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自然观的生态文明价值

2020-12-13 11:54:58王艳华张雪敏
关键词:异化马克思文明

王艳华 张雪敏

(1.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吉林长春130117;2.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长春130024)

步入21 世纪,人类拥有着比过去任何时代都要充裕的物质生活的同时,却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态环境问题: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地荒漠化等环境污染和生态失衡问题已成为威胁现代人生存的重大现实问题。在生态问题日益严峻的当今时代,马克思的自然观再次得到学者们的关注与重视,成为学术界研读的一大热点,且持续升温,研究内容逐步深入、研究视野愈益开阔,总体上成果丰硕。当前学术界对于马克思自然观的研究和探讨,主要是结合现实的生态环境问题,从多方面阐释马克思自然观的生态意蕴及其对当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理论价值,这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丰富和拓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遗憾的是,现有研究仍然缺乏整体性和系统性,对这方面的研究深度和广度亟须加强。要深入研究马克思的自然观,应当立足于马克思“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以人—自然—社会为主线进行整体性考察,从基于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去探寻认识和解决生态问题的根本思路与对策。本文立足于马克思自然观的思维逻辑,力求做到系统、全面分析和阐释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以期为当代人重新审视和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走出生态困境,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提供思想启示和现实价值。

一、马克思自然观的革命性变革

马克思的自然观是人类自然观史上一场全面而深刻的革命。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实现自然观革命,究其根本,在于确立了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从具体的、现实的实践活动出发去理解人与自然及其关系问题,是马克思自然观的逻辑起点和一以贯之的思维方式。马克思正是立足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深刻地揭示出人与自然之间否定性统一的辩证关系,进而扬弃和超越了西方传统哲学抽象的自然观,实现了自然观史的革命性变革。

在马克思之前,在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上,西方哲学史上形成了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两大传统,哲学家们或者从主体性原则出发,或者从客体性原则出发,深入地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但囿于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他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都是片面的、抽象的。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自然观主张绝对精神是自然万物生成的根据和本原,自然只是绝对精神的产物,而作为精神产物的自然“是一种由各个阶段组成的系统,其中一个阶段必然是从另一个阶段产生的”〔1〕,由此,黑格尔将自然理解为一个辩证地运动和发展着的过程。黑格尔还进一步指出,自然须是被人的劳动所中介过的自然,劳动使得自然成为有价值的存在,同时使人发挥能动力量占有自身的本质。但是,由于黑格尔所理解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劳动,因而人的本质被归结为精神的自我发展过程,人实质上沦为一种抽象精神存在,自然至多也只是一种理念化的人化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最终在绝对精神的统摄下流于神秘化、抽象化。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自然观反对唯心主义将绝对精神视为创造主体,认为精神产生于自然,自然物质才是一切存在的前提和基础,这就将自然观引向了唯物主义的正确方向。在费尔巴哈的哲学视野中,人和自然都是感性的现实存在。“自然是人的根据”〔2〕,人是自然界进化的产物,有着理性和情感,人能够通过感性认识自然对象,从而与自然发生关系。费尔巴哈对人与自然的理解无疑肯定了自然的客观性地位和人类产生的物质基础。然而,他所强调的感性仅仅是一种直观,这种以直观的形式去把握人与自然的做法难免将人贬低为动物般的自然存在物,人成了毫无能动性可言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自然也变成人之外的、与人无关的“自在自然”,而非现实的自然界。因而,费尔巴哈对人和自然及其关系的理解始终都是抽象的。

