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典型文本”到“一般文学史”书写的当代文学理论建构
——与当代文学评论家周景雷先生的对话

2020-12-11 15:06周景雷渤海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辽宁锦州03渤海大学文学院辽宁锦州03
关键词:当代文学文学创作文学史

林 喦 周景雷(.渤海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辽宁 锦州03;.渤海大学 文学院,辽宁 锦州03)

从文化的地域性而言,现当代文学研究也有地域性特征。复旦大学中文系有着良好的文学批评氛围并涌现出大批享誉文学界的评论家,形成了比较有代表性的南派文学评论风格。文学评论家周景雷曾在复旦大学攻读文学博士,深受复旦大学文学评论文化氛围侵染和熏陶,但他又是地道的北方人,在北方的大学工作,从事文学研究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南派的精专细腻与北方的沉稳旷达皆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周景雷的文化性格之中,表征在其文学研究的特征之内。周景雷以文化学者的姿态介入文学研究领域之后,在20 多年的文学研究的道路上,他用勤奋深思笔耕不辍的治学精神,以时代变化与文学发展互文思考,以文学发展的宏观梳理和具体文本解读相交织并行,提出了个人的独到见解和研究理念,出版和发表了二百多万字的学术成果,进入当下文学研究界的排头兵之列。

笔者在做专栏主持之后,便有与其“对话”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同在一所大学工作,相互之间甚为熟悉,虽年龄较小于他,但也见证着他的学术发展修为和学术之路,我们之间是有着所谓的“学术有话可说”;另一方面,在辽宁的文学评论家中,周景雷这些年的学术成果受到了学术界和文学界的高度认可和赞誉,具有极大的代表性。与其进行对话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与其对话又有一个顾虑,他是《渤海大学学报》现任主编,在自己主编的杂志上刊发“自己”,总有一些所谓的嫌疑在里面,因此,一再推辞,但因笔者作此栏目已是坚持很久的事情,为保持栏目的持续性和研究范围的连贯性,也就让访谈对象勉为其难了,才有了这篇对话。

林 喦:我们之间是非常熟悉的。你从2000年之后,进入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到今年,大约整整20年的时间。在这20年的时间里,你发表的文章和出版的专著总计有二三百万字,其中《茅盾与中国现代文学》《文学与温暖的对话》《小说走过新时期——新时期以来中国小说的文化研究》《叙事的嬗变与转型》《叙事的嬗变与转型——二十一世纪前十年长篇小说的研究》等专著都提出了一些比较有创见的学术观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从整个研究的体系上,你是比较关照三个层面的:一是现代作家的文学创作与文艺理论研究;二是当代作家的研究;三是马克思主义文论研究。三个层面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从目前的成果情况看,文学研究理论体系比较完整,也趋向于成熟,构建了比较系统完整的文艺理论研究体系,成为当下国内比较有影响力的文学评论家。

周景雷:林先生刚才的表扬实在过誉,自己身在高校,又走上了教学与研究的道路,不做些研究和提出一些自己的认识实在也是不对的,至少对不起自己所从事的专业,也对不起自己所教的学生,更对不起已经存在的文学事实和文学现状。正如你所言,这些研究确实在不同阶段有所转向,有所变化。出现这种情况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一是与兴趣点有关,二是与现实需求有关,三是与问题域有关。但是不管怎么变化,从左翼文学研究开始,经过对延安文学到对社会主义文学的关注,这条线索其实是隐含了一种比较鲜明的内心倾向。我认为我们必须立足我们已经存在的文学现象、文学事实来开展研究,这是比较笨拙的方法,也是比较诚实的方法。你刚才说的体系性问题对于我来说确实不敢当。我自己的理论积淀和知识储备以及对文学的思考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甚至还是比较肤浅的,构建一种体系对于我来说是梦想、是理想,在现实上还有着较大差距。如果说在研究中有些系统性的思考,这个我还是能够接受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特别是后来我在从事当代文学批评的时候,在每一篇批评文章中,我都试图将自己的这种思考说清楚,也确实提出了一些有针对性的认识和见解。我想,从那些批评文章中是可以看出这些思考的。

