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
摘 要:社会(结构)与个人(行动)的关系是价值观教育的基本问题,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防控的特殊时期,教育结构的二重性愈发明显,而区分价值观教育制度环境的层次性尤为必要。疫情中的诸多感人事迹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现实诠释和生动体现,将共同价值作为价值观教育的核心要素,有利于结束当前社会价值取向的混乱状况。而就重大疫情防控背景下的价值观教育而言,诉诸个人行动,培育共同价值,应当遵循三个基本原则:回归常识、学会关心和认真对待权利。
关键词: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防控;价值观教育;个人行动;共同价值
2020年新年来临之际,新型冠状病毒肆虐,时至今日,全球抗疫形势依然严峻。这场重大疫情对中国社会和个人生活造成了巨大冲击,疫情防控创设了一个特殊的场域,灾难放大了社会结构和个人行动,让其中的许多人和事都变得更为典型。特殊时期的中国社会面临诸多新问题,呈现出若干新特点,对这些问题特点的分析研究有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社会结构与个人行动的关系,从而深化理论认识,推动价值观教育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改革。
一、价值观教育的制度环境
从理论上看,教育要与社会发展相适应和教育要与人的身心發展相适应,这被称为“教育的两大基本规律”,而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是价值观教育的基本问题;从现实上说,这个问题也贯穿在教育实际过程的各个层次、各个方面,是每个行动者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回答的问题。我们在研究重大疫情防控背景下的价值观教育时,同样需要围绕社会(结构)与个人(行动)的关系展开。具体而言,需要回答以下问题:如何理解“制度”和“制度自信”?如何全面辩证地看待制度改革中存在的问题?个人与制度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制度内化到个人之后体现怎样的解释水平?如何激发主体的能动性和创造性,通过什么途径培育共同价值?关于如何看待社会与个人的关系,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的观点颇具启发性,他用社会与个人的二重性(duality)反对两者关系的二元论(dualism),提出了结构二重性的观点,强调社会结构并不“外在于”个人,而是具体体现在各种社会实践中的、“内在于”个人的活动。因此,结构总是同时具有约束性与使动性。[1]无论是在重大疫情防控背景下,还是在普通日常生活中,价值观教育的实践活动总是体现出这种结构的二重性,并通过不同的表现形式体现出来。
从新制度主义的视角看,分析价值观教育的制度环境,这是优化具体教育内容和方法的前提与基础。制度将社会与个人联系在一起,不同主体在行动中对制度含义的理解和制度要素的把握也各不相同。制度环境为价值观教育提供了一定的场域。教育场域具有理论维度的综合性、实践维度的多样性、空间维度的延展性和时间维度的累积性,面对重大疫情,教育场域出现了一系列新问题,由此带来场域内部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等在比例和结构上的变化,进而体现出若干新的特点。聚焦这一特定时期的典型人物和事件,能更为全面准确地把握新时代中国价值观教育所处的制度环境和面临的新问题。
实际上,人们通常在三种意义上运用“制度”概念:第一,指社会形态意义上的制度,如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等。第二,指社会为了组织和管理某一方面的社会活动而确立的行为规则和规范体系,如经济制度、教育制度等。第三,某一组织或群体内部用以约束成员行为模式或办事程序的规范,如考勤制度、值班制度等。第一层含义的社会制度常在区别人类社会的不同发展阶段和不同性质的社会时使用,第二层含义的社会制度常在分析不同的社会关系和研究不同社会生活领域里的问题时使用,第三层含义在对单个组织或群体的组织结构作分析时用到。[2]三个不同层次可以分别称为宏观、中观和微观意义上的制度。价值观教育强调“制度自信”,一个基础出发点是肯定宏观意义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而不是盲目自信,认为一切与“中国”相关的“制度”都是完美无缺、无需改进的。2020年2月14日,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完善重大疫情防控体制机制,健全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是会议的重要内容。会上,习近平就此提到15个体系、9种机制和4项制度。这里的“制度”(例如重大疾病医疗保险和救助制度)和“体系”(例如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属于中观意义上的制度,“机制”(例如重大疫情应急响应机制)属于微观意义上的制度。
