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晚期作曲家胡戈·沃尔夫生平（下）

□刁 刻 武汉音乐学院

一、1888—1891年，魔性的创造力

1887年秋，沃尔夫的朋友弗里德里希·埃克斯坦（Friedrich Eckstein）在为出版社提供资金担保的情况下，为沃尔夫找到了一家小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二卷歌曲集。此后，沃尔夫非常高兴，他找到了新的创作力量。或许是疾病发展的结果，沃尔夫处于一种狂热的紧张状态，他在位于佩希托尔茨多夫的乡间别墅一直待到1888年2 月。在这个理想的和平安静的环境中，沃尔夫释放出了疯狂的创造力，28 岁生日的三天后，他为爱德华·莫里克（Eduard Mörike）的抒情诗创作了第一首不朽的歌曲，在这一持续而鼓舞人心的创作阶段，到5 月9 日，沃尔夫已经创作了多达43 首莫里克歌曲。同年秋天，在维也纳瓦格纳协会的帮助下，沃尔夫举行了第一次公开的音乐会。在科切特的沙龙里，他的莫里克歌曲引起了人们对老牌男高音费迪南德·耶格（Ferdinand Jäger）的极大兴趣，沃尔夫也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以极大的热情对其进行宣传。一种近乎魔鬼般的创作欲望驱使沃尔夫继续创作新的莫里克歌曲，与此同时，他还创作了10 首艾兴多夫歌曲。1889年初，沃尔夫创作了第一首歌德歌曲，尽管他很想尝试歌剧的创作，但仍拒绝了罗莎·梅雷德（Rosa Mayreder）根据西班牙小说而创作的剧本。在浪漫和梦幻与神秘和轻浮情调并存的南方，沃尔夫开始创作他的西班牙歌曲和意大利歌曲。

1890年10 月起，沃尔夫在德国各地旅行，在那里他结交了新的朋友，其中包括慕尼黑的德特列夫·利伦斯隆（Detlev Liliencron）、图宾根（Tübingen）的埃米尔·考夫曼（Emil Kauffman）和曼海姆（Mannheim）的奥斯卡·格罗（Oskar Grohe）。在美因茨（Mainz），他遇到了著名出版社肖特（Schott）的主管路德维希·施特雷克（Ludwig Strecker）。施特雷克为沃尔夫出版的歌曲集使沃尔夫音乐在更广泛的音乐公众领域中取得了突破[1]。

二、1892—1894年，歌剧创作的尝试，艺术歌曲的成功

就像1888年初一样，沃尔夫创作的冲动在四年后完全消失。1891年12 月至1895年4 月，沃尔夫几乎写不出一个音符。想必这种完全的创造性贫瘠可能与沃尔夫在极度瘫痪前的病情有关，加之在德国各地的巡演之后，观众对他的音乐似乎并不热情，同时受到不少的批评与刺激。综上种种缘由，沃尔夫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并对外界的刺激变得极其敏感，稍大一点的噪声或隆隆声就会使他发疯。之后，在德国朋友的帮助下，沃尔夫终于萌发了创作歌剧的主意，并为之着迷。他计划着为西班牙小说《曼纽尔·威尼加斯》（Manuel Venegas）写一个音乐表演剧，与此同时，他还拒绝了几个不同的剧本提议。

沃尔夫的艺术歌曲音乐会最终也在奥地利取得了成功。1893年，来自Graz 的牙医、忠实的音乐爱好者海因里希·波德施尼格（Heinrich Potpeschnigg）自愿作为经纪人一直支持着沃尔夫，直至其去世。波德施尼格在施第里尔州的首府成功地推广了沃尔夫的歌曲。在曼海姆的格罗赫家中，沃尔夫遇到了律师兼业余的低音男中音歌唱家胡戈·法意斯特，从此他成为沃尔夫忠实的追随者、慷慨的赞助人及值得信赖的朋友。1894年1 月，沃尔夫在达姆施塔特（Darmstadt）遇到了比他小四岁的女中音歌唱家弗里达·泽尼，这位著名歌唱家在美因茨被沃尔夫的作品彻底征服了，她离开了自己原来的歌唱舞台，全身心地投入与沃尔夫的共同巡回音乐会[2]。与此同时，两人还陷入了热恋。1894年4 月3 日，第一场专门为沃尔夫歌曲举办的独立音乐会出乎意料的成功——由沃尔夫担任钢琴演奏，歌唱家费迪南德·耶格、胡戈·法意斯特（Hugo Faißt）及弗里达·泽尼（Frieda Zerny）共同完成的这场音乐会，在音乐会既定曲目结束时重复加演了几乎整场音乐会一半的曲目。歌唱家胡戈·法意斯特及弗里达·泽尼都是沃尔夫生命中重要的朋友。

1893年，沃尔夫最后一次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也是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斯洛文尼·格拉代茨。

三、1895—1896年，歌剧《县太爷》

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沃尔夫终于为其歌剧找到了合适的脚本，这意味着他有可能实现其一生中最大的愿望，那就是成为一位著名且富有的歌剧作曲家。在毫无新作品诞生的三年之后，沃尔夫终于找回了新的创造力。1895年3 月12 日，在佩希托尔茨多夫的寓所，沃尔夫使用罗莎·梅雷德根据阿拉孔（Alarcon）的西班牙小说《三角帽》（The Three-Cornered Hat）改编的剧本进行创作，后改名为《县太爷》（Der Corregidor）。在那里，他只勉强在周末与朋友们会面接触。5月16日，沃尔夫收到了理波海德（Lipperheide）男爵的邀请，希望他能继续在蒂罗尔（Tyrol）的玛森（Matzen）城堡工作。7 月9 日，沃尔夫完成了歌剧作品的钢琴写作。12 月22 日，他完成了歌剧器乐声部的写作。之后，他开始与位于曼海姆的海科尔（Heckel）出版社谈判，希望能出版这部歌剧总谱。沃尔夫第一次失望是因为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对他的歌剧表示不感兴趣，尽管他的朋友奥斯卡·格罗设法希望在同一个音乐季能安排首演。1896年6 月7 日，曼海姆国家歌剧院成功地上演了沃尔夫的这部歌剧，尽管如此，歌剧也没有被安排进下一乐季的计划。