林 喦:你的代表作品既有宏观整体的研究,也有个案的单篇文章见诸各大核心期刊。我曾经对你的专著《小说走过新时期——新时期以来中国小说的文化研究》一书做过一个短文评述:在理论上讲,线性的历史叙述是最常见的叙述方式,其优点是能够清楚地表达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承继关系,历史的“客观性”也似乎会更清晰地得到体现。在“线性历史叙述”方式的研究基础上,你又进行了思维的大胆突破,把“文化的阐释”融入了新时期小说研究这一比较“显学”的问题上来,二者相得益彰、融会贯通、严丝合缝,从而使整部作品凸显出研究思路的严密性、理论研究的系统性和文学研究的完整性的特点。《小说走过新时期——新时期以来中国小说的文化研究》从“转换”“人物”“幸福”“苦难”“阐释”“主题”“环境”等七个方面入手,深入地探讨了新时期以来中国小说的发展、变化的内在逻辑、现实需求、审美倾向和创作特征。从这部专著上看,新时期的中国小说不仅确立了在“十七年”文学时期所形成的新传统的地位,更承继了“五四”新文学以来的文学传统和文学精神,无论是在个人主体身份上的确立,还是在个人与时代关系的纠葛上,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和高度。

周景雷:我一开始进入学术界从事学术研究是从现代文学研究开始的,这与我大学时期接受的文学教育和对现当代文学的认识有关,所以早期的一些文章都是这方面的内容。现在,当我反思那个时期的研究时,我认识到,那时对文学的理解虽然不深刻,但有一点却是十分坚定的,那就是始终坚信文学是离不开政治的,尤其是在现当代文学发展阶段更是如此。我们人为地进行文学与政治的拆分,是对文学现实的漠视甚至是扭曲,这个观点到今天为止我仍然坚持。所以你可能已经看到我基本上没有离开社会谈文学。文学研究仅仅盯在文学自身而没有其他视野是完成不了研究的,也不能得出既符合文学自身规律又不脱离社会现实的成果。《小说走过新时期》也是基于这样一种立场的写作,同时也是自己从专注现代文学研究转向当代文学研究的一部著作。那时我正在北京师范大学做博士后研究,合作导师张建先生建议我要关注一下当代文学,于是我就从新时期文学小说中找到切入点。中国新时期文学是一个很特殊的文学时段和文学存在,后来的研究为那段文学赋予了沉重的意义和浓烈的价值期望,是非常重要和有意义的话题。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其实是想从七个方面讨论三个问题:一是新时期文学的传统是什么,这个传统当然包括所谓的正传统与负传统,这些传统是基于什么背景和环境发生和形成的。当然这个话题也是一个公共性话题。二是新时期文学与其所处时代之间有着怎样的一种互动,这种互动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我们能否近距离和在细部观察这种结果。在谈论文学发展的时候,我非常喜欢使用“互动”一词,也非常习惯在一种互动的背景下进行文学研究。我始终认为,我们必须面对并积极主动地接受文学与社会互动的局面,这样才能更客观、更令人信服。另外,文学发展自身有着比较复杂的肌理,有的需要在研究中通过一种简便的方式给指出来,我个人不太喜欢把一些复杂的问题更加复杂化,喜欢提炼一些内容,将之条理化。在《小说走过新时期》这本书中,之所以拎出七个关键词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考虑。三是考虑到了新时期文学的历史化问题。我们得承认,对当代文学的研究,不管是针对几十年的发展过程还是针对当下正在发生的文学现场,我们都有将之迅速历史化的冲动。比如在文学批评中,尤其追风式的文学批评中,经常有盖棺定论的判断,甚至还没有进入读者的视野,历史性的结论就已经出来了,这是当下文学批评的问题。当时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有这种将新时期文学历史化的冲动。但历史化的途径有多种,我试图从文化的角度来对其进行判断,所以当讨论完一些主要的问题之后便引入了文化视角,这是“文化热”的一种表现。但实事求是地说,文化的视角确实也是历史化的一种非常有效的途径,至于是否达到了目的,自己不好妄下结论。

林 喦:在你的著作《叙事的嬗变与转型——二十一世纪前十年长篇小说的研究》中,你的“绪论·21世纪前十年长篇小‘量’点掠影”中,用比较大的篇幅梳理了21世纪前10年长篇小说创作的情况。从我个人的角度讲,这份梳理的意义极大。从历时时间的长度讲,21世纪前10年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时段,到今天,这段时间也是经历了后10年文学阅读的检验,基本上形成了比较稳定的文学事实,可以对这10年的文学进行整体性总结了,你的梳理恰到好处。同时,在行文中,你提出了“文学上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们过去一直习惯的‘题材’”。你主张用“生活”来替代“题材”,“因为作为具有特定意义的‘题材’观念正在终结,而生活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是众多领域和生存属性的综合’。”这种提法从文学创作的本质上开拓了众多作家和评论家对传统意义上“题材”的认知纠结。