马克思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出发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扬弃了抽象对立的传统自然观,实现了对自然观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的理解。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即“从具体的人的现实活动出发去认识各种问题的思维方式”〔3〕。在马克思看来,无论是唯心主义自然观还是旧唯物主义自然观,都是立足于本体论的思维方式,在人与自然彼此分离并处于抽象的两极对立的前提下,试图以还原论的方法去寻求二者的绝对同一,结果,不仅造成了对人与自然的抽象化理解,而且也未能真正实现二者的统一。究其根本原因,他们都没有找到人与自然对立统一的真实基础——实践,因而他们都不是从作为人与自然对立统一基础的实践活动出发,而是各执一端,或者从主观出发,或者从客观出发,去思考人与自然及其关系,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单一化和抽象化的理解并形成了绝对对立的自然观。诚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开篇处所揭示的:“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4〕。旧唯物主义坚持客体性原则,从客观出发,坚持了自然对人的本原性的唯物主义立场,但是,它只是从直观出发,以致完全取消了人与自然关系的能动性的一面。与之相反,唯心主义则坚持主体性原则,从主观出发,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也只是“把能动的方面抽象地发展了”〔5〕,完全取消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客观性的一面。他们的共同缺陷是都不懂得现实的、感性的实践活动,这是造成他们对人与自然及其关系抽象化理解并形成相互对立的自然观的根本原因。以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为逻辑起点,马克思的自然观从根本上超越了西方传统自然观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抽象化理解,揭示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实现了自然观史上的革命性变革。

立足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马克思对人与自然及其关系做出了彻底的辩证的理解。在马克思看来,实践活动是人的有意识有目的地改造世界的感性物质活动,是主观见于客观的自觉能动的活动。通过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人将自然规律内化为主体的知识和能力,以对象化方式生成和占有自身本质,实现人的自然化。与此同时,自然进入人的活动领域成为人的对象性存在,人的本质力量作用于客体自然,使自然日益表现为人的作品和现实,自在自然逐渐转化为人化自然。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的双向生成,塑造着人与自然的现实性。依此可见,以实践为根基,马克思所理解的自然不再是外在于人的自然而然的自在存在,而是由人的实践活动所创造的“为了人并通过人”所展开的无限的历史发展过程,也只有“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6〕,才是真正的属人的自然;人既不是黑格尔所理解的脱离自然的空洞的、抽象的存在,亦非费尔巴哈所主张的纯粹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而是在改造自然的社会实践之中不断生成和发展的丰富的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马克思认为,在实践活动中形成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否定性统一的辩证关系。即是说,人是以否定的方式实现自身与自然的统一。动物与自然环境是直接同一的,它以自然所规定的本能消极被动地适应自然,它与自然是肯定性的统一关系。“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意识的对象”〔8〕,人不满足于现实,要将现实变为理想化存在,“把‘自然而然’的世界变成对人来说是‘真善美’的世界”〔9〕,从而把“生存”变成有价值的“生活”。于是,人以积极主动的方式——实践不断否定给定的自然,在“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中,实现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达到人与自然的否定性统一。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使人摆脱了对周围自然环境的消极依赖性,把人对自然的从属关系转变为改造和支配关系,从而赋予人的生命“自我规定”和“自我支配”的自由性和超越性意义。正是在人与自然否定性统一的实践活动中,人创造了自己,也创造了自己的生活世界。

实践既是人与自然分化的前提,也是人与自然统一的基础。在实践活动的基础上,人与自然、人类史与自然史不断生成并具体实现着历史性的否定性的统一关系。这种否定性统一关系不是外在的、静态的,而是一种内在的动态过程,伴随人类实践活动和历史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总而言之,立足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马克思所理解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具体的、历史的、否定性的辩证统一关系。

二、马克思自然观视域中的生态文明思想

自工业文明以来,人类凭借强大的科技力量的支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对自然进行肆意地掠夺和征服,结果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破坏,导致了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造成了今天一系列生态危机问题。重建生态文明旨在重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因此,重新审视和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以正确的态度对待自然,化解人与自然的矛盾,引领人类走出生态困境,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就成为当代生态文明建设的根本任务。马克思的自然观立足于实践活动对人与自然之间辩证统一关系的深刻洞见,内在蕴含着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思想。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何会发生异化?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导致了怎样的后果?不合理的实践的根源究竟何在?如何才能从根本上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对于这一系列问题的睿智思考和独到见解都体现出马克思自然观所蕴含的丰富生态智慧。马克思自然观所蕴含的生态智慧不仅为我们科学分析生态危机的根源和合理解决人与自然的对立和冲突提供了明确的思想路径,而且为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和重建生态文明提供了重要的借鉴价值。本文立足于马克思自然观的思维逻辑,从如下四个方面深入分析和阐释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

