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马盟书对当代篆书创作的启示

□余 梅 山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一、盟书体在书法史上的地位

黄盛璋先生曾在评论侯马盟书时说：“倘若无三晋，何以有秦篆。”意为若没有三家分晋之事，晋国称霸中原，秦国就不可能统一中国，统一的文字就不是秦篆，很有可能是晋国的盟书了。有专家考证，盟书是一式两份，一份藏于盟府，同现在的国家档案馆；一份藏于地下或沉在河里，以取信神鬼。藏于盟府则说明盟书是晋国的官方文字，具有“通行文字”的地位和作用。

侯马盟书的文字是春秋末期晋国的官方文字，是中国先秦汉字发展史的鲜活标本。盟书是晋国祝、史官吏手写书迹，是时代最早、数量最多的毛笔手写文献。侯马盟书的文字字体介于籀文与小篆之间，属于古文体系。侯马盟书的出土不仅是考古界、史学界、古文字学界的一件盛事，还是书法界的一件盛事，对它的科学考证和研究，解决了很多史籍研究的疑惑，使书法家触摸到了真正的历史，对研究中国文字、书法以及研究文字由金文、石刻文、朱墨书迹向隶书过渡的历史有重大意义。

二、盟书文字为篆书创作提供的有利条件

近年来，随着展览赛事的不断增多，书法艺术发展呈现出蓬勃态势。受生活节奏等因素的影响，当代的篆书创作进入式微期，远不及行书、草书。在书法展览中，甲骨文、大篆数量稀少，以清代篆书最多，小篆所占比例呈上升趋势。一些书法作品重形式轻内涵，重包装轻笔法，强调作品的外在形式对观者的视觉冲击力。查字典集字书写成为当下篆书创作的主要手段。这些创作者使用的篆书字典，很多都没有标明历史时间，致使很多用字混杂，作品质量不佳。但是，当代篆书创作涉猎各个方面，上至商代，下至民国，又取法日本，为未来篆书的创作奠定了丰厚的基础。坚守“托古出新”的思路，字法符合古人，笔法彰显时代的创作将是未来篆书发展的必然之路。

侯马盟书是最早用毛笔书写的书法真迹。其一，行笔提按有致，轻重有度，体现了毛笔弹性的特征；其二，运笔出锋，笔锋外露明显，又有收笔回钩的笔意；其三，运笔流畅，风格多样；其四，字形古朴典雅，变化多端，章法自然。当代篆书创作，尤其是小篆创作，讲究秩序感，围着一条中轴线，上下左右对称，再难寻古意。而侯马盟书点画的中轴线呈弧度，作品中还有几处连笔，明显体现出创作者用笔的熟练，实则极其注重用笔技巧，涉及方圆、提按、顿挫、正侧、转折等技法，值得当今篆书创作进行广泛的借鉴。篆书创作，取法应当是多元的，尤其是大篆创作，取盟书笔意，保留浓厚的图画性。

侯马盟书在笔法运动形式方面具有进步性。清代的篆书家多数成就于笔法，如赵之谦、吴让之、邓石如等篆书家的小篆笔法只有微小的不同。而商代甲骨文与陶片上保留的书写字迹点画是柳叶形，轮廓变化很有规律，力度也很强，这种线条可能是用摆动的方法书写出来的。创作者手持毛笔，以笔杆上某一点为轴心，手腕一摆动，便可画出这种线条。而用提按的技法达到这种力度和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侯马盟书的文字字体将这种摆动的笔法进一步发展，使之线条更为挺拔、丰满，并且点画仍然呈柳叶形。盟书中连书的点画多了起来，这既显示出创作者用笔越来越熟练，又为后来隶书的出现埋下了伏笔。

侯马盟书在章法构成方面具有进步性。从西周到战国，人们在不断地追求章法的整齐。侯马盟书中各字连缀紧密，排列整齐，让观赏者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创作者精熟的手上功夫。虽然此时书法艺术并未进入自觉阶段，但是侯马盟书对书法创作仍然有很大的启示作用。受本身材料的限制，盟书书写的范围小，却丝毫不影响作品的字法、笔法、章法。原始的篆书书写是中侧并用、方圆兼施。其不易识别的特点决定了篆书大众普及性差，欣赏者可能更多地关注笔墨的整体效果。传统的篆书章法基本上是横成行、竖成列的布局，局限于文字的实用性。但盟书一字多形，如“敢”字写法达九十多种，足见当时“文字异形”的情况。因为侯马盟书具备了书法的笔法、结字、墨法、章法四项基本要素，所以它成为战国时代汉字发展史的鲜活标本。

未来篆书创作的发展，必须继承和发扬盟书书法，一是用盟书笔法与结字，其目的是继承；二是用盟书的笔法，书写其他国别或不同材料、用途的文字；三是用传统笔法，在盟书基础上进行创作。创作者想要在篆书创作上有所成就，就要像张颔先生一样有古文字学的学术积淀。当代篆书创作的取法风格、类型、范围十分狭窄，对先秦古文字书法风格的取法几乎没有，有人偶尔为之，也是错字连篇、变化生硬，取法风格的单调导致创作风格的单调，最终致使当代篆书变得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