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的诗性语言 民族魂魄的诗性礼赞

张岩 勾阿莹

教材说明

课文为我们描述了安塞腰鼓这一独特的民间舞蹈艺术。通过写安塞腰鼓强健的舞姿、沉重的响声、震撼人心的力量来赞美黄土高原人粗犷、豪迈、开放的性格。这篇文章气势恢宏，语气连贯，节奏明快，写出了安塞腰鼓壮阔、豪放、火烈的特点。

教学流程

一、知人论世——导入新课

师：我找到刘成章在写《安塞腰鼓》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早在1977年，我即被安塞腰鼓深深震撼了。”首先，1977年他偶遇农民后生打腰鼓，无意瞟了一眼，但就这么一瞟就放不下了，就被深深地震撼了，他觉得那些农民后生，简直神透了，说他们舞臂啸风踢腿喷火，他们每一个动作都在扑打着他，点燃着他，他被这些农民骨子里生出的艺术彻底征服。其次，经过八九年的孕育，在1986年的秋天，忽然灵感就来了，就在镇政府临公路的小屋子里，他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写成了这篇文章，可见刘成章是急于表达的。再次，写文章时，他不想走的写作路子，比如说先写安塞，再写安塞的风光，然后看安塞的表演，接着再写安塞腰鼓的历史传说，然后写安塞近一半的人，都会打腰鼓，甚至连七、八岁的孩子也会打腰鼓，等等。他觉得这样写诚然是省力，却是一种没出息的写法。他决定把以上那些信手拈来的东西全都甩开，然后扔远，视之为庸物，而只留下观看安塞腰鼓的一段，要正面描写。那么，刚刚同学们听老师所说的这些话，是刘成章在写《安塞腰鼓》时他自己所讲述的故事。这么长的一段故事是在展示刘成章的内心世界，他用什么诠释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主要是对人生的体验，凝结成四个字——安塞腰鼓。（板书）

师：朗读课文时我们只要想两个问题就行。第一个问题是你在预习这篇文章时，读懂了什么？第二个问题是你在阅读的时候哪里没读懂？

生：题目为什么叫《安塞腰鼓》？

生：正像你刚才提的那个问题，《安塞腰鼓》为什么不写后生。就像刚才同学所说的一样，安塞腰鼓代表这些茂腾腾的后生，他们的粗犷豪放。同时，这个安塞腰鼓也跟黄土高原相生相容，代表了黄土高原的某种思想感情和品质。所以，这篇文章就是应该用《安塞腰鼓》作为题目。

二、语言解读——深入剖析

师：虽然是“巧嘴”讲得很透彻，我也要申请补充的机会。我是这样理解这个题目的：对于“安塞腰鼓”这四个字你说的是深层的理解，我说的是浅层的认识，你们考虑过没有？“安塞”的安什么意思？塞是什么意思？“腰鼓”为什么只有在这个地方能够敲响，而且是经久不衰的，外人学不上来的。首先，“安塞”的“安”是什么意思？“安”是安定平安，跟“安”字相对，相反是什么？

生：危！

师： “安”是安定平安，它是跟“危”相对的。那么，“安”是怎么理解的？那你再想想“塞”呢？“塞”是什么意思？

生：“塞”就是边塞、塞外。（生齐声回答。）

师：“塞外”是什么地方？

生：可以做屏障的险要地方，它叫做“塞”。

师：“安”就是安定平安，跟“危”相对。所以说，从古至今，人们都有一种想法，要祈求什么呀？

生：祈求平安、幸福、快乐。

师：人们以安字为“吉”，吉利的“吉”，吉祥的“吉”。比如说北京故宫的什么门呀？

生：天安门。（生齐声回答。）

师：这是我想说的表层意思。第二点我要说的就是他用的是“安塞腰鼓”这个特定的意象来表达他对生活时代的审美享受，表达他对生命的诗意理解。安塞腰鼓，它是一种特定意象，刘成章是借安塞腰鼓来表达他对生活、对时代的审美感受，表达他对生命的诗意的理解。时隔几年之后刘成章才落笔写下《安塞腰鼓》这篇文章？