上面三种层次的制度联系紧密,同时也体现区别明显。对任何具体问题的讨论,都应该明确到制度的不同层次,做到有的放矢。在这里,三者是合为一体的,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价值观教育的重要任务不是在抽象的意义上谈论“姓资姓社”,而是将“姓资姓社”问题放到整个制度体系和解释框架中,在个人与社会互动的过程中,更为全面、动态地认识社会制度。需要区分制度的不同层次和类型,坚持宏观意义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发挥其制度优势;全面了解中观意义上的各种具体社会制度和微观意义上的各种社会实体的规章制度,正视各项制度在运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以科学的方法、务实的精神推动制度改革,进而完善整个社会制度体系,这是对价值观教育场域性质和特点的正确认识。
二、价值观教育的核心要素
就价值观教育的核心要素而言,对价值谱系的考查十分重要。“谱系”代表了一种序列,现代社会强调进步、发展的理念,但在今天的社会中,新媒体使得后现代主义“去中心”的思想一定程度上成为现实。面对新冠疫情,大多数人看到了党的坚强领导和全国人民大团结,看到了战无不胜的中华民族和势不可挡的大国崛起,看到了不辞辛劳的基层干部和雷厉风行的军人警察,看到了不惧危险的群体英雄和令行禁止的中国人民……这些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现实诠释和生动体现;与此同时,互联网上出现的若干极端化言论和现实社会中发生的一些过激行为也值得教育者警惕。它们都是当今中国社会的真实面貌,也是社会多样性和价值多元化的体现,是从事教育研究和开展教育活动的现实基础。此次疫情防控过程中呈现出大量具有典型意义的现象,以这些现象为分析对象,需要从社会层面分析由于价值认同缺失所导致的价值取向混乱状况,进而更为全面地把握新时代中国价值观教育的规律;在此基础上从个人层面提出自主建构的有效途径,培育共同价值,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落地生根。
共同价值是价值观教育的核心要素,对共同价值的追求是在价值多元化的背景下进行的,此之谓“守一而望多”。价值多元化不等于价值取向混乱。价值多元化暗含的一个前提是:价值之间虽是不可通约的,但存在着相容的可能性。[4]价值取向混乱则体现为不同主体基于自身的价值观,在面对各种事物和现象时,所持的基本价值立场、价值态度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基本价值取向存在根本性的差异,导致彼此之间无法形成有效的沟通和对话。马克思主义的价值取向以人的发展为核心,引领社会进步和促进人的发展,回答并解决社会生活中深层次价值问题,为人的生存发展提供坚实的价值支撑。[5]在现实中,与马克思主义价值取向相去甚远甚至背道而驰的价值取向并不少见。在新冠疫情防控过程中,我们看到价值取向的混乱导致社会的撕裂,对同一事物和现象的不同解释差异之大,有时候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共同价值的缺失导致观念混乱和社会撕裂,走出这一危险境地,需要在价值观教育的过程中,寻找一种最广泛的价值认同,它超出了家庭、社区的范围,也涵盖了国家、民族,甚至成为全人类公认的价值追求,这就是共同价值。只有建立在共同价值的基础上,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提倡的建立在正当性、真实性和真诚性上的对话交往才可能得以实现,马克思所说的“真正的人”和“真实的集体”才可能会出现;换言之,这时候的交往才是真正的人在真正意义上的交往,才可能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最终实现人的解放。
作为价值观教育的核心要素,共同价值不是“永恒的道德戒律”,但却是当下维持社会秩序、保障公民权益的基本前提。我们不能因为恩格斯曾经说过,“在偷盗动机已被消除的社会里”已不存在“切勿偷盗”这一条“永恒真理”[6],就主张由于我们还没有进入“偷盗动机已被消除的社会”,又由于资本主义主张的“切勿偷盗”是“虚伪的”、具有“欺骗性”,所以为了体现道德的阶级性原则,社会主义国家就是要主张“小偷无罪,盗窃有理”。这恐怕是恩格斯本人也不会同意的。疫情防控期间,日本松山芭蕾舞团演员们用中文齐声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并一同呐喊:“我们爱中国!武汉加油!中国加油!人类加油!”“人类加油”的口号在向人们呼吁:疫情面前没有国界,是人类在与病毒战斗。病毒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对疫情的抗击凸显了人类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这就是共同价值的体现。
三、价值观教育的基本原则
在分析了价值观教育的制度環境和结构形式之后,需要进一步考查价值观教育的过程,把握其内在规律和基本原则。从长时段上看,对价值观教育而言,重点在于如何在教育过程中通过主体的自主建构促进价值认同,培育共同价值。就此次重大疫情防控而言,可以围绕“谣言如何澄清”“价值如何实现”和“安全如何保障”三个问题开展价值观教育,它们分别涉及三条基本原则:回归常识、学会关心和认真对待权利。
