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日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关系的对比研究

2020-12-07 02:06叶山起久枝赵学德
浙江科技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数词适用范围量词

叶山起久枝,赵学德

(浙江科技学院 a.人文与国际教育学院;b.外国语学院,杭州 310023)

汉语量词是对外汉语语法教学中的重要词类之一,日语里也有相当于汉语量词的助数词。汉语量词与日语助数词的共同点及差异对日本人的汉语学习与中国人的日语学习有很大的影响,因此,许多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探讨。其中,量词或助数词与名词搭配上的汉日异同是一个受关注的问题。一方面,汉语表示事物数量单位的量词(以下简称物量词)与名词的搭配关系不是随意的,日语助数词也有同样的规律,不同名词需要搭配不同的助数词。杨爱菊[1]对汉语物量词与名词的搭配关系指出的“互相选择的关系”,其实也可以应用到日语助数词与名词的搭配关系中。另一方面,汉语物量词、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有各自的要求。例如,量词“把”可以跟“伞”搭配也可以跟“椅子”搭配,但用日语表达时“伞”和“椅子”需要使用不同的助数词。汉语有量词“本”,日语也有助数词“本”,但搭配的名词完全不同。因此,汉语的物量词与日语的助数词知识,在对日本汉语学习者与中国日语学习者有正面作用的同时,也引起不少的误解、误用。郑懿德等[2]指出:“据日本望月八十吉教授在《汉语和日语》一书中统计,汉日量词不能类推的比率占68%。因此,学生误用汉语量词还是普遍的现象。”根据对比的范围及研究目的,量词与助数词的对比研究可以分成以下三类:一是特定量词和相对应的助数词的微观对比研究,从多个角度对比分析两者的异同,如邱佳萍等[3-4]、橋本永貢子[5]、高清华[6]、朱德梅[7]分别对量词“个”“条”“头/口”“枚”与其相对应的助数词展开了对比研究。二是以常用量词或常出现偏误的量词和相对应的助数词为对象进行对比的研究,对比数量有多有少,其目的是通过举例与分析弄清楚两种语言中类似词类之间的异同,或促进量词或助数词的有效教学,如吴炯炯[8]、张欣[9]、李晓媚等[10-11]、张佳睿[12]、梁娟美[13]从修辞、认知等不同角度对汉日物量词进行了对比分析。三是以一定范围的量词为对象进行量词与助数词的宏观对比研究,如王真梅等[14-16]均以《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修订版)》中的甲级量词为对象进行对比研究。

以上研究对日本汉语教学很有意义。一是在初级阶段需要培养日语助数词与汉语量词之间的差别意识;二是在利用母语知识促进正迁移的同时,需要防止负迁移。这需要教师讲清楚量词与助数词之间的不同点,哪些量词可以利用母语知识、哪些量词会导致负迁移。现有研究虽然对初级水平的物量词或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对比研究成果不少,但较为分散。因此,本文基于《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17],以初级课程中的汉语物量词为对象,对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进行比较分析。

1 研究对象与比较方法

1.1 研究对象

以《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第一版中的物量词为对象进行研究。该教材是为日本初级汉语学习者开发的教材。此书收录的物量词在生词索引中共有24个:“杯、本、层、点钟、分、分(钱)、份、个、间、件、斤、刻、课、口、块(钱)、毛(钱)、瓶、岁、套、位、点(一点儿)、元、张、支”。其中,“块(钱)、元、毛(钱)、点钟、分、分(钱)、斤、刻、岁”是放在数字后表示金钱、时间、重量、年龄的专用单位,跟本文研究内容无关,因此这些量词不作为本研究的对象。另外,“个”有特殊用法,用于没有专用量词的名词,无法跟其他量词统一讨论,“个”也不作为这次研究的对象。因此,本文选取以下14个物量词作为研究对象:“杯、本、层、份、间、件、课、口、瓶、套、位、点(一点儿)、张、支”。

1.2 比较方法

本文按照以下步骤整理对比材料:

