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期刊与中国当代文学思潮的互动关系

2020-12-10 05:44黄发有
文艺研究 2020年10期
关键词:文学期刊期刊文学

黄发有

在中国当代文学七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中,文学期刊的媒介环境和文学环境都产生了明显变化。在“十七年”和新时期初期,文学期刊是推动文学思潮的重要力量。从“新华颂”到“百花文学”,从“干预现实”到工农兵写作,文学期刊与文学创作步调一致,联袂上演紧跟潮流的时代合唱。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到改革文学,文学期刊以自身的办刊实践把握现实脉动,成为推动思想解放进程的生力军。进入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文学期刊开始追寻主体性,探索个性化的办刊路线,期刊格局从步调一致向“多点开花”过渡。从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新写实小说到新体验小说、新状态文学、“现实主义冲击波”;从“新生代”“60年代出生作家”到“70后”“80后”,期刊策划深度介入了当代文学发展的进程。其中既有开风气之先的文学创新,推出了一代代新作家和一批批具有新质的好作品;也不乏随波逐流的迎合、过度的炒作,催生出速朽的文学泡沫。值得肯定的是,那些坚守独立艺术信念的作家、批评家与期刊编辑特立独行的精神探索,不断突破陈旧的文学观念的束缚,为中国文学带来新的可能性。文学期刊作为发表原创作品的主要阵地,不仅是展示文学发展最新动向的文化窗口,而且是培养新作家、孕育新思维的精神土壤。20世纪末,随着网络媒介的崛起和纸质媒介的边缘化,文学期刊对阅读风尚和文学思潮的引领作用有所弱化,但依然使用其擅长的方式影响以纸质媒体为主阵地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接受,譬如底层写作和非虚构写作潮流就是由文学期刊发起并在期刊平台展开的。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文学期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突出表现为文学期刊对文学思潮的促动与领航作用。在新的媒介环境中,文学期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显赫地位,但其作用与贡献依然不可低估。

一、潮流的引领者

文学思潮是指在特定的时空内形成的具有广泛影响的文学观念和文学创作潮流,并且与当时的社会变革、经济发展和人们的精神需求相互呼应。学术界对文学思潮的研究各有侧重,有些侧重研究社会文化思潮,有些侧重研究文学创作潮流,还有一些侧重研究文艺理论和文学思想潮流。文学思潮较为复杂,既受到社会文化思潮的外部影响,又深入影响文学内部的美学观念与艺术趣味,是文艺思想潮流和文学创作潮流的结合体。文学思潮不是个别、边缘、偶发的文学现象,而是具有辐射性、谱系性、延续性的文学发展趋势。具有一定规模的文学群体相近的文学观念与文学认同,是支撑文学思潮的精神基础。在某种意义上,文学思潮就是一种特殊背景下的同向合力,要聚集这种合力,需要借助依托平台和精神纽带。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的外部力量不仅会塑造文学思潮的基本面貌,而且外部力量对文学的要求与文学的内部需求构成既冲突又融合的动态关系,外部的律令会内化为文学主体的自我规范。文学社团、文学流派都可能扮演文学思潮的推手,更不应忽略的是文学期刊。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文学期刊发挥了重要的聚合作用,既是新作展示平台,又是培养文学新人的孵化器。现代文学的社团大都以期刊为纽带,语丝派、新月派、七月派是由期刊催生的文学流派,而《新青年》《小说月报》《东方杂志》更是文学思潮或文化思潮的发源地。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1949—1951年,“百花时代”的1956—1957年,新时期初期的1978—1981年,这三个时段新的文学期刊蓬勃生长,形成了引人注目的三次创刊潮,改变了原先的文学格局,给当代文学带来充沛的活力。当代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文学期刊,基本上都在这三次创刊潮中诞生,这实在是无法回避的重要现象。一方面是新刊物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另一方面是新作家、新作品集中涌现,在此基础上孕育了开辟新风的文学潮流。期刊的多样化为文学创作带来新的可能性,注入了新的审美元素,各种文体都有施展空间,拓宽了审美探索的道路,激发了文学文体缤纷多彩的发展态势。譬如《诗刊》《星星》等诗歌刊物都问世于百花时代的创刊潮,而《读书》《散文》《随笔》等代表性的散文随笔期刊都兴办于新时期初期的创刊潮。这些单一文体刊物的出现,使得文体发展更为均衡,诗歌、散文在固定的园地中可以更为自由地生长,而不是在综合文体刊物中扮演小说的配角。文学创作要更广泛、更有效、更持久地产生影响,必须借助媒体的平台,否则只能在寂静中开放和凋零。在某种意义上,如果没有充满生机的文学媒介,很难有一个时代的文学繁荣,也很难有健康的文学生态。《当代》编者认为:“《当代》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鼓舞下办起来的,是思想解放的一个成果。”①确实,新时期初期文学期刊的创刊潮是思想解放在文学出版领域结出的硕果,而新办的文学刊物又推动了思想解放的进一步深化。传播接受中的碰撞、共鸣与回应激活了文学场域,作家、批评家、普通读者之间的多向互动机制是文学思潮发生、发展的内在动力。

