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晓燕
一
翠玉乡。
翠玉乡是我们单位扶贫挂钩点春东村所在乡的名字,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在我们扶贫挂钩的宁蒗县,还有许多这样好听的村名。十分有名气的泸沽湖、洛水村就不用说了,更有像西布河、跑马坪、腊姑河、果留等等好听的名字,一时难以说尽。这些地名,听起来既有地方特色也很有诗意。丽江的宁蒗县,本来就是一个既有诗意又能产生诗人的地方,据我所知,“小凉山诗人群”“小凉山诗歌现象”,在全国文学界就很有名气。
云南其他地方也一样,有许多好听的村名,比如新主、龙潭、花溪、沙溪、大甸尾、一碗水等等,还有我的家乡,就叫西湖。我们村叫西湖,却没有湖,只有一条小河,小河边长满了翠竹,河边的水田和池塘里,种稻谷和莲藕,秋天,稻田一片金黄,夏天,池子里开满了荷花。在云南,这些具有诗情画意的村名里,多少带着一些民间的传说和村民对未来的向往,然而,好听的村名后面,总是掩饰着难以言说的贫困。
特别是在我们扶贫的宁蒗县的这些村庄,相对封闭,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惯,受到地域、交通、通讯等条件的影响,他们喜欢简单的生活,他们容易满足于现状,所以,在外面世界飞速发展以后,他们的经济发展和生活状况,往往容易与现实社会脱节,产生了相对贫困和绝对贫困的现象。
不说这些道理了,好像有点偏离我的关键词了。我要说的是,自从丽江与全国同步,进入扶贫关键时期,我的工作生活,就与翠玉发生了紧密联系。我对翠玉,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翠玉乡政府的驻地,离丽江古城有近100 公里,它位于宁蒗县城西北54 公里,海拔2240 米。整个翠玉,西以金沙江为界,与丽江玉龙雪山隔江相望,这里居住着傈僳、普米、彝、汉、藏、白、壮等9 种世居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全乡人口的77.2%。
翠玉与云南其他地方一样,是典型的立体气候,最高海拔4510 米,最低海拔1600米,山高谷深,海拔悬殊很大,可谓“一山有四季,隔里不同天”。翠玉物产还是丰富的,它的江边河谷地带,主产水稻、玉米、小麦。半山区主产玉米、小麦。高寒山区,主产荞子、燕麦、马铃薯。翠玉还出产虫草、五味子、茯苓、草乌等多种野生药材。许多丘陵地带,还盛产黄果、核桃。从地理条件和生产环境来看,翠玉也不算十分差。然而,现实却不容乐观,翠玉乡的翠玉村、春东村、二坪村、官田村、宜底村、阿海村六个行政村,都被列为深度贫困村。我们单位,就负责翠玉乡春东村的扶贫工作。
二
春东村。
三年来,我一直都在关注这隶属翠玉乡的这个贫困村,关注着这个村子里和我挂钩的三户建档立卡贫困户。现在,没有哪个村子像春东村一样更加贴近我的工作和生活。随着扶贫力度加大,我们单位,每个月都要组织去春东村走访贫困家庭,去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我们去翠玉,去春东村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其实,市文联长期驻村挂钩春东村的,是我们的组联部主任吉克木呷同志,他在村上担任第一书记。除了固定的工作队员吉克木呷,单位的其他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挂着三四户建档立卡户,所以,每次去翠玉,单位上除了一个值班人员留守,其他同志都得出马。
翠玉乡,春东村——它们身处小凉山的大山深处,从丽江出发,开汽车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单位的和师每次都会说:“要开越野车,轿车是不行的。”去翠玉乡,春东村,汽车从丽江出发,要经过玉龙雪山,蓝月谷,牦牛坪等风景区。出了景区,便是巍峨的大山,茫茫原野,滔滔金沙江。我们坐在车里,越山过江。蜿蜒的公路没有尽头,路边的悬崖峭壁,参天古树,让我的思绪生出了翅膀。在车里,我没有关注雪山上的雪和草甸上的牦牛,那只久久停留在山腰间盘旋的鹰,我也视而不见,浮现在我眼前的只有那一只歇在电线上的鸟儿,是的,只有一只,你可能会为它感到孤独,我却能看到它清澈眼睛里自信的光芒。春东村,我走向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浮想联翩,想得太多。我的耳畔,不时出现建档立卡贫困户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脑海里,闪现出他们憨厚的脸庞。这时候,我的内心感受到的是尴尬,我知道,我为这个贫困村做得太少!
