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代图案生命本能的形式创造

高小燕

图案艺术自然元素的个性形式创造是当代艺术家的时代使命。

人类出于装饰自身的天性及改变社会生活环境的审美本质需要，对某些与人的种族生存相关的器物制作、建筑结构、空间造型、文字符号、色彩节律形式所进行的图样设计统称为“图案”。

传统图案作为人类生命本能的符号，产生于史前人“生命本能形式”视、听灵感综合形式发现本能。如今，人类社会发展至自觉——自由的形象创造。但是，回顾人类的造型艺术史，不论非洲土著用颜料等同于生命一样涂画自身，还是史前欧洲岩洞壁画，中国远古彩陶纹饰、甲骨文、古巴比伦楔形文字等都明显表现出人类按内在情感本能需要，集大自然生命本真形象装饰、形式模仿、形象象征、形象表现等造型形成为一体，自然而然地反映出生命本能的灵感图案元素与万物生机形式创造的自然化一。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根据人的感性活力指明人类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形成“感性的丰富性”。感性的本质力量，使人类社会活动呈现“按美的规律创造”。在文字之前出现的那些神秘图像符号表现出人类创造美的生命自然情感形式的本能开始于史前。随着部落定居与农耕，远古人根据生命灵性视、听感觉整一的反映，从大自然生机勃勃的形象中的生命敬畏、崇拜过程，发现与生命相通的色彩、纹样的形式变化。在远古人看来，周边自然的万象色彩、形式都与自身生命装饰符号同一；古代社会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在生命本能的形式创造之上，创造了古代建筑、雕刻、绘画、服饰造型设色，造型形式的自然化一。各种造型都以图案空间形式为元素，形成各民族共通的具有装饰艺术风格的历史文化风貌。

古代传统图案形式创造，依据古人用心灵的眼睛从大自然中的生命本能形象发现，自发实现人类特有的造型灵感对自然物象形态的有机静化与动态审美形式相应提升。古人根据生存环境中的空间、物质及精神情感审美活动的过程，不断在周边立体与平面空间，用相对单一的颜色形成典型化的抽象图形纹样。这些典型化的图像与几何形纹饰以绘画联结为一体，渐渐形成程式化的传统艺术装饰造型形式语言及风格。

古代传统图案的本真形式得以随着社会变革不断传承发展的本质，在于人的生命自然心象形成本能冲动。人的心象本能随着自然灵感信息感觉积淀，并且不断以艺术灵感本质的自然会通及相应形式创造带动人类社会知觉形态不断发展。这种社会现象证明，现代人以整个艺术生命发展过程变化中，真正静下心来，不断体察到人类生命本体本能感觉的自然信息形成发现及相应形成表现，是造成传统图案艺术保持审美灵感信息无限交流和相应形式创造活力的核心。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远古人类发现装饰自身的颜色？那些新石器时代闪动着神采的彩陶鱼纹、蛙纹、几何纹饰又是如何产生于人类文字语言之前？不论今天的艺术理论家怎样推论，其得到的结果往往背离于人本体生命的本能灵感与生命混沌的整一创造。中国古人感悟到“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揭示出艺术形象审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些现代理论家的过度的理性分析，往往只能导致感觉分裂。幼儿园天真的儿童，凭天性感觉选择颜色涂画，儿童的色彩天性的本能情感与生俱来。那些令绘画大师们感到惊奇的儿童画作，天真活泼，但是谁也说不准究竟为什么。

面对如今那些展示于博物馆里的史前彩陶装饰，当代人如果能真正静心观照，便不难发现，远古彩陶造型设色所透射出的生命本能的朴真整一形态，完全出于生命本能感觉大自然生机信息自然化一的自发情感行为。那些自持野性感觉本能，心用纯粹的生命本能形式装饰自身的朴真自发性表现，构成人类童年生命本能的自发感觉天性与自然感觉形式的内外化一，“全性”自然会通的普遍“自饰”性艺术形式。

当人类进入社会宗教精神崇拜时期之后，宗教偶像精神形式作用于整个宗教建筑造型及寺庙、教堂神性空间、色彩装饰。从古希腊神庙建筑柱式到内外空间装饰性纹样、神像服饰，图案元素形式装饰显现于综合艺术“场性”精神及审美感觉形式互动相生的自然气势。尤其令人感觉惊异的是在中国敦煌莫高窟，全因素图案元素及综合造型艺术风格，使佛教洞窟艺术造型形式呈现长达1000多年，不断形成跨地域、跨时空、以中西图案化元素关系，有机会通的瑰丽艺术光彩。进入石窟，整个佛家神性造像形态色彩飞动，人物造型体态、衣饰上夸张的绘画性色彩装饰浑然一体。古人在石窟四壁及崖顶藻井全部空间运用充满色彩图案变化的造型节律，营造出以图案造型元素为主导的宏大装饰性艺术风格。全因素图案化造型形式的空间会通，创造出人类文明史上罕见的由“不饰不美”风采完成的敦煌石窟艺术神性色彩的大美。

