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音乐风格下的百老汇音乐剧演唱
——以男性角色为例

2020-12-07 17:54朱亮湖南师范大学
艺术评鉴 2020年14期
关键词:百老汇音乐剧音色

朱亮 湖南师范大学

百老汇音乐剧的起源可追溯到19 世纪的轻歌剧(Operetta)、音乐喜剧(Musical Comedy)和黑人秀(Minstrelsy Show),历经演变,如今已成为一种深受大众喜爱的艺术形式。纵观百老汇百余年的历史,从早期的《桑尼》《演艺船》和《灯红酒绿》,到“黄金年代”的《俄克拉荷马!》《旋转木马》,再到《安妮,拿起你的枪》《你好!多莉》和《毛发》等经典剧目,音乐剧音乐风格不断丰富。百老汇作曲家为了迎合社会的发展和大众审美心理的变化,在秉承歌剧艺术精髓的前提下,将古典风格灵活地运用到音乐剧的音乐创作中,使作品蕴含较高的艺术审美性,同时在古典风格的基础上不断吸收其他丰富多样的音乐表现元素,如乡村音乐、爵士乐、摇滚乐等。音乐风格的多样性使百老汇逐步建立起以古典、爵士、流行、摇滚元素为主的音乐剧演唱风格,不同演唱风格的音乐剧为大众呈现了许多特征鲜明的男性角色,每个角色形象的诠释都与剧目的音乐和戏剧要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古典风格

百老汇音乐剧是以欧洲轻歌剧为基础发展而来的,两者在创作审美、风格特征等方面颇有相似之处,剧本创作素材多源于现实生活,具有讽刺意味,且音乐旋律线条婉转悠扬,采取古典轻歌剧的发声方法,整体上具有鲜明的古典风格色彩。百老汇古典风格的繁盛时期是20 世纪40 年代-70 年代的“黄金年代”,涌现出《吻我,凯特》(Kiss Me,Kate,1948)、《南太平洋》(South Pacific,1949)、《国王与我》(The King and I,1951)、《窈窕淑女》(My Fair Lady,1956)、《西区故事》(West Side Story,1957) 和《屋顶上的小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1964)等经典剧目,这些极具时代意义的作品在歌唱上都秉承古典美声音色。

古典风格以美声唱法为重要基础,强调高位置和强共鸣,饱满的音色使音乐剧演员在演唱一些音区较高的唱段时能得心应手,也能增强戏剧人物内心情感的矛盾与冲突,富有较强的音乐张力和戏剧性,同时美声“轻声高位”的音色处理给人以细腻、轻柔的感受,音量可塑性大,能较好地表现角色内在思想,美声唱法下较强的声带张力能赋予演员成熟的歌唱技术能力,为塑造角色提供技术支撑。

例如《西区故事》中托尼(Tony)的歌曲“玛丽亚”(Maria)。托尼直白地表达对玛丽亚的爱慕之情,其复杂的心理变化过程在演唱处理中得到体现,塑造出幸福、痴迷和困惑的人物形象。同时该歌曲旋律在剧中出现多次,是营造恋人间爱意氛围的代表性音乐。剧中托尼利用“轻声高位”的美声音色缓慢、自由、低吟般的演唱4 句“Maria”,给人宣叙感,同时音乐旋律走向不明确、无明显调内旋律所造成的混乱感,衬托出托尼被爱情击中后幸福、不知所措的心情。当人物的戏剧情感增强、声区变高时,气息的流动感和支撑感加强,打开喉咙,声音竖立靠向咽壁,通过有力的咽壁力量来展现温暖、高贵的音色。遇到戏剧性极强、长时值的高音演唱时,古典风格的美声唱法强调气息的连贯与支撑,最为重要的是共鸣腔体的灵活运用,应以头腔共鸣为主,控制喉头保持相对较低的位置,保持喉咽部、口咽部、鼻咽腔等共鸣通道的打开与稳定,音色效果像是贴在咽壁而上的有力量、宽厚的声音,这种高密度的声音线条更符合一位沉迷爱情、陶醉兴奋的青年男子形象。

二、爵士风格

从20 世纪初开始,黑人音乐家活跃于音乐剧的演出与创作领域,其创作风格充分展现出黑人音乐的鲜明特征,使黑人文化成为音乐剧创作领域的一大热点,灵歌(Soul)、布鲁斯(Blues)和爵士(Jazz)等美国黑人音乐文化成为众多美国音乐剧作曲家创作的元素,奠定了爵士风格在百老汇音乐剧创作中不容忽视的地位,涌现出《加里克狂欢》(The Garrick Gaieties,1925)、《五千万法国人》(Fifty Million Frenchmen,1929)、《万事成空》(Anything Goes,1934)和《芝加哥》(Chicago,1975)和《一个美国人在巴黎》(An American in Paris,2014)等优秀剧目。