中国当代文学期刊在当代文学思潮发生、发展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文学思潮的形成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文学期刊无法决定当代文学思潮的演进轨迹,发挥的往往是顺应时势的推动作用。就历史演变而言,“十七年”文学期刊更多被社会政治潮流驱动,文学思潮往往是社会政治潮流的一个侧面,其发生、发展的轨迹与政治潮流同步。在“十七年”时期,《文艺报》第一时间传达面向文学的政治动向,发布最新的文学政策,解读文学导向的变化,对文学发展提出新的要求。在某种意义上,《文艺报》是这一时期文学思潮的风向标。《人民文学》作为文学期刊的领潮者,在文学潮流的形成与更迭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它既是期刊样板和规则制定者,又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编者一旦认错路标偏离方向,后果非常严重,秦兆阳的浮沉就是典型例证。《朝霞》确立并维护“文革”公开文学的写作法则,《人民文学》则推动了从伤痕文学到改革文学的思想解放进程,《今天》为朦胧诗的生长提供了抱团取暖的空间,《上海文学》《作家》是寻根文学的弄潮儿,《收获》以锦衣夜行的方式扶持新潮小说,《钟山》为新写实小说摇旗呐喊,《钟山》《作家》《山花》《大家》以“联网四重奏”培育新生代小说,这些案例从不同角度揭示了文学期刊催生文学思潮的作用。

“百花文学”之所以影响深远,是因为反映了真实的社会状况和民众呼声。一方面,“双百方针”激活了作家内心的变革愿望和创新激情,也验证了政策实施的突出效果;另一方面,“百花文学”在形态上没有像很多文艺思潮那样以小说为主要载体,而是在小说、特写、诗歌、杂文、话剧、评论等多种文体上都涌现出特色鲜明的佳作。值得注意的是,“百花文学”的大多数代表性作品都刊发于《人民文学》,作为综合性文学刊物,各种文体在杂志上形成内在呼应,从不同角度关注现实问题,都以现实主义精神为内在灵魂,又能够发挥不同文体各自的优势,相映生辉。正如编者所言:“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是一条狭窄的路子。它是能够充分发挥创造性,能够创造多种风格,能够描写各种题材的极其广阔的道路,它本来就包含着极大的、发动积极因素和广泛团结的可能性。”②此外,“百花时代”《人民文学》封面百花争艳的系列图案,在某种意义上成了“百花文学”的精神象征。事实上,《人民文学》正是“百花文学”思潮中最为夺目的一座文学花园,其中展示的文类风格、语言方式、主体选择,都浓缩了那个特殊时期的文学精华,也保留了当时芜杂的原生态。

新时期以来,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到寻根文学、新写实文学、先锋文学,诗歌、散文等文体缺乏参与感,被小说文体所遮蔽,这自然与那一时期的文学风尚密切相关,也跟文学期刊格局的变化有很大关系。文学期刊是当时文学思潮更替的直接推动力,随着《收获》的复刊和《十月》《当代》《钟山》《花城》等大型文学期刊的创刊,对以《人民文学》为代表的综合性文学月刊形成冲击,此消彼长,综合性文学月刊的影响力有所下降。在文体定位上,大型文学双月刊并不求全,其共同趣味是突出小说尤其是中长篇小说,同时放弃某些文体,譬如诗歌基本与《收获》《当代》无缘,散文文体在这些刊物上也只是散淡的陪客。《当代》的发刊词就有这样的表述:“篇幅大一点,好处是可以容纳中型以上的作品……我们将着重发表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和一部分戏剧文学。”③《收获》的复刊辞也有类似的表述:“复刊以后的《收获》,仍为双月刊,它将继续肩负创刊之始的使命和责任,以较多的篇幅,发表长篇、中篇小说和电影文学剧本、话剧剧本等。”④文学期刊并不是文学思潮发生、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但期刊的变化会影响文学思潮的演化过程与内在结构。

作为一种媒介,文学期刊可以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力量传导到文学创作环节,但我们不能过分夸大文学期刊对文学思潮的作用。然而,这绝不意味着文学期刊只能甘于被动。文学期刊通过借力的方式,可以影响文学思潮的流向,赋予文学以特殊的时代内涵和人文品格。尤为重要的是,文学期刊应当有自己的价值立场,办刊人在时势的流转中要敢于选择,敢于担当,就像陈独秀,他执掌的《新青年》给“五四”文坛带来了强烈冲击。引领潮流的文学期刊都能敏锐地把握时代的新动向,以前卫的文学观念发现新的文学力量,以创新的编辑理念推广新的审美范式。而那些随波逐流的文学期刊,只能在“跟风”中迷失。

1.2.2 观察组,采用小切口辅助复位经皮克氏针内固定术 和对照组同样的先对患儿基础麻醉同时行臂丛神经麻醉和铺巾消毒,取仰卧位。从肘内侧或外侧入路取2-3cm切口,切开皮肤和筋膜,分离肌肉组织,显露骨折端,再将手指伸入探查骨折端,清除积血及骨折端陷插的软组织,然后牵引矫正前后及侧方的移位,可以结合C臂透视机确认复位满意后,再经皮克氏针从内外髁交叉固定,然后剪断克氏针尾端,冲洗伤口,内置引流管,最后缝合包扎伤口,最后石膏固定。

