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人
2036年,由AI医务兵、战场伤员分类识别系统以及战地医院终端三位一体的现代军事医疗系统“司命”,开始被投入战场,士兵与战地医生同时展开了一场杀戮与救援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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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3 6.1 1.0 6 1 1:0 0 p.m. S a t.Corpsman:YT
出勤次数:22
救援记录:101人
“右上肢断裂,骨盆骨折,主动脉及腹腔内出血严重,目前心率120,血压90/60,脉搏130,昏迷指数11,根据《战术作战伤员救护指南》,动脉内需立刻置入暂时性塑胶管以抑制血液从破口处大量涌出,同时在近心端快速扎上止血带,进行胸膜穿刺减压以缓解呼吸障碍。
“以上急救措施完成后,请立刻采用SKED担架将伤员拉离战场,及时转移至114号战地医院进行后续救护和康复治疗。重复一遍,以上急救措施完成后,请立刻采用SKED担架将伤员拉离战场……警告!警告!目前距离敌人第11次地面进攻预计还有3分47秒……1103号运输车和辅助机器人请进入预备状态……”
司命的播报尚未完毕,刺耳的打击警报再次响起,YT加快了动作,它的两只机械触手探入伤员的血管,开始置入暂时性塑胶管,第三只触手同时进入伤员的胸腔,开展穿刺减压引流术。在完成这一切后,剩下的五只触手则将伤员的身体箍起来,迅速搬运到其随身装载的折叠式SKED担架上。
就在这时,敌人的第一批激光制导炸弹开始落下,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出现几道刺眼的蓝白色闪电,闪电后面还紧紧拖着一条条翻滚的白色烟柱。那烟柱先是急速垂直上升,达到预定高度后开始转向减速,最终呈一条平滑的抛物线,朝着被锁定的AI医务兵飞去。
“烟幕弹掩护!”一个声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YT知道这是指挥官正通过共享作战平台发布紧急命令,但此刻它所能做的只有躲进最近的掩体以躲避打击。
它是幸运的,炸弹锁定了它的同伴——一辆正在加速行驶的医疗运输车,只听到一阵低沉的爆破声响起,随后一团明亮的火光蹿得老高,在火光顶端,大量毒烟膨胀开来,很像一朵迅速绽放的死亡之花。这时候,YT发现在生命指数显示界面上立刻有一堆曲线拉伸成死亡的直线,数据丢失的警报声鬼哭狼嚎般响起。它把所有的触手收紧,轮子紧紧贴在掩体下方,各个组件的传感器开始自动转换过滤电路以屏蔽现场干扰。这时候,前线的作战人员终于开始作出反应。
一排排99A式坦克在烟幕弹的掩护下从阵地后方冲上来,它们的金属履带在柴油发动机的全功率带动下,野蛮地压过高速公路的路基,像一座座快速移动的钢铁堡垒,很快越过了YT所在的位置,向着敌人的方向前进。在进入有效射程后,炮塔上的125毫米炮疯狂抖动起来,每一次抖动,前方都有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爆炸产生的浓烟和子弹打在地上击起的尘土混在一起,渐渐弥漫到掩体上空。根本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任何呼喊,双方的作战人员此时都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自己面对的敌人并非人类,而是一堆虚幻的数据,是全息地图上流动着的红点,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默默驱动着那些庞大的战争机器进行冷酷而坚定的杀戮。这正是现代战争的恐怖之处,它不是肉体与肉体之间的碰撞,而是技术力量之间的无形抗衡,脆弱的碳基生命在这种对抗中被随意毁灭,干干净净。
这场坦克战最终只持续了大约42秒,随后阵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时候YT知道救治任务已经刻不容缓了。事实上,即便对AI医务兵来说,在敌人火力覆盖范围下解救伤员也是一项难度极大的任务,严苛复杂的战场环境根本不允许它们对伤员开展急救措施,往往只能先将他们运送到最近的掩体,然后才能进行基本的止血动作。现在,在各处战壕边缘,都有受伤人员在呼救,与此同时,司命的伤情播报信息出现在每一位AI医务兵的生命指数显示界面上。
“王洪毅,复合枪弹伤伤员,胸部炸裂,右腿被M2大口径子弹打中,两处伤口大量出血,目前心率110,脉搏105,血压90/85,昏迷指数9。”
“张威,右下肢断裂,腹部被7N14步枪子弹多次命中,有肝胆管破裂,内出血严重,目前心率90,脉搏55,血压97/86,昏迷指数5。”
“刘明明,全身深Ⅱ度烧伤,肌肉、血管及部分神经组织出现坏死,目前心率100,脉搏60,血压105/95。”
…………
密密麻麻的伤情信息不断涌现,这些信息将被实时记录,并与对应伤员的“电子伤票”一起上传到战地医院终端的识别系统。一旦伤员被送至后方,医务人员立刻就可以搜索出他们的姓名、单位、血型或药敏史等基本信息,并结合预判的伤情状况进行快速分类,极大地提高了救治时效和卫勤的精确保障水平。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信息帮助军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战时军事医疗数据库,为未来战争进一步规模化提供了必要的后勤保障和信息支援。
2
11月7日,某驻军基地。
胡梅用30分钟见证了一所医院的诞生,这破了第153野战医院历年来保持的纪录。当第一批伤员从前线撤下时,一座现代化野战流动医院已经拔地而起,并迅速进入急救诊疗状态。但此刻,胡梅并没有参与到接收伤员的队伍中,她几乎在救援直升机抵达的那一刻便找到了指导员孟思齐。
“情报是正确的,有医务兵发现了疑似遭受化学战剂攻击的伤员。”
“哪一种?”
