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书法之力的美

□黄 绮

《杜甫谒玄元皇帝庙诗》明·董其昌 181cm×46cm

我国历代书论中讲“力”的文字有很多。关于“力”的概念，总体说得比较笼统、抽象，有时甚至玄虚。按照传统说法，书法的力包括指力、腕力、臂力、全身力四个方面。指力、腕力和臂力三者之中，指力用得最多，拿起笔杆的时候，指的活动最大。其后才是腕力和臂力。可是不管写大字还是写小字，都要用大小不同的指力。力学所说的作用力，在书法上来源于指、腕和臂。这种力的运动是贯彻笔画始终的，所以作用力与质量和加速度都有关系。

一、作用力与质量

质量，具体指笔的软硬、纸的厚薄粗细、墨的浓淡。

笔的软硬，表现为它本身弹力的大小，硬毫弹力大，软毫弹力小。笔的弹力是由笔和纸的直接接触产生形变而引起的。作用力是力达于笔，笔达于纸。古语说“善书者不择笔”，但从质量上说，软笔与硬笔表现出的力是不同的。一般来说，软毫表现出的力容易含蓄，硬毫表现出的力则易显露锋芒。

纸张厚薄、粗细的差异，所显示出的书法之力也会不同。书家之所以用宣纸而不用图画纸写字，是因为纸的接触面越粗糙，摩擦力越大。若纸薄且细腻，则写出的字笔画容易嫩弱。嫩弱和老辣同样是含有力的。如果把这两种力的美分为“阳刚”与“阴柔”的话，那么，老辣属于阳刚之美，嫩弱属于阴柔之美。

浓淡不同的墨，其表现出的力又如何呢？墨浓，力容易凝聚，有凝结起来的力感；墨淡，力容易散，有种疏放外展的感觉。凝聚和疏放各有力的美。从摩擦力方面说，用浓墨或焦墨书写，摩擦力比用淡墨要大些。书家要在用墨上有表现力，必须充分运用笔墨的物理特性。

二、作用力与加速度

书法中的运笔，讲究“迟”和“疾”，是速度问题。在我们的书写实践中，运笔往往有迟有疾，有时由疾转迟，有时又由迟转疾，这是一种“变速度”。运笔要求有变速，因为变速能够体现用笔的技巧，塑造笔画之力的不同形态美。

在一画之中，还有个“段”的问题。在运笔过程中，有匀速段，也有变速段。写一横画，如果把它看作一段，从起笔到收笔，运笔的速度是均匀的，即是匀速段；如果把这一横画看作三段，即起段、中段和收段，就要求写到一定距离时速度要有变化，即是变速段。一画之中有了变速段，笔画就会灵活得多。

三、冲力与潜力

书法中的作用力概括为两种:一是向外的冲力，二是向内的潜力。谈到冲力与潜力，就要先讨论书法中的“内”和“外拓”两个概念。“内”和“外拓”，见于元朝袁裒（）《总论书家》:“右军用笔内而收敛，故森严而有法度;大令用笔外拓而开廓，故散朗而多姿。”从力学方面讲，内是潜力，外拓是冲力。冲力如滑冰。甲骨文用刀刻于龟甲和兽骨上，后代的篆刻家把字刻在石上，刀刻虽不同于笔写，但从“书法”角度来看，它们是相通的。齐白石的冲刀法正是用了书法的外拓法，美妙地表现了冲力的美。潜力如举重，两周铜器铭文书法庄重敦厚的结体，就如同举重运动员的力量都蕴藏在一块块鼓起的肌肉里，这是一种潜力。在黄庭坚的字中，长横竖、大撇捺，多半用的是冲力；而颜真卿的字，用笔凝重，壮而不肥，用的则多是潜力。

四、力的动和静

力有动美和静美。讲到动与静，就要分析书法理论中常常提到的“势”。概括地说，势是由力产生的。毛笔是由它所处的位置或弹性形变而具有“能”的，它运动的速度越大，动能就越多。古人讲“视笔取势”，这说明“势”是无定的，要在运笔的过程中按照美的原则去创造，这才是“取”的精髓。势是力的表现，而“取”又是“势力”之上的力。

一言以蔽之，力是书法艺术的灵魂。清代刘熙载说:“笔画少处，力量要足以当多；瘦处，力量要足以当肥。”这就是力在书法中所起的作用——增添了书法之美。

《东临沧海阔 北绕黄河清》 黄养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