文学期刊既不能漠视也不能迎合或讨好自己的目标读者,其健康发展的关键是充分发挥内容优势。在90年代,一大批文学期刊试图通过改版重塑辉煌,然而唤回轰动效应的努力注定落空。信息的深度呈现是印刷媒介与电子媒介竞争的看家本领,而语言是文学期刊进行信息交换和思想交流的核心管道。因此,准确、有效、艺术地处理与传播信息是期刊的安身立命之本。值得注意的是,弱化书面语言是近年来文学期刊办刊实践中的普遍选择,《最小说》《文艺风赏》等青春文学刊物大幅增加图片的分量,引入一些明星作者,主文本和副文本中都刻意使用大量网络语汇或流行词,向时尚读物看齐。僵化的书面语言往往与时代脱节,会造成缺乏活力的问题,但书面表达和印刷媒介相互依存,文学期刊摆脱和抛弃书面表达,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自我阉割。文学期刊应当以书面语言为根基,为之注入鲜活的时代元素,推动其发展与创新,让根深叶茂的老树开出新花、结出新果。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这是因为宇宙中你和万物都在变化。变化是自然规律。重要的是,在迎接不断变化的挑战过程中,是你的心态决定了你的成败。

不同类型的文学期刊在文学思潮发生变化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有明显差异,影响力越大的文学期刊,对文学思潮的推动作用越大。《人民文学》《文艺报》作为引领性刊物,其办刊举措往往引起地方性刊物的效仿。值得注意的是,这两本刊物的影响力在不同时期也有变化。如《文艺报》在1985年改为报纸后,优势是更为迅捷地传递文坛信息,但随着短文的增多,信息变得较为驳杂而零碎,影响力有所下降。而与“十七年”时期相比,由于新时期初期大量新刊的创办,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人民文学》的影响力,创作类刊物从单一引擎结构转变为多引擎结构,使得文学面貌变得更为多元。“十七年”文学思潮基本上呈现为单一线性模式,80年代文学思潮逐渐过渡为多线并行的格局,先锋文学与新写实小说的交错重合就是典型例证。这种局面和期刊多样化的格局形成了有趣的对应,正因为不同期刊日益彰显办刊个性,才使得不同风格的创作都能够得到及时传播,为思潮的多样化提供了媒介支持。

二、边缘的守望者

文学思潮是影响文学期刊的重要力量,它如同文化漩涡,会形成强大的向心力,驱使地处“边缘”的文学期刊汇入主潮,在价值定位、美学趣味、文体追求等方面趋于一致。对这些期刊而言,由于“刊微言轻”,加入合唱是提高存在感的无奈选择。在林立的中外文学期刊中,引领潮流的期刊毕竟是少数,被文学思潮所裹挟的期刊占了绝大多数。许多期刊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甚至被浪涛所淹没。在某种意义上,追逐潮流是文学期刊的常态,也是文学期刊参与文学进程的一种方式。而且,大多数当代文学期刊的同质化问题,其根源之一就是对潮流的顺应。当代文学期刊发展的潮涌性特征——创刊潮、改名潮、改版潮、扩版潮,恰恰表明期刊潮流与文学思潮、社会思潮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考察文学思潮对文学期刊的影响,既要重点分析代表性期刊,也要注意到一大批高度同质化的基层刊物。

在文学期刊发展史上,领潮的刊物必然受到重点关注,使得大多数刊物陷入“跟风”“赶潮”的怪圈。回顾当代文学期刊的发展历程,不难发现大多数刊物都是潮外刊物或边缘刊物,默默无闻,自生自灭。对期刊研究而言,忽略边缘刊物是通行的操作套路,也是一种比较经济、安全的学术选择。但是,如果研究者都这么“势利”,文学期刊研究也就会变得千篇一律,缺乏趣味与生机。事实上,当代文学期刊史上并不缺乏不为潮流所动却个性鲜明的刊物,也有一些有意疏离潮流自成一格的期刊,恰恰是它们的存在,使当代文学期刊和当代文学版图变得丰富、生动。

智能分析仪表集成了多个传感器,除输出测量值,还输出多个设备本体及辅助设备的状态及验证信号,用以辅助判断测量值是否有效。下面介绍Profibus-DP的智能分析仪表的信号种类。

在烟草MES中,生产计划应当接收月度生产计划,编制卷包、制丝滚动计划(2-3天),将计划分解为详细卷包机台排产计划和制丝批次生产计划,再分解生成制丝批次排产与调度计划,分别下发到卷包及制丝车间,车间按照计划组织生产。

文学思潮的研究往往聚焦于波澜壮阔的主潮风景,忽略了文学潮流发生、发展与消退的过程。以寻根文学为例,大多数文学史教材将其定位为改革文学之后创作调整的结果,认为是知青作家及其同代人从乡村历练中汲取文学智慧,重新接续断裂的文化根脉。《上海文学》《作家》《西湖》等杂志为了推动寻根文学的实践,用力颇深。事实上,汪曾祺、林斤澜、冯骥才、邓友梅、陆文夫、王润滋等作家在新时期初期发表的表现乡风民俗的创作,与寻根文学在审美趣味、文化立场上都比较接近。在狂飙突进的思想解放进程中,《北京文学》发表了汪曾祺的《受戒》《大淖记事》,林斤澜的《头像》,邓友梅的《那五》《烟壶》,李杭育的《沙灶遗风》,江河的《太阳和他的反光》,杨炼的《诺日朗》等作品,在审美上另辟蹊径,在某种意义上是寻根文学的前导。就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品而言,《上海文学》发表了阿城的《棋王》和郑万隆的《老棒子酒馆》,韩少功的《爸爸爸》首发于《人民文学》,郑义的《老井》《远村》和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首发于《当代》,王安忆的《小鲍庄》首发于《中国作家》,乌热尔图的《七岔犄角的公鹿》首发于《民族文学》,但在已有的研究成果中,《上海文学》和“杭州会议”对于寻根文学的推动作用常常被过分放大,其他刊物的贡献则被习惯性忽视。