1)查询各物量词的定义、适用范围:用《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查询各量词作物量词时的定义、适用范围及附带例子。如果《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没收录该量词的物量词用法,则采用《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生词表里的解释与该书里出现的例子查询。如果《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生词表里有量词标示却没有量词用法解释,则用《在线汉语字典》[18]同样查询。

2)本文对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进行比较,所以步骤1)中需要收集各物量词能搭配的名词,但有些项目无收录例子或没有适当的搭配对象名词。例如,“本”用《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查询,可以找到3种物量词用法,其二是“用于戏”,附带例子“头本《西游记》”,《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与《在线汉语词典》中没有其他例子。对此类项目采用了以下处理方式:合理的范围之内笔者填写搭配的名词,如量词“本”用于戏时的搭配名词采用“戏”;除此之外,此类项目的搭配名词栏表示“无”,不作为本文研究对象,因为没有对比对象,对此相对应的日语助数词与其定义、适用范围直接采用“无”;相对应的日语助数词的选择及定义、适用范围查询,先用在线助数词词典《数え方単位辞典》(数量单位词典)选出相对应的助数词,以排除笔者母语语感的干扰,之后再用《新明解国語辞典》或在线日语词典《大辞林》确认定义、适用范围,最后确定相对应的助数词,并填写助数词与其定义、适用范围。

2 比较结果

按照上述方法进行比较的结果见表1,需要说明的是,因为“搭配的名词”能跟同一行的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搭配,故日语助数词与名词配合的关系栏中不存在“搭配的名词”。

表1 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表Table 1 Collocative relationship with nouns between Chinese material quantifiers and Japanese auxiliary numerals

表1(续)

3 比较结果分析

本文从汉语物量词或日语助数词与名词的搭配入手,将从表1中得到的差异分成两部分进行分析。另外,比较中出现的日语助数词“個”和“つ”,与汉语物量词“个”一样有特殊用法,用于没有专用助数词的名词,有些名词除了有专用助数词以外还可与“個”或“つ”搭配,于是无法跟其他助数词一起讨论,故不作为这次研究的对象。

关于量词具有的特征,陈俊等[19]认为:“量词虽然不具备实指功能,却具有分类功能,能够对名词的所指进行分类。量词还能够凸显名词所指的特征。可见,量词不仅是一种语法现象,而且具有一定的认知基础。量词选择具有理据性,它深刻反映了量词使用者的认知方式和形象思维的特点。”可见,汉语量词根据其使用者的认知对名词的所指进行分类,从而反映使用者的认知方式和形象思维的特点,日语助数词也具有同样的性质。所以,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关系之间的差异,其实是分类功能的不同或认知方式上的不同。

3.1 分类功能的不同

汉语物量词、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不是随意的,这是因为它们具有分类的功能,即某个汉语物量词、日语助数词能与适用范围之内的名词搭配却不能与范围之外的名词搭配。分类功能的不同会产生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对应上的一对多或多对一的关系,本文比较中也出现了这两种情况。

例1:汉语物量词“杯”与日语助数词“杯”。汉语物量词“杯”词典中搭配的名词为咖啡。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如一杯咖啡;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如一杯のコーヒー。

跟名词“咖啡”搭配时,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都用“杯”,因为都可用杯为单位表示数量,但从定义、适用范围来看,汉语“杯”与日语“杯”的适用范围不一致。日语“杯”除了可以搭配表示液体的词之外,还表示用杯状器物来计算其他非液体物数量,例如,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一碗饭;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一杯のご飯。汉语物量词“杯”能搭配的范围比日语助数词“杯”小,即汉语“杯”与日语“杯”的对应上有多对一的关系。