春东村,依然属于深度贫困村,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就有164 户652 人。到了2019年底,实现脱贫153 户609 人,未脱贫11 户43 人,贫困发生率降至2.67%!原谅我引用了这组枯燥的数字!然而,这时候,我却喜欢上了这些数字,通过这些数字,可以看见脱贫攻坚取得的巨大进步,这些可喜的成绩,饱含了我们一线扶贫工作者的用心、精心和细心!我在心里产生了对奋战在脱贫攻坚一线驻村工作队员们的崇敬!
三
山路。
去年,进春东村胜利小组的公路已经硬化了,但一到雨季,又被冲垮了。进村的车路是沿连绵不断的山壁凿出的,极其狭窄,路上方突兀着嶙峋的山石,路下方是幽深陡峭的悬崖。路上随时会出现塌方,落石。汽车的颠簸自不用说。坐车的时间长了,会头晕,有些人甚至会呕吐,晕车的感觉很难受,会觉得天旋地转,公路边那些挺拔的树木会在你眼前不停地倒伏下去,又慢慢地站立起来。电线杆也是路上的一道风景。电线杆,我就喜欢这种木质的,上面有我小时候看到过的白色的瓷瓶,被风呜呜地吹响。它们是现代文明的标志,它们的出现,意味着不管是坐落在山头,还是搭建在谷底的木楞房,都会被温暖的光照亮。
那天的山路上,似乎比往常热闹。我们的前面出现了几辆车。后来才知道是村子里送葬的队伍。山路太窄,我们不打算超车,一直跟在这支车队后面慢慢走着。我们和车轮下扬起的灰尘一样,一路追随着它们,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时间是四月中旬,气候微凉而干燥。车窗密闭着,呛人的灰尘在几缕射进车内的阳光中舞蹈。路边的风景透过蒙了灰尘的车窗,模糊地映现在眼前:由白色岩石堆叠而成的白石崖,巍峨耸立着,傲然地展示着它在宁蒗县境内海拔最高的挺拔身姿;扎根在几乎没有土壤的岩壁上的松树,像一支支利箭,向着蓝天、阳光、白云,竞相把身躯拉长、绷直;没有溪水的洗刷、滋润,石头暗淡地躺在河床上,等待着一场雨的到来;低矮的木楞房,呈现出年深日久的黑色、深褐色,同时,也预示了它们曾经作为安全可靠的住房的使命终结。
车一路颠簸着已经到了牦牛厂村。牦牛厂村是一个藏族村,这里也有我们文联其他同事挂钩的六户建档立卡户。山路从狭长的山谷中穿过,路边随处可见牦牛厂村民正在新建的安居房。这些房屋体现出浓郁的藏族民居特色的同时,也体现了村民们生活水平的提高。
前面的车队停了下来。我们也下了车,和他们打招呼,这才知道,这支车队是从我们单位的挂钩扶贫点——春东村胜利小组出来的。他们说,太阳还没有翻越那道山梁,他们就已经从胜利村出发了。村里人世代和谐相处,听说村里有人去世了,便每家派一个人送葬。我们问墓地在哪里,他们用手指着远处群山中一个高耸陡峭的山峰,说就在那座山的背后。我们都知道,胜利村就在那座大山脚下。他又说很久以前送葬是要爬山过去的,现在通路了,有车了,就宁愿花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开车绕行到那座山的后面去参加葬礼。可想而知,那座山的高与险以及春东村特殊的环境和地理条件。
他们还在等人。我们趁机跟小组长进一步打听了胜利小组的情况。他说:“我们春东村有两个特点,一是地广,国土面积将近200 平方千米,一个自然村的面积就几乎和宁蒗县永宁坪乡的面积一样大;二就是分散,村与村,户与户之间居住得分散。春东村村委会驻地周边仅有4 个村民小组(伙头、龙塘、排方、阿七甸),6 个村民小组(白草坪、罐罐山、老屋基、衙门坪、青稞坪、仓岩洞)全部分散搬迁到了二坪村委会、翠玉村委会、官四村委会的周边,3 个村民小组(胜利、光明、牦牛厂)位于翠玉乡乡政府北边,我们胜利小组离翠玉乡政府最远,有80 多公里。”村长说得有条有理,我们却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这春东村的宽阔和路途的遥远。
四
挂钩联系户。
由于单位与挂钩点之间路途遥远,我与我的挂钩联系户的联系是“零碎”的,叙述起来难免琐碎,但也是具体的,有情节的。