也就是说,文学期刊对于文学思潮的作用,在通常情形下是众多文学刊物的合力。研究者不能草率、武断地归功于高举旗帜、提出口号的刊物。不少基层刊物为处于孕育阶段的文学思潮预热,在潮流汹涌时积极呼应,它们的贡献不应被漠视。以新写实小说的发展为例,文学史著述经常列举的方方的《风景》(《当代作家》1987年第5期)、池莉的《烦恼人生》(《上海文学》1987年第8期)和《热也好冷也好活着就好》(《小说林》1991年第1—2期)、刘震云的《塔铺》(《人民文学》1987年第7期)和《新兵连》(《青年文学》1988年第1期)、刘恒的《狗日的粮食》(《中国》1986年第9期)和《白涡》(《中国作家》1988年第1期),这些作品都不是发表于《钟山》。《钟山》因1989年推出“新写实小说大联展”,使得不少评论家和文学史家把该刊视为新写实小说的发源地,这显然与史实不符。

分析60例行静脉溶栓治疗的患者,其中38例为发病后6 h内进行治疗,其血管再通率为89.47%,22例发病后6~12 h治疗患者的血管再通率为72.73%,二者之间的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在“十七年”时期的文学环境中,文学期刊被纳入行政体系内,文学思潮的扩展遵循从上到下、从中心到边缘的原则,由《人民文学》《文艺报》等国家级刊物向省市级、边缘地区的刊物传达。当时的文学思潮密切配合政治任务,譬如源自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既是文艺政策的目标和任务,又是制度化的美学原则。因此,对文学期刊而言,推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重要的政治任务,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思潮的兴起是贯彻落实文艺政策的文学效果。地方性的文学月刊以《人民文学》为模板,在办刊路线、栏目结构、编辑风格上大同小异,缺乏识别度。新时期以来,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媒介格局逐渐向多元化过渡,不同类型的文学期刊的生存环境和媒介影响力都发生戏剧性变化。首先是处于顶端的文学期刊在文学边缘化和期刊边缘化的夹击之下,其影响范围大大缩小,往往局限于文学圈内部,在文学期刊群中也不再有往日的不可替代性。其次,一些基层期刊以人无我有的办刊路线,打造鲜明的期刊特色,这种群体性崛起的现象悄然改变了文学期刊的发展格局。长春的《作家》、海口的《天涯》、贵阳的《山花》、昆明的《大家》、乌鲁木齐的《西部》、南宁的《南方文坛》都偏居一隅,尽管每家刊物的发展都不是一马平川,都有各自的艰难与波折,但通过长期积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值得注意的是,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今,具有先锋意味的创作实验,往往发端于地处偏僻、级别不高的期刊,以莽撞的活力开疆拓土,在不成熟的探索中突破惯性。这些作品朝气蓬勃,给沉闷的文坛吹来清新的风。先锋文学的发展,就经历了从边缘向中心挺进的阶段,马原以《西藏文学》和东北老家的杂志为根据地,余华从《西湖》起步,苏童和叶兆言从《青春》出发,然后聚集到《收获》《人民文学》的旗下。路遥从延川的《山花》启程,莫言的处女作发表于河北保定的内部刊物《莲池》,基层报刊是一大批年轻作家的试验场,是他们进军中心刊物的驿站。

值得思考的是,普通读者的贡献在相关研究中被长期冷落。任何一个时代文学思潮的发动与推进,离不开读者的精神吁求与审美反馈,读者的意见不仅是作家创作的灵感源泉和编者改进工作的动力,有时甚至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参与到创作与编辑进程之中。50年代的“大跃进”民歌运动和60年代的工农兵业余写作,在某种意义上是促使读者变成作者,有错位的嫌疑。翻检当代文学期刊,不难发现“十七年”文学期刊大都有相关栏目展现读者来信(图1、图2),80年代中期以后,大多数期刊都不再刊发普通读者的意见。90年代以后,仅有《当代》《北京文学》等为数不多的刊物会选发读者来信,读者投票更是《当代》“文学拉力赛”的重要依据。需要注意的是,《当代》《北京文学》走的都是现实主义的路线,这样的风格似乎天然地让普通读者感到亲切。相应的,强调“纯文学”的期刊往往有脱离读者的办刊倾向。当文学思潮与读者无关时,这种潮流的影响力注定有限,往往只是圈子内的“自嗨”。《小说月报》在1984年创立两年一届的百花奖后,一直采用读者投票的评选方式,完全以票数为依据,并设立责任编辑奖和读者奖,在全国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对文学期刊与文学思潮进行关联分析,应当注意到期刊作为写、编、读之间的摆渡者的角色与功能,这样才能准确、动态地把握文学期刊在文学思潮发展中的真实作用。

