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吉
我的母亲
阳春三月,万木回春,春暖花开,各种野味新鲜上市,一片盎然气象。
这几天吃了榆钱、槐花、香椿,还吃了煮碗豆角,挺新鲜的。现在吃这些是尝新鲜、调口味,吃巧嘴,改善生活。
但我小时候吃这些是充饥,是度春荒,是做主食,是保命啊,现在的年轻人哪能理解饿肚子的痛苦。过去,过了清明节就接近荒春了,穷人家里的存粮不多甚至家里没有粮食可吃,只有用野菜、树叶甚至用草根来充饥度荒,直到新粮下来。这段时间里,穷人吃草根、树皮、老鼠等,只要没有毒能充饥就行。
小时候,六七岁的年纪,也就是解放前的那两三年,我常跟着母亲后边去薅野菜、摘豆角,有时母亲还背着弟弟一块下地摘豆角。当时,家里有我奶奶(眼瞎了,看不见东西)及父母亲,还有我们三兄弟,共六口人,弄回来的少了不够吃。到地里,母亲摘得很快,还不停地催我抓紧摘,要摘那些肚饱的、颜色重的,嫩的不能摘,还不能把秧子弄乱。嘴里还不停地讲述着穷人度春荒的难处、人活着不容易、一些别人的故事、如何为人处事等。我们当时也不懂,但听着有趣。后来,我才晓得她讲的是自己的苦楚和辛酸。我哥比我大八岁,经常跟一群大孩子野跑,父妈也管不了,后闹解放,当民兵,就更管不了家里的事了。
母亲是陕西眉县人,十七岁到我李家,直到一九四七年秋去世,一辈子没回过老家,更没见过一次娘家人,辛苦勞累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真是苦命之人。
母亲中等个子,脸色算不上太白。话不多,为人和蔼可亲,善良纯朴,勤劳朴实,邻居评价她是个大好人。
母亲每天都很忙,全家六口人的吃穿住行都靠她一个人打理,家里又穷,缺吃少穿是常事,她个性又强,总想把日子过好,在那个时代,并非易事。所以,她没日没夜地操劳苦干。没水得自已去挑,没柴得自已去劈,没吃食了得去推磨推碾,米面不够吃还得薅菜来应付,好赖得让一家人填饱肚子,好像这就是她的根本责任。家里没粮难度荒,每年都种一些碗豆、大麦,因为早熟,能早接嘴,待豌豆和大麦下茬后还解决不了吃饭问题,就到麦地割一些泛黄色的麦头拿回家在锅里炒干,这时麦粒还是青黄色,再捣碎下锅煮成面糊吃,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将饥荒慢慢度过来。若不这样将就过,借别人粮到麦下来,一斗麦得还人家一斗半或二斗。所以,穷人日子难过,荒春是穷人一个坎,能度过春荒,就又是一年了。
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有些年轻人吃饭挑食,还好浪费,想想那些饥荒年,人们应该珍惜粮食,免得历史的悲剧重演。
我的教师情结
我的爷爷在解放前一直教私塾,村里村外的弟子都很尊敬他,据父亲说,一个同村的爷爷教的弟子出于对爷爷的无限崇敬,把自家舍不得吃的老南瓜扛给我爷爷吃。那时,一个先生半个医,许多看不起病的村民找我爷爷讨要药方,竟也看好了好多病。不幸的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先生在1960年去世,令人唏嘘不已。
父亲也于解放前当了教书先生,虽只有高中文化,但在当时也相当于秀才,颇受人尊敬。轮到我初中毕业,我考上内乡师范却没有上,上大学后又阴差阳错当了老师。当时,省电力公司要人,没说是招老师,但报道后方知自已因命中注定,还是当上了老师。
回想自己上学期间,说良心话没遇上让我没齿不忘的恩师,这倒不是本人知恩不报或铁石心肠难被感化,而是因为自已的出身和内向胆小的性格,没人愿过多关注一下不善言谈、面无喜庆的学生、我不错怪教过我的老师,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谁不愿见到阳光灿烂的笑脸呢?
记得小学一年级,一个下午,因午休睡不着(小学在校统一午休,我竟没一次睡着,都是闭眼假寐以骗过来回巡视的班干部),到了下午两班合堂时,我睡着了。我被老师拉到讲台上罚站,当着两班的学生站着简直羞辱死了,至今我都不能忘记那个老师,我认为老师太伤我幼小的心灵了。
到了三年级,我终于在学习上开窍了,第一次得了奖状,我那幼小而怯弱的心终于感到有阳光照进来,高兴起来了。
到四年级,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女老师,白白胖胖的,笑眯眯的,对我也好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学习好的缘故,她关注我稍多一些,我认为她是一位母亲一样的老师,她的名字叫李佩兰。大约在四年级下学期,又来一位苗条瘦高的女老师,她教我们唱《南泥湾》时神采风扬和嘴角微微翘起的样子至今都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到了五年级,数学老师叫周锦绣,中等个子,走路缓慢。一次学习4/8约分,她让我们一次约2,约两次才约成1/2。我当时站起来说,为何不用4约,一下就成1/2了。她称赞我是小科学家,有头脑。这一表扬让我学数学的劲头变大了,周老师呀,我感激你的一句表扬,让我受益匪浅。
语文老师姓李,多才多艺,善绘画,讲一口当时农村少有的普通话,他给我们公社画的地图被当时公社采用。学生们都爱她,女同学甚至在端午节把煮熟的鸡蛋拿给他吃。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只喜欢女同学。记得有一次,临近小学毕业考试,我跑到他办公室问星期天还补不补课,他竟冷冰冰说:“你学习好,你可以不来呀!”我当时感到很尴尬,觉得自尊又一次被伤害了。以至于我一直不太喜欢他,虽然他讲课讲得好,但我对他尊敬不起来了。
鉴于以往的教训,我做了老师甚至当了班主任后,从不恶言恶语吼学生,即使他们犯了错,我也至多带着调侃的口气给学生讲大道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老师的一言一行无不左右孩子的心灵。老师的话,春风化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和秧苗,愿普天下的教师们都能真正怀着爱心,把孩子们当成掌上明珠,不再恶语相向,勿使孩子们心灵受到伤害!
逃 学
在上小学一年级时,我可能还没开窍,有些讨厌上学,就和同班的堂哥商量着逃学一次。
一天,我俩吃过中午饭,背书包装着和别人一样高高兴兴去上学了,到了河边看到没人盯梢,就折到河边去了。
两人一下河坡,便被眼前有趣的美景吸引住了,且不说那清潾潾的河水哗啦啦地流淌,更有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迎风摇曳,这些对于我来说比枯燥的学校有意思多了,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河坡蹦啊跳啊,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有一人掂一鱼网走过来,看到我们两个人,也没问为何背着书包不去上学(估计他也不是啥好学生),就说:“我要用渔网逮鱼,你俩来帮忙吧?”我俩自是想瞌睡有人送枕头,于是一人帮他拎鞋,一人帮他抱衣服,很愉快地投入到逮鱼这一有意思的活动中。
也许是因为点背,一个下午只逮着一条大约半斤重的小草鱼。当学校放学的钟声响起时,我俩提出要回家,我那堂哥还直勾勾盯着我拎着的那条鱼。打鱼人实在没法就把鱼给我俩了。
我俩飞也似的跑回家,他抱柴,我拿铁勺子和油,把事先弄干净的鱼给煎了。俩人吃得真是香呀,虽逃学不光荣,但这件事永留脑海,挥之不去。更为神奇的是,家里和学校竟然没人过问,第二天我俩又若无其事去上学,没有一个老师过问此事,至今我都感谢那时老师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