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晓宇
(北京青年报社 北京市 100026)
年初新冠疫情的爆发,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在这样重大的公共卫生事件面前,媒体及时、准确地报道对传达疫情相关信息,增加信息透明度和共同“抗疫”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由于部分民众对新型冠状肺炎的认知不够正确和全面,在报道中我们发现,疫情期间存在着对在鄂、在他省滞留人员、病毒感染者,乃至国外对国人的歧视现象。这种歧视使得人们眼中的新冠肺炎变得越发神秘,进而也引发了更多人、更大范围的对新冠病毒的恐慌。
自2月3日起,北京青年报深度部官方公众号“北青深一度”连续刊发相关主题的报道:《鄂A车牌30小时归乡记》《一个高铁“密切接触者”的自白:他就坐在我旁边,没摘过口罩》《遭遇“恐华症”的中国留学生:在公共场所甚至被直呼为“病毒”》……等报道。
最初的报道发出后,读者对受访者及病毒感染者的评价呈现批评谴责和理解支持的对立。随着报道的持续,读者对病毒的认知变得深入,反馈也更多表现出支持,更多的人开始理解受访者的经历,也能更加认同“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病毒而不是病人”这一观点。
读者的反馈和公众的认同使我们认识到,及时、详实且带有人情味儿的报道,对消除传染病疫情中存在的歧视现象,以及提升民众对传染病的正确认知所带来的影响。
在疫情发生之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武汉。1月23日,武汉封闭,民众对于疫情信息的需求变得更为迫切。不断上升的感染人数背后,紧张的医疗资源、检测试剂,病毒的发展等都成为各媒体关注的要点。
这之后,交通和区域的物理阻断,使人们陷入了种种困境。有些外地来武汉的人在交通封闭后,不得不滞留在武汉,无法回家。也有一些在离汉通道关闭前,离开武汉外出旅游或探亲的人,即刻面临了“有家难回”的困境,也迎来了一场关于隔离与接纳的考验。
在进行疫情相关报道时,我们发现,由于接收信息的不对称,加之人们对新型冠状肺炎的认知不够正确和全面,导致一些滞留他乡的武汉人,遭遇了一部分人的歧视。
这里所谓的歧视,“不是以能力、贡献、合作等为依据,而是以诸如身份、性别、种族或社会经济资源拥有状况为依据,对社会成员进行有所区别的对待,以实现不合理的目的,其结果对社会某些群体,某些社会成员形成一种剥夺,造成一种不公正的社会现象。”
作为媒体,我们有义务去报道疫情的信息,同时也应当关注由此引发的种种次生问题。关注并且正视疫情中的歧视问题,对提升民众对疫情的正确认知,消除偏见有着重要的意义。
疫情期间,面对由疫情带来的歧视问题,有些人开始在朋友圈及微博上讲述自己的遭遇,表示自己的不解与委屈。
1月30日“深一度“记者联系了有如此经历的常宁(化名)。常宁一家和朋友在1月17日驾驶两辆鄂A牌照的车从武汉出发准备前往长白山滑雪。他们卡在两个时间点前后:在钟南山院士宣布确定人传人之前,他们放心地驱车外出度假;而在疫情爆发后,他们又不得不回到武汉。
在异乡,即便随时关注身体状况,测量体温,但是他们仍先后经历了:滑雪教练中止教学并退费;旅游区关闭无法住宿;决定回武汉后检查车辆时,需要更换车胎却无人帮忙;在服务区吃饭无法堂食,甚至无法使用服务区厕所;在加油站被要求不准下车,隔窗扫二维码支付……
种种被区别对待的遭遇下,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这一切也都被随行的孩子看在眼里,这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时刻,他们向大人发出疑问:“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武汉人?”
在30个小时中,因为是武汉人,因为开着鄂A牌照的车辆,他们遭遇了这些不被包容、理解和接纳的时刻。孩子的母亲一直向自己的孩子解释,别人恐惧的是病毒,而不是他们,他们身为武汉人并非是一种错误。在这些时刻,新型冠状病毒被加剧地神秘化、妖魔化,滞留外地的武汉人,也因此被拒斥和苛责。
苏珊·桑塔格曾写过两篇评论文章,被集结在一本名为《疾病的隐喻》的书中。她曾身患癌症,在多年的治疗中,她忍受着疾病本身带来的痛苦。由于那时人们对癌症的认识还不够,癌症直接被等同于死亡。因此,她同样承受着被在加诸疾病之上的那些象征意义的重压。这种重压,正是以道德评判的方式使患者蒙受羞辱。
在书中,苏珊·桑塔格写到,“任何一种被作为神秘之物加以对待并确实令人大感恐怖的疾病,即使事实上不具有传染性,也会被感到在道德上具有传染性。因此,数量惊人的癌症患者发现他们的亲戚朋友在回避自己,而自己的家人则把自己当作消毒的对象,倒好像癌症和结核病一样是传染病。与患有一种被认为是神秘的恶疾的人打交道,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一种过错;或者更糟,是对禁忌的冒犯。光是这些疾病的名称就似乎具有一种魔力。”
事实上,疫情后,多家媒体联动,对这些现象进行了报道。2月9日,新京报旗下公众号“剥洋葱”发表了题为《鄂M卡车的归乡之路》,讲述了50岁的货运司机肖红冰终于走出自己的轻型卡车,结束了在高速路上的“流浪”生活。
对于记者来说,疫情发生期间,我们对信息同民众一样“饥渴”,我们渴望挖掘最新的、最真实的信息来让事情发展变得更为透明,也让民众更能了解个中细节。只有这样,才能让提升对疫情的认知,消除病毒的神秘感,避免引发恐慌。
读者反馈和舆论显示了媒体对于疫情中歧视现象报道的积极影响。歧视现象报道中,媒体承担着纠正歧视和偏见的责任,同时,也在引导着人们正确认知传染病、认知病毒。最为重要的是,在我们面对大型传染疫情时,我们如何正确认知我们的同胞,认知生活中的普通人。需要有人提出来,并用真实的故事告诉大家,“我们的共同敌人是病毒而不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