生：8年。

师：八九年之后。他突然有了灵感，然后一气呵成。半个小时就写完了，这是一种再现想象。所以，好一个安塞腰鼓，“好”在哪？就好在四方面——火烈的舞蹈、沉重的鼓声、强盛的生命、蓬勃的想象。其他同学还有问题吗？

生：我的问题是作者写《安塞腰鼓》是为了讴歌什么？

师：谁来说一下作者讴歌了什么？

生：文章是借歌颂安塞腰鼓，讴歌生命中奔腾的力量，讴歌冲破束缚阻隘的强烈愿望，讴歌阳刚之美，讴歌痛快淋漓的生活和表现以及奋斗不息的黄土高原人！

师：说得非常全面，把你说的相关内容在语文书上找出来。

生：首先第一个讴歌了黄土高原的这种坚毅深沉和博大。可以体现黄土高原生养了这些元气淋漓的后生。也只有你，才能承受如此惊心动魄的搏击！ 还有下一个，好一个黄土高原！这些都是说明黄土高原的坚毅、深沉、博大。还有一个就是对黄土高原生活的人这种粗犷豪迈开放以及热情的这种性格的由衷赞叹。打鼓中舞姿热烈的舞蹈场面，以及巨大的鼓声，还有就是充满力量的舞姿，包括描写这些后生的腿、胳膊，击鼓时那种搏击的状态都可以体现这些后生的粗犷豪迈。

师：他分析了这么多的内容，这也让我也想起之前课时强调过的一个词，大家还记不记得？

生：“陌生化”。

师：“陌生化”是新奇的语言感受。俄国形式主义学者什克洛夫斯基在论及陌生化问题时强调：“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艺术是体验对象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而对象本身并不重要。”他认为文学的语言是陌生化的语言，平常的语言是自由化的语言，那么他说这种自由化的语言由于反复使用，那么词语原有的新鲜感和表现力就已经消耗殆尽了。已经不可能引起我们的感觉了……你在读安塞腰鼓的时候，读没读出刘成章用“陌生化”的语言来去表达他的内心世界，在这篇文章中，仔细读，能读出汉赋的脱尘，能读出唐诗的浪漫，也能读出宋词的豪放以及边塞诗的那种苍茫壮丽的意境，還有就是古代将士精忠报国建国立业的豪情。

生：都读出来了！

师：看语文书第一个我要说的是你看：一群茂腾腾的后生，这是文章的开头对吧？他没有像其他的文学作品开篇就介绍时间，没有习惯性地介绍地点。而是一个短句，只由一个名词性短语组成。

生：一群茂腾腾的后生。（全体学生齐读。）

师：你看是不是，我们一般都会介绍时间、地点、人物……而刘成章不一样：这是一群茂腾腾的后生，站在这！极为丰富的画面再现和想象了当时恢宏的场面。如果要写作文，我们也可以这样。所以这样只用短语成句，非常的奇异和突兀，这样就从内心往外，它属于直接喷薄而出的：我就要写一群茂腾腾的后生，我要把对安塞景物的描写，把以前的铺陈包括历史都删去，直接用笔表述本身的东西。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体现他“陌生化的语言”的方面。

生：但是，看！（全体学生齐读。）

三、横向依托——表现手法

师：它是两个独词合成的一段对吧？形成了非常罕见的“陌生化的语言”的组合形式，他就预示着宁静即将擂动。即将怎样？以下几乎完全是对腰鼓擂起后的什么场面？

生：动态场面的描写。

师：咱们隆隆，隆隆，隆隆一起集结而歌的那个状态对吧！所以这，他在暗示你。再往后看，一捶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它是有层次的，一点点地拔升了，他是不是冲口而出的短句，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激烈。你看有主语吗？

生：没有。

师：他对主语都省略。干脆利落特别符合口语的特点。比如说溜溜;比如说茂腾腾;这些都是当地的——

生：方言。（全体学生齐读。）

师：陕北方言非常有地方特点。给我们的感觉是干脆利索的，符合口语特点！再往后找，看文章这里：百十个斜背响鼓的后生，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这是什么修辞手法？