在比较结果中属于此类的还有以下组合:汉语物量词“本”与日语助数词“作”,它们都可跟名词“戏”搭配,但“作”还用作艺术作品的计量单位;汉语物量词“份”“件”与日语助数词“部”,“份”“件”分别作“报纸、资料”和“公文”的计量单位,但“部”可搭配这些对象,也可作书籍的计量单位;汉语物量词“口”与日语助数词“匹”,都可跟名词“猪”搭配,但“匹”还可作“蝴蝶、秋刀鱼”等鸟、虫、鱼的计量单位;汉语物量词“瓶”“张”“支”与日语助数词“本”,“瓶”“张”“支”分别作“酒、雪碧、可乐、牛奶”、“犁”和“钢笔、蜡烛”的计量单位,但“本”可替代这三个物量词;汉语物量词“套”“支”与日语助数词“組”,“套”“支”分别作“制度、家具、课本”和“文化队伍”的计量单位,但“組”可替代这两个物量词。

例2:汉语物量词“层”与日语助数词“階/層”。“层”词典中搭配的名词为大楼,用于重叠、积累的东西。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如五层大楼;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如五階建てのビル。

“层”词典中搭配的名词为玻璃窗。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如两层玻璃窗;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如二層のガラス窓。

汉语物量词“层”与日语助数词“層”的适用范围基本上一致,但表现一个建筑里地板的重叠时日语用“階”。“层”能搭配的范围比“層”大,即“层”与“階/層”的对应上有一对多的关系。在比较结果中,汉语物量词“支”与日语助数词“隊/組”的关系也属于此类,“隊/組”分别作“军队”和“文化队伍”的计量单位,但“支”可以替代这两个助数词。

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分类功能不同的差异主要是指分类后范围不同产生的差异,有以下三种性质:在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的对应上存在适用范围的不同,即一方大另一方小的关系;范围小的一方需要用多种物量词或助数词来对应;适用范围的不同处有时明显,有时不太明显。

从对外汉语教学的角度来看,以上物量词和助数词的组合在搭配名词的范围上有一部分通用范围,也有非通用范围,如果日本的汉语学习者把母语知识用在非通用范围,会对物量词与助数词的分类范围带来误解,学习者会把物量词或助数词的适用范围延伸到过大的范围从而产生误用,即母语知识在对此类物量词的使用上有误用的可能性。究其原因,一是学习方面的起因,即记错、混淆或对物量词与助数词的不同适用范围理解不够,会导致学习者乱用母语知识或用母语知识来替代;二是物量词或助数词选择过程中的认知起因,学习者都用自己已有的知识来判断典型例子的典型性和某两个名词的相似性,其中“自己已有的知识”包括学过的汉语知识和母语知识,即其选择的认知过程有时借助母语知识来判断汉语物量词的范畴。因此,对外汉语教学课堂不仅需要教授学习者物量词本身的用法、规则、适用范围等知识,还需要培养学习者对汉语里某两个名词相似性的判断力和对例子典型性的理解力,具体包括以下两点: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分类后所属范围是不同的;各物量词的正确定义与适用范围。例如,汉语物量词“杯”从这两个角度来说明需要包括以下两项:表示以杯状容器为单位计量的数量;搭配的名词属于液体。

本文的研究对象物量词选自《新实用汉语课本(日语版)》,而这本教材(如果学习者选此教材)是第一本给他们提供汉语量词知识的教材,从中选择的物量词与相对应的日语助数词出现了分类功能的差异,这意味着初步学习的量词中也会出现这一类物量词,所以对日本的汉语学习者的量词教学,教师需要从起点开始就培养他们这种分类范围不同的意识。

3.2 认知方式的不同

汉语物量词、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不是随意的,需要根据汉语物量词或日语助数词的正确知识进行恰当地选词。某一名词的数量需要借助适当的认知处理选出来的物量词或日语助数词来表示,不能用未通过认知处理或通过不适当的认知处理选出来的物量词、日语助数词来表示,而属于此类差异的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的对应组合一定有汉日各自的认知方式,由此可以预测此类汉语物量词或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存在明显的区别,学习者的误解、误用不多。但实际上这一类差异引起的误用、误解依旧存在,因为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里存在同形异义的汉字。属于此类差异的组合中,有的物量词与助数词使用的汉字完全不一样。

例3:汉语物量词“层”与日语助数词“枚”。汉语物量词“层”词典中搭配的名词为薄膜。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如一层薄膜;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如一枚の薄い膜。