敦煌石窟以图案元素全面空间关系有机会通的古代造型艺术光彩，几乎震惊中西那些有着恢宏灵感眼界的艺术家。从20世纪初开始，有历史使命感的常书鸿、张大千等伟大艺术家，冒着生命危险，不顾当时艰辛的生活环境，常年坚守在敦煌石窟。他们耳濡目染，经过常年深观默识，实现本体生命自然形式本能与石窟意象装饰造型形式元素关系的自然互渗。这种艺术灵感本质创造力，在20世纪中期，形成新中国艺术院校造型艺术学科中的图案专业方向。一时间，图案及图案元素造型设计，随着社会主义新建设，产生时代纪念碑式的艺术空间形式创造。

自幼生长于敦煌艺术环境中的艺术家常沙娜先生，全身心渗透敦煌艺术生命本能的信息之中。她几乎可以随时随地用敦煌图案元素实现现代性的艺术空间造型创造。比如，在20世纪中期中国人民大会堂体量庞大的宴会厅顶部空间造型装饰设计中，常沙娜借鉴敦煌莫高窟洞顶上的莲花藻井图案，在万人宴会厅的天顶，创造出与现代建筑体量充分和谐的放射型图案色彩空间装饰；1997年香港回归之际，常沙娜又用敦煌图案作为自然原型形式元素，塑造出香港城标紫荆花雕塑造型。从其专著《敦煌历代装饰图案》及大量相关壁画装饰形象实对摹写，可见古今艺术大家生命自然灵感本质的相应激励，仍然展现出用图案生命自然元素自由形成的创造过程，充分体现出艺术形式创造与整个自然生机信息永远不断相应相通的生命活力。

人类进入21世纪之后，虚拟信息时代网络化媒体交流迅速改变着人的审美感觉。随着当代艺术观念转行，电子屏幕信息超人类感知机能适应力作用下的平面构成、立体构成、色彩构成、动态构成等新理念、新方法，明显挤占了传统设计存在空间。与电子图像设计相比，过去的传统图案创造显得劳神费力。于是在近几年艺术院校设计教学中，传统图案教学、创作被电子化图像构成取而代之，渐渐“淡出”设计艺术教育的视野。

虚拟化电子媒体信息形式交流是当今时代向快生活超速发展的大趋势，它给人类生活带来方便的同时，也十分明显地造成对人性机能及心灵审美本质灵感活力的分裂和明显的弱化。那些长时间紧盯着电子媒体形式的人会令自身的感觉机能出现难以适应的身心疲惫。更重要的是对于设计艺术教学而言，时尚的电子图式构成，给设计者带来一个东拼西凑、一味模仿、抄袭已有形式的行为方便。一心外向于他人形式追随，养成许多人不自觉掩盖了自身生命本真內视本能。抄袭他人成性，使自己的感觉失去光彩，必然造成艺术奴性成真。一旦进入这种状态的人，以他人的感觉表象代替自己的灵感，他们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只能仅仅限于某些局部僵死的物质表象。这就是当代社会现实中许多艺术家缺乏个性形成创造力的根本原因。

古代传统图案及图案形式元素自然反映人类生命自发装饰自身及生活环境的本能。传统图案造型形式之所以在史前最早发生，又随着人类社会发展，不断丰富情感表现力的原因，重在人类感觉本质得到大自然本能自发信息形象的激励，同时不断生成本体生命本能的灵感形式创造。古人在生命敬畏状态，赋予图案作品以自然的生机光彩。

传统图案元素及艺术形式中，全面存在着后人难以企及的生命本能自然信息及生命本体灵感活力共存、共生的审美情感品格。人类生命本真图案元素感觉属于人与自然内外贯通的灵感系统。本真图案元素包括阳光光谱作用下的红、绿、蓝三色机能，四维空间结构组织，视听节奏韵律形式妙化等审美品质自由实现。现代人唯有生命本体自然造型活力的充分激活彻底开启，才可能在艺术创作过程全面实现生命本能个性化形式化，清晰发现图案自然元素与人之间永不休止的造型生机形式创造。

现代人依赖科技手段，快速改变了人类社会生活品质。在这个科技生成力被滥用的过程中，人类出于眼前社会功利改变地球风貌，重创了地球上长期自然运化的生命自然信息生态。大自然生态无序，导致人本体生命本真情感在普遍弱化状态，相应出现艺术自然灵感的分裂。如今的年轻人，几乎难以感觉到古代农耕社会那种生机感觉的亲和力，艺术灵感本质退化必然影响到艺术本真形式创造活力。在艺术审美情感低下状态的人，往往只能在当代快生活适应中，着眼于眼前物质利益追随。他们的艺术活动范围，只能限于在互相抄袭中离开生命本能情感审美本质愈来愈远。

史前人类生命自然形式符号的自发发现，古代社会生命本能情感形式的自觉表现，直到现代艺术生命自然个性形式自由表现，生命本真形式以图案形式元素结构关系贯通整个人类艺术发展史。

生命的自然生机元素联结视听灵感，会通大自然空间不断运化中的点、线、面形式关系，在高低俯仰、色彩、节奏、旋律共鸣交响……每一个具有真正时代作为的艺术家，应当主动开启本体生命本真感觉形式发现活力，以鲜明的个性灵感形式表现自然万象生机关系，充分实现人的灵感与大自然生机关系和谐共通的艺术风格创造。