生：比喻修辞。（全体学生齐读。）

师：这不单单是比喻，这是狂野性的比喻：你看，有人对吧！有石头对吧！有狂舞对吧！谁能把这三者放在一起写作，你有过这种尝试吗？想过吗？你把人、石头、狂舞放在一起。所以这是现实世界独有的这种“陌生化的语言”组合形式。完全出自内心的一种独特而奇妙的感受。刘先生笔下的《安塞腰鼓》，无论从展现的题材内容人文环境，还是艺术表现手法，以及作品中浓郁的西北方言，都很好地秉承了汉民族文学的传统。

师：黑板上写了几句简单的话，跟我们文本有什么不一样？一班读前面，二班读后面，我看谁读得齐。一句话的逗号归一班，逗号后面归二班。

急促的鼓点，像骤雨一样。

飞扬的流苏，像旋风一样。

蹦跳的脚步，像乱蛙一样。

闪射的瞳仁，像火花一样。

矫健的身姿，像斗虎一样。 （板书）

师：你看，这多好很规矩的。看文章他却是这样写的——

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

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

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

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

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语文书）

师：我是刘成章，我瞥见高原上的舞蹈：给我的直观感觉——他就是骤雨，他就是旋风，他就是乱蛙，他就是火花，他就是斗虎。所以，我生命中把安塞腰鼓最终的鼓点、节奏、韵律和感觉放在哪？

生：前面。（全体学生齐读。）

师：为什么放在前面？

生：要进行强调。（全体学生齐读。）

師：这就是为什么刘成章把“骤雨”“旋风”“乱蛙”“火花”“斗虎”它们放在前面的原因。如果按正常的写法就是黑板上这样的格式，它们就只是一般的比喻句，而倒装之后，重要的名词放在前面。他强调的正是腰鼓擂起时，作者第一次的印象和感受。震耳欲聋的、感人心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壮阔豪放、激动人心、热力奔涌，所以他的语言都在变成这种陌生化的扭曲的形式。他这里是直接写谁的感觉？

生：他就在直接写自己的感觉。

四、纵向研读——黄土文化

师：你们注意了吗？冰冷——燥热，恬静——飞溅，困倦——亢奋，就形成了一种陌生的一组组反义词组合？这种奇妙的表达效果仿佛使读者也和作者一样，你感受到了吗？你先在上面“冰冷、恬静、困倦”的世界，一下子进入到下边“燥热、飞溅、亢奋”的世界。在上下之间，仿佛让我们的身体和内心都跟着怎么样？

生：燥热了、飞溅了……

师：然后呢？

生：亢奋了……

师：都亢奋了起来，是吧？你再往后看，看文本后生们的胳膊、腿、全身有力地搏击着！然后呢？

生：急速地搏击着，大起大落地搏击着。

师：再看，然后呢？

生：震撼着你，烧灼着你，威逼着你！

师：在我们读完以上短句的时候你感觉是不是写的很随意？

生：是。（全班回答）

师：他是随意写的吗？

生：不是。（全班回答）

生：他分别从力度、速度、幅度的角度写的。

师：哪里写的是力度？

生：震撼的！

师：哪是写的是速度？

生：烧灼的！

师：哪里写的是幅度？

生：威逼的！

师：再看后面还有没有，有力地搏击着——是力度;急速地搏击着——是速度;再往后看，大起大落地搏击着——这是幅度。这些文字真切地告诉我们后生们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你来读一下这部分文字！

生：每一个舞姿都充满了力量。每一个舞姿都呼呼作响。每一个舞姿都是光与影的匆匆变幻。

师：充满力量，调动人们的哪一种感官？

生：充满力量是调动了我们的视觉。

师：呼呼作响？

生：听觉！

师：你我的各种感官都被刘成章调动起来，这些都是作者站在农民的艺术角度中，由实到虚、由表演主体转换到观众的观感，他有着视觉的感受，有着心灵的感受！这种舞蹈让我们也颤栗了;再看下面的文字！你来读一下这部分内容……

生：愈捶愈烈！痛苦和欢乐，现实和梦幻，看这一自然段， 人，成了茫茫一片;声，成了茫茫一片…… （全体学生齐读。）

师：这几乎是由短句和独词组成的。这些感叹句，他没有完整的语法形态，它是一种真正的让人思绪纷飞的诗性的语言。这种陌生化的排列，不假思索地直接就喷薄而出，让我们也随之旋转，我们也跟他奔突，忘情了，让天地人和谐地在美妙的世界中去享受、去徜徉、再看这里，你来读一下这部分内容……