周景雷:正如你所言,21世纪第一个10年的文学的确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但选择这样一个区间进行研究并不是我自己的独创。以10年为基本时间单位开展文学研究是现代文学研究的传统。当然,历史地看,这种时间段的划分不仅仅是文学意义上的,更是社会学、政治学意义上的。就像我前面所说的,这是文学与时代、社会互动的结果。10年、30年这样的时间区分很有意思,既符合我们的心理期待和认知习惯,也基本符合文学和社会发展在互动过程中所形成的基本格调,这里有着比较复杂的因素掺杂其中。如果我们一定想要这样做,总会从不同的角度为其提供文学的或者历史的依据。所以,我常常认为,在文学研究中,尤其是在文学史研究中,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之间到底应如何分配比例确实是一个费思量的事情,也可能会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去琢磨、分析。当然,这也可能带来另外的问题,那就是当我们无法确切地把握一个长时段的文学发展史的时候,这种分法无疑是个最好的办法。

我刚才说了,21世纪第一个10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那么它的特殊性表现在哪里?我以为,首先它特殊在从一个新世纪开端进入文学史,符合我们对时间政治学的预期,它或许对文学创作起到某种暗示作用。这种暗示作用到底有没有或者是否发生了作用,那么进入到文学中就会自然明了;其次,它的特殊还在于这10年的文学是一个转型时期。这个时期的文学在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的蓬勃和膨胀之后,开始了不再使劲地“打漩”了,有些“平铺直叙”的厚重了。文学不能一直地喧嚣、奔腾,这似乎不符合河流的特征,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能从中看到一些东西;再次,我们也看到一个事实,在这10年当中从文类的角度上说,小说一家独大的现实超过以往的各个时期,这就得令我们思考它的深层原因是什么。由此,自然也就牵涉到了你刚才所说的“题材”和“生活”的关系问题。关于这一点我在那本书中已经作了简要的分析。在这里我要补充的是,这或许仍然是一个基于时代环境的判断,在今后的研究和认知中也不可能不发生变化,这是一个探讨和逐渐认识的过程。

林 喦:从你的专著和文章中可以看到,在对现代文学思考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中国当代文学,整体上看,你很愿意从社会变迁到文化转向的内在逻辑和外部环境去思考作家的文学创作以及作品的呈现,而不单单是简单的文学鉴赏,这一点你把握的基本尺度是遵循着文学的生产机制的,这个过程充分地呈现出了你的文艺理论观念。

周景雷:我觉得你这个概括还是比较符合我的实际。你可能已经看到,我无论做文学批评还是进行文学史研究,确实不大喜欢在文学本体上进行过多的纠缠。文学创作有其自身的逻辑和规律,有其自身的独立性,有专属于自己的审美范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把历史著作看成是文学作品的主要原因,这是文学创作中的怎么写的问题,而我更喜欢关注的是写什么。写什么和怎么写既是一种观念,也是两种观念,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我们对文学功能的认识。我始终不太愿意接受那种“玩文学”的观念,这是卖弄、炫耀,也是对文学、对读者的不尊重。严肃、正规的文学创作一定要表达一种除了“怎么写”之外的东西,那么这种之外的东西是什么?我以为这正是社会条件、环境、文化背景和现实需求等诸多因素,是这些因素造成了文学创作的诸种面貌,文学作品正是被这样生产出来的。按照勒内·韦勒克的观点,这属于外部研究。外部研究似乎更能呈现文学的意义,更能显现出文学作品创生过程和在此过程中所应遵循的相关肌理。

林 喦:你也提出了“典型文本”到“一般文学史”书写的理念和可操作的方法,我也曾经把“典型文本”式的文学史书写称之为“革命范式”的书写,但“一般文学史”的提法可能更有广泛性、全面性和客观性,是随着时代文化更迭中确立文学研究趋向于规范的一种重要的思想维度,也是建构你的文学理论的重要部分。