80年代以来,一些成功的文学刊物自觉地强化个性意识,避免盲目“赶潮”,与各种喧闹的文学思潮保持必要的距离,不向潮流妥协,规避劣势,谋求错位发展。譬如对思想随笔深耕不辍的《随笔》杂志,一直坚持“通俗而不庸俗,传奇而不离奇”⑤的办刊方针的《今古传奇》,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图文并茂的《老照片》辑刊等。在城市文学刊物中,《萌芽》《青春》《广州文艺》《芳草》曾有“四小名旦”之美称,但更值得嘉许的是那些非中心城市的特色刊物,譬如主打“打工文学”的《佛山文艺》,由《江城》改刊而成的《短篇小说》,专注于经营小小说文体的《百花园》和《小小说选刊》,独此一家的湖南益阳的《散文诗》,扎根新疆昌吉的《回族文学》等。其中一些刊物基于不同的原因已经停刊,但在文学史和期刊史上都留下了自己独特的印迹。此外,一些具有鲜明特色的文学栏目,也在当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譬如《诗刊》的“青春诗会”、《飞天》的“大学生诗苑”、《小说界》的“留学生文学”、《时代文学》的“名家侧影”、《上海文论》的“重写文学史”、《十月》的“小说新干线”、《天涯》的“民间语文”、《南方文坛》的“今日批评家”都曾独步一时,尽管没有形成壮观的潮涌,但回响深远,余波不息。

很多轰轰烈烈的期刊行为和文学口号并不是文学思潮。文学思潮对文学发展的影响应是广泛、持续的。《北京文学》的“新体验小说”、《钟山》的“新状态文学”作为文学期刊的栏目,如同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转瞬即逝,并没有在文学史上留下深刻的印痕。90年代以来,文学期刊的文学策划以编辑为核心,集结了相当数量的作家和批评家,推出了一大批文学口号与文学命名。在某种意义上,文学策划潜在地改变了文学格局。文学史家在面对90年代以来的文学时,首先必须清理的就是由文学策划留下的泥沙俱下的各种名词。文学思潮不能与文学流派、作家群体、时代风格混为一谈。《火花》是“山药蛋派”逐渐成形的重要推手,《时代的报告》在新时期初期的文坛刮起了一股旋风,《上海文学》和《佛山文艺》在1994年联袂为“新市民小说”开辟成长的沃土,《钟山》《作家》《山花》和《大家》为新生代小说的崛起提供了重要平台,这些刊物或刊物联盟对文学发展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但其文学影响还只是局部性的。值得注意的是,研究文学思潮不能回避对文学流派、作家群体、时代风格的研究,它们和文学思潮一样,都具有群体性、动态性等特征。而且,文学流派、作家群体、时代风格是支撑文学思潮的基础。

当pH为5~7时,在体系中,可以显现的Mg2+物种为游离Mg2+、Mg(Ida)、Mg(OH)+和Mg(HCO3)+,游离Mg2+占优势。随体系pH升高,游离Mg2+和Mg(HCO3)+比例下降,Mg(Ida)比例急剧上升。MgCO3(aq)在酸性条件下含量极低,未能显现。这表明酸性条件下,Ida2-已经开始与Mg2+的配合作用,并且当pH值一定时,随着[Ida2-]T的增加,Mg(Ida)含量越高。但是,在整个酸性环境下,游离Mg2+始终占比较高,说明体系Mg2+的溶解主要以酸溶为主,Mg(Ida)配合物并不占优势。

在文学和期刊双重边缘化的处境中,文学期刊不应该热衷于制造“思潮”,文学思潮是内外联动的文学趋势,人为策划的“思潮”往往很难落到实处,最终成为随风而逝的泡沫。1998年,四家大型文学期刊《小说》《峨眉》《昆仑》《漓江》停刊,被业内人士称为“天鹅之死”⑥。这些期刊之所以难以存续,各有各的难处,但归根结底就是缺乏不可替代性,和同类刊物高度同质化。文学期刊界长期怀有介入文学思潮的情结,这种害怕落伍的焦虑往往导致短期行为,匆促应对外界的风吹草动,结果使自己进退失据,变得可有可无。文学刊物越来越重视装帧设计和营销策略,这当然是应时之变,赏心悦目的外部包装和别具匠心的品牌定位确实可以吸引不少读者。但是,与此同时,受到网络文风的影响,文字的粗糙和内容生涩成为新的趋势,期刊编辑不再安心于推敲文字,作者对谋篇布局也心不在焉。于是,我们在近年来的文学期刊上经常读到一些文句不通、夹生的故事。正如克拉克所言:“我们必须注意的是严肃文学的创作,无论作者与编辑的合作程度如何,都是极大的脑力和审美努力的结果。如果它缩水到只是纸张上或屏幕上的一系列叙事,如果它只被看做是猎取情节的众多可替代方法之一的话,那在休闲产业里它将很快变得微不足道了。”⑦