生：世界出奇寂静，以致使人感到十分陌生。 简直像来到另一个星球。 耳畔是一声渺远的鸡啼。

师：越来越远，遥远……那么，这里我们注意没有？是不是有扩大的空间呀？是不是有延展的时间呀？你有没有听觉的感受呀？所以，让你觉得收尾是遥相呼应的，仿佛是神来之笔！一种听觉、视觉、触觉多种感官交织而成的余音袅袅、余味无穷、余韵绵绵，一种真正的大境界。

生：当它戛然而止的时候，这个它为什么是动物的“它”？以至于使人感到对她十分陌生，为什么又变成了女字旁的“她”了？

师：这是一个无解的题，还是有解的题？

生：有解的。

师：有解的题，你来试一试！

生：第一个它，是表示，他打鼓的那个声音;然后第二个她，是指的世界。然后他后面用了一个陌生的词，第一个是没有生命的打鼓，所以应该用动物的它。

师：说得太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里面的这个“她”，对于黄土高原来讲，对于刘成章来讲，他生长在这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孕育他的地方，所以对于他来讲，这个地方相当于母亲，所以用女性的她！（黑板前出示巨幅思维导图）讲这篇文章时，首先是以故事的形式，给大家讲刘成章在写安塞腰鼓时原汁原味的一个创作过程。有了这个创作过程，他的语言，不管怎么陌生，你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第一眼见到的最初印象印在脑海中，就生成了今天的安塞腰鼓。在这节课上我们侧重从语言的角度去感受——你能感觉到汉赋;你能感受到唐诗;你能感觉到元曲;你能感觉到边塞诗;所以，对《安塞腰鼓》的语言解读，我们下了很大的功夫！下节课我们继续研究诗意纵横神奇的画面是怎样在他的笔下呈现。 舞蹈的忘情奔放，狂野倾泻，西北汉子的安塞腰鼓，带给我们力量的奔腾、生命的升华，让我们大声地朗读这篇文章，体会他那恢弘的气势，跟上他那铿锵的节奏，让我们的心灵随之震荡。

评析：语言、文章、文学、文化四重唱交融共生

从本节课的教学实录来看，张巖老师在备课时阅读了大量和《安塞腰鼓》相关的文献资料，她也深入思考了如何把自己研读的精华内容呈现给学生，渴求通过自己的引领让学生在已有的阅读经验基础上再攀升一个新高度。她秉承着语文课要上出“语文味”的原则，坚守诗意语言的“品味”，要品出画面感和美感的目标，并通过“思维导图”来展示自己的头脑风暴。如何把教学设想化为现实，关键点就是看教师如何让教学流程真正流动起来，一步一个台阶帮助学生搭好“脚手架”，最终体验到高原生命的火烈和民族魂魄的诗性。

张岩老师尝试将文艺理论的新概念传达给学生。具体表现为：名词性短语成句，非常奇异突兀，就像是从内心深处直接冲口而出;独词成段，形成非常罕见的“陌生化”组合，预示宁静即将打破，雷霆即将爆发;“陌生”的反义词组合，起到了奇妙的表达效果，等等。

张岩老师精心设计了课堂教学流程，做了种种“预设”的准备，并依据学情的可变性，努力靠近教学现场的适应性，为教学内容的课堂“生成”留下了广阔的空间。

文章结构依托舞蹈演出的前后顺序，延续时间的纵向发展，其中横向依托动静结合、虚实相生、再现想象等艺术表现手法，创造丰富的画面感，帮助学生捋清行文思路，用“诗意纵横的雄奇画面”来概括文章结构特征是再恰当不过的了。文化礼赞聚焦民族形象、民族团结、自然和谐三个方面都是“主题先行”的认知，作为本土作家，刘成章受黄土文化的熏陶，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显露文化基因，教者最好还是依据潜藏在语言深处的文化密码，来进行解读。只有谨慎遵循由语言而思维，由语言而审美，由语言而文化的思路，语文才会拥有语文的意蕴。

总之，本课设计追求语言、文章、文学、文化等多重价值，张岩老师力求让这四重唱交融共生，实现价值最大化。

编辑/李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