第一,回归常识:谣言如何澄清。重大疫情对人们的日常生活造成巨大冲击,平时不易觉察的问题也在这种背景下暴露出来,集中体现在关于谣言的讨论上。回归常识就是返回到日常生活世界,从而降低信息的模糊性,有利于澄清谣言。生活世界是我们现实地经验到的直观的世界,按照我们肉体的个体存在方式,我们本身也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7]具体而言,包括以下两个方面:(1)普通百姓的生活世界。只要信息能自由交流,生活世界中的谣言就很容易识破。(2)政府官员的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原本是中国共产党的“三大法宝”之一,在重大疫情防控的特殊时期,政府和主流媒体及时公布事实真相,打消群众顾虑,这对于澄清谣言而言是十分必要的。
第二,学会关心:价值如何实现。“学会关心”是当代价值观教育的重要命题。“把人当人”,通过关心他人实现自身价值,这应当成为当前中国价值观教育最基本的共同价值。在诉诸个人行动的实践过程中,社会结构的影响和制约无处不在,可以从两个方面作出尝试:(1)在纵向上反思传统文化。关怀伦理和关心教育是传统中国价值观教育的短板。此次新冠疫情防控,在“武汉加油”的口号下,“武汉人”却成了被特殊对待的对象,一些滞留在外的武汉人遭受歧视和驱逐,一些人的个人隐私被严重泄露。学会关心,首先要从反思传统开始,告别落后观念,走向现代文明。新冠疫情防控中,青年志愿者的身影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展现了使命担当,勃发着青春力量,让人们看到了希望。(2)在横向上优化制度设计。制度设计涉及到制度的不同层次,受篇幅所限,此处仅谈及微观意义上的制度。为做好防控工作,设卡管控很有必要,这本是应对疫情的必要之举,表示强硬彪悍的“硬核”一词也随之流行起来。但是,在有些地方硬核演变成以粗痞和暴力为特色的“封路、封村”,一些农村居民使用各种“土”办法来阻止人员的流动,贴出了具有浓厚政治意味的口号。完善制度设计要围绕人本身进行,不能与人本背道而驰。真正的“硬核”应该是这样的:不仅免费派发口罩,还送上门来,杭州的硬核在于真正将为人民服务做到家;“北欧式领口罩”体现了上海的硬核在于每位市民心底里的自律和善良。在别人首先征用宾馆、药店的时候,浙江选择先征用党校;在号召医务人员投入抗疫一线的时候,浙江要求党员先上。这些做法直接影响群众最现实最真切的日常生活,从最细致、最具体的方面体现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第三,认真对待权利:安全如何保障。安全需要权利来保障,权利本身需要界定。类似于制度的三种要素,权利也可以分为法定权利、道德权利和习俗权利。法定权利由法律制度来规定,道德权利由道德原理来支持,习俗权利则以习惯、民俗为根据。[8](1)就法定权利而言,加强法制教育,明确保护基本人权。此次新冠疫情防控启发人们思考:在行使、享有、保护或限制权利的场合,哪些权利无论何时都不能侵犯,哪些权利应该优先考虑,哪些权利要特别小心地对待,这些问题都需要在法律教育中予以明确。(2)就道德权利而言,加强道德教育,提高道德思维水平。面对疫情,在“功利最大化”“效率最大化”“少数服从多数”和“个人服从大局”的价值标准和道德口号下,公民的个人权利如何保障?这涉及道德思维水平的提升。(3)就习俗权利而言,以人类意义共相为基础,移风易俗。习俗权利与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对于其中符合现代人权理念的内容,肯定、鼓励、保护即可;关键是与现代人权观念相违背的内容,移风易俗的前提在于寻找人类共相(human universals),从而最大限度地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奠定基础。实际上,法定权利、道德权利和习俗权利在实践中往往交织在一起,共同发生作用。为了一手抓疫情防控,一手抓复工生产,浙江省义乌市政府用心用情当好“店小二”,做好“三服务”(服务企业、服务群众、服务基层),争相比拼“看谁对老百姓更好”,真正体现了对公民权利的尊重,体现了儒家“民本”思想和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的初心(习俗权利),成为法治(法定权利)与德治(道德权利)相结合的典范。
参考文献:
[1][英]吉登斯.社会的构成:结构化理论纲要[M].李康,李猛,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23.
[2]郭强.大学社会学教程[M].北京:中国审计出版社,2001:184-185.
[3]中共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8.
[4]宫睿.价值多元论与进步[J].哲学研究,2009(6):100.
[5]陈新夏.唯物史观价值取向当代建构的前提性考查[J].哲学研究,2019(2):23.
[6]中共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83.
[7][德]胡塞尔.生活世界现象学[M].倪梁康,张廷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239.
[8]夏勇.法理讲义:关于法律的道理与学问(上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