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勤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军民不仅要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同时还要同那些死心塌地地投敌求荣的汉奸们进行殊死拼杀,斗争形势之艰险是今人想像不到的。鲁西南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曾在转战中,连续3次捉住一个不知悔改的日伪“敢死工作队”骨干女密探,最后不仅将她处决,还一举消灭了敌人的“敢死工作队”。
游击队的“心腹大患”
“报告大队长,城西乔楼村两名干部因为敌人‘敢死工作队的告密,被县城内的日伪军抓去杀害了。”
“张湾村一带的5名区队抗日游击队员,遭到‘敢死工作队的偷袭,全部壮烈牺牲。”
“我们一中队昨日在马集活动时,遭到‘敢死工作队的尾随跟踪,幸亏转移及时,才避免了又一重大损失。”
……
1943年5月初的一天晚上,在定陶县西南和曹县结合部一个较大村落的西头,一处较为隐蔽的小院的正房内,一张小长条桌周边围坐着七八个庄户人打扮的人。坐在左边正中间位置的,是一个年近五旬、戴一副圆形眼镜、看起来有几分学者气质的中年人。他在桌子上铺开一个笔记本,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取其他人的汇报。
这个人就是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大队长程树勋,坐在他周边的几个人,都是大队的中队长以上干部。大家这天向他集中汇报的,都是关于敌人“敢死工作队”的事情。
1943年,程树勋领导的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已发展到2个中队、1个侦察班(车骑班),共200余人。游击大队在定陶县城南、城西一带频繁活动。他们拔据点,除汉奸,四处游击,寻找一切有利战机,机智灵活地打击敌人,并护送了刘少奇、陈毅、萧华等一大批党的各级干部过沟出境。
抗日游击大队的频繁活动,引起定陶县日伪军的极大恐慌与仇视,他们决定想尽一切办法消灭这支抗日武装。他们多次纠集重兵,对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进行拉网式“清剿”。怎奈游击大队有万千人民群众的保护,加上他们战法灵活、行动敏捷,日伪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成功。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日伪军认为根子就在“鼻子不灵”“信息不通”。于是,敌人便开始着力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信息部队”,通过给钱、给粮等手段,引诱和组织一批有奶便是娘、毫无民族气节的民族败类和亡命之徒,成立了所谓“不怕死的”“敢死工作队”,专门从事针对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和地方各级抗日组织的情报搜集、偷袭等任务。
“敢死工作队”队长由日伪特务担任,队员约有十四五人。这些队员大都经过日伪特务的专门“洗脑”和特训,几乎全部都是一些“死硬分子”。工作队每天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下乡搜集情报。他们每日以2~3名队员为一组,化装成各种身份:有的扮成走乡串户卖油的小贩,有的扮成要饭的乞丐,有的扮成下地耕作的农民,还有的扮成四处揽活的木匠、铁匠等等,不断深入根据地和游击区活动,对游击大队和基层抗日干部群众的作战行动和活动路线进行侦察,企图一举消灭全县抗日力量。群众将这些人称为密探。
这些密探的四处活动,对游击大队和基层抗日干部群众的安全构成了极大威胁。由于“敢死工作队”的通风报信,游击大队和基层抗日干部群众多次遭遇敌情,不断遭受严重损失,程树勋等大队干部也曾两三次险遭不测。所以,提起敌人的“敢死工作队”,战士们都恨得牙根子痒痒,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在这种情况下,程树勋和游击大队政委何舟、副大队长潘凤举等研究后,一致决定,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战斗任务,就是歼灭敌人的“敢死工作队”。
两捉日伪女密探
1943年仲夏的一天午后,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鲁西南大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大蒸笼,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刚执行完一项任务,在一大片枣林里休息。程树勋和何舟等队领导坐在一棵大树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在枣林的边缘地带担任警戒任务的,是侦察班战士程鹏云和小郭。他俩提着手枪,在树林里四处走动着,两双机警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四周的一草一木。
突然,程鹏云朝身后三四米处的小郭做出一个“小心,有情况”的示意动作。小郭的两只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朝程鹏云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十几米远的前方,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头戴一顶草帽,躲在一棵大枣树的后面,背对着他们,正偷偷朝着游击大队宿营的方向窥视。也许是过于专注的缘故,那人并没有发现程鹏云和小郭出现在他的左后方。