在当代文学思潮发展、演变的过程中,不同类型文学期刊的影响力确实有鲜明的差异。文学潮流的形成与扩散,往往借助成熟的文化动员机制和话语通道。具有官方色彩的当代文学期刊主要包括两种类型,即由文联、作协主办的机关刊物和由出版社主办的社办刊物,而民间刊物大多缺乏连续性,无法进入公开发行渠道,只能起到补充作用。具有官方色彩的文学期刊在很长时间内都有相应的行政级别,采用事业单位的管理办法,直到2011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体制改革的意见》出台后,文学期刊市场化改革才有实质性推进,行政级别被淡化。期刊的行政级别赋予文学期刊不同的权限和资源,限定了期刊发行范围、作者的分布区域,也使得当代文学期刊形成一种特殊的金字塔结构,即顶尖小、基础大。发挥领潮作用的往往是中国作协主办的文学刊物和北京、上海、广州、南京等地区的文学刊物,地方性文学期刊的影响力往往被限制在有限的范围内,在议题设置和舆论引导能力方面都有明显的短板。

文学期刊作为一个居间的摆渡者,既不能自我封闭,也不能以放弃自我为代价追新逐异。当研究者把文学期刊作为一个同时扮演多重角色的摆渡者来进行考察时,它与文学思潮的互动就不再是封闭的、静态的,而是开放的、动态的,是多重力量的聚合和多种途径的交叉。在立体的参照下,我们能够摆脱线性思维的简单判断,就更容易看清文学期刊的优势与劣势,更为客观地衡量其贡献与局限,对文学思潮的动力机制、运行轨迹和文学史影响也会有新的认识。

上述问题不仅影响了高校创新创业教育与工匠精神的融合,而且影响了创新创业人才培养质量。因此,地方高校应结合自身的特色与发展定位,积极探索建构科学合理的创新创业教育体系,以适应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

三、居间的摆渡者

其次,文学思潮的媒体轨迹是多种媒介形态联动的历史进程。在七十余年里,文学期刊的浮沉改变了当代文学的整体面貌。文学期刊在文学媒介中的地位及其与其他媒介之间的互动方式,不仅会影响其推动文学思潮的力度,而且会影响其引领潮流的机制与方式。从已有的当代文学史著述来看,尽管专门论述期刊与思潮的篇章不多,但在考察50—90年代的文学思潮发展脉络时,人们往往只提到期刊的作用,其他媒介如报纸副刊、图书、影视等都被忽略。潮流的发动与扩展,离不开多种媒介之间的互动与呼应。各种时代力量形成的合力推动了文学思潮的发生与发展。仅仅将一些标志性文学期刊描述为引领文学思潮的主导者,显然有悖事实。

文学思潮是衡量文学期刊历史价值的一种参照系。从文学期刊的角度考察文学思潮,是对研究观念、研究方法的调整和更新,但在运用新的材料、新的概念重新归纳和勾勒文学思潮时,不应该用新的概念改变文学史的本来面貌,更不应该主题先行地“建构”面目全非的文学思潮。研究者对文学期刊与文学思潮的双向考察,不能仅仅在新的框架下简单复述文学思潮的演进轨迹,即所谓“新瓶装老酒”,一般地勾勒文学思潮的发展线索;而是应该站在新的历史高度上,以新的思想成果为地基,利用原始的期刊史料还原历史真相,重新描述和评价当代文学思潮的文学史意义,从宏观上透视文学思潮嬗变过程中的关键问题,审察文学演进和文学创作背后深层的社会意识、文化理念和艺术观念,关注文学思潮和文学创作、文学评论之间的复杂关联。尤为重要的是,研究主体应当以文学思潮为重要的参照系,衡量后者对文学发展的真实贡献与局限。在现有的文学期刊研究成果中,一些学者在研究文学期刊与文学思潮的关联时,常常过度夸大前者的作用。要准确把握文学期刊与当代文学思潮的关系,既不能忽略作者、读者与编者的三边互动,又不能忽略文学期刊的媒介属性。

首先,文学思潮的面貌由写、编、读三边互动的合力共同塑造。通行的文学思潮研究往往过分突出作家、作品的重要性,媒体与编者、传播与读者对思潮的作用经常被低估乃至无视。随着文学媒介与文学传播研究的深化,媒介与编者的贡献逐渐被关注与挖掘。值得注意的是,有些研究成果不无矫枉过正的倾向,在凸显期刊等媒介的贡献时将问题进行孤立的考察,编、创之间的互动关系成为学术的盲点。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期刊策划的盛行导致文学旗号漫天飞扬,媒体和编者趣味对文学的干预力度明显增强,甚至显得简单粗暴。从“后先锋文学”“新新闻小说”到“美女文学”“下半身写作”,这些口号如同水上浮萍,虽然短时间内获得广泛关注,但并没有在文学史上留下深刻印记。过分放纵编辑权力往往只能逞一时之快,很快就被时代与现实所嘲弄。媒体和编者可以顺势引导文学,但不能人为地改造文学。文学思潮不是人多势众的表演,更不是喧哗的盛大聚会,就像汹涌的海潮一样,其动力来自海洋深处,来自宇宙引力。文学思潮是文学与时代、现实的共鸣,是多重力量在一个精神交汇点上的碰撞。有些期刊拉起一支队伍举起一个旗号,结果不仅没有引领潮流,反而人为地造成创作趋同,使得一些作家违背自己的初衷与个性,为了功利目的改弦易辙。

