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包晟

我愿作一枚白昼的月亮，不求眩目的荣华，不淆世俗的潮浪。

——题记

那个老人倚在案头。

他左手托着自己的脸颊，眼睛微眯，手中的毛笔饱浸浓墨，却迟迟不肯落下。

一滴墨汁滴落，宣纸上染出一朵墨花;仿佛一滴泪滴在心间，翻起回忆的涟漪。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放下笔，把这张宣纸递给了身旁抚琴的人。

那人捋了捋长须，目光在纸上跳跃，忽地大笑起来：“李商隐啊李商隐，你如此才华，我令狐楚不如认你当儿子吧！”

他笑而不语。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白居易看了，一脸花痴地对他说：“李商隐啊李商隐，你如此才华，我下辈子能当你儿子就满足了。”

他笑而不语。

一阵风吹来，烛火半明不灭，将他从记忆的泥沼拉了回来。他抬头看去，这破旧小屋，竟成了他晚年的安身之所，眼中不禁雾气朦胧。

他少年成名，却屡次进士不中;他深得令狐楚骈文真传，却因令狐楚病亡登第后无法一展身手;他病急乱投医遁入王茂元榻下，却不自觉地混入了“牛李党争”;他写诗善于用典，恨他的人便送他‘雅号“獭祭鱼”……

他长叹一口气，想到自己当初的年少轻狂。管他什么“獭祭鱼”，你越这样看我，我越要写出更好的诗篇。

烛火在晚风中撕扯他的身影，在墙上留下道道墨痕，他手中的笔终于落下，他边写边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最后一个点点完，笔从指间滑落，灯烛已流光了泪，悄无声息地灭了，仅留一束袅袅升腾的白烟。

他终于离开了这动荡不堪的人世间，去往不为物欲所累、不为人情所伤的永恒的诗歌世界。

时光的浪花并没停止翻腾，但浮华中终有人记得这个一生不幸的才子，来到那个他长眠的荒冢，挥动秋毫，笔锋铿锵有力：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

终有认得他的人。

‖浙江省温州市实验中学

‖指导教师：颜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