“八成是‘敢死工作队的人,捉住他!”程鹏云用口型向小郭传话,然后做了一个包抄的手势。小郭心领神会,两人一左一右,蹑手蹑脚地朝那人包围了过去。
“什么人?不许动!”在那人身后的两三米处,程鹏云大喝一声。
“我……”那人可能沒想到身后会有情况,明显激灵了一下,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惊吓之余,嗫嚅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个字。
“原来是个女人……”程鹏云从那人的相貌和口音判断出,这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鼻子右边长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小郭也看出了端倪,上前一步喝问道。
“我……一个过路的……只是想解个手……”那女人答完这句话,便夺路欲逃。程鹏云和小郭一跃而起,双双把她摁到地上。女人的草帽也掉了,露出了里面的长发。
程鹏云和小郭自然不相信那女人的话,从她身上搜出一把手枪。女人知道身份已经败露,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面对两人的询问,一言不发。
两人正准备把那女人押到大队的休息地时,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两个人。程鹏云和小郭稍一分神,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程鹏云赶忙去追,那女人可能接受过专门训练,跑得比较快,程鹏云一时半会竟然追不上她。眼看她越跑越远,程鹏云顾不了那么多了,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擦着那女人的头皮飞过。程鹏云正想开第二枪,那女人已经窜进林边的高粱地,不见了踪影。
枪声惊动了其他游击队员。程鹏云和小郭向大队领导汇报了刚才的情况,程树勋和何舟当即判断,那女人一定是敌人“敢死工作队”的密探。看来,游击大队现在的营地已暴露,此地不能久留。于是,他们带领部队立即转移。
此后不久的一天傍晚,程树勋和何舟带领队伍来到定陶县城西10公里左右的力本屯村,计划夜里在此借宿。部队刚安扎下来一会儿,就听到村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负责在村头站岗的游击队员小陈和小张,带着一个衣衫褴褛、右胳膊挎着一个要饭篮子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原来,部队进驻村子不到10分钟,这个妇女就跟着进了村,在村头鬼鬼祟祟地朝村里张望。小陈和小张看她可疑,就上前盘问,她说自己是讨饭的。问她是哪个村的,她说是东边不远姚堂村的。小陈非常机智,故意诈她说:“我就是姚堂村的,怎么不认识你?”那女人以为漏了馅,拔腿想跑,被小张用枪拦住了。这一段时间,程树勋一直让大家提高警惕,严防“敢死工作队”的密探,两人猜想这女人肯定有问题,就把她带到了大队指挥部。
女人进院子的一刹那,跟在大队长身后的程鹏云就觉得她似曾相识,再一细看,女人鼻子右边长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程鹏云恍然大悟,口里不由得惊呼出来:“女密探!就是上回枣林中的那个女密探!”闻听此言,女人的脸刷地变得煞白。
随后,程鹏云等人对女密探进行了询问,想问出一些对我方有用的情报,没想到,她一个字也不吐。程鹏云又问她,对自己帮助侵略者残害同胞的行为是否感到羞耻?她只说了一句话:“这有什么羞耻的,他们能给很多钱。”
正准备休息的游击队员们,听说抓住了一再刺探我方情报的女密探,并且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卖命,一点不知道羞耻和悔改,纷纷涌进大队指挥部的屋子,强烈要求立即处死她,以绝后患,也杀一儆百。
几个大队领导经短暂研究,决定对女密探执行死刑,交由小郭等人处决。随后,程树勋命令游击大队迅速集合,大家又一次转移了。
“敢死工作队”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敌人“敢死工作队”的密探活动仍然十分猖獗。他们四处活动,不断探听我根据地及游击队的消息,并不时引领日伪军前来“扫荡”。在此期间,游击大队虽然又抓住和惩处了敌人两三个密探,但震慑效果不是很明显。
后来,程树勋在定陶县城西南不远处的老家大刘楼村,也被“敢死工作队”盯上了。“敢死工作队”多次带领日伪军前去突袭,程树勋的家属及在那里养病的我伤病员也险遭不测,程树勋只好安排人将家属和伤病员都转移到外地。
一天下午,天闷热得出奇,空中浓云密布,树梢纹丝不动。程树勋和何舟等几个大队领导,坐在驻地院子里一棵大杨树下,开会研究如何进一步同敌人“敢死工作队”战斗的问题。
程鹏云和小张负责在院子内外警戒。他们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就坐到院内的石墩上歇息一会儿。程鹏云见小张热得满头大汗,就进屋提了一壶凉开水,拿了几个碗,给小张和开会的几个人一一倒上水。
就在他倒完水抬起头来时,习惯性地又瞟了一眼四面的围墙。突然,他看到西面的院墙上露出半个脑袋,一对似曾相识、冒着凶光的眼睛正向院里张望。
“什么人?”程鹏云大喝一声,放下水壶,掏枪在手。见被人发现了,墙上的脑袋随即消失。
与此同时,院子外面也传来哨兵的喝声:“什么人?站住!”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几个人飞身出了院子,就见不远处几个哨兵已将那人擒住,一个战士的肩膀被那人用手枪打伤,鲜血直流。那人手枪已被战士夺去。
程鹏云跑上前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人竟是上次被执行死刑的那个女密探!