周景雷:提出一般文学史的概念是基于我对文学发展与存在的一种认识。文学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是我们的一个基本判断,谁也离不开文学,文学以不同的方式漫漶在我们的生活中。在此基础上我们还有一大批专事文学创作的人,在这些人中,有的在创作上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代表了所处时代的文学的最高成就。今天我们评选各种文学奖项,实际上就是对这种最高成就的一种确认。这些创作有很多也超越了时代,或者为一代又一代读者所接受、解读,进而形成经典。当然也有一些创作可能就文学成就自身而言未必就是所处时代的最高典范,但却可能是具有另外的标志性意义的创作。今天我们看到的文学史基本上都是由这样一些作品、现象或者思潮构成的,我称之为典型文学史。事实上,文学史的构成和存在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更大量的淹没在典型文学史之中却是那些一般性的文学存在,他们才是所处时代的最具有一般意义的文学创作,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普遍性成就,这些是被我们忽略了的。我认为我们的文学史写作也要关注这一部分文学存在。这种关注无论是从文学自身而言,还是从社会文化发展而言,都具有重要的意义。所以我才提出一般文学史的问题。在这方面还没有更好的理论探索,也没有被更广泛地接受。现在我们能够看到很多地方性文学史正在做这种努力,我觉得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它甚至有可能超越文学自身而向其他领域扩展。前些年我们流行底层文学的说法。仿照这个概念,我认为一般文学史可能更接近于底层文学史,是值得我们去研究和关注的。

林 喦: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史研究规范也是思想的规范,是研究理念的规范,是通过正常的思想交锋和辨析从理论上清除思想界的陈腐、偏颇之见,在具有基本思维能力的研究者中形成某些共识。这就要求,我们在对当代中国文学进行研究的时候,一方面要尊重文学事实,包括文学发生的时代背景和客观存在;另一方面,要尊重文学发展的内在逻辑,要努力从文学发展的历史观和现实中寻找文学生产的某种基本规律,并且能够做到符合规律的自圆其说。从中国传统的文艺理论角度讲,我国是有比较传统且很扎实的文艺理论和基本要求的。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晚清以降,特别是在新文化运动以来,文学创作的理念在割裂了中国文化传统且积极接受西学之后所衍生的新文学过程中,特别是中国现代一大批文学家受到西方文学创作理念的影响,不断以一种所谓全新的文学创作理论进行文学创作,相应并行的,一大批文学理论家也秉承了西方的文艺理论研究理念,进而对中国现当代文学进行研究。但从研究情况看,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作品文本研究,属于文学鉴赏式;二是史料研究;三是综述式。既有个案作家作品的综述,也有某一类型作家的创作综述,还有文学史式的综述。

周景雷:这个话题涉及如何看待中西之间文学理论的差异问题,更涉及在这种差异之中如何处理和面对我们的研究对象的问题。在现当代文学研究史上或者学术史上关于这一点是有很多争论的,这种争论和交锋造成了现在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即使全部面向和接受西方外来理论,在这中间有时也是有着重大分歧的。比如左翼文学理论和其他的西方理论之间的交锋与冲突等。具体到研究方法和路径,其中的差别可能会更大。但我认为,不管我们使用什么样的理论方法,通过什么样的路径,使用了什么样的材料,一定要注意三个问题:一是要注意到文学间性问题,即要注意到文学与人的关系,尤其是要注意到与整个社会生活的关系,要符合一般性常识,这是一个基本的立场,只有秉承了这样的立场才能够进入文学。二是要立足于文学,而不是从文学脱身,过多地指涉别类,甚至完全跨越。有一段时间,我读一些所谓文学研究的文字的时候,常常产生文学已逝的感觉,这其实就是离开文学太远。文学研究与社会科学各领域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互相启发、互相借力,但终归还要回到文学自身。跨界跨领域研究是新的增长空间,便于我们返观文学自身,但它终究不是文学自身。三是文学研究要及物,要面向对象说话,要从对象出发进行研究,而不能云里雾里不着边际。这除了炫耀学识之外,没有其他好处。如果这三点能够把握得住,其他都是具体的技术问题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 喦:这些年,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在文学创作领域,人们越来越感觉到文艺评论家的价值与作用,作家与评论家的融合度越来越紧密。对于曾经比较“尴尬”的文艺评论家而言,这是一个好事。你最近有一篇文章《新阶段新时期新时代与当代文学建构的再思考》一文,谈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经三个时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使中国文学进入了“新阶段”,开启了当代文学进程;邓小平在第四次文代会上《祝词》的发表,标志着当代文学进入了“新时期”;以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为标志,当代文学进入到“新时代”。三个时段的当代文学前后衔接并不断丰富和创新,始终与中国社会发展相适应,始终与时代并行发展,在重要的历史节点和具有重大标志意义的典型现实中获得自身使命和发展目标。各个时段的文学,既有其各自鲜明的时代特征,又有始终不变的社会主义文学的本质属性。这种总结和梳理是符合社会主义文艺观和当前文学艺术发展方向的。