爵士风格在唱法上以流行和美声为主,融入爵士乐独特的艺术风格,如具有强烈个性的切分音节奏、即兴自由的乐风等,演唱者常使用颤音、滑音等技巧处理歌曲,营造轻松自在的环境氛围,同时也为戏剧人物增添了性感与神秘的色彩。爵士歌唱风格常使音乐剧更亲切和亲民,具有更强烈的娱乐性和通俗化色彩。

例如《芝加哥》中的歌曲“我心所在”(All I Care About)是律师比利(Billy)全剧的出场秀。演员从歌、舞、演三方面刻画人物性格,演唱内容充分展现了该角色虚伪狡猾、唯利是图和贪慕虚荣的形象,爵士乐风格所搭配的演唱音色也将其迷人的一面散发出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音乐由长号、小号、萨克斯等乐器演奏的4小节前奏以“爵士八分节奏”为基础,节拍强弱规律被打乱,具有鲜明的爵士乐风格特点,塑造出诙谐、轻浮的人物形象。当比利讲述自己不在乎钻石戒指、裘皮大衣等昂贵的物质,只在乎爱的意义时,是人物对自身欲望恬不知耻的掩饰,这时旋律音区较低,演唱时需把握好爵士乐慵懒、舒展的音色特点和“重音移位”的节奏特色,咬字应自然放松,以口咽腔、胸腔共鸣为主,运用“气声”来诠释角色,这里的“气声”不是声门闭合不好造成的“漏气”,而是在气息与声带结合好的前提下让大量的气息经过声带,发出的朦胧、略暗和舒展流畅的音色,再结合轻松欢愉的表演状态,有利于塑造比利在撒谎下仍泰然自若的状态。爵士演唱风格切勿追求过多的头腔共鸣,应以胸声为主发出弹性而饱满、松弛的声音,唱段中比利还通过“口哨声”和拟声词“Boo”来呼应乐曲中的节奏,展现出角色得意忘形的心理。当音区较高时,咬字力度和清晰度应有明显的增强,吸气力度强且深,加强核心肌肉群对气息的支撑,同时将喉咙吸开,拉长、拓宽声道,通过“呐喊”(Belting)的歌唱技术保持音色的洪亮与华丽感,这样唱出来的音色将更有爆发力和感染力,有利于体现律师比利对肉体情欲和物质财富虚伪的态度,以及热衷于耍技俩和藐视司法公平的戏剧人物形象。

三、流行风格

20 世纪中叶,美国社会经济的发展促使城市化进程加快,流行音乐文化日趋受到大众的青睐,为了追求最大的商业利润,流行元素的使用成为百老汇作曲家音乐创作的一大特点,音乐剧歌曲的创作越来越注重“通俗性”与“娱乐性”。许多歌曲被录制成唱片发行,并与当时的流行歌曲共同参与打榜与评奖,如音乐剧《彼平正传》(Pippin,1972)中的歌曲“天空之角”(Corner of the Sky)在1972 年由杰克逊五人组(Jackson 5)翻唱获得“Billboard 百强单曲榜” 的第18 名;《追梦女郎》(Dreamgirls,1981)中Effie 的独唱曲“我要告诉你我永不言弃”(And I Am Telling You I'm Not Going) 在1982年“Billboard R&B 流行单曲榜”上排名第1 位,且该歌曲后来获得格莱美奖(Grammy Award) 中的两项大奖等。同时像《歌舞线上》(A Chorus Line,1975)、《变身怪医》(Jekyll&Hyde,1990)、《魔法坏女巫》(Wicked,2003)、《Q 大道》(Avenue Q,2003)、《摩门经》(The Book of Mormon,2011)、《爱乐之城》(La La Land,2016)等都是流行风格的代表剧目,这个时期,诞生了大量普通民众耳熟能详的音乐剧流行风格歌曲。

流行风格以口腔共鸣为主,不强调声音的高位置和整体共鸣,其侧重强调情绪的渲染、情感的表达和音乐风格的呈现,比如中低音区耳语般的倾诉就有利于展现音色的质朴和情感的真挚。流行风格下的“假声、混声、气声、哑声、颤音和怒音等”演唱特点,常常与美声融合在一起,大大丰富了歌曲演唱的艺术性,演员演唱技术与情感处理两者得到较好的统一,使音色更具亲和力,使观众能从自然的音色处理中与演员在情感上达到感同身受,调动观众的情绪,拉近戏剧人物角色与观众之间的距离。