在维也纳，沃尔夫一开始就和梅雷德（Mayreder）一家住在一起。1896年春天，他回到了佩希托尔茨多夫一段时间，在那里他创作了意大利歌集第二部分的24 首歌曲。同年夏天，沃尔夫实现了人生另一个伟大的愿望，7 月4 日，他搬进了维也纳施温德大街（Schwindgasse）3 号的公寓，这是第一个属于他个人的住处。接下来，也仅仅是15 个月的时间里，沃尔夫自由地享受着这间带有工作室的大公寓及慷慨的朋友们为他提供的贝森朵夫（Bösendorfer）三角钢琴。1897年8 月，医生发现了沃尔夫进行性麻痹的症状。

四、1897—1903年，崩溃与终结

1887年3 月18 日至28 日，沃尔夫在施温德大街寓所根据米开朗琪罗（Michelangelo）的十四行诗完成了他人生最后三首歌曲。歌曲《一切终将消逝》（Alles endet,was entstehet）是死亡唱诗班震撼人心的遗作，作品似乎回荡在沃尔夫重病的深渊里，越发深刻。沃尔夫对歌剧《曼纽尔·威尼加斯》进行了无数次新的尝试，但《曼纽尔·威尼加斯》的新剧本并没能充分地激发他的创造力，沃尔夫仅写下只言片语并留下宏伟的创作计划。在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的到来，似乎给歌剧《县太爷》在维也纳的演出带来了些许希望。1897年9 月，沃尔夫试图在歌剧导演办公室里，最后一次说服马勒。当得知《县太爷》无法在短期内进行上演的时候，两个儿时的伙伴卷入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这也是沃尔夫理智的转折点。沃尔夫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臆想自己是这部歌剧的新导演，并将不听话的指挥马勒解雇。9 月20 日，绝望的朋友们带沃尔夫去了斯维特林（Svetlin）医生的私人诊所，在那里，他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1898年1 月24 日，沃尔夫出院并一改往日的性情，时时变得无动于衷。之后，沃尔夫去了意大利旅行，他在采列（Celje）拜访了妹妹，并和母亲在威兰耶（Velenje）火车站短暂相遇。回国后，沃尔夫在特伦湖（Traun）附近居住，并于1898年9 月试图自杀。10 月4 日，沃尔夫住进了维也纳下奥地利州（Lower-Austrian）最好的精神院病房，由迈克尔·哈伯兰德（Michael Haberlandt）带领成立的新沃尔夫协会负责筹集他的医疗费用。沃尔夫去世前，梅兰妮每周去看望他三次，沃尔夫其他的朋友也定期拜访他，他的兄弟姐妹们也来过几次。1901年春天，沃尔夫的母亲也来看望他。1903年2 月22 日，沃尔夫去世。

五、1903年至死后的荣耀与成功

哈伯兰德揭开了沃尔夫的死亡面具——这位不幸的作曲家的财产，尤其是他的衣服和书籍，只值1,364 荷兰盾和56个克鲁兹，与此同时，他还留下了925 荷兰盾和58 个克鲁兹的债务。沃尔夫的遗体在1903年2 月24 日的忏悔日星期二被安葬。沃尔夫的葬礼弥撒在环形大街的感恩教堂举行，大批政要参加，这激发了卡尔·克劳斯（Karl Kraus）在其报纸上发表讽刺文章，题名：“酷刑在奥地利已被废除了吗?”

1903年春天，沃尔夫死后仅几周，恩斯特·德西（Ernst Decsey）撰写的沃尔夫专著第一部分就已经出版。这位浪漫主义时期暴风雨般的艺术家悲惨的人生故事感动了大众，他的作品也逐渐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其艺术歌曲成了音乐会的常规曲目。沃尔夫向肖特出版社共计支付了85 马克的版税，然而，他在斯洛文尼亚的家人从彼特（Peters）出版社得到了26 万马克的版权费。1902年至1906年，沃尔夫的歌剧《县太爷》在奥地利和德国的许多歌剧院上演。1910年，英国音乐学家欧内斯特·纽曼（Ernest Newman）在其专著《胡戈·沃尔夫》中，将沃尔夫誉为世界艺术歌曲作曲家之首，甚至超过了舒伯特。各种各样的沃尔夫协会不仅在奥地利和德国，在整个欧洲，甚至在美国和日本，都极力推广沃尔夫及其音乐。沃尔夫同时被认为是纳粹主义德国音乐创作的主要人物之一，这也是“二战”结束后公众对他暂时失去兴趣的原因。德国男中音歌唱家迪特里希·菲舍尔-迪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大师是令沃尔夫的音乐在国际舞台上复活与升华的功不可没之人。由于斯洛文尼·格拉代茨音乐学校的校长何塞·莱斯科夫斯克（Jože Leskovšek）的大力推广，沃尔夫也在其家乡斯洛文尼·格拉代茨及整个斯洛文尼亚获得了他应得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