我的3 户挂钩贫困户都是胜利村小组的,属于“东坡甸”片区。从翠玉乡政府出发到胜利村去,要4 个小时左右车程。夏天经常因发大水交通阻断,一下大雨,路上方就会发生泥石流,每年一到雨季,这条路前前后后会被泥石流冲断十几次,整个雨季车子都无法通行,有时连人都无法通过。而到了冬天,一下雪路面就会结冰,在这样的情况下,进村的道路就断了。
第一次进村,春东村书记杨绍海介绍说,现在的交通条件比过去可好多了,最起码,路面都硬化了,只要不是特殊天气情况,路随时都是通的。过去,他们要出去,只能攀爬村背后那座陡峭的大山,还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体力好的人,也要走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们终于到了胜利村。村子建在山坡上,在村子里走着的时候,我们的目光随时能越过村民家低矮的院墙看见牛,羊,鸡和猪。猫比较自由,可以飞檐走壁四处游逛。从地里的一排排核桃树、花椒树间,我们还能看见村民劳动的身影。
越过一条山箐,我们打算借用一下路边人家的卫生间。这家人家的卫生间修建在大门外靠右的空地里,是一所小小的平顶房,隔成了两间,一间做厕所,一间做洗浴间。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羽毛形状的绿叶间垂吊着一串串绿色的毛茸茸的核桃花。一条黑黄相间的狗被铁链拴在核桃树粗壮的树干上,看到我们,便不断地狂吠。
我们都踌躇不前。这时候,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裤,黑白条纹T 恤的中年男人从大门里走出来,友好地朝我们笑着。看到我们,便知道我们的来意,表示很愿意把他家的卫生间借给我们用。他喝住狗,和我们聊了几句。他说,他不明白村里那几户人家为什么不尽快把卫生间修好!扶贫工作队来了以后,把化粪池的卫生设施都免费送到各家各户,自家只需要买点空心砖、水泥来把卫生间建好就行,他们却还是一拖再拖。
我们都觉得这个村民很豁达,思想上也比其他村民开放。
五
杨绍昆。
我们的走访先从胜利村外围开始。杨绍昆家在村子最上面,我们就先去他家。春东村书记杨绍海老家就是胜利小组,他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他选择回到家乡,做了翠玉乡春东村的书记。他说他正在准备公务员考试,如果考上了,他还想在家乡工作,为他的父老乡亲们服务,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胜利小组的情况,杨书记比任何人都熟。他走在前面,带着我们沿山路一直往上走,到我的挂钩联系户杨绍昆家去。
据了解,目前石柱县共整合涉农资金建立财政投入股权化资金8000万元,全面推行农业项目财政资金股权分红。截至目前,全县已组织实施股权收益扶贫项目167个,带动贫困户四千余户。
我们沿着山腰的沟渠走了一两百米,就看见了杨绍昆家掩映在竹林中的房屋,又走近些,那一扇惹人注目的宽大的竹篱笆大门立在了我们眼前。我们站在篱笆门前叫了好几声,没人应答。我的同事,驻村工作队员吉克木呷同志直接把栅栏上的绳子解开,打开了篱笆门,我们就鱼贯进入到杨绍昆家干净整洁的小院里。看见吉克木呷连连点头,我便知道他对杨绍昆家的卫生条件还是认可的。杨绍昆不在家,我打了电话,他说在花椒地里干活,马上就回来。我们等了五六分钟,他就回来了。杨绍昆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很瘦,看到我们,笑容就堆积在嘴角和眼角,雪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他头上还戴着一顶时髦的灰蓝色帽子,帽子上绣着一个鲜红的五角星。
他说,他家的安居房已经建好,是三间平顶房,只是窗户还没有安装,说大门和窗户正在请人做着,很快就能安装好。
他说,虽然今年遇到了疫情,他家的安居房建设还是按计划进行着。我知道,住房保障是脱贫攻坚的重点和难点,也是近年来春东村的重点工作。2019年,春东村189 户实施了农村危房改造,住房条件全部达到安全稳固的要求,非四类重点对象的73 户,也全部享受政策进行了危房改造。几年来,全村实施农村危房改造的有262 户,再加上实施异地搬迁的66 户,以及实施同步搬迁的44户和2020年实施的20 户抗震安居房建设,合计392 户农户享受了各种政策实施住房改造,基本覆盖了整个春东村的所有农户。