“从AI医务兵传回来的伤情信息来看,很有可能是芥子气。”
孟思齐的心瞬时咯噔了一下,他太清楚这种东西出现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了。早在二战时期,这毒魔便夺去了成千上万条性命,传染性极强,且至今仍无特效药,因此被国际公约列入武器禁用黑名单。
正当孟思齐陷入思考时,一阵急速的警报声在基地内部响起,同时,在所有医务兵的生命指数显示界面上突然跳出了一行红色大字:“化学战剂攻击!威胁度78%!污染源从1427高地开始扩散,已蔓延至1146和1776阵地的接合部。”随后,大量的伤情信息开始涌现……
“现在抽调防化部队肯定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是申请空中和远程火力支援,但在那以前,必须把伤员都转移到后方,可时间还是太紧了。”胡梅说。
“作战方针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赶紧集结AI医务兵到前线支援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得把医院搬到前线去,AI医务兵不具备处理化学中毒伤情的能力,如果伤员在前期得不到恰当的处理,毒气会迅速蔓延至全身,就算运回到后方也无力回天了!”
“荒唐!你们是军队的卫勤保障,怎么能冲到前面去?”孟思齐怒道。
“149!”胡梅脱口而出一个数字,“这是我们争论期间被感染的伤员数量,这数字现在仍在上升!您还要再考虑吗?”一时之间,孟思齐竟被逼得无法反驳。
“我们会紧急派遣一批军事毒理学专家到现场急救,至于医疗方舱和设备可以在4个小时之内完成拆卸,如果走航空运输,抵达300千米以外的阵地只需要20分钟,我相信您一定比我更清楚芥子气的危害,救人如救火啊!”在沉默了几秒钟以后,孟思齐转身走进了作战指挥室,经过一阵激烈的讨论后,在共享作战平台上,一道简洁的命令同时抵达了各个战斗单元:
“114号战地医院即刻奔赴前线展开救援,各火力小组沿途掩护!歼击航空队暂时待命!”
3
敌人的这次突袭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这注定是一场惨烈的困兽之斗。
当最后一批救援人员抵达前线时,漆黑的夜空立刻被无数条明灭闪烁的弹道切割得支离破碎,一股浓烈的甲基三硝胺气味充斥着整个战场。孟思齐很快发现敌人的火力居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除了自动榴弹炮等常规武器,还包括M270火箭炮等重型火器,光加特林机枪就有好几排,它们集中到一起,以每分钟4 000发的射速朝着各个方向疯狂地倾泻子弹,丝毫不顾代价。
“敌人疯啦!这种范弗里特式打法几十年前就过时了!”军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别跟他们拼火力,掩护医务人员和伤员撤退,还有,侦察兵死哪去了?”孟思齐的叫声通过不同信道直接传到各级战斗单元人员的耳中。
几秒钟后,另一个声音响起:“06观察站报告,发现敌隐藏火力点3个,方位171、334、667,距离信息已共享至队伍数据链,火力小组准备!”
“不行,目标在射程范围以外,申请空中炮火支援!”
仅仅过了十几秒钟,3架“河豚”无人机排成一个严整的三角队形从战场高空掠过,在抵达目标区域上空后,机身挂载的60毫米迫击炮弹从天而降。从高清摄像头传回来的视频资料显示,炮弹的近炸引信在距离目标3米左右开始自行触发,一团明亮的火光霎时间从黑夜中升起,爆炸产生的高速破片在攻击方位优化处理模式下向着锁定的目标飞去……
没过多久,战场上的枪声渐渐沉寂,孟思齐知道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发起了冲锋,阵地上仅存的一个坦克连和40辆步兵战车开始向敌人所在方向推进。与此同时,一阵阵杂乱的呼啸声纷纷响起,只见广阔的天空突然生长出十几道翻滚的白色烟柱,在那长长的白色烟柱顶端,激光制导炮弹发出耀眼而明亮的火光……
最终被俘虏的敌指挥官是一名上校,他看上去很疲惫,身上的深色军装有一半被炮弹硝烟熏成了黑色,但在面对中国士兵的枪口时,他显得很平静,他用一种略显生疏的汉语腔说:“我认输,但我们是输在技术而不是战术上,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你错了,我们不是依靠卫星和数字化才能打仗,我们的士兵也曾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农民,我们的士兵曾在-40℃的长津湖畔,穿着单衣单裤与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作战。更早一些时候,在缅甸的热带丛林里,我们的士兵曾在失去武器外援的情况下用铁锹挡开日本人的手榴弹,将十倍于己的敌人阻挡在南天门以外……这就是中国军人,我们能在最糟的情况下去打世界上最难打的仗!”孟思齐说完,转身向部队做了一个手势,“医务兵,统计伤员,我带你们回家!”
这时候,凌晨的天光已开始浮现,第一缕阳光穿过战场上方凝固的黑色浓烟,投射在狼狈不堪的大地上。在呻吟的伤员旁边,AI医务兵伸展开那一只只精巧的触手,像来自亲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