(一)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引发生态危机问题

在马克思看来,人与自然原本具有内在统一性,自然是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周围世界”,人是自然得以成为真正的存在并日益走向丰盈的现实力量,二者的本质交换以人的发展为价值旨向,人与自然之间呈现出一幅和谐共融的生动画面。然而,步入资本主义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却发生了异化,即自然“对人来说成为异己的、与他对立的力量”〔10〕,人与自然成为一种敌对的存在。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自然不再是生成和确证人之本质的对象性存在,反而成为与人之外的异己性存在,人与自然之间完全疏离,出现了对立和矛盾。伴随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显著提升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人类获得了愈加强大的支配自然的现实性力量,人对待自然的态度和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人们不再尊重自然、顺从自然,反而萌生了征服自然和统治自然的狂念,甚至无视自然生态规律的存在,迫使自然界的一切领域都服从于人类社会的生产。最终,正如马克思所预言,这种“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能带来灾难”〔11〕。

事实上,马克思所预言的灾难就是当代人正在遭受的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我们所身处的当今时代是一个资本全球化的时代,资本仍是统治和掌控人类生存的强大力量,因而人与自然的关系依然如马克思所深刻揭示的那样,深受资本力量的支配和操纵。就此而言,当代的生态危机仍是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直接后果,正是人与自然关系的严重异化引发了生态危机的出现。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意味着自然对于人类而言,成为一种外在于人的对立力量,丧失了其丰富的感性维度和本真的存在,人们对自然所具有的内在价值视而不见,仅仅将自然当作尽情奴役、任意宰制的对象和满足自身贪婪欲望的工具。正如威廉·莱斯在《自然的控制》一书中所指出的,“控制自然”的观念加剧了人类对自然的掠夺。最终,人类对大自然的肆意掠夺和无情“改造”不可避免地冲破了自然环境本身的可承载范围,生态系统平衡遭到破坏,诸如大气污染、土地荒漠化等生态环境问题接踵而来,爆发了全球性的生态危机,严重危及人类的生存和发展。

(二)不合理的实践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何会发生异化?马克思认为,问题并不在于构成二者关系基础的实践活动本身,而在于人们如何看待实践并以何种方式去开展实践。即是说,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否协调在根本上取决于人类实践方式的合理与否,正是不合理的实践活动才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在马克思那里,实践作为人能动地改造现实世界的社会性物质活动,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依据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论述,合理的实践活动应当是人类自觉依循自然规律改造自然,也即“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自然,使其适合“人类的本性”,从而在人与自然的否定性统一关系中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然而,一旦人类抛弃原本对待自然的辩证态度,只从自身的需要和利益出发对自然进行改造,实践活动的目的“而且就其一般目的仅仅在于增加财富而言”〔12〕,实践活动必然会丧失合理性,这种不合理的实践在马克思看来是“有害的”“招致灾难的”。

在不合理的实践活动中,人们往往片面地追逐经济利益、社会财富的增长而过度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甚至从自然中只掠取而不予返还,抑或所返还的远远超过自然生态系统本身可恢复和承载的范围,这就导致人与自然之间连续持久的物质变换过程也即物质、能量、信息的不断循环过程发生了断裂。久而久之,伴随人类不合理的实践活动规模的不断扩大、程度的逐步加深,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裂缝越来越大,继而无法弥补,造成生态的失衡和自然的“反人化”,即大自然以各种环境问题的形式把人类对它的破坏返还给了人类自身,这使人类改造自然界所获得的“成果”反过来成为支配和统治人类自身的异己性力量,制约、阻碍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由此导致人与自然之间形成了尖锐的对立和冲突。可见,人类凭借实践占有了自然,但同时也完全失去了这种占有,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这种不合理的实践活动中异化了。