周景雷:现当代文学史写作这几十年来一直广受青睐,出版了众多文学史著作,有的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些文学研究和所提供的结论基本上确定了现当代文学史的结构和逻辑。当然,伴随着我们对文学理解的加深以及其他环境、史观等变化的影响,我们学术界也一直在进行着某些确定性的讨论。所谓确定性的讨论,就是一方面我们遵从着那些盖棺定论的地方,另一方面又试图在此有所突破。正是基于这种状况,出现了面貌众多的文学史论。当然,每一位论者的论述或结论都是基于一定的文学史观得出的。不同的文学史观或者不同的文学史倾向都会产生不同的结论。就我个人而言,从开始进入或者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时候我就一直比较关注左翼文学——延安文学——解放区文学和社会主义文学这条线索,或者说对这条线索情有独钟。这种关注和情有独钟,不仅是文学研究上的需要,也更多地包含了自己在从事文学研究时的情感态度。记得很多年前,我与别人讨论这些问题时不仅争执得激烈,甚至为此差点葬送了朋友之间的友谊。之所以如此,还是有一种非学术的情感在里面的。在你提到的这篇文章中,我对当代文学的发展线索做了一种新的思考。这种思考并没有改变当代文学的整体结构和文学事实,而只是基于文学与社会互动的关系进行了一次重新认识。这里的核心问题是我们承不承认文学与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问题。我认为在一个动态的文学发展过程中,讨论文学史问题,不能静态地讨论文学自身,一定要看到社会发展对文学的形塑作用以及文学对社会发展的适应性问题。只有这样才是客观的、公正的,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把文学史事情说清楚。

林 喦: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很关注辽宁的文学创作队伍和文学作品,特别是与作家的对话系列得到了作家和学界的比较认可和赞同。通过梳理和研究了解到,辽宁文学是有人数可观的创作群体的,与其他省份相比,辽宁文学创作群体的实力不可低估。从问题上讲,无论是诗歌、散文、小说,包括儿童文学、影视剧本创作,都有很多比较出色的代表作家和作品,但同时也看到了我们文学创作存在的不足。比如,近年来,长篇小说创作有崛起之势,但有影响力的作品甚少,因此,仍需作家不懈努力。这些年,在文学研究上,你也是极力关注本土文学发展的,对诸多个人作家、作品也是有涉猎研究的。你如何看待当前辽宁文学的现状与未来的发展?

周景雷:辽宁有着非常好的文学传统、文学基础,文学资源丰富,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也比较多,无论是在文学史上还是在当下都占有重要地位。比如,我个人认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文学就是在东北、在辽宁诞生的。我认为,辽宁文学现在要思考的是这样几个问题:一是如何挖掘和继承我们已有的优秀的文学传统,并且如何对此传统进行创新和创造。二是如何进一步丰富和提炼我们的文化资源。因历史和地理的原因,辽宁有着诸种文化不断交叉叠加的文化基因,内蕴深厚,历史悠久,空间广阔,弹性充足,地域特色鲜明,这为文学艺术发展提供了资源和想象。三是如何进一步加强文学深刻性的引导。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问题,满足于走马观花和浅尝辄止是写不出好作品的,这需要我们在深刻性上做进一步的开拓。这不仅是写什么的问题,而是怎么写的问题,可能主体性更强一些。现在辽宁文学界一些优秀作家仍在笔耕不辍,渐入佳境,另外有一些年轻的写作者也正在崛起,并产生了较大影响。我对辽宁文学的未来充满信心。

林 喦:你对辽宁文学的未来充满信心,我也相信,我们的作家们只要埋下头去,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深入生活,立足民族文化、本土文化和地域文化,自觉地接受着广袤黑土地的元气,去吸收本土资源优势,吸取本土资源营养,力求在葆有自己文化灵魂的基础上,去创作可以立足文坛的优篇佳构,去开创一种历史与现实相互激荡融合的新时代文学气象。也祝你的文学研究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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