这时,程树勋等几人也跟着跑了过来,他们一面命令战士们马上抢救伤员,一面命程鹏云等人把密探带到大队指挥部审讯。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女密探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清楚这一回真的在劫难逃了,索性就不再隐瞒,把她所知道的“敢死工作队”的内部情况,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个女密探曾是城东一个镇子上的富户,姓史,她的丈夫姓张,夫妻二人都好逸恶劳,守着祖上雄厚的家业坐吃山空。后来,她迷上了赌博,把家业几乎都败光了,人们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史败光”。
“史败光”不甘心家业就这样付之东流,到处寻找弄大钱的门路以图翻本。她听说县城里的日伪军正在招募“敢死工作队”队员,并且报酬丰厚,便马上去报了名。日伪军“敢死工作队”为方便刺探情报,正需要一部分女性队员,就录用了她。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她正式“上岗”了。
此后,“史败光”忽而在城南,忽而在城西,忽而女扮男装,忽而扮成一个要饭婆子,竟然连连得手,刺探了我方不少重要情报,得到日伪军的大把赏钱。
仲夏的那天午后,“史败光”在枣林中第一次被我方捉住时,她侥幸逃脱,却没有吸取教训,继续大肆搜集我方情报,卖力地为日伪军效命。在力本屯村再次被擒受处决时,“史败光”佯死,结果被潜伏在附近的同伙救出,侥幸活命。
一次死里逃生,让“史败光”吓破了胆,她坚决要退出“敢死工作队”。没想到,日伪军不愿舍弃这个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特工王”,以她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同时给了她大把赏钱,把她树为“典范”,还提拔她当了“敢死工作队”的小队长。时间不长,“史敗光”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仍死心塌地地为日伪军卖命,继续四处探听游击大队和抗日干部群众的消息,在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最后,“史败光”抱着一丝求生欲望,还供出了“敢死工作队”几个铁杆队员经常藏身之地。
审讯完毕,几个大队领导当机立断,决定将“史败光”立即处决。执行前,小张轻蔑地对她说:“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史败光”自知罪孽深重,必死无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不要炸子儿(会爆炸的子弹)。”小张说:“好,我们成全你。”
一声枪响,这个祸害抗日军民的女密探,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
游击大队根据“史败光”的供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尚不知道“史败光”已经落网和被处决的5个“敢死工作队”的密探全部捉住,并给予了严厉惩处。至此,“敢死工作队”已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几个人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愿继续“敢死”下去了,不是洗手不干,就是逃往他乡。日伪军苦心经营大半年之久的“敢死工作队”,终于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史败光”被枪决和“敢死工作队”被消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内城外,十里八乡的大小汉奸们闻之无不胆寒。从此,他们再也不敢随意刺探抗日军民的情报了。没有了日伪密探的滋扰和破坏,定陶县抗日游击大队的战斗力和机动性越来越强,接连打了几个胜仗,队伍也迅速发展壮大,成为定陶最大的一支抗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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