不难想象,国家对春东村的扶贫力度是多么的大!离开杨绍昆家,我一直记挂着他家的建房情况,第三次去胜利村,我特地先去了他家。杨绍昆却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只得先到别的贫困户家去走访。没想到,刚下了个坡,就看见杨绍昆在新买的三轮车前面站着,正准备把农家肥运到核桃地里去。见我们来了,他笑着迎上来,领我们到他家去。
走在路上,杨绍昆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的大门已经安装好了,窗户也安上了,语气中含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兴奋。他问是不是这些安装好了就能领到一点补助。我说是的。2020年,市文联领导加大了对挂钩扶贫点的资助,陆续下拨了10 万元扶贫资金下去,针对每户贫困户的具体困难给予一定的资金帮扶。
六
杨绍华。
我的第二户挂钩联系户是杨绍华家。
杨绍华是异地搬迁户。他家从胜利村搬迁到了翠玉乡政府附近,房子修建好了,他还没有入住,依然是住在胜利村。四月份我去胜利村的时候,破旧的老屋里没有人,打电话给他,他说在很远的核桃地里干活,回不来了。我只能在电话里问了他一些情况。
杨绍华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常年患病,他不能去外地打工,考虑到他的情况特殊,村里将他聘为生态护林员,每月有800元的补助资金。我想,杨绍华还愿意待在胜利村,也是因为他的13 亩花椒地和30 亩核桃地吧,毕竟在这里,只要肯吃苦,靠这些土地脱贫致富是不成问题的。事实证明,杨绍华的脱贫路子是对的,他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于2019年达到了脱贫目标,成功脱贫。
说到这里,村长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六月初,我们下去遍访,杨绍华正忙着异地搬迁修建房子的事。来的头一天,我就和杨绍华联系了,他告诉我他的新房已经铺好了瓷砖,装修已经完成了。因为6月底前要求必须入住新房,他正打算回胜利村去带一些米和家具过来。
那天,我们到达翠玉乡街上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左右。天气很热,过往的车辆碾压着干燥的路面,扬起的灰尘让人静不下心来。匆忙吃过午饭,我们就分头去各自挂钩搬迁到翠玉乡来的贫困户家中走访。我沿着街道走了一公里左右,从加油站旁边朝右转,走进一条村道上。路左边有一条水沟,清澈的水流潺潺流淌着,散发出丝丝凉意。沟边粗壮的核桃树枝繁叶茂,鸡蛋般大小的核桃密密实实坠弯了枝条。梨树、桃树的枝叶从几户人家的青砖围墙上探出来,桃子已经没有了,梨子绿油油挂在枝头。
杨绍华的安居房在村尾,不算远,沿着水沟从左边转过弯的第二户就是他的新房。因为不打算修围墙,跳过水沟,一眼就能望见他家的全貌:院子里的砂石地面已经十分平整,上个月走廊上放置的简易脚手架、砂石、水泥已经不见了,打扫得很干净,隔着窗户往里望,屋子空着,但是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墙壁上刮了白灰,显得很亮堂。他的正房是一栋两层的楼房,楼梯上还没有安装扶手。院子下方还有三间木质结构的偏房,造型独特,很有普米族人家的风味。
我想,杨绍华居住到这样的环境中来,他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七
熊春林。
熊春林家挺热闹,我们还没进他家的门就听见了欢声笑语。穿过低矮的木质门楼,我们走进小院中,看见有好几个人站在院里。一个带着红色遮阳帽的年轻妇女朝我迎了过来。我诧异地问,你是熊春林的什么人?
她笑着说,我是她妹妹。
我问,熊春林不在家?