将切好的牛肉丁放入油炸锅中进行脱水干制,油炸锅温度控制在130~160 ℃,通过反复试验得出最佳的油炸方式和油炸时间。

研究同时显示,这些酒店并未将酒店的销售收入和销售成本纳入考量社交媒体营销的体制中去。酒店经营者更多关注的是顾客的参与度、评级和评价,但不将正负面反馈数量与销售预定数量挂钩。此外,酒店经营者更强调社交媒体平台的信息工具特征。酒店经营者还意识到,社交媒体平台不能只用于扩大酒店客户的覆盖面,还应该作为了解顾客并为他们提供个性化服务的工具。最常见的做法是通过社交媒体平台让顾客了解酒店的品牌和产品,并与顾客沟通了解他们的要求。

文学期刊不仅是研究文学思潮的一种视角,还是研究文学思潮的一种方法。文学期刊作为一种媒介,连接文学的外部环境与内在世界,将作家、读者、编者聚合起来,而且它也以办刊实践介入文学潮流,培育作者群体,推广文学主张,及时反映文学创作的最新动态,助推文学流派的生长和文学创作风格的发展。以文学期刊作为观察窗口,既可以选择影响力大的名刊进行定点观察,也可以选择一个阶段或一种类型的刊物进行跟踪观察或扫描观察,通过个案研究与宏观研究的有机结合,勾勒出文学期刊与文学思潮的互动轨迹。此外,文学期刊提供的不仅是原始的文学材料,它还是一个动态的场域,呈现了社会思潮、文艺思想、创作潮流的交汇与碰撞,在各种文学力量的协作与冲突中做出自己的选择。从文学期刊的路径考察文学思潮,应当将外部研究和内部研究结合起来,既通过关注期刊的办刊理念与理论主张,梳理期刊因应外部潮流的策略与方法,研究社会思潮影响文学创作的方式,又通过期刊发表的作品,分析文学创作认同或抗拒社会思潮的艺术表现方式。

图2《文艺报》编辑部编印的读者来信ө

50—80年代,文学期刊在文学传播中一直处于核心地位。没有经过期刊检验的作者很难进入出版社的视野,文学期刊的评价更是作家确立文学史地位的重要标杆。受到读者趣味和媒体定位的影响,篇幅精短的散文是当代中国报纸副刊的主打文体。在现代文学阶段,报纸副刊曾以连载形式推动了长篇小说文体的发展,鸳鸯蝴蝶派的新章回体小说在文体上更是留下了鲜明的媒介烙印。“十七年”时期,《天津日报》的“文艺周刊”经常刊载一些短篇小说,以编者孙犁为纽带,成为“荷花淀派”的重要阵地。新时期初期,重要报纸的副刊也会选载短篇小说,卢新华的《伤痕》(《文汇报》1978年8月11日)、陈忠实的《信任》(《陕西日报》1979年6月3日)和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人民日报》1980年7月12日)都曾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此后,小说在报纸副刊出没的身影日渐稀少,报纸副刊的文学影响力呈下降趋势。在伤痕文学潮流中,尽管《伤痕》首发于《文汇报》,但核心推动力还是来自文学期刊,以首发《班主任》的《人民文学》为主力,众多文学期刊共同发力,使得伤痕文学成为社会焦点,并波及其他艺术门类,催生了“伤痕美术”和“伤痕电影”。在网络媒体日益强大的背景下,报纸的生存空间受到不断挤压,越来越多的报纸“减副”,停掉副刊乃至整体停刊,但报纸副刊对于散文创作的影响,依然不可忽略。

与文学期刊相比,图书的文学史影响经常被低估。在长篇小说创作与传播领域,图书出版具有期刊难以比拟的优势。《人民文学》在“十七年”时期始终没有把长篇小说作为核心内容,这与期刊的容量限制和出版形式密切相关。从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到寻根文学、先锋文学,这些文学潮流的代表性作品都以中短篇小说为主,而这一小说类型是文学期刊的王牌,在这些潮流中呼风唤雨。事实上,出版社出版了大量的中短篇小说集,这些出版物尽管不占先机,但在文学经典化过程中功不可没。进入90年代后,长篇小说成为文学媒体的主战场,图书出版出尽风头,从“布老虎丛书”到“陕军东征”,从新历史小说到青春文学,对比之下,文学期刊显得相对没落。进入21世纪后,越来越多的文学期刊开始扩版,增设长篇小说栏目、长篇小说专号或长篇小说专刊。2000年,《作家》开始推出“长篇专号”;2001年,《收获》推出“长篇小说专号”;《十月》2003年出版长篇小说增刊,2005年推出长篇小说版;《钟山》2003年开始不定期出版长篇小说增刊;《当代》2004年开始出版长篇小说选刊;《人民文学》2007年第10期首次完整刊发一部长篇小说——麦家的《风声》。文学期刊对长篇小说市场的深度介入,当然是因为不甘心在长篇小说这一领域失语。《当代》《收获》《十月》《钟山》《花城》和后发的《人民文学》等重要刊物在长篇小说领域表现不俗,但期刊刊发的长篇小说数量有限,而且限于篇幅往往会有删节,使得版本不完整乃至有瑕疵,和图书出版的长篇小说相比,处于补充和陪衬的地位。茅盾文学奖在2015年3月13日修订的评奖条例中,规定参评作品必须“于评奖年限内在中国大陆地区首次成书出版”,这有别于2007年版“评奖年度内在我国大陆地区公开发表与出版”的规定⑨。也就是说,期刊发表的长篇小说失去了参评茅盾文学奖的资格,这进一步削弱了期刊在长篇小说领域的话语权。