对同一事物汉日有各自的认知方式。汉日对薄膜的认知方式不一样,汉语的认知方式是存在的状态,用物量词“层”来表达,而日语的认知方式是名词所指东西的形状,用助数词“枚”来表达。

在比较结果中属于此类的还有以下组合:汉语物量词“瓶”与日语助数词“本”的关系;汉语物量词“张”与日语助数词“本”的关系;汉语物量词“支”与日语助数词“挺”的关系;汉语物量词“支”与日语助数词“本”的关系。

属于认知方式不同的差异组合中,有的物量词与助数词使用的字形一致或字体不一致(简体字和日语汉字的区别)。

例4:汉语物量词“层”与日语助数词“層”。汉语物量词“层”词典中搭配的名词为灰。汉语物量词与名词搭配,如擦掉一层灰;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如一層の灰を拭き取る。

虽然汉日的认知方式都是存在的状态,但其内容有区别,即汉语中把灰看作“可以从物体表面揭开或抹去的东西”,日语中把灰看作“重叠、积累的东西”,对灰的认知方式汉日有区别。认知方式的区别还体现在使用方式的不同上,即日语助数词“層”只能用于重叠、积累的东西,所以只能表示重叠、积累着存在的某一部分,不能用于只有一层的某东西。

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认知方式不同的差异有以下两种性质:1)名词数量在日语、汉语中存在不同的认知处理方式,一般汉语物量词、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上区别很明显。2)存在同形异义字,即跟某一名词能搭配的汉语物量词中,有的与日语助数词使用的字形一致,有的则只是字体不一致,组合起来看很相似但其包含的认知方式不一样。

物量词与助数词的搭配名词范围中偶尔会出现同一个名词,但由于认知方式不同,这些通用名词占全搭配名词的总体比例还是很低,其范畴成员间存在较大的区别。认知方式的不同使学习者在使用汉语物量词时需从不同角度看对象名词,导致他们无法利用、参考母语知识。对日本的汉语学习者而言,无论是异形异义字还是同形异义字,属于认知方式不同的物量词本来都是需要重新学习的对象,其学习内容多而费力,但没有母语迁移引起误解误用的可能。因此在学习和使用中避免了因母语过度使用而引起误用的可能,但同形异义字有产生其他误用的可能。

日本的汉语学习者一开始学汉语就知道汉日语言之间存在同形异义字,他们一般对同形异义字很敏感,因为同形异义字的学习方法与同形同义字的完全不同。学习者对同形同义字需要进行的学习行为,多为确认同形同义字的简体字字形、词类、与其他字之间的搭配情况等,只需要重新记住发音。相比较而言,对同形异义字的学习更费力,需要重新学习和记住发音、字义、词类、跟其他字之间的搭配情况,也要不断排除母语知识的干扰。对同形异义字的区别上一有问题,他们的敏感性就会把同形异义字误解为同形同义字,不能正确使用同形异义字,此时也会出现母语知识的干扰。特别是不常用的字,学习之后没有较多的机会去巩固,其知识渐渐被遗忘,偶尔还会出现记错、混淆等情况。因此,从对外汉语教学的角度来看,认知方式不同的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的组合导致误解、误用的可能性比分类功能不同导致的要小,而且初级教材中已经出现了这类物量词,所以对日本汉语学习者的量词教学,教师需要从起点开始就应有对应的意识。

4 结 语

本文通过比较与分析汉语物量词和日语助数词与名词搭配的关系,对这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异及量词的误解、误用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关于汉语物量词与日语助数词,不少研究已证明这两者之间虽有共同点但存在的差异也很大,除了本文研究的搭配问题之外,还存在着较多用法上的区别,所以量词教学往往以结构与用法为重点进行。本文通过收集的语料证明初级教材中已出现搭配理解上需要注意的量词。如果学习者开始时不关注此问题,之后会出现不少误解、误用,也很难培养量词的正确使用能力,所以对日本的汉语学习者的量词教学,教师需要从起点开始关注此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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