(三)资本主义制度造成不合理的实践活动

在马克思的视域中,作为最能体现人的创造性和自由本质的实践活动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理应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实践活动却丧失了合理性,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那么,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了不合理的实践活动?对此,马克思从资本主义制度层面为我们做出了深刻的解答。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是以资本为本质和特征的社会。资本的本性是实现价值增值,它在追逐利润最大化过程中必然呈现出一定的规律,即资本逻辑,无限增殖是资本逻辑运行的出发点和终极目标。在《资本论》这部经典巨著中,马克思一再强调,“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13〕也就是说,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资本才成为资本。在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实体形态的主导和支撑下,资本一跃而成为规制人们全部生活的终极的“绝对存在”和“绝对价值”,“资本逻辑取得了统治和支配一切的巨大权力和力量”〔14〕,实现了对社会生产过程的全面控制。在以增殖为原则的资本逻辑的催逼和驱使下,整个社会的生产都服务于资本获取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卷入这一生产过程中的一切东西都作为资本而存在,人因此而变为“理性经济的人”,自然也沦为资本增值的工具和手段,“有用性”成为人们对待自然界的根本态度。如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言:“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15〕。由此一来,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的起点和归宿便只能是创造尽可能多的物质财富和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服从追逐剩余价值的生产目的”〔16〕,这必然导致人类将自然当作可以随意掠夺、压榨的对象,这种对待自然的无限制索取的态度不仅是非辩证的、片面的、错误的,而且是违背生态规律的,在这种态度指导下的实践也就丧失了合理性。伴随着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不合理的实践活动的展开,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便一步步地走向了异化。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制度的生态批判,为后来的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和探讨生态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视域和思想启发,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高兹、奥康纳、福斯特等皆沿着马克思的批判视角,揭露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本质,具有一定的历史贡献。

(四)人与自然和解的路径:人的自然主义与自然的人道主义的统一

显然,依马克思之见,是资本主义制度从根本上造成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丧失合理性,进而引发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异化,致使生态危机不可避免地出现。因此,要想化解人与自然的矛盾和冲突,就必须扬弃资本主义私有制,将人的实践活动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禁锢中完全解放出来,在合理性的实践活动中实现人的自然主义与自然的人道主义的彻底的统一,从而达至人与自然的最终和解。

在马克思那里,合理的实践活动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也即人真正以“属人的方式”去和整个自然界打交道。一方面,人能自觉到人的自然本质即“人直接的就是自然存在物”〔17〕,充分肯定自然对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尊重自然规律,生态规律当然也包括在自然规律之内,以“物的尺度”来规范、调节人对自然的改造行为;另一方面,人也重视自然的人的本质即“自然是人的无机身体”〔18〕,主动将自然纳入自身的活动范围和领域,以“人的尺度”有意识地促进自然发生合目的性改变,使其真正成为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从而于合理的实践活动中,人的自然主义与自然的人道主义实现了本质的统一。

在马克思看来,在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取代了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共产主义社会,人类便能够更加理性、科学地控制自身与自然之间所开展的物质变换活动,“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19〕在连续持久的物质变换过程中,人与自然获得复归,最终得以不断克服和扬弃异化状态。人们直接并共同占有生产和生活资料,以自觉认识和合理调节整个社会的生产为基本原则,有效控制人的非理性需求和破坏性欲望,避免因片面追求经济效益造成对自然资源的过度掠夺和消耗,在利用资源和运用劳动的最小化中推动和促进人的本质力量与自然力的融合,进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三、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思想的当代价值

在当前生态危机日益严峻的背景下,如何改善和优化人与自然的关系,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已然成为一个严峻而紧迫的时代课题。马克思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思想以历史唯物主义的宏大视域,系统而深刻地揭示了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实质根源以及促进人与自然和解的真实路径,这对于我们从根本上解决当代的生态危机问题,推动和深化生态文明建设有着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马克思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观为生态文明建设奠定了正确的思想前提