随着媒介格局的演变,先是影视凭借其视觉魔力抢夺了文字艺术的主导权,使得小说成为影视作品的“跟班”,紧接着网络以其辐射性更强的传播优势,把纸媒日益挤向边缘。在文学思潮的演进轨迹中,文学期刊的影响力确实在下降。譬如不少期刊设置与影视、网络有关的栏目,越来越多具有影视脚本特征的“小说”受到著名刊物的垂青。新媒体对文学的影响,从语言渗透到思潮联动,从跨媒体写作到类型化定制,重塑了文学格局。在媒介日益多元化的文化语境中,文学期刊对文学思潮的影响力客观上呈下降趋势,但扬长避短的融合发展、错位发展,也为文学期刊带来了新的机遇。面对新的挑战,文学期刊应当积极探索媒体融合之路。像《人民文学》的官方微博、app平台“人民文学醒客”和微信公众号,都有较高的关注度,促进了刊物与读者之间的深层互动。像《收获》《十月》《当代》《钟山》《花城》《北京文学》等名刊,都结合实际情况,有效地使用新媒体手段,为期刊开拓新的发展空间。不少文学期刊都意识到品牌建设的重要性,守住品牌才能进一步提升影响力,有鲜明特色的文学内容才是期刊的立足之本,必须在发挥传统优势的基础上寻找新的生长点。此外,文学期刊拥有了越来越明确的国际视野。如《人民文学》外文版将中国当代文学推介到国外会有一个摸索的过程,但一定会拓展当代文学的传播空间,促进中外文学的交流。

在新的媒体环境中,文学期刊与其他媒介的融合并不是转型为电子媒介的延伸。文学期刊不能脱离新的媒体环境,但不能沉溺于“变脸”游戏,不能把网络文学与影视文学作为主要发展方向。否则,文学期刊就成了网络文学与影视作品的纸质版,其发展空间和艺术可能性都被压缩与限制。如果文学期刊放弃自身优势,在内容和表达方式上都向影视艺术、网络文学靠拢,这必然会造成信息、产品的相似与雷同,使得读者无法从阅读文学期刊中得到独特的体会,满足其深度阅读的需求。也就是说,文学期刊成为影像、网络的附属产品,是一种完全可以被替代的选择,失去了核心竞争力。

闭门办刊是当代文学期刊的痼疾,文学期刊要引导民众和潮流,就不能与现实隔离,而是要密切关注现实生活,深入挖掘时代精神的复杂内涵。法国记者马特尔在《主流——谁将打赢全球文化战争》一书中这样定义“主流”一词:“主流,是逆文化、次文化和小群体的反义词,往往处在艺术的对立面。”“‘主流文化’具有其积极的含义,它并非精英的文化,而是一种‘大众文化’,说得消极一些,‘主流文化’是经过设计的标准化的‘商业文化’。”⑧中国当代文学期刊当然也可以用完全商业化的运作方式来经营文学,但与马特尔讨论的美国娱乐业相比,其市场前景显然先天不足。文学期刊要打造多数人共享的文化和思想,关注时代和现实是根本所在。而且,对时代和现实的反映不应是赶潮式的合唱,而应是有深度的、独立思考的、艺术化的表达。近年来的“底层写作”“打工文学”“非虚构写作”潮流,尽管扎堆出现的作品常具有同质化的特征,但这些以文学期刊为根据地的文学思潮,精准地把握了时代的脉动,与现实进行介入性的、多向度的对话,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尽管在纸媒衰落的总体趋势中,文学期刊的寂寞近乎一种宿命,但它作为某种边缘的守望者,依然可以对文学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

① 《编者的话》,《当代》1982年第3期。

② 《编者的话》,《人民文学》1957年第1期。

③ 《发刊的几句话》,《当代》1979年第1期。

④ 《复刊辞》,《收获》1979年第1期。

⑤李传锋:《我国新时期通俗文学期刊的排头兵——全国百种重点社科期刊之〈今古传奇〉》,刘永泽选编:《亲吻岁月——湖北文艺界改革开放三十年真情回眸》,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页。

甘肃省藏敦煌藏文文献为国内散藏藏文文献数量之最。甘肃省内10家单位和一家私人所藏6672件敦煌藏文文献的基本情况为:敦煌市博物馆6054件,甘肃省图书馆351号,敦煌研究院162号,甘肃省博物馆36件,酒泉博物馆19件,敦煌市档案馆12件,张掖博物馆2件,高台县博物馆2件,武威市博物馆2件,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1件,西北师范大学博物馆5件,西北民族大学图书馆3件,甘肃省中医学院图书馆1件,兰山范氏私人藏20件。这批藏文文献主要源自私人捐赠和单位征集。从内容看,绝大多数是卷轴式的《大乘无量寿经》和梵夹式的《般若经》,另外还有少量文书。

⑥ 周桐淦:《梦幻天鹅湖》,《北方文学》1999年第9期。

⑦ 阿历克谢·克拉克:《编辑是一门正在消逝的艺术》,吴波主编:《编辑是一门正在消逝的艺术》,金城出版社2013年版,第221页。

⑧弗雷德里克·马特尔:《主流——谁将打赢全球文化战争》,刘成富等译,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0页。

⑨ 《茅盾文学奖评奖条例》,http://www.chinawriter.com.cn/nI/2019/0315/c403937-3097698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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