她妹妹说,又出去打工了。
外出务工,是熊春林维持家庭生活的一项重要收入,他曾经在广东,浙江等地打过工。
我说,现在疫情缓解了,出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我拿出脱贫攻坚结对帮扶明白卡,与她妹妹核对基本信息。她妹妹说,哥哥出去打工,刚出去几天,具体去哪里还不知道(后来知道,他是去了江苏南通)。爸爸妈妈身体不好,牛、羊、猪都没人照管了,处理掉了。地里的核桃、花椒都是我回来照管。
我看见熊春林的儿子熊世海蹲在新建成的平顶房前面刷洗球鞋,就和他打招呼。小男孩低着头没有理我。他姑姑弯腰拍拍他的头,跟我说,熊世海在宁蒗县民族小学读四年级了。孩子成绩不错,就是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这孩子现在由爷爷奶奶在县城租房照管,家里很多时候都是锁着的。这几个月因为疫情的影响,孩子暂时没有开学,所以这段时间家里人都在老家待着了。
熊春林家预计是今年才能脱贫,原因主要是他母亲患有肺气肿病,他父亲患有肺囊炎,家里只有他一个劳动力。我记得2018年跟他了解他安居房建设的进度时,他曾说过他也查出了骨质增生,房子修建的大部分活只能请工做。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外出务工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不只是熊春林,对大部分的贫困户来说,外出务工是另一条增收的途径。
据了解,春东村66 户异地搬迁户,主要靠外出务工增加收入,2019年省外务工125人,省内县外务工41 人,外出务工人数达到户均1 人以上。今年受到疫情影响,外出务工人员大都已经返乡。在疫情得到了缓解之后,为了响应国家复工复产的号召,在挂钩单位驻村工作队员的动员宣传下,绝大多数返乡人员均已外出务工。据统计,春东村贫困户成员中今年外出务工人数预计可达100人以上,再加上公益岗位聘用的101 人,实际务工人数达到200 人以上。
春东村的情况是这样,那么,熊春林家现在情况又如何了呢?五月下旬我们又去了春东村胜利小组走访。
熊春林家里静悄悄的,喊了好几声,从老屋里颤巍巍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是熊春林的父亲。
我问熊世海(熊春林儿子)是不是开学了?奶奶是不是去城里照料孙孙了?
熊春林的父亲一脸茫然看着我。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听不太懂我说的话。
好在我们文联主席、党组书记曹文彬同志也是本地人,也是普米族,他便帮忙用普米话问起他家目前有没有遇到的困难,进一步了解了他家的基本情况,也宣传落实了脱贫攻坚的帮扶政策。通过熊春林的父亲,我们才了解到熊春林是去了江苏南通,在一家钢铁厂里做搬运工。
我希望他能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早日脱离贫困。
六月初要去胜利村遍访,我提前打了电话,了解到熊春林适应不了江苏那边的气候,已经回到了云南,在昆明西山区的一个商场里做保安,月收入在2500 元左右,供两餐饭。我说了上次到他家走访的情况,请他跟他父母说一下需要注意的问题。他说父亲汉语不会说,他会转达的。
八
后记。
关于翠玉,春东村,扶贫的话题好像就这么多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喜欢有啥说啥,不善于虚构创造。
写这段后记的时候,我突然想给村书记杨绍海打个电话,问一下春东村准备接受脱贫验收的情况。拿起电话,脑子里想到的是自己与翠玉、春东村相距的山山水水,乡村与城市的差距,2020年的扶贫攻坚任务。电话打通,杨绍海说,他正在组织异地搬迁户搬新家,正在忙着呢。我说,不方便接电话我改天又打给你吧。只好把电话挂了。
刚想把手机放进衣兜里,突然电话响了。一看,是母亲打来的。母亲说,怎么老是占线?我说,给扶贫挂钩点打电话呢。母亲沉默了一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帮她梳一下头,洗一下澡。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娘家了。母亲十五年前就因为骨质增生瘫痪了,起居不便。在往常,我每个月是必须要回一两次家的,帮她梳头洗澡,换洗被褥。然而,这半年来,由于单位工作杂,扶贫下乡多,竟然把帮母亲搞清洁卫生的事给耽搁了。我心里一阵难过,一种悲伤的情绪弥漫心头。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二十年,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含辛茹苦,因劳累过度导致腰脊劳损,骨质增生,最终瘫痪在床……我强忍泪水,告诉母亲说,星期天一定回家,就把电话挂了。母亲本来就痛苦了,我怕把愁闷的情绪传染给她。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看到天空湛蓝如洗,灿烂的阳光洒满在青色的石板路上,路边绿树成荫,清风徐徐吹来,让我头脑清晰了许多。我认真地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想想我们单位的领导和职工,家家都有或多或少的困难,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但在工作上,特别是在脱贫攻坚的关键时刻,他们都没有讲条件,没有诉怨言……我庆幸工作、生活在这么一个温暖的集体。
一路往前走,我的心里也逐渐明亮起来,然而,关于扶贫,关于翠玉和春东村,我唯一的方法还是“记”,这个记,包括记录,回忆。仔细想来,我写文章的最大特点,就是叙述,客观地记录过去的事,使我的内心感到踏实。今后的日子里,我依然要和单位的领导、同事们一起做好扶贫工作。
但愿多年以后,我看到这些扶贫文字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