“声音视像”整体的内在特性。“声音视像”传播的完整现象具有它本身的完整独特性,但既不能简单分离成单一元素,又不包含于元素之内。
2.3.1 相似率与沉浸性
人们在接受听觉信息时会不自觉地去概括声音的听觉特点,音色、频率、振动、共鸣等物理性质,物理性质的相似度越显著越容易被归纳总结为一类,受众依据相似率在经验指导下扩展自己的声库,最后做到耳熟的声音可以直接唤起人们脑海中声源的形象,而这种“声音视像”的相似率会让人不知不觉产生一种“我为声音中心”的感觉而沉浸其中,此时“声音视像”凭借着人的听觉感知进行沉浸式传播[5]。
2.3.2 自发率与排他性
在“声音视像”传播的过程中,受众不仅对“声音视像”传递出的信息进行解码,同时也会对“声音视像”传播者信息产生极大的兴趣。他是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话筒前录音?带着这样的疑问受众会逐渐根据既有的审美特征将声音符号与脑海中形成的视觉符号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主观意识构建下的传播者形象。而“声音视像”的自发率也使其形成了坚决捍卫私人领地的属性,不合时宜的声音进入其中我们会把它称之为噪声,正如韦尔施所提醒的那样:“我们有眼睑却没有耳睑,听的时候我们一无防护[6]。”由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会对“封闭空间里面的熊孩子”“小区附近的广场舞大妈”产生浓厚的敌意。
2.3.3 闭环率与虚拟空间
大脑会习惯性的要求听觉系统捕获声音信息的完整路径,在“声音视像”传播过程中,意外丢失的声音元素在核心信息无损的情况下会被受众自觉感知。除此以外这一传播过程超越了三维空间的概念,而是形成了一个虚拟的比特空间[7]。传者与受者打破了时空的限制,在这一虚拟空间里通过“声音视像”的传播得以相聚。再短的“声音视像”也具备基本的时域特性,它可以极大解析虚拟空间的全方位信息,在一个时间序列里产生意指作用,从而构成一个方便人们体验与理解、符合人的心理规律、可供叙事的四维空间。
通常情况下纪录片配音创作表达的效果受到个体认知能力、注意力、创作经验、思维方式等智力和非智力因素的影响,在进行有声语言创作时需要分步骤、分层次地对纪录片解说词进行创作,这一过程不是为了把“声音视像”的整体进行拆分,而是为了更好地提升有声语言创作水平及传播效果,深刻地表达“声音视像”的所指部分。在这一过程中,创作者若想正确理解“声音视像”的完整特性,首先需要将重点置于外部技巧(停连、重音、语气、节奏)的属性和解说词文本的对应关系中并进行深入思考和仔细研究,同时也要认识到内部技巧(情景再现、对象感、内在语)对于表达人的精神力量、传递美学价值的完形化体系构建而产生的重要意义。
在纪录片有声语言创作过程中,解说需要根据现场环境完成“声音视像”认知、角色定位等一次同化,而经历了“镜像”阶段的心理机制运作后需要对作品创作进行体验、再认知、重塑(唤醒)的过程,从而顺利完成经由一次同化始至二次同化终的本质过渡与自我认同。在第一次同化的过程中,有声语言创作者初步对作品有了基本的判断,将自身的角色定位放在了“亲历者”“讲述者”的身上,并逐渐形成了强烈的播讲愿望,而此时传者对于自身的定位是存在一定偏差的,需要借由“声音视像”的定律及性质将自身置于和“看不见”的受者同一维度下重新体验角色定位并自我认知,在这一虚拟空间的建构下,传者与受者之间相互沟通的心理路径被打通,有声语言创作者在进行纪录片配音时,不光在对不同的受众传递大量统一的文本信息,同时也是通过“声音视像”的合理传播实现与受者的虚拟沟通和人际交往。诚然,受众感知“声音视像”是凭借整体性认知而不取决于单一成分,但有声语言创作者依然需要在传播过程中处理好细节,并在纪录片画面、声音文本、受众与自身之间建构一种平衡。并在结构细节的呈现中设计更多符号来处理好叙事之外的表达的延伸。在现行的纪录片创作体系下,解说词一直被人们定义为对视觉画面的补充,因此相当多的人认为辅助传递文本与画面信息的配音者只需要在传播过程中做到对解说词的还原,而其实这是一种对有声语言创作比较狭隘的认知,忽略了受众在虚拟时域空间中对于声音符号主动选择与接受的特点,这也是声音符号得以超越视觉符号的特殊魅力。在学界和业界中,通过主位视角下声音符号的传播堆砌,使受众无限感知并靠近被摄制者所处的真实空间,向受众展示事物原本的形态被认为是配音艺术实践的标准。但在“声音视像”的传播过程中,因其自身属性的“排他率”“自发性”“沉浸性”的定律与性质,不同的受众群体所感知到的声音画面有可能是大相径庭的,受众有权根据自己的判断、认知去选择性地接收他们需要的听觉符号,因而在传播过程中回避“主位”声音,体验并模拟“客位”角色,传递易被忽视的“客位”声音,使受众在解放双眼的虚拟空间下感知不同的事物形态才是“声音视像”理论传播的基础,亦是“声音视像”理论更好应用于实践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媒介技术的迅速变革,为电视纪录片配音艺术发展带来了冲击的同时也蕴含着机遇。如何准确地把握“声音视像”的性质与特点,成为现阶段纪录片配音艺术发展的关键一环。当前的纪录片有声语言创作过程中依然存在主位声音过多、“声音视像”构建较为复杂,传者两次同化难度较大等问题。面对这些问题,需要不断完善理论创作,突破历史遗留的桎梏,形成有声语言创作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不断提升从业人员的专业素质,形成完善的
有声语言创作艺术土壤等诸多途径,才能够使我们本土的电视纪录片更好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