马克思立足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对人与自然否定性统一的辩证关系的深刻理解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根源及其解决路径的合理剖析,为当代的生态文明建设奠定了正确的思想前提。思想是行动的先导。从思想认识层面上进行反思,正是囿于人们没有厘清并正视人与自然之间的真实关系,没能摆正自身在大自然中的位置,没有将自然真正当做人的“无机身体”去看待,而总是妄想以统治者的身份去征服和控制自然,忽视自然的“感受”和“回应”,一味地对自然进行索取与掠夺,最终才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严重异化,引发生态问题的出现。因此,要建设生态文明,化解生态危机,人类首先必须实现思想观念的变革,重新审视和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摒弃传统工业文明社会中将人与自然截然对立起来的错误观念,树立一种正确的、合理的思想观念。建设当代的生态文明,我们应以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为理论基础,辩证地理解和对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牢固树立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全局观,自觉到自身是大自然中的一员,而绝非外来征服者和统治者;自然环境是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而并非单纯的被改造和被奴役的对象。唯有先从认识上树立正确的思想前提,人类在开展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活动过程中,才会时时尊重和顺应自然,处处善待和保护自然,从而“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20〕,努力做到与自然和谐相处,互惠共赢,最终真正成为“生命共同体”。“生命共同体”是以习近平总书记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高度概括和凝练,这是马克思自然观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相结合的最新理论成果,也是其在当代的丰富和发展。

(二)马克思的科学实践观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科学的行动指南

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强调了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相统一的合理的实践对于人类改造自然的重要意义,内在蕴含着一种科学的实践观,这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科学的行动指南。事实上,人类之所以遭遇生态困境,究其根本,在于对自然资源的肆意掠夺和盲目开发,导致实践活动丧失合理性而沦为招致灾难的破坏性活动。因此,要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关键在于形成合理的实践活动。当代的生态文明建设应以一种合理的实践方式去展开,只有在合理的实践中才能有效地推动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在科学实践观的指引下,人类开展生态文明建设的方式是复归人之本性的,能够最大限度抑制自身行为的盲目性,主动将自然环境纳入经济发展的内在要素,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注重维护生态系统的整体平衡,使改造自然和保护自然之间始终保持必要的张力,从而在“进”“退”有度的实践中促进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持续、永恒的进行。近年来,我国就相继开展了诸如退耕还林、节能减排、发展绿色能源等合理的实践活动,在改善生态环境方面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效,极大地推进了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总而言之,只有以科学实践观为行动指南,人类才能始终以合理的实践活动不断推动和深化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进程,真正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最终彻底实现人类社会的永续发展。

(三)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为生态文明建设指明了合理的制度方向

马克思的生态文明思想揭露了资本主义条件下不合理的实践活动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因而要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解,须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方式,实现共产主义,将实践活动从资本逻辑的奴役和统治中解放出来,实现人的自然主义与自然的人道主义的统一。马克思的这一前瞻性探索与思考强调了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对于解决人与自然矛盾的根本性意义,这为我们摆脱生态困境,建设生态文明指明了合理的制度方向。社会主义作为共产主义的初级发展阶段,其生产方式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整个生产过程由社会自主调节,“人们不再是把生产财富作为目标,而是作为自己和无机自然之间进行物质交换的手段”〔21〕,从而能够克服和超越资本主义社会追求利润最大化而不可避免地造成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对抗。因此,社会主义具有资本主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是生态文明建设能够取得成功的制度保障。对于马克思的这一深刻理论洞见,当代的思想家们也大为赞同。譬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就强调先进的社会主义才是真正实现经济理性与生态理性有机统一的社会,因而是保护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环境的必然选择。日本著名学者岩佐茂也明确指出,“社会主义在本质上是生态社会主义”〔22〕,生态保护是社会主义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基于现实的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来看,我国当前生态环境状况的显著改善更是有力地证实了社会主义制度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独特优势。总之,在新的历史时期,面对着发展的重任,人类建设生态文明,应始终坚持马克思所指明的正确方向,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伴随人类存在和发展由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更高更全面阶段的提升,人们定能统筹协调社会经济发展与自然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并最终解决生态危机,迈入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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