例如《致埃文·汉森》(Dear Evan Hanson,2006)中埃文(Evan)的歌曲“向窗外挥手”(Waving Through A Window)。埃文缺乏自信与安全感,恐惧人与人之间的社交活动,对一切事物敏感且小心翼翼,但他又极其渴望与外界接触,以获取关心与认同,该唱段是埃文在努力碰触“阳光”却遭遇挫折后发出的疑惑与呐喊,展现出他极力抗争却又恐惧不已的心理状态,害怕被忽视和抛弃。流行演唱以人讲话的声音为基础,强调自然亲切的真声音色,这种近于日常的声音更易表达埃文孤身一人时低落的真实心理活动,演唱时应把握倾诉式的语气感,像是喃喃自语与自我暗示,让观众直观的感受到角色内心的孤独感。在演唱高音时,音色统一性在流行演唱风格中不再是重点,主要以宣泄和抒发情感为主,如歌曲中音高为A5 的“Waving”,角色采取两种不同音色,一是通过“假声”来表达戏剧人物面对现实的无力感,“真假声结合” 保持了人物演唱的诉说感与情感的自然感;二是加强胸声的比例,运用极具力量感的“呐喊”式真声演唱,借助后咽壁的力量增强了声音的爆发力与结实感,是埃文对渴望被外界发现、拯救的内心呐喊与呼救,在演唱这类高音时应保持发声通道的畅通和喉头的稳定,避免气息上浮,靠后咽壁的力量将声带拉薄,通过强有力的核心肌肉群给予气息支撑,咬字时不要改变发声腔体大小和发声位置,这样才能解决好流行演唱风格中以“真声”为主的高音。

四、摇滚风格

20 世纪60 年代,摇滚乐作为时代主流正式登上百老汇舞台,它吸收了布鲁斯、乡村音乐和叮砰巷音乐等风格元素,是黑人与白人音乐融合下最具代表性的音乐风格。美国摇滚乐的快速发展催生出大量优秀的摇滚音乐剧作品,如《金色螺丝钉》(The Golden Screw,1966)、《长发》(Hair,1968)、《油脂》(Grease,1971)、《洛基恐怖秀》(The Rocky Horror Show,1973)、《吉屋出租》(Rent,1993)、《摇滚芭比》(Hedwig and the Angry Inch,1998)、《春之觉醒》(Spring Awakening,2006)、《近乎正常》(Next to Normal,2008)、《美国精神病人》(American Psycho,2016)等。

摇滚风格给人以自由奔放的感受,音色极具感染力和较强的煽动性,这使得演员在演唱时须打破传统音乐剧的演唱方式,低沉沙哑、尖锐高亢、嘶吼呐喊等演唱处理成为了摇滚演唱风格的特点,往往追求音色低沉沙哑又带有浑厚的磁性,无须添加任何修饰,是戏剧角色情感爆发的真实体现,展现了演员嗓音的张力和声音的个性化。

例如《吉屋出租》中罗杰(Roger)的歌曲“一首荣耀之歌”(One Song Glory)。罗杰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摇滚乐队主唱,后得知女友身患艾滋而割腕身亡,自己也染上病毒,双重打击下的他一蹶不振、自暴自弃,陷入到无尽的悲痛中。但罗杰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对音乐的执着与热爱,过去青春光阴的挥霍令他感到悔恨,决心在生命结束前创作一首能流芳百世的歌曲,重燃生命最后的火花,使人生不留遗憾。该歌曲表达了角色当下的生活态度与信念,重燃起对梦想与荣耀的狂热追求。戏剧人物罗杰的演唱不强调声音的细腻程度,常通过增强声音的爆发力来渲染情感,主要运用以真声为主的“呐喊、怒音、嘶吼等”演唱音色,具有较强的煽动性和震撼感,罗杰通过极具爆发力和金属色彩的音色来表达自己对生命即逝而心存不甘的呐喊。当音区较高,旋律的节奏以长时值为主时,不仅对演唱者的气息有较高要求,在咬字上也有所讲究,比如“One blaze of”中“blaze”处于三个音的强拍位,应突出这个字,力量感要有所加强,声音位置应更靠前,歌曲中大量的长时值高音在摇滚风格音乐剧的演唱中都需对其进行重点强调,在气息的支撑下运用“呐喊”发出高亢、扎实的直音;“Find”“Young man”“Empity life”在咬字上加入“哭腔”来展现戏剧人物对残酷现实的无奈与妥协;而面对病魔缠绕、现实残酷不堪和梦想的遥不可及,罗杰用“怒吼”的音色来演唱“And then no need to endure anymore”(不久之后我就不用再煎熬度日),将心中的不满、怨恨与绝望全部宣泄出来,塑造的是一个让人怜悯、同情的戏剧人物形象。

伴随着百老汇音乐剧发展的历史过程,其音乐风格在漫长的道路上已自成体系,从最初以轻歌剧为代表的古典美声风格,到逐步融入爵士、流行、摇滚等元素所形成的多样化风格体系,这些音乐风格的歌唱都以科学的美声发声方法为基础,融合各个风格元素的演唱特点,为音乐剧戏剧人物塑造服务,确保角色音色的真实性与情感的细腻性。音乐剧演员在诠释不同音乐风格的音乐剧作品时,应详尽的了解各风格的演唱特点,将剧目中的音乐与戏剧要求相结合,用“整合”的思想处理歌唱与表演两个要素,深入剖析戏剧人物的内心情感,揭示音乐剧所要传递的思想与内涵。这些前期的准备将为音乐剧演员的演唱处理提供理论支撑,帮助演员自身在进行人物塑造时更易、更快、更准地明确方向,是音乐剧演员“唱”与“演”的“导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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